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弈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赞道:“你这酒真是不错,比染墨那家伙珍藏的困仙酿好多了,要不你送我几坛吧?”他一扬头,又是一杯尽。
弗云不同他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花弈亦然,像是要同他比拼似的,二人很快便将一坛酒喝得见了底。
酒尽,再没有留你的借口。
我若开口,便是要永远失去你了,再也无法做你的阿福,只能是云国君,同花弈王子做交易的云国君,卑鄙的云国君。
绛桃,我真的爱过你,可是时间它不给我机会,连我仅剩的希望也撕得粉碎。
一滴泪在他的心里流下来,像是一颗小小的钉子,划过之处皮开肉绽。
他将酒杯慢慢放在桌子上,杯底与木桌碰撞出轻轻的声响,这声是一把天下最锋利的剑,将他拦腰斩断,他,和他坚持的过往。
“我要这场战争的胜利,和当年被你们夺走的清泉、首月两座城池。”
花弈笑眯眯地说道:“胜利我给你,城池嘛,你自己同染墨交涉,两座也好三座也好,只要他给你,我毫无异议。”
“今后两国的任何战争你不许出现。”
“没问题。”花弈的眼睛里带着笑,心里却想,大好的战机让我给拱手送人了,染墨回头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怎么可能要我再上战场。
当然,就算他想要袒护他,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他也不稀罕。
所以说染墨大概才是这世上最倒霉的人,不仅要给他收拾烂摊子,还要时不时地被他惊天动地的行为气死。
“还有啥要求没?没有的话,我可以带小桃花走了么?你点了她的穴这么久,她肯定不好受的。”
说完,花弈起身走到屏风后面。
绛桃瞪着大大的眼睛,他瘦了,脸上还有刚结疤的伤口,嘴角坏笑,眼睛亮晶晶的。
花弈解开她的穴道,她便一下蹦了起来跳到他身上,捶打他的肩头。
“你混蛋!丑死了,我不要你了!”
花弈紧紧抱着她,在她头发上轻轻抚摸,好久才道:“我想你了。”
她哭,又忍着:“我也想你。”
二人牵手离开,绛桃头也不回,倒是花弈走到门口还回头朝弗云挥了挥手,“其实你挺厉害,比染墨毫不逊色,真是期待你二人的交锋。”
他扔了个锦囊给弗云,里面的纸上写了他上次闯军营时偷偷在军营附近下的药,这药若是遇到雨,便会挥发成剧毒的气体,唯有用他单子上的解药方可解除,另有一锦囊要他交给阿九,上书“求和”。
他来之前便已给夕河留了信,她会想办法要阿九答应,并且布乱战局,让亶木国尽快输,而不用太大伤亡。
他们手牵手走了一会儿,见到沈鹤白牵了马来,花弈上前把马牵着先走了开,让他俩单独相处一会儿。
沈鹤白似乎很是为难,道:“其实……弗云兄真的曾想亲自去接你的,放弃国家和王位,但我阻止了他。”
绛桃点点头,“应该的,阿三你当在他迷糊的时候提醒他,在他犹豫的时候鼓励他,在他走错路的时候引导他。”
一句阿三让沈鹤白面露愧色。
“阿三,我走了。”
她走出老远,沈鹤白忙唤住她:“小怪物。”
她回头,他道:“对不起,保重。”
她微微笑,被花弈捞上了马背,他夹腿扬鞭,马儿撒开退跑了起来,月光下融为一体的影子越来越远,直到完全融入夜色之中。
☆、八十五章 媳妇儿 我有深深的危机感
天下还是那个天下,不会有永远的敌人,也不会有永远的朋友,所谓成王败寇,弗云赢了,便夺回城池,但不知哪一天,或许会再次失去。
亶木国此次战争可谓损失惨重,不仅战败,连唯一的王子都惨死在战争之中,听说赫赫有名的九公子回到宫里时也只剩下一口气,没几日便去世了。
有人传言,九公子死后,他身边养的小兔子也跟着绝食殉主,一番衷心让人唏嘘,倒是与他鹣鲽情深的夕河宫主好像没事儿人似的,逍遥世间。
花弈死后,他的王子妃也不见踪影,有人说她剃了头发当姑子去了。
“喂,尼姑。”
绛桃个手肘捣在花弈的心口窝,让他捂着胸口半天缓不过劲。
“你还敢贫?这狗屁传言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花弈嘿嘿笑,讨好地搂着绛桃的腰,道:“我要是不这么说,那大熊能死心么?他要是不死心,还要千山万水的寻你,岂不是耽误人家的青春啊。”
熊大哥没死,他的心脏与常人不同,略偏一些,当时只是受了重伤,调养一段时间便没事了。
听说他的事情后,花弈气得鼻子都歪了,非要去找人家决斗。敢打我媳妇儿的注意?嗯?连那个国君我都给打跑了,怎么又出来你这么一位?
“媳妇儿,我还是觉得有深深的危机感。”
绛桃拍开他不安分的手,问道:“什么危机感?”
他的手像是一条小巧灵活的蛇,怎么一不注意,就将她的腰带给解开了。
“你太美,世上看着你的人太多,咱赶紧生个孩子吧。”
绛桃微微一笑,两只玉臂绕着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可我只看得到你,还怕什么呢?”
她的小小诱惑,对他而言就是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花弈握住她的腰,深深地吻了下去,唇齿之间,仿佛有淡淡的花香在流动,让她的身子瘫软了下去。
成亲这么久,她仍旧是掩饰不住身体的本能,娇羞得像个小姑娘,当然,偶尔也会有使坏的时候。
“媳妇儿你……”
花弈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粗哑,眼睛里的火几乎喷出来。
她仍旧笑眯眯的样子,脸颊酡红,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玩火。
“媳妇儿你会后悔的……”
他猛地抓住她放在危险位置的小手,将她扛起来放到床上,危险的眸子像是一只要将她吃干抹净的豹子。
“你学坏了,媳妇儿……”
绛桃吻了上去,他的唇,他的胸口,然后再往下……
“你的话真是越来越多了,行不行啊你,不行就换人。”
“换人?”他索性不再说话,用身体卖力地告诉她“他很行”……
一直站在门口想找机会进去的天澈快要喷血了,捂着鼻子赶紧离开了他们的院子,一直跑了好远,还是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像是在燃烧,让他浑身都滚烫,看到旁边的池塘,他索性直接跳了进去,一下沉到底,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春寒料峭,刺骨的水让他一秒钟也没办法多待,一下从水里蹿出来,胡乱将脸上的发顺到头后,甩了甩脸上的水,他看到岸上吃惊不小的容绣。
“你……”
“我……”
同时开口后,二人都尴尬得说不出话来。容绣想的是这人是不是疯了,大冷天儿的往冷水里跳,而天澈满脑子都是方才在门外听到的各种不和谐声音。
“你脸怎么那么红?生病了?”
容绣走过去想要拉他上来,谁知他却雷劈似的直直向后倒了去,吓得容绣花容失色。
“你怎么了?天澈?”也顾不得水凉不凉,她跳进池塘扶着他的身子,泡在这样冰凉的水里他居然还浑身滚烫。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
天澈看着她的嘴唇一开一合,脑子里一空,就凑了过去,然几乎碰到一起的一瞬间却又停住。
他抑制住心里的激动,试探着问:“我,能亲你一下么?就一下下。”
容绣的脸也红了起来,轻轻在他胸膛上推了一把,羞涩地扭头要走,天澈忙拉住她的腕,轻声道:“对不起,冒犯了。”
容绣叹了声气,回身看着他,盈盈的眸子里闪着狡黠,“你确实冒犯到我了。”
天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以为她生气了。
“还未成亲,怎好轻薄。”
说完便走,湿漉漉的裙子在地上拖着水迹。
那边天澈还沉浸在自责中,忽然脑中将她的话反复咀嚼了几遍,脸上浮上了惊喜。
她的意思是……成亲?
这人疯子一般从池子里跳出来,朝着容绣离开的方向放生喊道:“姑娘!我会尽快去求亲的!”
隔了一个院子还能听到他狂喜的声音,容绣脸上又是一红,心想他这回倒没有太笨,只是心眼儿还太实在,都这时候了居然还称她“姑娘”,真是个榆木疙瘩。
过了几日,天澈果然雇了辆车,装满了各种礼物……来到绛桃与花弈的院子里。
大清早的,花弈的心情非常不好,他本想跟绛桃在屋里多缠绵一会儿,却被这个不要命的人硬生生给吵了起来。
“要是你不说个好理由,纵然你送一车的金子来,我都会拆了你。”
天澈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浮现出容绣欲笑还羞的样子,一咬牙闭着眼喊道:“请将她嫁给我吧!”
花弈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打在天澈的后脑勺上,“小子你真是好样儿的,我前两天刚赶走一只熊,你这白眼儿狼就凑了过来,我媳妇儿也是你敢想的?老子废了你信不信啊!”
他正有火没地方发,捡了根树枝当剑便抽打过去,打得天澈上下乱窜,一会儿上假山一会儿跳围栏。
“不是……公子我是没说错什么啊……”
亲娘啊,这大清早就鸡飞狗跳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绛桃抚额,唤道:“花弈,人家要娶容绣你跟着起什么哄。”
天澈忙道:“对啊公子,我是来同容绣姑娘提亲的。”
花弈道:“那你来我们家做什么?你这一车的礼物送我们家来做什么?”
天澈十分委屈:“当然要先来跟公子请示啊。”
敢情这人以为容绣是府里的侍婢,就要来同府里要人了。
搞清状况后,绛桃对天澈道:“你来错地方了,当去她家里才是,她家高堂尚在,不容我们来做决定的。”
天澈只好再去容绣的老家提亲,听说又是鸡飞狗跳的一个清晨,自不必多提。
府里总算是在纳锦失踪后有了一桩喜事。
日子定在中秋节,成亲之后二人便搬出了宅子,本来容绣是不肯的,她说纵然成亲也可以留在府里照顾绛桃,但花弈说他可不想太多人打扰他们夫妻二人恩爱,硬是送了做宅子给他们,将新婚的二人给赶了出去。
☆、八十六章 死了他一个还有后来人
府里其他的下人也让花弈陆陆续续遣走了,他已经不是王子殿下,没必要这么多人守着,唯有秋胧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那次战场一别,再无人见过纳锦,秋胧一回来便疯了似的到处找她,遍寻不着,只好留在府里。
如果你回来,起码我还在等你。
他推掉了家里的婚事,听说女方也并为多加为难,花弈凉凉地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人家都走了你才退掉那婚事还有什么用?”
秋胧也不辩解,话比以前更少了。
绛桃私下里也派人四处寻找过,但都找不到纳锦,就连容绣也不知道她孤身一人去了哪里。
又到过年时,偌大的宅子只有几个人,绛桃觉得怪冷清的,便嚷着要去看雪团。
花弈听了大骇,眼珠转了几转道:“雪团那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况且你都出家当尼姑了,怎好忽然跑过去吓人,倒不如我带你去南国吧?听说往南水域中有岛,岛上有国,十分美丽,你定然喜欢。”
绛桃撇嘴,戳穿他那点小算盘:“你压根儿是怕见到熊大哥他会揍你吧?岛国有什么好玩的,弹丸之地还不如亶木国有意思。”
花弈死都不会承认他确实是不想见到雪水,尤其是想到那人曾经或者现在仍然对他媳妇儿有私心。
但他到底拧不过绛桃的执着,大年三十儿下午亲自驾了马车到城里。
雪团一家对她的到来很是惊奇,绛桃不想瞒骗,便将实情同他们说了,雪团爹赶紧让雪天把门关起来,好像一不小心会被人听到似的。
“这样说,殿下也还活着?”
绛桃到他们家就跟回娘家似的,自己倒了茶喝起来,道:“恩,眼瞅着要赢的战争毁在他手上,不死的话染墨要重罚他的,倒不如宣称死了,可以躲避责任。”
脸色十分不好的花弈一进门儿就听到自己媳妇儿很不给面子地在诬蔑他,“那不是躲避责任,而是我淡薄名利放弃荣华富贵。”
绛桃看也不看他,继续吐槽:“可拉倒吧,‘淡泊名利’咱家里那成箱的财宝哪儿来的?”
“那是我为咱家做的积攒,不然咱俩吃啥喝啥用啥?哦对了,还有秋胧那个大米虫。”
“人家好歹还会上山打猎,还会下河捕鱼,你呢?”
“我也打猎的!”
“懒得搭理你。”
雪团一家本对花弈这位高高在上的殿下无比崇敬,还在想要注意什么规矩,可千万别让人家看笑话,结果从他进门儿,他们一家就在看笑话,这一人一句斗嘴斗得忙若无人,简直是比他们家隔壁那对成天吵架的二狗子还能吵。
这真是殿下?
花弈也一点儿不把自个儿当外人,捏了团子就吃,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道:“这个太甜了,不好吃。”
雪团爹惶恐,赶紧让雪天去换一盘来,绛桃拦住他道:“甭搭理他,爱吃不吃,雪团那丫头去哪儿了?怎么又不见她。”
雪团娘笑眯眯端着一盘子零嘴出来,还都是上回绛桃说好吃的。
“小团儿跟二丫头出去玩儿了,说看到市集有卖糖人的,非要去买。”
闲聊一会儿,花弈也很快就成功地让雪团一家忘记他曾经是个殿下,与人亲近起来,绛桃说这都要归功于他本来就毫无王子的气质。
快到傍晚时雪水左右手各拎一个丫头回了家,雪团不停地踢她哥,吼道:“放我下来啊大哥!我不是小鸡仔啊!”
雪花倒是安静得很,只是看到家里来了客人,脸红了起来,小声对她哥说:“哥,你梦中情人来了,快放手,丢脸死了。”
雪水一松手,两人都跌坐到地上。
“熊大哥,好久不见了,身体还好些么?”
他乐呵呵地搓着手,道:“我知道姑娘必定不会出家的,死了他一个还有后来人,姑娘当往前看才是,姑娘怎的自己就来了?好歹说一声,我便去接姑娘了。”
合着您眼瞎,全然看不到老子是吧。
花弈咬着牙走到他跟前儿,把他搭在绛桃肩膀上的手给强行扭了开,他刚要发力,花弈便以胳膊肘挡了过去,见招拆招毫不给他机会。
熊大哥向来是以力气取胜,而花弈则胜在一个“巧”上,但这回他却不躲,无论熊大哥以多大的力气发动攻击,他都正面接住,几个回合下来,熊大哥竟然无法动他丝毫。
“好功夫!”
熊大哥朝他握拳行礼,问道:“这位兄弟真是一身好功夫,不知怎么称呼?”
花弈搂住绛桃的肩膀,骄傲地扬着脸,道:“花弈,她那‘死了一个便没后来人’的相公!”
原本带着几分敬意的脸一下皱成一朵巨大的菊花,绛桃看他又要动手,连忙挡到中间去,笑道:“你俩就算惺惺相惜也别大过年的过招嘛,等过了年再切磋也不迟。”
二人异口同声:“谁跟他那头熊(轻浮狂)惺惺相惜啊。”
花弈将她抱起来放到一边,撸起袖子又要打,雪团十分乖巧地去屋里搬了凳子出来,拉着绛桃的袖子道:“姐姐来坐,要吃瓜子么?”
话音未落,雪天面无表情地端着一碟瓜子出来递给她俩,自个儿抱着玉米棒啃了起来。
难得雪团的爹娘居然没有阻拦,乐呵呵地去屋里准备年夜饭了。
绛桃问道:“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