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转,变了个说词问儿子。
聂文连连点头:“嗯,师父收我做徒儿了,爹,四弟的死与师父无关,孩儿心里已清楚明白。”
“聂老想来已知晓我的身份,那么我便无需再多做自我介绍,这会儿天色已晚,你们还是快些回宁溪镇去吧,明日让聂大公子到宫学来找我就是。”云轻舞双手负于身后,嘴角漾出淡淡的笑容,与聂奎道。
“师父,徒儿名聂文,您往后直接唤徒儿的名便是。”不等聂奎说些什么,聂文抢先道。
云轻舞微笑着颔首,没再多言,提步踏上山道,往宫学方向悠然而行。
漫步月下别有一番情调,某女溜达着朝前走着,眸中神光却犀利无比。不刻意接近,但将她刚才与聂家父子的对话肯定听得八九不离十,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释放神识,探知聂奎父子已提气飘向宁溪镇,云轻舞瞅着前方停山道拐外处停放着的马车,唇角慢慢弯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白子归没料到自己在返回宁溪镇的山道上,会遇到之前在拍卖会上看到的那一抹红衣。小半个时辰前,发觉日头已落西山,他吩咐玄一调转马车,缓缓地驶向宁溪镇,却在他随意外放神识的时候,意外地感知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附近。
那一刻,他捏了捏眉心,暗道原来是自己先于那一抹红衣,乘车出了宁溪镇。
“主人,莫姑娘再有大约二十米距离,便到咱们的马车跟前。”玄一站在马车旁,朝车里低声禀道。
“嗯,我知道了。”白子归声音浅淡,不带任何情绪。
玄一抬手将车帘架起,白子归抬眼,就见少女裙摆翩飞,青丝如墨在身后轻舞,眉细长似弯月,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垂,将眸中的光泽遮掩其中。她走得不快不慢,看起来一派闲适悠然。白日里在拍卖会上,他是有看向这一抹红衣,但那时他只顾着想心底腾起的那一缕熟悉,却又没有半点印象的感觉,从而没专注地留意少女的样貌。
云轻舞有感知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嘴角漾出抹若有似无的笑,她抬眸迎上,猝不及防间和她四目相对,白子归不由一怔,只觉那入目的那双明眸,瞬间光芒万丈,像是蕴藏着天地万物之精华。
澄澈宁静,却又难掩灵动。
少女的肌肤晶莹如玉,在月下泛着淡淡的莹润光泽,其风华与姿颜,皆绝世无双,令人情不自禁迷醉。
“莫姑娘请止步。”玄一见云轻舞径直朝前走,好似全然没看到他的主人,没看到停放在山道边的马车,心里很是着恼,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礼貌地出声唤住云轻舞。
在玄一将马车上的帘子架起那一刻,云轻舞便已看清车里的月白身影是哪位。
她奇怪的是,对方为何出现在这条山道上?且似乎,好像专门在这等她。
“阁下认识我?”止住脚步,云轻舞挑眉,静静地看着玄一。
玄一摇了摇头,道:“在今日的拍卖会上,我家主人曾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原想着拍卖会结束与姑娘结识,却不成想姑娘提前离开了拍卖现场。”云轻舞静默不语,他又道:“主人喜欢清净,便到这山野间随意逛逛,谁知,竟有缘在此碰到莫姑娘。”
随意逛逛?
有缘在此碰到?
骗鬼呢?
云轻舞心中腹诽,脸上却未露出丝毫不妥,道:“既然不认识,又何必结识?”说着,她不再看玄一,提步准备离开,不料,白子归轻淡,略显气息不稳的声音自马车里传出:“莫姑娘,在下白子归,之所以出现在这条山道上,是因为在下有事先打听过姑娘的身份,知道姑娘是无忧老人的弟子,住在玄武宫学里面,这才驱车沿着这条山道一路追来,想着能追上姑娘,问几句话。”他边说边下了马车。
“白公子倒是直白。”云轻舞这话明显是明褒暗贬,然,白子归闻言,脸上并不见有恼色,道:“我的人刚才不是有意冒犯姑娘,还望姑娘多多海涵。”
“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看着眼前这幅说不上特别俊美,却令她恍惚间感到熟悉的面孔,云轻舞还真生不出气。
奇怪的感觉?
对方明明失礼在先,当和其面对面时,她不仅没有生气,且没想着抬腿就走。
“你可见过我?我的意思是,在今日之前你可有见过我?”幽深如潭的眸子对上云轻舞澄澈透亮,似能看进人心的黑眸,白子归心底猛然跳动,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少女很不简单!云轻舞细细地打量着他,男子一袭月白衣袍着身,身形颀长挺拔,五官轮廓分明,说不上特别俊美,却让人看过一眼后,很难忘记。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既不显疏离,也不见多么热情的微笑,在她盯着他打量时,他也在保持礼仪的情况下打量着她。
“我从不曾见过白公子。”
她如实相告。
“可我在看到莫姑娘第一眼时,从心底生出一种感觉,我和姑娘相识,但无论我怎么去想,也想不到在哪里见过姑娘。”言语到这,白子归唇角微抿,敛目沉默片刻,方重新抬眼对上云轻舞的目光,接道:“实不相瞒,我的记忆好像是残缺的,因此,才冒昧地想要结识姑娘,好从姑娘口中了解到有关我遗忘的记忆。”
他说得认真,半点都不像是作假,这倒令云轻舞不知说什么好了。她能说我恍惚间对你也生出熟悉感么?对于不知根底的人,她的答案自然是不能。男子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药香,许是云轻舞经常接触药材,不期然地觉得男子有那么些亲切。但再亲切,不该说的她依然不会说。
白子归被她盯得好不尴尬,好似自己在对方眼里,无半点隐私可言。
“咳咳咳……”按住胸口,他连咳好几声,方气息平顺,道:“姑娘有无觉得我很熟悉?”越看,越觉得她熟悉,尤其是那一双澄澈灵动的眼眸,就像是好久好久以前,这双眸子就在他的记忆中,奈何就是想不起来眸子的主人是哪个,想不起曾经丢失过什么记忆。
云轻舞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这一瞬间的转变,让白子归甚感震撼,骤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这样的目光,他好像也有见过,在另一个人眼里见到过。
另一个人?
又是哪个?
“我都没见过白公子,又怎会生出白公子有的那种感觉?”云轻舞的眼波恢复宁静平和,微笑着道:“白公子的身体好像不太好,这么吹着山风恐怕不太好。”她言下之意,若再无事,我就不奉陪了。
白子归浅淡一笑,道:“耽误莫姑娘时间,实在是在下不对,不知在下有无荣幸与姑娘结为朋友?”
“若有缘再见,我不介意和白公子成为朋友。”云轻舞说着,绝美的脸上浮起抹明媚的笑容,随之提气,转瞬不见踪影。白子归凝望她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
“蝶儿……”他喃喃出声。
玄一疑惑:“主人,你说什么?”
白子归仿若没听到他之言,脑中忽然传来一阵刺痛,随之有道声音似在耳边萦绕:“咯咯……小师叔……找不到蝶儿……”蓦地摇摇头,痛感很快消散,他目露茫然。
小师叔?
蝶儿?
他们是谁?
“玄一,我好像想起点什么了。”坐上马车,他轻语道:“可我不知道小师叔是谁,不知道蝶儿是谁?”玄一驱车,沿着不宽的山道缓慢驶向宁溪镇,闻他之言,出言安慰:“兴许过些时日,主人就会想起更多的事。”
白子归喃喃,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玄一听:“是她骤然间绽放的笑容,令我头部刺痛,然后耳边萦绕出女孩子悦耳的笑声,她在喊小师叔。”蝶儿会是她么?心里这么想着,眼前立时浮现出那一抹火红身影。
容貌绝美倾城,红裙飘飘,姿颜绝美倾城,气质出尘脱俗,一袭红裳并未遮住她自骨子里散发出的纯净、自然,让人看在眼里,情不自禁地失了魂魄。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车壁上,白子归唇角微抿,脑中全是云轻舞的身影,眸光澄澈明亮,眉似远黛,却又透着几分难得的英气。眸中神光不像寻常女子般柔情似水,却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魅力。
——似秋霜、如冷梅般傲人、倔强!
而这样的她,于他来说,又是陌生的。
揉着额头,白子归阖上双眸,想暂时挥去脑中的影响,让自己静下心神,却一时半会做不到。
☆、234:甘愿,我喜欢你
234:甘愿,我喜欢你 青丝柔顺乌亮,仅用一根白玉簪简单地绾起,余下的发丝很是随意地别在耳后,如玉肌肤与如墨秀发形成鲜明的对比,衬得她精致小巧的耳珠愈发诱人心神。
这样的女子,无疑是美的,美得令人神魂荡漾。
然,看着她,他心里腾起的情绪,过多的则是陌生的熟悉感,亲切感。
至于有无动心,他不知,最起码目前不知。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美,足以令无数男儿刹那间心动。
白子归睁开眼,目中神光黝黯片刻,随之恢复以往的冷静和镇定。
呵呵!他嘴角微弯,笑得自嘲,像他这样一颗心很难生出波澜之人,有何资格惦记、眷念世间的美好?是的,她是美好的,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而他,连活着的意义都不知道,每天这么任时光流逝,想想未免太过可悲。
嗯,且可怜至极。
“咳咳咳……”许是一时气息不顺,白子归连续咳了好一会,都未止住。
“主人,你还好吧?”
玄一听到他的咳嗽声,关切的声音飘进车里。
“无碍的。”
白子归调息,片刻后,终于没再咳嗽。
“主人,莫姑娘的修为恐怕已达出神入化之境,而且熟悉觉得她性情清冷孤傲,主人怕是很难与其结交。”
“她的修为着实深不可测,就是我恐怕也很难是她的对手。”通过神识判断,白子归对玄一之言无疑是赞同的。“虽接触时间短,但我分辨得出她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如若我是真心与其相交,想来再次见面时,她是不会拒绝的。”
玄一静默半晌,道:“希望莫姑娘不要辜负主人结交的心意。”
白子归似是没听到他之言,自顾自地说着:“从她的气息辨识,我感觉到她修炼的功法也是相当熟悉的,可惜的是,无论是她那个人,亦或是她修炼的功法,任我怎么想,也无法想出她与我存在着何种关系?”
玄一:“总会想起来的。”顿了顿,他略带些迟疑道:“莫姑娘……莫姑娘似乎懂医,医术好像还很不错。”
“在她眼里我看出自己是个病秧子。”
白子归低笑,只不过那自唇齿间溢出的笑声尤为发苦。
“主人怎可如此说自己?”玄一眉头微拧,目光骤然一冷,道:“倘若那女子真是这么看主人的,属下再遇到她的时候,势必对其不客气!”
“你远不是她的对手,”白子归的声音听起来好不虚弱:“我也不会让你找她麻烦。”
玄一语气沉重:“主人……属下不会让任何人以言语,或是行动伤害到主人!”
“你呀,跟在我身边十多年了,性子还是没有磨下来。”白子归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若有仔细留意她的眼神,就会觉察到她的目光由多么犀利,说是寒电划破夜空也不为过。我敢说,在你出手的一瞬间,她身形不动,也能轻而易举地取你性命。”
“主人这是在高看她。”玄一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相当震惊,他信主人之言,知道主人不会无的放矢。
基于此,他不由自主想到一幅画面,那就是他举剑正欲刺向那一抹红衣,却在瞬息间被其身上散发出的浩然罡气、给远远地震了出去,就如同断线的紫鸢,狠狠地砸落在地上。
天下之大,有些人就是有那样的能力,而他,不得不承认那风华万千的少女,便拥有那样的本事。
马车内再次传出咳嗽声,白子归道:“不是我高看她,是她自身的修为本就很强。”他的声音愈发显得虚弱,玄一即便没到马车里看,也只主人的脸色肯定惨白到了极致,不期然地他的心一紧,抿唇不再多言。
白子归的脸色却是很惨白,可饶是如此,却丝毫没影响到他身上由里到外散发出的清华之气。
五官轮廓分明,算不得俊美,然,他那与生俱来的气质,美得怕是很难有人企及,他是优雅而高贵的,风华气度皆不俗,同时,他又是内敛而深沉的,总之,此人的美在于他骨子里散发出的气质,而非他的样貌。
云轻舞虽是外貌协会的,可她在看到白子归,被其吸引住目光的正是对方身上流露出的气韵。
丝丝缕缕的夜风透过窗棱缝隙吹进屋里,将桌上的烛火吹得忽明忽暗,静寂的屋里不时传出叹气声:“唉!长得是不怎么俊美,可那外散的气韵却美得没法说,可惜啊可惜,这么个人竟是病秧子一枚。”某女一路飘回竹韵轩,进屋后就坐在桌旁,单手支颐,喟叹个不停:“搞不好还是个短命鬼,真是可惜了呢!”
她这些话要是被玄一听到,不,就是被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听到,保准都会忍不住发怒。
也是,人家只是想和你结交,又没找你讨要银钱,更与你没有什么仇恨,犯得着这般没心没肺的咒人家早死么?
就玄一那直愣愣的脾气,以及他杠杠的主人控,势必甩眼刀子给某女,外加不客气地丢出一句:“姑娘请自重!”
而某女也不是个善茬,要是听到他那话,不用多想就会回嘴:“我有说错吗?病秧子一枚,跟个肺痨患者没两样,指不定哪天就与太阳说拜拜了,这不是短命鬼是什么?”食指轻叩桌面,云轻舞一会皱皱眉,一会又撇撇嘴,自语道:“想和我结交?对我生出熟悉感,麻痹哟,也不知丫的是哪里冒出来的桃花。不过,我怎对那短命鬼也生出熟悉感呢?”摩挲着下巴,姐儿想不明白:“看起来是个挺寂寞的人……”长叹口气,她哼哼着又道:“我要是你这病秧子,一定让自己在有限的生命里,恣意潇洒地过活,这才不枉到这世上走一遭不是。”眼波静如止水,一看就是对生活没有乐趣,就算是笑,也笑得那么勉强,好像谁欠了他一大笔银子似的,就这还想着和她结交,居心何在?
莫不是想在她这图谋什么?
“你个不知所谓的坏丫头,先是诅咒我家主人是个短命鬼,接着又出言诋毁我家主人图谋你什么,哼!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我玄一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你咔嚓掉!”这是玄一听到某女之言,会做出的最直接的反应。
忽然,云轻舞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麻痹,是谁在背地里说我坏话?”眉儿拧在一起,黑眸瞬间变得深沉,随之,目中神光变得犀利,无声道:“不管是谁,敢触碰姐儿的逆鳞,斩草除根不在话下!”
杀意外散,眨眼功夫,屋里的空气近乎冷凝在一起。
良久,屋里的氛围才恢复正常,而云轻舞这时已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小子还不错,就暂且认作徒弟吧!”想到自己刚收下没多久的徒儿,某女嘴角慢慢弯起,眉眼间露出抹浅浅的笑意。
静夜寂寂,月影疏淡,云轻舞在床上躺了会,起身盘膝而坐,开始今日的修炼。
自被师尊教导修炼的第一日起,她就知道修炼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更知道修炼要持之以恒的毅力,因为唯有这样,方能成为真正的强者,而她目前所在的时空,她很早就知道,是以强者为尊,想要恣意快活地生存下去,想要守护的人都好好的,她只能不懈的努力,让自己成为世间最强的存在!
似水雾状的罡气萦绕在她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