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吧吃饭吧。”楚峥说。
两人就这样吃了顿饭，小帽儿喝得不多，但还是有些醉了，楚峥站起来收拾，他将碗筷一一收进厨房，小帽儿一抬头看见，忙跟过来：“我来我来……”
楚峥说：“不用了我来，你去那边坐着吧，一会儿我给你泡杯茶醒醒酒。”
小帽儿犟着说：“我好着呢。”
楚峥无奈地说：“行行你好着呢，但你做饭我收拾这事儿也不为过吧？”
小帽儿想了想，应了一声，便不吭气了，靠在厨房门边，看着楚峥在里面走来走去。
楚峥把碗都放进水槽里，打开水龙头，正要拧洗洁精，忽然感觉腰上一紧，有个人从他背后贴上来。
“峥哥，”小帽儿张开双臂搂着他，喃喃地说，“峥哥……”
楚峥不知他怎么了，只好站着不动，想听他接下去要说些什么，但等了一会儿，小帽儿却似乎没什么要说的，楚峥见他还是抱着自己不放，只好去掰他的手：“别闹，等我洗完碗再说，要不手上都是泡沫……”
小帽儿不肯走，硬要圈着他，还问他说：“你觉得我烧得菜好吃吗？”
楚峥：“挺好的。”
“和沈老师比呢？”
“……”
小帽儿不见他回答，有些急了，把他扯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凑过来，吻住了他。
这是个全然陌生的吻，让楚峥很有些不习惯，他从前连和沈泽都很少有过亲吻，更枉论他人，他甚至不知道跟人接吻时该摆出怎样的姿势。小帽儿吻着他，微微闭着眼，似乎有些动情。
但楚峥却全然不在状态，他觉得自己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觉得好像事情不应该如此，不知道为什么，他接受不了。
小帽儿等了一会儿，试探地伸出舌头，见他似乎没有抗拒，略微颤抖着，流畅地将舌头伸进了楚峥的口腔里。
那黏稠湿热的舌头一进来，楚峥顿时整个头皮都麻起来了，脑子里嗡嗡嗡的，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正要把对方推开，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天地响了起来。
楚峥暗自松了一口气，忙退开一步，将手机掏出来，发现又是自己的号码。
沈泽打来的。
小帽儿看见那只手机，脸色立刻有了微妙的变化：“这是？”
楚峥说：“是沈老师的手机，我……晚点再跟你解释……”说完在挂与不挂间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把电话接了。
“你在做什么？”电话一接通沈泽就说，“打了你好几个电话，怎么到现在才接？”
楚峥皱着眉说：“烦不烦，管你打几个电话，老子爱接不接。”
“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沈泽烦躁地说，“为什么总是想好好跟你说句话都不行，楚峥，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告诉我，咱们把话说开了，要真是我错我就跟你道歉，咱们讲和行不行？我真的不想再跟你这样儿了。”
“没什么好说的，”楚峥没耐烦地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我在王悦的学校，”沈泽没好气地说，“他的班主任正到处找你呢。”
楚峥心头一紧：“他怎么了？”
“你自己过来问问他都干了些什么吧。”沈泽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放下手机，楚峥紧拧着眉头。
有关王悦的事儿，他其实就算不用去都知道是什么。
这小孩儿，其实还算挺懂事的，就是读书方面实在不是那块料，作业经常漏做不说，考试考个零蛋回来也是常事儿。
但就这一方面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因为楚峥每次去开王悦的家长会，班主任都要把王悦拎出来做重点批评，让他这个做“家长”的颇有些面上无关，有时候家长会都快结束了，他还会被对方留下来谈话，说什么要和他探讨探讨孩子的教育问题。
楚峥哪会这个，他自己都没爹没妈长大的，以前更没怎么读过书，看见老师都自觉矮一截，反正对方说什么他都说是，班主任见他这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沟通不了，唯得连连叹气。
这一弄便会让楚峥颇觉丢人，回去再把王悦狠抽一顿，如此恶性循环，也没别的办法，总之特别难搞。
但既然老师找了，去总归还是要去的。
楚峥叹了口气，过去关掉水龙头，转身到客厅拎起自己的外套。
小帽儿见他这样，忙说：“峥哥你要去哪儿？”
楚峥回头说：“我去王悦的学校看看，他好像又犯错误了，班主任正到处找我呢，”说完顿了顿，“你要不跟我一起去？”
小帽儿看了看他：“可以啊。”
第十六章
于是两个人便去了王悦的学校，因为两人都喝了酒，只能打车，原本时间就已经不早，到了那边的时候学校都已经在晚自习了。
沈泽正在校门口等他，一看见楚峥下车，他就迎了上来，刚要张嘴说话，忽然看见他身后又冒出个人来，跟着怔了一怔，等看清是小帽儿，顿时脸色就变了：“你……你们之前都在一块儿？！”
小帽儿朝他笑笑：“沈老师，晚饭吃了吗？”
沈泽：“……”
楚峥面无表情地说：“人呢？”
沈泽一直盯着小帽儿，面色不愈：“在老师办公室。”
楚峥直接越过他，往学校里走。
小帽儿朝沈泽点了点头，又笑了一下，也跟着过去了。
沈泽张张嘴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闷不吭声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跟了上来。
王悦果然又考的不好，这次还抄别人试卷，被告到老师那儿，他拒不承认，最后在老师面前跟别人打起来。
几个人过去的时候，才刚到走廊外，就听见王悦在那儿大声地说：“老子没抄，老子不稀得抄他的，做不来就是做不来，抄来干嘛？你找那姓沈的来也没用，老子忒不耐烦看见他，他专坑我哥，不是个好东西！”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五十几岁的班主任快被他气得背过去。
几人在走廊外听了一会儿，沈泽的表情尤其变化莫测，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在楚峥后面说：“他还有一年就高考了，这一年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班主任刚才跟我聊过，希望学习方面能多督着他点，要是他接下去再这么垫底，建议他还是早点退学算了，省得浪费时间，又影响别的同学学习。”
是的。
这个道理楚峥明白，之前老师已经找他谈过好几次，上辈子楚峥听到这个消息，就没再让王悦接着读书，因为他想这小孩毕竟不是那块料，学了也是白学，再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但他现在不想这样，不读书，还能干吗？跟着他在外面混日子？然后混着混着，又让他跟着自己把命搭上？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楚峥推门进去。
王悦一回头看见他，吓得脸都白了，刚才那嚣张的气焰也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口气，蔫蔫巴巴地说：“哥……哥，你来了……”
楚峥同他招招手：“你过来。”
王悦杵在那儿不敢动。
“过来啊！”楚峥说。
王悦跟着他出去，两人走到一边。
“说吧，怎么回事儿？”
“我没抄，”王悦说，“是他们冤枉我。”
楚峥：“好好的怎么会冤枉你？”
“那道数学题我隔壁桌做不来，我做出来了，他不服气，嫉妒我呗。”
“你还会做数学题？”
王悦哼了一声，没接话。
楚峥：“卷子拿来我看看。”
王悦去拿来卷子，楚峥在灯光下看了一会儿，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斜刺里插/进来一只手，把他手里的卷子抽了过去。
“跟我讲讲解题步骤。”沈泽拿着卷子说。
王悦看了楚峥一眼，老大不乐意地过去，把解题步骤一一说了，沈泽对着卷子看了看：“步骤是对的，但你连两角和公式都会记错，算出来的答案也不对吧？”
王悦撇嘴。
沈泽把试卷还给他：“我帮你跟老师解释。”
王悦接过来，小声地说：“我就说我没抄了！”
沈泽说：“那你也不应该跟别人打架。”
王悦一脸不屑：“那关你什么事儿啊！”
沈泽一皱眉：“你……”
楚峥冷冷地说：“我抽你信不信？！”
王悦一下闭了嘴。
沈泽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小帽儿神色复杂地在一旁看着他们，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这事儿现在打算怎么处理？”
楚峥这才回过神来，又拽着王悦进去找老师，把情况说了一说，并答应针对打架的事会好好教育他，这才出来。
“回去好好想想今天的事情，”带着王悦走出办公室，楚峥对他说，“一天到晚被老师告状，老子给你读书的钱都白花了。”
王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哥，我不想读书了。”
楚峥心头一跳：“不读书你干什么？”
“我帮你赚钱，我去摆摊儿，去搬砖头，干什么都可以，”王悦也不知道该干嘛，绕来绕去，最后说，“要不，要不我去找冬哥，给他看场子……”
楚峥一听到这里，顿时火冒三丈，伸腿就踹了他一脚：“你怎么不说你去要饭啊？！”
王悦被他一脚踹得晃了晃，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咬着嘴唇闷不吭声。
楚峥气得两眼通红，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错了，读不读书这件事儿，根本就不应该问王悦的意思。
这小子根本没想过要学好，放着他不管只会要他步自己的后尘，要是整天在外面混，什么也不懂，太容易走歪路了。
今天非得打醒他不可。
楚峥拿手指着他说：“老子废了半天力气从里面出来，为了这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你他妈现在跟我说又想回去，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真是找抽的，你等着，老子今天不打你就……”说完四处看了看，不知从哪儿找了根笤帚，大步过来，照着他的胳膊就抽了过去。
那一下声音震天响，王悦被抽得“嗷”了一声，整个人跌倒在地上，瞬间眼泪就跟着掉下来。
楚峥一边打他，一边心里一阵阵地抽疼。
他知道王悦确实是在为自己着想。
读书太花钱，王悦以前在外面流浪了几年，现在回学校学习，很多科目落下来，根本很难跟得上，他一直不说，是怕楚峥生气，以前有那闲钱也便罢了，现在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实在是困难，再加上他今天听见班主任和沈泽说的话，实在憋不住了，却没想到楚峥反应这么大。
打了几下，王悦的身上立刻多了好几道伤，疼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
过大的动静一时引得走廊上很多学生老师探出头来围观。
王悦真的是怕了，一边喊着“哥我错了，哥我不敢了”，一边不停地躲闪，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沈泽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拉他：“楚峥！算了，算了……我说算了别打了！”
楚峥甩开他的手，指着王悦的鼻子说：“老子今儿就跟你把话落这儿了，明年高考，你他妈要是不给老子考个高分出来，你就给老子滚回大街上要饭去。”
这话说的……
沈泽简直不能理解他的思维：“你是不是疯了？说考高分就考高分，哪有那么容易？”
楚峥看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说罢丢掉笤帚，转身对小帽儿说：“走。”
小帽儿点点头，看了看坐在地上抹眼泪的王悦，又看了看沈泽，犹豫了一下，跟着楚峥走了。
沈泽在后面气得咬牙。
从校门口出来，小帽儿一直没怎么说话。
两个人站在门口，楚峥问他：“咱们怎么回去？”
小帽儿说：“还是打车吧。”
楚峥察觉他有些不对，低头问他：“怎么了？”
小帽儿摇摇头：“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楚峥想起来他今天喝了酒，本来就不怎么精神，吹了冷风肯定头会晕，忙伸手去探了下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一会儿路过药店我给你买点药。”
小帽儿看了看他，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小声说：“那你晚上去我那儿睡吧？”
楚峥怔了一下：“这……”
话还没说完，两人面前忽然“咯吱”一声停下一辆车，车窗缓缓摇下来，露出沈泽一张阴沉沉的侧脸：“去哪儿？我送你们。”
第十七章
小帽儿笑了笑说：“沈老师，我看这就不必客气了。”
沈泽淡淡地说：“有什么关系，顺路罢了。”
小帽儿：“可我家和你家差了远呢，来去也得浪费很多时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谁说的，”沈泽笑笑，“要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就在世纪广场边上，十二栋八楼，是不是？”
小帽儿神情一变。
“不好意思，前两天峥哥住你家的时候我已经去过了，”沈泽说完笑看了他一眼，“小区绿化不错，就是保安看上去不怎么负责任，住那儿你可要小心啊。”
小帽儿怔了怔，抬眸和沈泽对视了一眼。
沈泽一直看着他，默不作声地，小帽儿忽然眼神一闪，别过头去。
沈泽若无其事地抬手看了看表：“我先把你载回去，再把你峥哥送回家，一共也就二十五分钟的路，一点也不麻烦，到家还能赶上看新闻联播，怎么样？上来吧。”
小帽儿张了张嘴，似乎很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回头看了楚峥一眼。
楚峥已经没那精力再同沈泽废话，况且这两人刚才叨叨叨地说了那么一大堆，实在搅得他头疼，他默不作声地四下看了看，见不远处有辆出租车，抬手招了一下。
出租车过来在他面前停下，他打开车门，弯下腰说：“师傅，去世纪广场。”说罢坐了进去。
小帽儿看了沈泽一眼，微微笑了笑，也跟着坐进车里。
沈泽气得牙痒。
出租车一路开走，路过一家药店，楚峥下去给小帽儿买了药，然后把送他到家楼下，对他说：“上去吧，早点休息。”
小帽儿怔了一下，手里提着药，低声说：“那你也早点休息。”
楚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帽儿扭头走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留恋地看了他一眼，这才上了楼去。
楚峥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塞进嘴里，点着抽了一口，又默然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打算坐进出租车里，谁知视线一晃，竟忽然看见不远处停了辆熟悉的车。
“多么感人和依依不舍，”沈泽靠在车边，面带嘲讽地说，“你们好多久了？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还是拆完石膏以后？这速度可真快啊。”
楚峥冷笑说：“是，你嫉妒吗？”
沈泽沉着脸色，没有吭声。
楚峥骂了他一句“神经病”，低头钻进车里。
报了家中地址，出租车缓缓行远，楚峥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下意识瞥了眼后视镜，却看见沈泽还站在原地，垂头盯着地面，似在微微地出神。
之后那几天，楚峥几乎每天都去董爷家门口晨跑，有时候能碰上陈启均，有时候碰不上，这么练了几天，陈启均的速度他倒是勉强能跟上了，那天他照例又追了对方一路，停下来的时候，对方终于慢悠悠地和他说：“有顾乘新的消息了。”
楚峥心说“你可算是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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