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幽幽,窗外不时传来呼呼的风声,王妃刘氏端着滋补的汤药,坐在宫澈的牀边。
“王爷,您一整日都没有进食,就是这滋补的汤药,你这一口也喝不进去,要妾身如何是好啊?”
清泪顺着刘氏的脸庞滚落,她拿起绢帕,拭去宫澈嘴角流出的药汁。
“妾身知道王爷不喜妾身,可是看到王爷生病,躺在牀上动也不动,妾身心里好难受……王爷,您醒过来好不好?妾身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呢……”刘氏边含泪低语边往宫澈嘴里继续喂汤药,结果依旧一口都喂不进去。
围在宫澈颈部的棉巾已经被药汁浸透,刘氏伸手取过一块新的棉巾换上,眼泪如断线的主子,落个不停。
“太医说您的身体探不出病症,王爷,既然您没病,为什么就是不醒来?”
放下空碗,她忽然笑了,只不过笑得比哭还要让人心碎:“王爷,您是讨厌妾身吗?要不然,两剂滋补汤药您怎一口都不曾喝下?”他应该是真的讨厌她,否则,宁愿到漾院就寝,都不愿踏进她院里。
“咳咳咳……”
刘氏捂嘴连续咳个不停,仿若要将心肝肺咳出才肯罢休似的。
忽然,她身子一软,眼前发黑,趴在了宫澈身上。
“我来帮你了。”
☆、258:私心,爱恨纠葛
258:私心,爱恨纠葛 一抹身着白裙,脸上蒙着同色面纱的婀娜女子,站在宫澈牀前,定定地看着他的睡颜。
女子淡漠的眸中有着难掩的恼意:“你和她继续纠缠吧,我却是不能让你们再伤他了。”慢慢的,她眼里的情绪恢复淡漠:“知道么?每当我知道他因你和她经受一次轮回之苦,我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一般,痛,我那一刻很痛,痛得好想手刃你们,但我不能,她可是我族最为尊贵的小公主,我怎能亲手伤害她?但是,一次又一次心如刀割,让我不得不为他做些什么……”
窗外忽然吹进一股冷风,将她脸上的面色吹落,但她却像是没有发觉似的,继续道:“有时候想想,我还真是畏首畏尾。不过,现在我不想再顾及太多,虽然亲手除去她我还是做不到,可我可以让你和她继续纠缠在一起,最后一世轮回,若果他还是被你们扯住后退,后果必是陪你们一起灰飞烟灭,永远消弭于六界之中。”
女子有着惊人的美貌,绝对是倾国倾城。
她的美像是珍藏千万年的宝石,不仅仅美丽如昔,且珍贵而永恒。
她既有着女性最本真、纯粹的魅力,又有着千万年所沉淀出的,引人迷醉的风情。
“没想到的是,这最后一世,他竟然和那个灵动、飘逸,惹人怜爱的精灵儿先你相识,并早早就成为了夫妻,这怎么可以?他是我爱的男子,是我喜欢已久,爱慕已久,想要长长久久相守在一起的男子,她为何要夺去?她明明喜欢的是你,明明和你一世又一世纠缠不清,怎能在这一世投入他的怀抱?他是我喜欢的人,也只有我和他彼此心心相印,或许可以帮他渡劫成功。”
“呵呵!”女子冷冷一笑:“忘了么?忘了你和她之间每世纠结的过往么?不,你不可以忘记,你得想起她,想起过往种种,这样你才会和她继续纠缠。”
“而我今日到你这来,就是为了帮你呢!”
言语到这,女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圆润至极的水晶瓶,凭上镂刻着轻盈的弧线,组合成一个柔和神秘的图案。
轻抚着水晶瓶,她垂眸看了眼,而后眸光落回宫澈的睡颜上:“陌王子,这是我花费好些个时日,转为你制出的,它叫蓝魅。”瓶里装着小半幽蓝色的液体,随着她纤纤玉手轻晃,瞬间如午夜静寂时盛开的魅惑之花,淡淡一瞥,便会让人不受控制地记在心田,永远无法忘怀。
她嘴角微微弯起,道:“喝下它,你就会想起一切,想起你和我族小公主之间的过往,想起你们的爱恨纠葛。”静默片刻,她眸光变得深沉:“陌王子,其实你根本不配拥有我族的小公主,但人都是自私的,因此,我不想擎天和小公主在一起,而你,最好能从过往的记忆中得到教训,一心一意地爱上那个精灵儿,为她甘愿放弃一切。否则……”她口中的言语突然中断,伸出玉手,掰开宫澈抿在一起,看起来都有些干裂的嘴唇,将水晶瓶里的蓝魅全灌了进去。
宫澈双目闭阖,看似没有丝毫意识,可他隐约间听到有人对自己说什么,奈何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听不清楚那人口中吐出的言语,亦无法睁开如千金重的眼皮子。
突然,他感到口中有液体入喉,那液体凉凉的,带着丝轻淡的甜香,宛若宿世缱绻旖旎的缠。绵,将他缠绕在其中。
想动却动不了,他豁然觉得压抑,想要挣脱那似藤蔓般的缠绕,奈何无能为力。
“我怎么了?我究竟怎么了?我这是在梦里么?”他在潜意识里暗问自己:“我为何在颤抖,无论是身体上的骨骼,亦或是体内流淌的血液,还是那覆在骨骼上的皮肉,皆具体额颤抖不止。”这一刻的他,就像是被人一掌压下的琴弦,颤抖,再颤抖,不停地颤抖,既无法又无能为力地解脱。
他在努力,在努力睁开双眼,却还是不能。
“谁?那是谁……”看不清楚,他看不清楚,此时,他竟然不知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眼前出现一张美丽精致,亦嗔亦喜的芙蓉秀面
宫澈感到好奇异。
他和这小姑娘有纠葛么?
有的,似乎、好像他们间有纠葛。
她对他很重要,是他深深为之爱恋的女子,彼此的情意浓得几乎化不开。
就像是浓郁而缱绻的情被揉碎,散落到世间各个角落,却又以最快的速度汇聚在一起,在他耳边轻而柔,饱含深情地呢喃。
宫澈忍不住,忍不住想要看清楚那张脸,想要静静地盯着她,想要迫切地知道他和她有多么熟悉。
熟料,一股厚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悲绝之感,这时如潮水般自心底汹涌袭来,让他禁不住有落泪的冲动。
事实上,他紧闭的眼角,确实有晶莹滚落。
“看来蓝魅发挥它的作用了,很好,陌王子,明华很期待你来日的表现,千万别让明华失望。”白衣女子,嗯,也就是说话的这名美丽女子,正是背着神族的王和王后,偷来俗世的明华仙子,她这会儿很满意宫澈神色间流露出的情绪变化。
红唇弯起抹好看的弧度,她静静地盯着眼前的睡颜又看了会,随即消失了。
痛苦席卷着宫澈,他的身子在牀上止不住地颤栗,面上表情极度痛苦不堪。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喜欢她的啊,他明明是喜欢她的啊,而她也是深深地喜欢着他,他们怎会走到这一步?
她恨他,一双明眸中满满都是恨,不,不……还有痛……他看得到,从她眼里,从她脸上的表情,他看得到她恨他的同时,同他一样痛苦到了极致。
置于身侧的双臂颤栗的最为厉害。
他想抱住她,想永远抱她在怀,让她感受他怀中的温暖,感受他的情意。
然而,不知在什么时候,他伤害了她。
伤害?
他伤害了她?他不知,也不明白。
他没做错什么啊?
怎就被她恨上了?她难道不知他对她的爱有多深么?
曾经,他们咫尺相对,他们花前月下,他们生死许诺;曾经,她笑他笑,她痛他痛。在他心里,她是唯一的女子,也是想要相守永远的妻。
“蝶儿……蝶儿,不,不可以,你不可以那样……”他喜欢她,爱她深入骨髓,他与她有着深深的勾连,让他不想自拔,愿用醉于她的爱恋中,愿毫无保留地沦陷在她的浓情蜜意中。
鼻尖是令人心旷神怡的花香,眼前却是她凄凉悲绝的模样。
她注视着他,眸光深如海水,眼里有他,有在场的每一个人……
泪水浸透了宫澈耳边的鬓发,他脸上的表情悲痛欲绝。
“不……你逃不开的,你是我的,你永远都逃不开……”
脑中画面一转,宫澈眼角的泪忽然就止住了,他神色安详,似在做一个极美的梦,只不过,片刻后,他神色间又起了变化。
“为什么不可以?”
“你为什么不可以喜欢我?”
“我难道对你不好么?”
宫澈脸上的表情很是狰狞,仿若要杀人一般:“他就那么好?让你不顾我的感受,义无反顾地要跟他,要做他的妻子?”
“哈哈……没想到啊,我真是没想到,冰清玉洁的你,竟然在没嫁给他之前,就有了他的孩子,你……你怎如此下。贱……你不知自己是圣女,是王室公主么?”怒与恨灼烧着他的心,他恨不得掐死眼前的少女。
“什么?你说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因为我们是姐弟,借口,统统都是借口,你觉得我会在乎那些吗?”
滔天的恨意如吐着蛇信的毒蛇,吞噬着他的理智。
牀上的身体蓦地一颤,宫澈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恨我?就因为我杀了你和他生的孽种,你就恨我至此……来啊,你来啊,往我心口捅!”
“别以为你给了我眼睛,别以为他已经死了,我就会放过你,听着,你给我听着,哪怕是万劫不复,我也要拉着你一起,我的好姐姐……”
……
“怎么会这样?不,这不是我要的,这不是……”脸上表情生变,痛与恨交织呈现。
血,好多的血,她就被绑在祭坛上,他们用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她的手腕,鲜血如注,他们要用她的血祭祀神灵,要用她的身体为万民祈福;火,祭坛上火光冲天,她神态安详,嘴角挂着浅笑,就像是睡着一般,看不出半点痛苦。
他们?
真的是他们的意思么?
哈哈!
她被推上祭坛,与他脱不开干系,可是……他没有错,她是圣女,祭祀神灵,为万民祈福,那是她与生俱来的责任,更是她的宿命。
所以,他没错。是她错了,是玷污她的那个人错了!
心痛得无以复加,宫澈紧闭的眼角不知何时再度涌出湿润,他看起来好不痛苦。
前世的记忆一幕又一幕地袭涌而来,是几世?到底是几世记忆,深陷梦境中的宫澈此刻不知,他只知每一段记忆令他痛不欲生,只知他明明没有错,她为何要恨他,不要和他在一起。
遇到不是偶然,相识、相知、相爱亦不是偶然,可他们为何就是没有好结果?
当她每次离开,决然死去时,她都在说:“若是遇到,我不愿再认识你,不愿再喜欢你,不愿再爱你,我宁愿你打我、骂我、欺我辱我,也不愿你再爱上我!”恨他,她恨他刻骨。
宫澈身子颤抖不止,他真的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会让她发出那样决然的誓愿。
怀中留有她的温度,她死了,一次次的死了,而他,在她死后紧随而去,他这又是在做什么?
……
一世一段记忆。
一世一段爱恨纠葛。
一世一段悲绝。
爱恋,痛苦,恨意相互交织,宫澈的神色周而复始,不时变化着。
“这人也是我么?可我……可我怎会做出那样的事呢?”宫澈脸色苍白,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知道墓碑前那抹颓然的身影,是他的又一个前世。毕竟脑中涌出一段又一段记忆,每段记忆所在的时空不同,身份不同,样貌也有所不同,但那些身份的主人所经历的事儿,完完全全就像是他自个亲身经历过。
否则,他不会感同身受。
“小舞,我混账,我不该那样对你。”
墓碑上有女子的照片,对上那照片上的容颜,宫澈觉得好熟悉。
“我怎么了?我的心为何这么痛?”
她是多么依赖他,多么喜欢他啊,而他,却那样对她。
无数个夜里,他拥着她站在阳台上,仰望星空,听她轻声哼着动人的歌谣。
可是命运捉弄人,他无情地舍弃了她。
原来……原来他和她一世又一世地纠缠在一起,原来他一世又一世地弄丢了她,原来她近乎每世的决然之语,都是要和他划清界限。
呢喃声自她口中漫出,似命运的锁链,紧紧缠绕在他身上,沉重到难以背负。
她身体上的温度,在风中微微轻颤;她脸儿上绽放的笑容,曾只为他流露。
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又是那么远,仿若隔着千山万水,无法靠近,更别说触碰到。
不再爱他,永远都不要再爱他,那是她的誓愿,也正因为这个誓愿,他们才一直无法相守在一起么?
“下一世呢?你是不是又会爱上那个他,是不是又要不搭理我,是不是又要将我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不知不觉间,宫澈又一度泪流满面。他还是睁不开眼,还是无法从那一世又一世的记忆中走出。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
宫澈吐血昏迷,一整日没醒,因此也就不知朝堂上今个发生的事,更不知那些被他暗中笼络的朝臣,自散朝后一个个皆心神不安。
尤其是冯耀祖,他打回到府中,就枯坐在书房,一会担心皇帝的降罪圣旨到府上,一会又担心站队东宫的那些官员,在御前给他穿小鞋。
“老爷,时辰不早了。”冯夫人推开书房门,亲自给自家老爷奉上一杯热茶,出言提醒道。
冯耀祖朝窗外看了一眼,见夜幕不知何时已然落下,心中的不安稍有平息下来。但他却并未从书案后起身,而是与夫人道:“你先回屋歇着,我在这再坐一会。”冯夫人知道他必是存着心事,所以才出现今日反常之态,低“嗯”一声,她没再多言,行礼而去。
听到书房门闭合的声音,冯耀祖紧绷的神经这才一松,靠坐在椅上,阖上双眼,思绪逐渐飘回早朝后……
“冯大人对孤很有意见?”
李福高喊出一声退朝,百官恭送文帝离开勤政殿后,方陆续往殿外走。冯耀祖是边抬袖抹额上的冷汗,边双腿打着颤迈出了勤政殿的大门,就在他暗自庆幸文帝没有在朝会上发作他之际,宫衍冷漠清冽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
身子一震,冯耀祖回过身,朝其恭敬一礼,忙道:“殿下……殿下此言何意?”他声音发颤,一颗心揪得紧紧的,生怕眼前这一脸冰冷、狠厉的的太子殿下将自己一掌拍死在当场。
看着他额上滚落的冷汗,宫衍嘴角微勾:“冯大人不知么?”
“下官不知。”强稳住心神,冯耀祖声音略显急切道:“殿下,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在这陪您闲聊了。”
宫衍挑眉:“要事?冯大人的要事该不会是急着出宫、向孤的四弟禀报今个朝堂上的成败吧?”
“殿下……您,您这话下官不明白。”冯耀祖说着,顿了顿,又道:“宁王殿下可是殿下的兄弟,品行如何,人尽皆知,殿下随口一句,该不会是在诬陷下官有不轨之心?”宫衍冷笑:“原来冯大人也知道这世上有‘诬陷’两字。”眸光深邃冷沉,他点点头,道:“既然冯大人心里明白,那么孤就不多言了。”语落,他若有所思地深看对方一眼,而后,提步行远。
待他的身影彻底走远,走出勤政殿的诸位朝臣,纷纷像是避瘟疫一般,与冯耀祖拉开了距离,秦国公更是冷哼一声,语带嘲讽,道:“冯大人在今日的朝会上可真是大出风头,一而再不将太子殿下往眼里放,不知能入您眼的是哪位啊?”
冯耀祖气得直喘气,咬着牙瞪向他道:“秦国公一个劲地帮太子殿下说话,看来是已经唯咱们的太子爷马首是瞻了,如此做派,国公爷眼里可还有皇上?”
“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