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 第14部分

　　　　楚峥陷入了沉默。

　　　　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陈启均发来的短信：沈泽这个人，我帮你验过了。

　第二十五章

　　　　“走吧我送你回去。”沈泽说。

　　　　楚峥说：“算了不用了。”扭头走了。

　　　　沈泽沉默地发动了车子，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

　　　　**

　　　　这两天楚峥有点闲，因为他要等着店里的油漆味散掉，所以他除了去打探打探市场情况，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正好王悦放假了，楚峥把他接回家，每天督着他读书做作业，顺便自己也学点。

　　　　“首先根据函数定义域，f（x）就等于……”

　　　　“等会等会，”楚峥说，“有没有别的简单点儿的？”

　　　　“啊，有，那我们学物理，”王悦换了本书，“喏，看看这个，假设一个质量为m的小车，沿着摩擦因数为μ的水平面上运动……”

　　　　“什么什么？你说慢点儿……”

　　　　王悦：“假设、一个、质量为m、的小车！”

　　　　“……”楚峥听见这些头都大了，“还有没有别的？语文什么的？”

　　　　“文言文你要看吗？”

　　　　楚峥一听就觉得不靠谱，摆摆手，放弃了。

　　　　“知道我不容易了吗？”王悦瞥了他一眼，把书收起来，老神在在地说，“知道就别打搅我看书了，行吗？又要我考高分，又要我影响我学习，没你这样的。”

　　　　“你这些题都会做啊？”楚峥说，“要不我给你请个辅导老师？”

　　　　“钱呢？”

　　　　“钱……”楚峥从旁边捞过自己的账本。

　　　　王悦一手压住他那个破本子：“算了，求你了哥，你快出去玩儿吧，我都快被你烦死了！”

　　　　“这就烦了，那等以后老子老了，还指望你把屎把尿呢，我要是老年痴呆了，你他妈是不是要泄私愤把尿布糊我脸上啊？”

　　　　王悦简直服了他了：“我跟你能有什么私怨啊……”

　　　　正说着，楚峥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是唐冶打来的：“峥哥，来我家吃饭啊，你干女儿都满月了，你怎么也不来看看。”

　　　　楚峥不高兴地说：“那你倒是叫我啊，前几天我忙得跟狗似的，你他妈在家又是抱媳妇儿又是抱孩子的，有说过要请我吃一顿饭吗？啊？”

　　　　唐冶说：“我那天不是请你了吗，在饭馆那次。”

　　　　“那次算吗，那顿就该是你请的，别想赖掉啊你！”

　　　　“好吧知道你委屈，我错了，下回给你做牛做马，那到底你来不来啊？”

　　　　“来，当然要来了！”

　　　　楚峥一边打电话一边站起来，套上外套就摔门走了。

　　　　王悦看看那门，无奈地摇摇头，觉得他峥哥可能是更年期到了。

　　　　结果唐冶还要他顺路帮忙带奶瓶，楚峥就知道他没按的什么好心，冷着张脸在母婴用品店转了好几圈，不知道唐冶要的是哪一种，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差点店员都要当他抢劫的了，一磨蹭唐冶的电话又来了：“你怎么还不来？”

　　　　楚峥说：“你要买哪种啊？”

　　　　“就是那个贝贝婴儿牌的啊，上面有个小猫头的那个……”

　　　　楚峥到处张望：“我没找着啊？”

　　　　“那你问问店员看，是不是卖光了。”

　　　　楚峥不耐烦地说：“哎你怎么那么烦啊，我不买了，你自己买去！”

　　　　“别啊，等着喂奶呢，之前那个被我摔坏了……那你站那儿等会儿，我要沈老师下去帮你找。”

　　　　楚峥说：“你怎么又跟他混一块儿了，不是叫你离他远点的吗？！”

　　　　“那我不是没办法么，”唐冶不好意思地说，“人帮我大忙了，我总得谢谢他吧，下次不了，真的，反正我媳妇儿都跟他学了，以后自己会做东西吃……”

　　　　楚峥没办法，站门口等。

　　　　不一会儿沈泽远远地跑过来了，顶着个太阳，额头上都是汗：“就是那个蓝色包装的，我上次来买过，放在最里面倒数第二排那个架子上。”

　　　　楚峥站门口没动：“你去拿。”

　　　　沈泽看了看他，自己进去了，不一会儿拿了奶瓶出来，摆在收银台上，楚峥这才走过去说：“多少钱？”

　　　　那收银员看看他，没忍住笑了：“先生，你早说要买这啊，刚才我就拿给你了，看你在里头转半天了。”

　　　　楚峥板着张脸不说话。

　　　　“他不好意思问，”沈泽说，“我来付吧，多少钱？”

　　　　收银员说了价格，楚峥丢了张钱出来，被沈泽收起来塞还给他：“算了，你别付了，我付就行。”

　　　　楚峥笑了笑：“是啊，沈大公子，你现在是款，我哪儿比得过你啊？”

　　　　沈泽被他一句话刺得哽住了，没说什么，收了东西跟在他后面。

　　　　两人到了唐冶家，唐冶招呼他们坐，他的小女儿正躺在小床上咿咿呀呀地自娱自乐，楚峥坐过去看她，觉得她真的是好小，他以前也带过这个小姑娘，不过是很多年后了，唐冶给她起名叫唐豆，特别活泼爱闹，和陈佳简直一个性子，眼睛大大的，很爱笑，还有胆子骑在楚峥的头上吃糖，那糖比她自己的脸还大，吃得满嘴满脸，口水流下来黏了楚峥一头发，洗都洗不干净。

　　　　但楚峥真的很喜欢她，女孩子和男孩子就是不一样，王悦经常把他气得头疼，他就挥手想打，但糖豆豆不管做了什么楚峥都不会生气，拿她当宝贝，别人说你那么喜欢女孩儿自己生一个呀，楚峥说要是能生就好了，然后看着沈泽笑，沈泽自然不会理他，楚峥怕他又生气了，也便见好就收，只管自己逗孩子。

　　　　现在这小孩又要看着她再长一次了，楚峥觉得神奇，同时心底一片柔软，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她抱起来，笑着唤她：“糖豆豆……”

　　　　沈泽说：“你叫她什么？”

　　　　楚峥一下回头看他，这时候唐冶走出来：“小丫头还没起名字呢，峥哥你刚才叫她什么？唐豆？”

　　　　楚峥怔了一下：“怎么还没起名啊……”

　　　　“还没决定呢，”唐冶意外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想叫她唐豆？”

　　　　搞了半天唐冶居然还没给自家女儿起好名字，楚峥觉得这事儿郁闷的：“猜的……”

　　　　沈泽看了他一眼。

　　　　饭菜烧好了，几个人坐下吃了，吃完就回去了。

　　　　沈泽提出来要送楚峥，这次楚峥没拒绝，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对于沈泽这个人，楚峥的心态已经平和了很多，他不想再去管沈泽是否真的曾对他做了什么，也懒得去管，他觉得这个人已然与他无关了，对于他，也再没有更多刻骨铭心的感情，仿佛就是一个陌生人，他好也罢，差也罢，跟都没什么关系？他宁愿选择过他自己的生活，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看法。

　　　　夜晚繁星满天，楚峥一路走着，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沈泽问他。

　　　　“没什么打算。”

　　　　“我这两天都不敢去找你，”沈泽说，“如果你现在气消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地谈一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况且我最近都不是很忙，你店里的事情，如果你忙不过来的话，我可以抽出时间来帮你，我看你最近都……”

　　　　楚峥打断他：“没哪个必要。”

　　　　“为什么，你怎么又这样，”沈泽皱着眉说，“你是不是还和小帽儿在一起？”

　　　　“这个不需要你关心。”

　　　　沈泽生气了：“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你看上他哪点了？你跟他上床了吗？”

　　　　楚峥不耐地说：“你老扯这个干什么，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是不是他跟你说了我什么，所以你才老是这么针对我？”

　　　　“沈泽！你都吃这么大了，说话前为什么不用脑子想想？！”

　　　　沈泽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忽然眼前有道光线一晃，有辆车横冲直撞地往这边开过来，那车似乎不像是寻常行驶的模样，显然是有备而来，速度非常之快，猛然轧上人行道，往楚峥这边开过来。

　　　　沈泽察觉那车是冲着他们来的，神色一凝，大喊了一声：“小心！”想也不想便扑了过来，将楚峥往旁边一推。

　　　　楚峥被他推得摔倒在地上，猛地抬起头：“谁？！”

　　　　那辆小轿车“砰”地一声撞上沈泽，将他整个人撞得往车上一滚，然后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楚峥一下从地上爬起来，那车没停，往后一退就跑了，楚峥飞快地想追上去，却已经追不上了。

　　　　是谁？

　　　　楚峥回想了下刚才坐在车里的那个人影，却完全拼凑不出他的模样，会是谁？

　　　　楚峥怔愣了好一会儿，猛然想起来沈泽还躺在地上，忙去看他，发现他后脑勺磕到了花坛角落，流出好多血。

　　　　“沈泽？沈泽！”楚峥伸手去推他，他却没有反应。

　　　　死了？

　　　　楚峥脑子里“嗡”地一声，忙拿手去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气，便把他扶起来，打电话叫了辆救护车。

　　　　不一会儿车来了，载着他们去了医院。

　第二十六章

　　　　到了医院，沈泽被推进了急诊室，医生问楚峥：“你是病人家属吗？”

　　　　楚峥有点神思恍惚，摇摇头，又点点头。

　　　　对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是的话，过来签字。”

　　　　楚峥跟他过去，签了字，去医院门口买了瓶水，坐在门诊大厅里等。

　　　　他一直都没有问医生沈泽到底怎么样了，他不想问，也没有那个问的力气，他想如果沈泽今天死了……如果他今天死了，他也许就能解脱了，他可以不必继续禁锢在这个人带给他的噩梦里，端端正正地过他的生活，所有的扛在肩上的云雾都会随之消散。

　　　　可是他又不敢，他无法预想没有沈泽的明天，他究竟会变成怎么一个样子，如果他的生命里真的丢失了这样一个人，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楚峥低下头去，冷静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却发现它们一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地发抖。

　　　　原来他真的在害怕。

　　　　那他到底在怕些什么？

　　　　楚峥恍然间想起有一年夏天，他带着沈泽一起去看海，他们站在硌脚的沙滩边，阳光盛满，沈泽微微侧过头，笑着看着他，然后朝他凑过来。

　　　　这是沈泽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动亲吻了他，那种小心翼翼而又生涩的感觉，他一直记得。

　　　　楚峥当时就想，他愿意为了这个吻付出一切，哪怕这个人真的有一天放弃了他，背叛了他，他也不会后悔。

　　　　可是后来呢？

　　　　门诊大厅的走廊几乎空无一人，偶有来来去去的病人家属，也是行色匆匆，没有人注意到楚峥怎么样了。

　　　　他两眼放空，脑袋靠在墙上，仿佛整个人的神智已经抽离在外。

　　　　不一会儿唐冶过来了，他问楚峥沈泽怎么样了，楚峥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你通知他母亲了吗？”

　　　　楚峥这才想起这茬，站起来用沈泽的手机给沈母打了个电话。

　　　　不多时沈母也来了，她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问楚峥，楚峥跟她解释说是过马路不小心被车撞了。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沈母呢喃着坐下来，脸色有些苍白，她对楚峥说，“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楚峥说：“是我没看好他，对不起。”

　　　　沈母摇了摇头：“没事的，算了，算了，这些都不重要，如果人没事就谢天谢地。”

　　　　三个人一起在长椅上等，过了段时间，沈泽终于被推了出来。

　　　　沈母立刻站起来，凑过去问医生：“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检查脑ct没有异常，看能不能醒过来吧。”医生说。

　　　　沈母回头看了看楚峥，楚峥宽慰她：“就是说没什么事，放心。”但其实醒不醒得过来，这两者间差别很大，楚峥只是没有告诉她。

　　　　沈母听他这么说，稍稍舒了一口气。

　　　　等安置好病房，唐冶把楚峥拉到外面，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峥低头点了根烟：“我也不清楚，我压根没看见车里的人。”

　　　　“车牌号呢？”

　　　　“车牌号被挡了，那分明是故意的，不是针对沈泽，就是针对我。”

　　　　唐冶说：“那你觉得……针对谁的可能性大一些？”

　　　　楚峥沉思了一番，说：“我吧。”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楚峥之前说要离开董爷，后来被董爷狠狠一顿打，他们俩谁都不觉得这样就没事了，在那个地方混，不可能没得罪过人，难保不会有人记得，再趁他们不备过来找茬，他们现在这个情况，想要对他们做些出其不意的事情，那简直是太容易了，所以楚峥才会在暗地里那么巴结讨好陈启均，他要是不这么做，可能最后关头连帮他的人都没有。

　　　　“现在这事情怎么办？”唐冶说，“要不要看看……有没有人可以帮忙查一查这事情的。”

　　　　楚峥抽了一口烟：“现在先不要动，什么都不要做，这个时候太敏感，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唐冶点了点头，又对他说：“你要不……回去看看沈伯母吧，她不是一直身体不好？我看是受不了什么刺激，要是沈泽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估计要晕过去了。”

　　　　楚峥把烟头掐灭，一脸疲惫地说：“你替我在这儿呆一晚上吧，我太累了，想回去洗个澡。”

　　　　唐冶说：“那好吧。”

　　　　楚峥于是回家了，他站在浴室的花洒底下，一直不停地冲洗着自己，仿佛要把前世今生的一身孽债都清洗干净，一直洗了一个多小时，他才从浴室里面出来。

　　　　半夜三更的，王悦还在睡觉，被他的动静吵醒了，揉着眼睛走出来说：“峥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在浴室里面折腾半天，干什么去了？”

　　　　楚峥说：“沈泽被车撞了，我刚从医院回来。”

　　　　“什么？！”王悦吃惊地说，“沈老师被车撞了？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楚峥说，“还没醒，我先去睡一觉，你也早点睡，明天早上跟我去医院看看他。”

　　　　“哥，你怎么一点也不难过啊？”王悦奇怪地看着他。

　　　　“有什么好难过的？”

　　　　“可是……”王悦还想说什么，楚峥已经进屋去了。

　　　　一夜睡到天亮。

　　　　第二天，楚峥和王悦一起去了医院，沈母还坐在那里，仿佛是一夜没睡，看见楚峥过来，连忙站起来问他：“小楚，医生到底昨天怎么跟你说的，为什么小泽到现在还没有醒？”

　　　　楚峥说：“这个要看情况……阿姨你要不回去休息吧，我看你一晚上都没睡，这儿我替你守着。”

　　　　“我哪儿睡得着啊，”沈母说，“你们怎么会碰上这样的事情，小泽过马路一直都很小心的……”

　　　　楚峥和唐冶对视了一眼。

　　　　唐冶说：“阿姨，要不我带你先去吃个早餐吧，这肚子都该饿了。”

　　　　沈母这才同意，跟着唐冶走了。

　　　　楚峥在病床边坐下来，看了看躺在那儿的沈泽，他脑门上被包了一圈纱布，长长的眼睫覆在眼睑上，衬得脸色苍白又脆弱。

　　　　“要是沈老师醒不过来了可怎么办啊？”王悦说。

　　　　“别乌鸦嘴，”楚峥说。

　　　　——他要是真醒不过来了，楚峥还是得照顾他一辈子。

　　　　唐冶和沈母吃完了早餐，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楚峥看劝不走她，也只能由她坐在那儿。

　　　　过了一会儿，沈母问他：“小楚，小泽前段时间都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