不多会,殿外传来悠扬的笛声。
文帝,宫衍,以及殿中诸人纷纷起身,朝殿门口而行。
寒凉的风轻拂,白子归身如无物,临风立于宫道边的一根栏柱顶端,白袍随风激荡,墨发飞扬,他侧对着众人,专注地吹奏着。笛声弥漫在空气中,如歌如诉,旋律动听,又在无形中引人深思。
“我是为何而来,你可知道?”
“你知道,却不曾深想。”
“阡陌,你能从这音律中听出我的心声么?”
白子归忘我地吹奏着,云轻舞这时已走向宫人备好的琴案旁。
漫漫白雪中,铺着张芦席,在芦席上面摆放着琴案,蒲团。
笛音悠缓落下,众人掌声四起。
☆、318:为老婆感到骄傲(四更)
318:为老婆感到骄傲(四更) 云轻舞盘膝优雅坐于琴案后,手指搭在琴弦上,先试了试音调,接着优美流畅的琴音从她指间流泻而出。众人的掌声忽然就停了下来,齐将目光投向那漫漫白雪中央,少年端坐于琴案后,神态闲适恬淡,白。皙修长的指在琴弦上灵巧地跃动,琴声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促如飞瀑,时而又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情。人月下喃喃。
诸人的心绪,无不被这变幻多端的琴声所牵引,听到激越处,心跳加速,热血喷。张,让人畅酣淋漓,好似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待琴音转为婉转,那本失去常率的心跳,奇迹般地恢复平和,就像是坐在廊檐下,坐看云展云舒,花开花落般闲淡悠然。
云轻舞慢慢的阖上双眸,袍摆,宽袖随风而舞,丝毫不影响她指间的音律节奏。
忽然,琴音再度转为激昂,显然是到了又一个高。潮,只见其十指飞快地在古琴上拨弄,曲调铿锵,犹如金戈铁马驰骋,也就在这时,她蓦地睁开眼,启唇:“……茫茫隔壁三千里,居日时,灼地燃,眩晕天地,遇琼楼。遥想前年歌舞升平黄金居……”
“……梦断柴桥,燎火炊,叹息余孽苦窘景,不尽黄沙不尽头,残兵败将无廖己,狂风吹沙漫天扬。忽闻伐歌,战马惊,大事已去,江水尽,预埋悔骨无择余。江山娇,秀水丽,男儿壮志心未惆。转念去,十八轮回,谈笑间,又月何安。伐歌尽,战马鸣,将士随主去尽,脱凡躯留,傲骨劲……”
伴琴音节奏,云轻舞口中吟出的词,语气也随之发生着变化,这一刻,她似是身处‘十面埋伏’之中,耳边是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日月变色,山河无光,洪涝裂堤,天谴逼近,修长十指愈发快速波动琴弦,令周遭气氛,以及诸人的心情皆紧张不已。
雪花漫天飞洒,徐徐而落,终于,琴音再度回转,转为舒缓。
诸人无不手按心口,只觉惊险过后,得以平安,而他们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那抹白衣上挪开。
‘少年’遗世而独立,单薄的身姿,如枝头傲雪寒梅,气质出尘绝伦,令人惊艳灼目。
云轻舞唇角微抿在一起,眸中流光溢彩,饱含情绪,让人无从分辨她的心情。
“太棒了,老乡,您的琴技实在是太棒了!”
吉原秀敏在心里欢呼,她跟着外婆学了多年古琴,自认琴技不俗,却在这位老乡面前,她简直就被秒成了渣渣,拿不出手啊拿不出手。
“天才,老乡,您不愧是天下人传颂的天才,实至名归,绝对的实至名归!”
月明泽、沐瑾站在一起,两人目中皆难掩笑意,他们被这丫头一天震撼好几次——如此奇女子,世间只怕再无第二人。
“我不如她,各方面都没法与她作比。”月明泽低喃。
“除过那人,谁又能与她作比?”沐瑾嘴角浮起丝苦笑:“咱们真是愧为男儿!”
“是啊,与她相比,咱们确实愧为男儿。”月明泽亦苦笑。
宫衍眸光潋滟,定定地注视着他家媳妇儿,暗忖:“老婆,我为你感到骄傲!”一抹浅浅的笑意,自他的唇边不自觉地流泻而出。
宽袖,袍摆,墨发,随着风起风落,漫漫白雪之中,云轻舞显得是那么虚无缥缈,似是感知到了男人灼热的视线,她眸中神光流转,朝他的方向看了眼,然后,目光不经意地挪开,准备给这首琴曲串烧的琴曲收尾。
曲音婉转,宛若山涧清泉流淌,滋润着人的心田。诸人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着这舒婉醉人的琴曲,霎时间如呼吸到深山古林中的新鲜空气,浑身舒爽。
“五国使臣大人,请问这音律比试,孰胜孰负?”
云轻舞清越的嗓音扬起,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诸人这才不约而同地睁开眼,自琴曲造就的如梦似幻的仙境中醒神。
“这还用问吗?”
“云公子所奏的音律更为深入人心。”
“没错,那位突厥国师的笛音虽也蛮动听,但里面少了些东西,可具体少了什么,我又说不上来。”
“人情味,少了丝人情味。”
“没错,就是这样。感觉很空旷,不食人间烟火。”
“我怎听着有股子哀伤感呢!”
……
“云公子肯定胜出,他弹得琴曲实在是太好听了,我感觉我似乎身处在那金戈铁马的氛围中,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还有,随着他的琴音变化,及口中吟出的那首词,我又悲痛得不得了,不,是悲壮,是股子悲壮之感侵蚀着我的心。”
“咱们感觉差不多,我也是被云公子的琴音牵动着情绪,时而热血沸腾,时而悲壮难耐,时而又如走进鸟语花香,云蒸霞蔚的仙境。”
“这琴曲好,我记了个大概,等回府后,我得好好的琢磨琢磨,争取把云公子奏的这首琴曲完整地给默写下来。”
“到时借我抄录。”
“还有我。”
官家公子小姐的脸上难掩兴奋,一个个激动得不要不要的,比之他们,文帝等一众朝臣,还有诸国使臣的表情,倒显得含蓄很多。
不知哪个喊了声:“云公子胜出!”
登时,雷鸣般的掌声豁然响起。
五国使臣的神色不太好看,但看到人当事人,突厥国师,也就是白子归都在鼓掌,他们还能说什么?
“你对音律把控得很好,我输得心服口服。”
见云轻舞正要从自己身边经过,白子归浅声道。
“你是谁?”
云轻舞止步,目光凝注在他的面具上,一转不转:“我觉得你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你是谁……但我希望你我不是敌人。”后一句话,她的语气很轻,却又蕴含着某种不明之意。她没等白子归后话,提步走至月明泽身旁,问:“五国武学比试有结果了吗?”
☆、319:就是辱你,咋地(五更)
319:就是辱你,咋地(五更) “没留意,不过好像还在比试着呢,要不要过去瞧瞧。”月明泽说着,朝宫道另一边的广场上看去。云轻舞循着他的视线望了眼,摇头:“该比试书画和棋艺了。”提步,随众人返回殿中。
月明泽:“你说要我帮你执棋,究竟是何意?”
“就是你做我的眼和手。”云轻舞言简意赅道。
“不用我动脑?”月明泽提出自己的疑惑。云轻舞“嗯”了声,道:“我要完虐对方。”月明泽仍然不解:“所以呢?你具体要做什么?”云轻舞嘴角漾出抹诡异的微笑:“我要下盲棋。 ”
“盲棋?”
月明泽似懂非懂。
“就是不看棋盘,与对方过招。”云轻舞道。
“你要全凭记忆和对方对弈,而我只给你报对方落子在何处,再听你的指令帮你落子?”心里虽是已有答案,可月明泽真的很难相信身旁这人就是此打算。“没错。”云轻舞果断颔首。
“这能成吗?一盘棋用多少棋子不定,你全凭记忆,如何能记得住棋盘上的局势?”月明泽担心道。
云轻舞伸手在他肩膀上轻拍了拍,莞尔一笑,道:“相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问题是这要我如何相信……”言语到这,他突然止住脚步,拽云轻舞到僻静处,睁大眼睛,很是惊愕地道:“你……你该不会是边作画,边……边和对方那么对弈吧?”
月明泽紧盯着云轻舞,话出口后,艰涩地咽了咽口水:“书画书画,你不仅要作画,还要题诗在上面,展现出你的书法,你……你这可是一心三用……我说……我说你别吓我成么?实在不行,你专心和人比试书画,我来和对方对弈……”
没等他道完,就被云轻舞出言截断;“这样才虐得有滋有味,才能让他们败得一塌涂地,才能让他们铭记今日之耻辱,让他们不敢再在我大晋人面前猖狂。”顿了顿,她眸中迸射出自信的光芒,一字一句道:“我能说出就能做到,你不用为我担心,一会尽管静下心神,给我报对方的落子编码,听我的指令执棋而下。”
月明泽紧抿着唇,久久不吭声,云轻舞见状,眼里闪过抹狡黠:“你若做不到静心,我就找沐瑾帮忙了,或者直接找殿下帮我,这可是与我并肩作战,不可多得的机会,你若错过这次,不知还有没有下次呢,你可想好了!”
“我……我都听你的,对,我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我信你。”月明泽由焦灼,由担心,到慢慢定下心神,神色郑重,与云轻舞道。
“你什么都不用去想,只需看着棋盘,报对方棋路,听我的落子。”
云轻舞再次叮嘱。
“嗯,我记住了。”
月明泽眸光清亮,重重地颔首。
五国选手的书画,棋艺比试结果相继出来。
分别为百济和倭。国的选手。
得知自己国家的人选胜出,这两国的使臣心里甚是高兴,但面上表情却不见丝毫得意。
他们怕啊,怕自个神色稍有不妥,从而引起另外三国嫉恨。
“云公子,你是先和百济比试书画,还是先和在下比试棋艺?”
吉原秀野就是五国棋艺比试中的胜出者,此刻,他行至云轻舞近旁,礼貌地问道。云轻舞看他一眼,又朝百济那位书画胜出者看了眼,轻启唇角,道:“同时进行。”
“什么?”
“云公子,在下没听错吧?”吉原秀野惊愕地看着她,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幻听。
与他同样想法的,还有殿中所有人,就连宫衍、文帝,宫澈等人,都不可思议地盯向云轻舞,尤其是宫衍、宫澈两人。
他们一个是云轻舞这一世的爱人,一个是云轻舞曾经爱过的人,对其应该说相当的了解,但他们这一刻,竟都难以相信自己认识的人儿,道出那一句话——同时进行。
书画和棋艺,同时进行比试,这……这让人真的无法相信,但他们又深知,云轻舞不是个扯谎的人,也不是个说大话的人,她能说到,就必能做到。可是,他们还是很难相信。
“云公子该不会是神仙下凡历练吧?这要是书画和棋艺同时进行,终还都胜出,那简直就不是人能办到的。”
“膜拜!我要膜拜云公子!”
“神人,绝对是神人,云公子这样的天才,要我们可怎么活啊?”
……
议论声四起,云轻舞只当没听到,她眸光清透,淡淡地从五国使臣脸上掠过,最后落在吉原秀野身上,道:“吉原君没有听错,我确实要书画,棋艺同时进行,不过,我会找人替我执棋。”
吉原秀野不明白她话中之意:“云公子能说得清楚些么,在下不甚明白。”
“我要下盲棋,而你,该怎么下就怎么下。替我执棋的那个人,他只需给我报出你每步的棋路,听从我的指令落子就成。”云轻舞脸上表情淡然,语声不急不缓道。
吉原秀野闻她之言,整个人立时僵住,神色也变得难堪起来:“云公子,你这是在侮辱在下。”对方下盲棋,他却照常出子,这从一开始,就显得对方让着他,最后就算胜出,也会让人觉得他胜之不武。
“吉原君,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我压根就没有那个意思。”没有才怪,我就是在侮辱你,侮辱你们五国,咋地?
云轻舞心里嗤笑,面上却谦逊得很:“我是觉得那样节省点时间,你可不知道,我这人啊,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吃能喝能睡,人还特别的懒,今个我身体本来就不适,却又不得不来参加这宫宴,这从宫宴开始到现在,已过去一个多时辰,我都累得……”说到这,她还不忘捂嘴打了个哈欠:“我都累得快要睁不开眼了,还有啊,我也饿得紧,所以,我才想着书画和棋艺比试同时进行,好早些回府休息。”
☆、320:定力棋力记忆力(六更)
320:定力棋力记忆力(六更) “你这样若是输于在下和百济的马公子,会让大家觉得我们胜之不武。”吉原秀野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些,但该说的话,他还是道出了口。
云轻舞暗自翻个白眼。
啊喂,还没比试呢?你就确定你们会赢?
尼玛,还真是脸大呢!
腹诽完,她笑着道:“书画和棋艺比试同时进行,还有我下盲棋,这都是我自己提出的,如果不幸输给两位,那是云某技艺不精,怨不得旁人,而你们胜出就是胜出,没什么胜之不武的,若你们不放心,我可以让我国皇上为我之言做担保,要是我输给你们,绝对不赖账,吉原君,马公子,你们二位看这样如何?”
吉原秀野和百济的马公子互看彼此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文帝。
“皇上,草民郑重请您为草民之言做担保!”
云轻舞面朝主位,单膝跪地,揖手道。
“快起来,朕答应你。”傻丫头,真是难为你了!文帝抬手,眸光柔和,温声道。云轻舞起身,招呼月明泽上前,与吉原秀野道:“这位是我国的月世子,由他代我执棋与你对弈。”月明泽在云轻舞音落后,朝吉原秀野点点头,以示打招呼。
宫衍吃味鸟!
“媳妇儿,这执棋的活儿我也能做啊,你作何不让我帮你?”
“别闹,我正忙着呢!”
“我吃醋。”
“乖,这不是明泽和我座位邻近嘛,我便直接让他帮我来着,哦,对了,你要这么爱吃醋,往后我会吩咐膳房,给你每顿饭都备碗醋来调味。”
“媳妇儿,你这样虐为夫,难道不爱为夫了么?”
“宫衍,你再闹,小心我……小心我随后对你不客气!”
宫人们正在殿中央忙着布置,某太子就抓着这个时间,与他家媳妇儿用密术叙话,由两人的言语内容中,看出他很没正行,实则,太子底下此刻相当紧张,不是他担心媳妇儿会输,而是他在意媳妇儿又是作画,又是和人下盲棋,这要是弄得脑袋出了问题,谁还他个可爱聪明的媳妇儿。
当然啦,这个想法也就是那么随便一想而过,某太子殿下可不会因他家娘子大人、哪天脑袋不灵光,就移情别恋,喜新厌旧哒!
“媳妇儿,你打算对为夫怎么个不客气法?是你在上为夫在下么?如若是这样,为夫喜欢你不客气。”
“没正经,滚边去。”
“媳妇儿……”
“……”
“舞儿……”
“别闹了,我马上就要比试了,你坐着好好看,有什么话等这宫宴结束后咱们再说。”
“我……我就是觉得辛苦你了……”他没闹,他怎可能闹腾媳妇儿,他疼她都来不及。
云轻舞心里暖暖的,弯起唇角,远远地朝他看了眼。
“傻子!”
画案,棋盘等皆准备齐全,比试时辰也已定好,月明泽坐到吉原秀野对面,神色平静,看向云轻舞,见其对自己微笑着点头,他扯了扯唇,回其以微笑,而后收回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棋盘。
“比试开始。”李福扬声道。
殿中诸人凝神静气,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