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轻舞暗忖,眼里的泪不知何时已经止住,她嘴角慢慢勾起:“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在这里,我有了爹爹,他很疼爱我,很寵我;在这里,我有了喜欢的人,有了自己的老公,他对我很好,像爹爹一样疼我,寵我,将我视作掌中宝。”修长纤细,如玉般的手指轻拨动着琴弦,这一刻的她,在望向她的所有人眼中,神圣至极,让人生不出丝毫亵渎。
当某女转换曲音时,宫衍就已到花林中,他痴痴地看着花树下的她,看着她眼角滚落的泪水,整颗心钝痛不已,好想疾步上前,一把揽她入怀,柔声细语安慰她,莫再想那些伤心事。但他又知道,她需要发。泄,需要发。泄出那些不好的情绪,否则,她迟早会被憋出病。
基于这点考虑,他站在原地没动,就那么看着她,随着她弹奏出的伤感曲音,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的伤心过往。
亲情背叛,血流成河,身体残破,被挂树梢……
慢慢的,他的眼角也渐显湿润。
周围太过宁静,云轻舞似是觉察到了什么,转头望向小十八,发现小人儿脸上挂满了泪珠子,再听听自己指间袅袅升起的曲音,她顿时懊恼不已,怎就弹着弹着弹出这么伤感的曲子?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走来,她抬眼望去,就见自家男人眸中情意流转,正朝着她行来。
眼珠子一转,她指间的曲子倏地转为轻柔而舒心。
“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眼睛是春天的海,春天是绿色的河……”黑芝麻,这首歌是送给你的,你好好听着哦!歌声悠悠,伴随某女指间弹奏出的曲音,飘荡在花林间,是那么愉悦而舒心:“……相逢是首歌,同行是你和我,心儿是年轻的太阳,真诚也活波……”相逢是首歌,相逢是一件美妙的让人欢喜的事情,云轻舞脸上绽开出明亮的笑容,她想起他们初识那日,想起看到他时她目中生出的惊艳,想起他薄唇微启关心地问她有没有事,想起自己彪悍的举动:“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分别是明天的路,思念是生命的火……”
瞒着他,偷摸离开皇宫,被他发现,不仅没有指责她,反抱着她说想她,并且向她表露心迹。
傻男人,很喜欢她呢!
“相逢是首歌,歌手是你和我,心儿是永远的琴弦,坚定也执着……”君心有我,我便心中有君,坚定执着,无转移。
回到京城,回到皇宫,忆起初识,忆起他护着她,为她所做的一切,忆起分别后重逢,忆起重逢后的种种,美好至极,宛若歌儿一般美妙。
口中唱着曼妙的歌儿,云轻舞抱着吉他站起身,对上宫衍深邃而充满柔情的双眸,暗忖:“相逢是首歌,相聚是种缘,这是我们的约定,永远的约定,黑芝麻你可要守约哦!”
宫澈自那日被云轻舞在御花园中捉弄后,在王府里整整待了三日,方于今日再次踏进宫门。
说起来,他的心这几日里一直焦躁不已,时不时就回想起少年的打趣之语。倘若今日不是东宫要抬进三位庶妃,作为兄弟需要到场道贺,他怕是还窝在府里,梳理着乱糟糟的思绪,因为他不知要是再碰到那白衣少年,该如何坦然面对。
再者,他今日进宫还有件事要办,那就是将景墨染引荐给父皇。
政事繁重,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而景墨染手中有一种丹药,与文人墨客服食五石。散有些像,但却更为提神,更为安全。不像五石。散忌讳那么多,且一个不慎便会丑态百出。介于安全考虑,宫澈自个已经服用了一段时间那种丹药,觉得效果确实很好,即便一整晚不休息,翌日照样精神百倍,感觉不到疲劳。
有如此好的丹药,他自然不会忘记献给国之主宰者,献给他的父皇。
毕竟要想成就自己的抱负,离不开君王的信任和喜爱。
☆、164:我是在逗他玩儿
164:我是在逗他玩儿 今个是文武百官休沐之日,因此,文帝无需早朝,就在宣露殿中处理着政事,宫澈是在宫门打开没多久,就带着景墨染进宫面圣的,文帝从他口中听说了丹药的奇妙功效后,毫无意外地夸赞他孝心可嘉,但并未当场服用景墨染敬献上的一小盒丹药,只是着身边的太监总管李福妥善收着,随后在服食。
丹药?
可提神,可延年益寿?
文帝心中对此是持怀疑态度的,在他看来,提神或许有可能,但延年益寿多少有些夸大其词。
史上,想延年益寿,想长生不老的帝王不少,尤其是秦始皇,专门请人炼制丹药,寻求不老之术,结果呢?
终还不是化为一杯黄土。
生命有始有终,强求不得,这一点,他看得很开。可是儿子的孝心,他又不能不领,所以就暂且收着吧,免得寒了皇儿的心,父子间生出嫌隙。
宫衍之前单独与文帝说的那些话,文帝确实有那么几分相信,但他膝下皇儿有好几个,这让他很难确定到底是哪个儿子、会对自己的太子不利。他有怀疑过宁王,然,宁王的秉性和为人处世,他这个做父皇的看得清清楚楚——淡泊名利,无欲无求,绝对会是个好贤王,辅佐太子料理国事。
奈何太子言说的噩梦,言说被亲情背叛,又是他的一块心病。
近两年来,也就是宫衍道出那个噩梦之日起,文帝忙完国事,时常在想,几个皇子中,究竟是哪个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而且他也有安排暗卫,留意几个成年皇子平日里的举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对此,他松口气的同时,又不敢掉以轻心。
日复一日,仍旧暗中留意几个皇儿的动静。
他担心宫衍那个噩梦会成真,担心自己会失去太子,会失去元后留给他唯一的孩儿。
所以,宫衍做什么他都不出声,由其折腾,看能否让那藏着野心的孽子冒出头。
宁王,身份尊贵,与太子相比,不相上下,又有自己的母后做依靠,文帝能想到的都有想到,皇儿是好,但他不能不提防皇后,不能不提防太师府。宫衍薄情,来日继承大统,势必不会荣寵太师府,再结合他对皇后目前的态度,太师府和皇后难免不会生出二心。
考虑到这些因素,文帝有意冷落皇后,也算是敲打皇后和太师府——大晋只有一位储君,那就是元后之子。
至于其他几个皇子和他们的母妃,还有他们的母族,文帝这两年来,亦时不时地会敲打一二,以免一个个都心大地想要图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向皇帝敬献完丹药,景墨染提出到御花园转转,好一览这宫中的美景,宫澈自然不会拒绝,便领着景墨染走在御花园的小径上,两人边行边低语闲聊,不知不觉中,就出了御花园,到了云轻舞和小十八待的这处花林中。
景墨染欣赏御花园中的美景,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思,除过他自己,无人知晓;而宫澈没有拒绝,领着他行走在御花园中的小径上,又一路经过东宫,往云轻舞平日里练剑的地方走,最后走至花林,又是抱着何种心思,也唯有他自个清楚。
就这么着,两人远远地站在花林边的小径上,目光齐聚向那一抹白色身影,看着那白衣少年怀抱奇怪的乐器,为小十八边弹奏着曲子边唱歌儿。
少年歌声欢快调皮,听得他们心里不由得跟着欢喜,待少年曲音转变为伤感时,二人的心皆不由抽紧,眼里流露出连他们都不知道的怜惜。熟料,当那一抹青衫出现时,少年弹奏的曲音又是一变,变得轻柔而愉悦。
歌词是那么美好,里面只有你和我,可那个‘你’却不是自己。
宫澈心口泛酸,景墨染亦是,但他们眸中的神光却骤然间复杂难辨,里面闪烁着不为人知的精芒。
“大哥哥你唱得歌儿太好听了!”指间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云轻舞和宫衍面对面而立,四目凝视,彼此嘴角挂着微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对方,不料,小十八糯糯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他们之间渐渐滋生的暧昧。
“那你会唱了吗?”将吉他递到宫衍手中,云轻舞蹲身,抚着小十八纷嫩嫩的脸儿,眉眼弯如月,笑问。
小十八忽闪着大眼睛,点着小脑袋道:“会啦,灏儿会唱啦,等回到寝殿,灏儿要给姐姐唱大哥哥唱给星儿听的那首歌儿。”小人儿虽年幼,可他知道后面这首歌,大哥哥不是唱给自己的,而是唱给太子哥哥听的,他要给姐姐唱那首‘知了叫’。
“后面这首歌不好听吗?”
云轻舞眼珠子一转,故意为难眼前的小家伙。
“好听啊,可是灏儿知道大哥哥这首歌不是唱给灏儿听的。”小十八歪着脑袋,奶声奶气地道。宫衍嘴角噙笑,却没有说话,云轻舞脸上一红,佯装生气,脱口便问:“那我是唱给谁听的?灏殿下可要想清楚再回答哦,刚刚可就咱们两人在这呢!”
小十八眨巴着澄澈无垢的大眼睛看了宫衍一眼,很认真,很无辜地道:“大哥哥,你唱后面那首歌的时候,太子哥哥可是在这花林里呢,而且他是看着你走过来的。”云轻舞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暗忖:“熊孩纸,一点都不好骗,太不好玩儿了。”瞅着她,发觉她一脸不自在,小十八又道:“大哥哥你怎么啦?是灏儿说错话了吗?”抬手挠着脑袋,他大眼睛里写满了不解:“可是灏儿没觉得自己有说错话,大哥哥后面唱的歌儿本来就是唱给太子哥哥听的,而且太子哥哥……”小家伙的话愈来愈让某女感到不好意思,于是不等小十八道出后话,便被她出言截断,挑眉道:“你知道给你姐姐唱的歌儿叫什么名吗?”
“灏儿知道的。”小十八笑嘻嘻地道:“是知了叫。”
云轻舞当即喷笑,捏捏他粉扑扑的小脸,道:“你还真会给歌儿取名?”
“不对吗?”小十八歪着脑袋,一脸疑惑。
“当然不对啦,那首歌儿的名叫‘童年’,记住了吗?”云轻舞微笑道。小十八转动着眼珠子,表情萌萌哒,自语:“童年?”顿了顿,他高兴地拍手道:“我记住了,那首歌儿叫童年,不叫知了叫。”
“灏儿。”清平公主这时由远及近走了过来,她先是有些不悦地唤胞弟一声,觉得小家伙在太子面前太没规矩,接着朝宫衍裣衽一礼,道:“清平见过太子皇兄。”宫衍看着她轻“嗯”一声,并未多言。她又朝云轻舞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才牵过小十八的手低声训诫道:“不可在太子皇兄面前无礼,知道么?”
小十八仰起脑袋,懵懂地看向她:“姐姐,灏儿没有对太子哥哥无礼哦,也没有对大哥哥无礼,刚刚大哥哥看我不开心,就唱歌儿给我儿听,我很乖的。”
“清平公主,灏殿下很懂事。”云轻舞微笑着道:“昨个是因为他感到身体不太舒服,才爬上榻睡得早了些,以至于忘记完成你教给他的课业和描红。”清平公主闻她之言,脸上一热,心下好不自责,但脸上却并未呈现出丝毫不妥,只听她低语道:“多谢云公子关心灏儿,我往后会多多留意他的身体状况。”是她太严厉了,明知十八还小,却为了他能被父皇眷顾上,为了他日后不被众兄弟欺负,为了他能早点过上好日子,不像她这个胞姐一样在宫里遭受他人的白眼,才那么逼着他学这学那,从而将他身子骨本弱这一点,不知不觉忘到了脑后。
云轻舞淡淡一笑,道:“有些事强求不来,只要守好本心,迟早会苦尽甘来。”小家伙可爱讨喜,若是因为承受得太多,真累倒在榻上,亦或是早夭,那就实在可惜了,所以,她有必要提点这位看似淡然,实则心思极重的公主一句,免得有朝一日失去胞弟时,方悔不当初。
“强求不来,守好本心,苦尽甘来?”清平公主眼睑微垂,暗自思量着她之言:“他看出我的心思了,也是,那么聪明的儿郎,又深受灏儿喜欢,进而从灏儿口中知道些什么,并非难事,不过,他并没有用异样的目光看我,只是提点我,让我别给灏儿压太重的担子。”寻思到这,她心里一暖,抬眼对上云轻舞轻淡却含着丝笑意的眸子,目光真诚,由衷地道:“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又没说什么。”云轻舞不在意地摆摆手,然后与小十八柔声道:“要乖乖听姐姐话哦,不可以再和姐姐置气,也不可以一个人偷偷地跑出寝殿,这会让姐姐担心,着急的。”
小十八点着脑袋“嗯”了声,道:“那灏儿以后可以找大哥哥一起玩吗?”不等云轻舞开口,清平公主就道:“灏儿,云公子很忙的,你不可以经常打扰。”
“哦!”小十八就像霜打的茄子,立马耷拉下脑袋,委屈地瘪着嘴儿,不再说话。
“只要我在宫里,你就可以到东宫来找我玩儿。”云轻舞这话一出口,小十八顿时笑逐颜开,抬起头,眨着晶亮的大眼睛,看着她:“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到东宫找大哥哥玩儿?”
云轻舞微笑颔首:“当然是真的,灏殿下若是还不相信,咱们可以拉钩,怎样?”说着,她伸出手。小十八见状,高兴地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和她勾了勾,还用大拇指盖了个章,道:“这样大哥哥就不会反悔啦!”
“好,不反悔。”云轻舞眉眼含笑,道出一句。
清平公主牵着小十八的手儿,与宫衍和云轻舞别过,就沿着小径往花林外走。
“姐姐,对不起,我不该和你闹脾气,更不该一句话不说就跑出寝殿,害得你担心。”久听不到胞姐说话,小十八扯扯其衣袖,歪着脑袋,糯声道。清平公主轻叹口气,握紧他的小手,道:“是姐姐不好,不该逼你学那么多东西。”
“姐姐没错,是灏儿不争气。”
小十八低着头,被清平公主牵着手儿上前走,稚声道:“为了照顾灏儿,姐姐每天过得都很辛苦,为了让灏儿能早一天见到父皇,姐姐才让灏儿学那么多课业,姐姐都是为了灏儿好,从今往后,灏儿会用功好好学,绝不让姐姐失望。”宫中环境复杂,皇子公主无不早熟,小十八虽然心性纯善,但他知道的并不少。
尤其是宫人们看他们姐弟的眼神,还有兄弟姐妹视他和姐姐如无物,这些都让他感到很伤心,可是他不能怨,也不能恨,因为在这偌大的皇宫中,他们姐弟没有母妃依靠这是事实。而从未见过面的父皇又特别忙,根本就顾不上他和姐姐,所以,他要做个乖孩子,要做个懂事的孩子,这样才不给姐姐惹麻烦,才能好好地在这宫中长大。
云哥哥是除过姐姐外,又一个给予他温暖的人。在云哥哥眼里,他看到的只有关心和笑意,还有疼爱,不像宫里那些哥哥姐姐,不像那些捧高踩低的宫人,看向他们姐弟时,都是一副鄙夷的样子。
哦,差点忘记太子哥哥了,虽然不太喜欢笑,虽然话不多,可他能看出,太子哥哥对他和姐姐也没有恶意。
小十八边走边暗暗告诉自己:“大哥哥和太子哥哥是好人,他们喜欢我,对我好,那我也要喜欢他们,也要对他们好。”
“灏儿很喜欢云公子和太子皇兄?”清平公主忽然问道。
“嗯,灏儿喜欢大哥哥和太子哥哥。”小十八如实答。清平公主道:“但东宫不是谁都进得去的,你若想过去找云公子玩儿,就要按规矩来,千万不可鲁莽乱闯,知道吗?”小十八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很认真地道:“东宫人多,我不去那找云哥哥,这样就不会给他带去麻烦,我往后若是想云哥哥,可以到花林,到他经常练剑的地方等,云哥哥只要在宫里,就会出现在这两地方。”
清平公主欣慰地一笑,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