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旁人就不一样了,比如沈鹤白,当时虽还劝着他,过后却比别人都更懂得以国家为重。
甚于他这个国君。
那时绛桃的事情不知怎的被人传了出去,朝中上下不肯轻饶绛桃,哪怕她已经成了别国的王子妃,也要对此事追究到底。弗云没有办法,只好借着准备成亲的事情转移视线,本来他要娶的是姜黧,那个女子蕙质兰心,清楚他的心里没有任何留给她的地位,可她说她要的不是他的心,而是一个位子。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一个小小的差错,居然生生把他的盘算给打散了,为此,他才不得不临时娶了白芷。
细想起来,这里面一定还有好多有意思的事情,但他的心思不在此,无论娶谁,如果那人不是绛桃,都变得无所谓了。
推开窗子,外面是满满的桃花红,空气里也是浓郁的桃花香。
桃花本是春天才开,他为了让这花儿开遍四季,召集天下奇人异士,重金栽培之下,才有了如今宫墙之内处处桃花。
这也是他为她准备的一份礼物,待她回来,送她满眼桃花,告诉她春天还在,她不曾离开。
“鹤白啊,我这个国君不是你想的那么称职,有时候我很小心眼儿的,得罪过绛桃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白芷她这才只是个开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能不能解脱,就要看绛桃什么时候回来,她回来后肯不肯原谅她了。”
沈鹤白不语,心里隐隐作痛,不知是为了她,还是为了绛桃,或者是为了他自己。
再或,是为了他们再也回不来的从前。
☆、七十章 这人真是活脱脱的土匪头子
冬天的第一场雪下得特别短,地上连积雪都没有,太阳就出来了。隔了三日天气骤变,一场鹅毛似的大雪把这座山谷间的宅子几乎淹没,每天都有人要去铲雪,宅院处处是雪人,简直成了雪人住的宅子。
绛桃住的院子里,一排堆了五个雪人,中间的两个一娇小一高大,俨然是她和花弈的翻版,至于另外三个嘛……
“我不生!要生你自个儿生去!反正如今刷盘子洗碗这样的事儿你都做了,生个孩子肯定也不在话下。”
“生嘛,生三个来刚刚好,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以后我带着儿子出去打猎,你跟女儿在家做饭刺绣,这生活多完美啊,来嘛媳妇儿,我们去生孩子玩吧。”
“生你个鬼!”绛桃一脚丫子蹬在花弈的脸上阻止他的靠近,抱着枕头挡在胸前,“滚远些!说不生就不生!”听人家说生孩子会痛死的,他居然要生三个?那她岂不是要死三回?!
花弈厚脸皮地扑过去抱着她的腰,“不是我不生啊,要是我能生的话肯定早就生十个八个了,媳妇儿你看这事儿吧,除了更,咳,卖力一些之外,我是真帮不上忙啊。”见绛桃揪着领子不松手,他食指抵在绛桃额头上,一字一字地说道:“本,王,要,孩,子!”
绛桃一翻身,从床上滚了下来,屋里到处都铺了毛皮和地毯,又点了火炉,她在屋里向来不爱穿鞋,光着脚就往屋外跑。
“你要你生去!本王妃不要!”
花弈瘪着嘴,小桃花你不可爱了,原先从来不摆架子的,怎么现在“本王妃”这三个字念得这么熟练,简直比他的“本王”还顺口啊。
因为她经常懒得穿鞋就往外跑,夏天的时候屋外的走廊就全换成了木板的,如今虽是寒冬,因地上铺了长长的一条毛绒地毯,倒也不觉得十分寒冷。
小池边上全是积雪,水面上也有积雪未融,更添几分情趣。绛桃踮着脚跑到池子边,又想要把脚伸进去。可惜这次她没有得逞。
“这样冷的天你发什么疯啊。”
跟着出来的花弈把她的腿一抬放到自己的腿上,用袍子的前襟给她擦了擦脚。
“听说宫里有人进贡了一种石材,冬天的时候会微微有些发暖,回头我让人去要来,把这院子里的石头砸了,换成那石材。”
这人真是活脱脱的土匪头子。
绛桃俯下身用手指拨弄小池,水凉凉的,一下就蹿到骨子里头。
“你呀,还是少去打劫王上了,你说你又不立功又不为国的,成日这么从宫里抢东西出来算什么事儿啊。”
他倒是不谦虚,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若我为王,这些都是我的,现在拿来用用怎么了。”
“可你不是王啊。”
“要不我回去,让染墨把位子让人我?”
绛桃白他一眼:“你可得了吧,当个山大王就行啦,可别再生出那么恶毒的想法了,我都替全国人民谢谢你了。”
花弈很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识货。”
吃过午饭花弈跟他们出去打猎,绛桃在隔壁院子的里制香,这院子是特意为了她改造的,屋里添了好些制香用的工具,他们还给院子起了个名字,叫小山院。
如今家里的香都是绛桃亲手配的,花弈似乎也变得挑剔起来,不准府里出现外面买来的香,不然他就总打喷嚏,浑身都不舒服。
家里选掠玫母上阍缇陀猛炅耍芡桥洌傲教焖餍匀萌巳ネ饷媛蛄说憷从茫ㄞ囊挥媚潜蛔泳捅亲友鳎蛄艘徽淼呐缣纾话旆ㄖ缓冒涯窍闳拥迷对兜模愿龆倮磁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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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平日用的香草皆符合时下,也无须用太过珍贵的香,像藿香、干松草一类的香草既容易获得,又效果奇好,寻常百姓家也可以买得起。
取沉香、苜蓿香各五两,白檀香三两,藿香、青木香、甘松香各一两,鸡舌香一两,零陵香十两,艾纳香二两,雀头香一两,再取麝香半两,此十二味捣如糠麸,切不可太过细碎如粉末状,且要用棉袋装着,而不可用纸。
以前纳锦同她学过这选赂上愕呐浞ǎ伤犹榉常髦窒悴莸牧坑址痹樱徊恍⌒挠么砹课兜谰腿淞耍钪找裁蛔龀鲆环萋獾南憷础
这回绛桃多做了些,打算回头分给容绣和纳锦各一份,另备一份让人送去给雪团。
制香是个需要耐心的活,稍微烦躁一些,香的味道都会随之改变,变得不再纯粹,她每次配香都会觉得心里特别安静,仿佛世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小半个下午都过去了,隐约听到隔壁有人在叫,她推开窗子,看到纳锦和容绣二人捧着一套盒子在屋外。
“我在这儿。”朝她们招招手,绛桃到隔壁屋子点了香炉,倒了茶等她俩。
“天澈去都城里带来了几味点心,说是城中雪笼的新品,特地送来给桃王妃尝尝鲜儿。”
雪团的娘亲身体不好,她爹就带着她出了宫,在城中开了个小铺子,一边给她娘治病,一边继续教她做糕点的手艺。绛桃知道这事儿挺开心的,经常派人去城中买些糕点回来,有时还会托人带些新打来的猎物过去。
听说小丫头长高了些,成日带着她送的簪子,小小的脸蛋儿活脱脱一张美人胚子,将来必定也是个漂亮的姑娘。
天澈那个没出息的人仍旧没同容绣表白,还同以前似的,总给她送些礼物,有事儿没事儿出现在她跟前,容绣倒也不说什么,他送了礼物她就笑吟吟收下,偶尔还会做点吃的送到他那边作为谢礼。
绛桃跟花奕商量着,要赶紧帮他把这贤惠的老婆讨到家里去才好。
容绣捧了暖手的香炉过来,又拿了条盖在腿上的毯子给绛桃盖上,笑道:“桃王妃上回送的香味道真是好,我留了些,其他的送给家中老母亲,听说左邻右舍的人都夸赞不已,还有人想高价买回去呢,王妃若是开个香铺啊,必定门庭若市供不应求。”
绛桃不好意思起来,其实这好多做香的配方还是从前在宫里学到的,如今教给外人也不知合不合适,但既然有人愿意学,能多些人喜欢制香也是好事儿。
往常话最多的纳锦这段日子却安静了不少,从前活泼调皮的性子收敛起来,真是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秋胧将军的婚事就定在年后春暖花开之时,而花弈也为纳锦找了个好人家,听说是个镖头,为人忠厚可靠,纳锦哭闹过不肯嫁,可连容绣都觉得那人的条件实在是好更为可贵的是听说他见过纳锦,对她印象深刻心生爱慕,嘴上虽没直说,表情却看得出十分欢喜。这事儿就算是容绣和家里给定了下来,只等来年春天,就要将她嫁出去。
为了这事儿她一直不开心,总找机会逃跑,已经被抓回来好几次了。
正聊着天儿,纳锦忽然一不小心坐到地上去,绛桃连忙扶她起来:“怎么了?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瞧你最近脸色不好看,没怎么吃饭吧?”
☆、七十一章 当年的少年已是君临天下
容绣也无奈,她这妹妹的脾气太倔,任是谁都无法说服她,“这都好长时间了,天天就喝点粥吃点菜,有时候菜也不吃,喝点水就去睡觉,身体能好么?阿锦你休要怪姐姐和娘心狠,只是你一个女儿家,总缠着快要成亲的将军成什么样子?若是他对你有心也就罢了,偏偏人家连看都不看你一样,你再纠缠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纳锦甩开她的手坐到绛桃身边,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王妃,求求您跟殿下说说情,不要让我嫁人好不好?纳锦宁愿伺候王妃和殿下一辈子,也不想嫁一个不喜欢的人啊!虽说秋胧哥他对我无意,可我也没死死纠缠不是?为何非要我嫁人呢?”
“殿下和王妃就是为了你好才帮你找了这户好人家,等你老了还怎么伺候王妃?”
“那我就出家当姑子去!”
看到容绣气得脸色渐渐不好,绛桃忙笑,劝道:“好啦,你俩都别吵了,这种事情见仁见智,不好说谁为谁好的,只是纳锦你若是这般不同意,就让花弈同人家说一下便好。”
她顿了一下,又道:“只是我这儿你也别留着了,不知道的人还当我是个坏主子,不让你离开呢,等容绣的婚事办了,你也就走吧,今后要当姑子也好要嫁人也好,我都不管了。”
纳锦噗嗵一声跪倒在地:“王妃您这是逼我啊!纳锦岂能随意离开?纳锦的命都是这府里的,要是赶纳锦走,王妃您还不如直接赐死呢!”
起身扶了她起来,绛桃道:“你对秋胧的一番心意……哎,不提也罢,这婚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我拜托花弈找了好久才觉得满意的,你……还是考虑一下吧。”
她转过头去不说话,纳锦便知道她的意思,行了一礼起身离开了屋子。
容绣看着她走得踉跄也心疼,可有什么办法?只怪天意弄人。
“有一事,不知该不该问。”
绛桃朝她点点头,示意她尽管讲。
“虽说这人……这人是王妃挑选的,我们不该多说什么,只是王妃为何要我撒谎,说是见过那人呢?”
“他人是挺好,现在在外面走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也是想纳锦相信,才让你编了这瞎话,不过不出意外的话,过年的时候他会回来的,到时候你见到就知道,那人真的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又老实又可靠。”
容绣没再说什么,与绛桃聊了些其他的事情,她听闻最近边关战事频频,想着那毕竟是绛桃的故土,便将这事告诉她了,谁知她却沉默起来,半天没有说什么。
好半晌,她轻轻说道:“这事儿啊,以后就别告诉我了,我又不是将军又不是使者,也不能为百姓做什么,倒不如祈求上天早日让这战事平息,别苦了边关的老百姓。”
容绣有话想说,又碍着什么不敢说出来,为难的样子全落入了绛桃眼中。
“有话但说无妨,与我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我听说……算了,都是没什么根据的话,不见得准确。”
绛桃道:“可是听说这战事因我而起?我也有听说,这事儿太可笑,根本不可能嘛。”
容绣忙道:“王妃说的是,王妃已为我们亶木国的人,他们定然也是清楚得很,这空穴来风的话不知道是哪个无聊的人想出来的,以后就不提了,免得王妃笑话。”
绛桃点点头,淡淡地笑。
因我而起?纵然是,也太晚了。
当年你疑我,放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国家,像个漂浮在空中的柳絮,一不小心就不知道被吹到哪儿去了。而今我刚有了一个家,一个安稳生活的地方,你却又挑起战事,难不成还想着我能回去?
弗云,你如今是国君,而是我王妃,早就回不去了,你和我,谁都回不去。
听闻你的白妃已经有了身孕,不日兴许就要临盆,这事儿我倒是该恭喜你和她,她的愿望已达成,你的国家也后继有人,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儿啊。
当年的少年已是君临天下,那时的少女也是凤仪六宫,而我,远嫁别国。
所以你要我相信你是为了我而来?笑话!怕是随便寻了个借口罢了!
她的指甲一分分嵌入掌心,连花弈进来也没发觉到。
“媳妇儿我饿了,咱家有吃的么?”
绛桃看到他满脸是汗,连忙先递了块帕子过去:“瞧你,这寒冬腊月的还能跑得一身是汗,也不怕着了寒,先擦擦吧。”
“本王不擦,你帮我擦。”
“你爱擦不擦。”绛桃瞪他一眼把帕子甩到他脸上,便去倒茶。
花弈笑嘻嘻地拿起帕子,不经意瞧见那上面斑斑血迹,忙翻过她的手掌,急道:“你配个香能弄得一手是血?今后也别配了,这香太贵重咱家用不起。”
绛桃随意在帕子上抹了几下,笑道:“瞧你急什么,只是不小心划到的,对了,今儿宫里派人来过,我说你出去了,那人就走了,说明日再来,你明儿个就别出去了,留在家里吧。”
花弈往榻上一躺,枕着胳膊道:“那明儿个我还真不能在家待着,你知道宫里派人来是要说什么的么?”
她摇头:“我怎会知道。”
“是有关边关的战事,估计宫里那家伙想要我亲自上战场。”
亶木国没人了么?怎么会让花弈这堂堂的王子殿下上战场?这说不通啊。
看出她的疑惑,花弈解释道:“如今很多人都知道我身体有了起色,不再是原先的痴傻王子,染墨必定想要我借此机会昭告天下,我的病已好,将来好把国家的事情分一些给我。”
绛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来染墨始终还是想把国家分一部分给他的,以战事为契机,向天下展示他的谋略,那是最便捷的一个法子了。
只是她私心里并不想让花弈当威风凛凛的王子殿下,她只想要一份简单的生活,不然若是回了宫,她又要面对那么多事情,怕是不能活得如此惬意了。
“你怎么想?”
花弈道:“我能怎么想啊,当然不去呀,偶尔帮个忙可以,但要加官进爵给我就算了,谁要那些铁帽子,压头上气都喘不过来,再说我若是回去,今后那些算计我的巴结我的肯定要把房瓦给掀了,太麻烦。”
绛桃有些担心战况,便问:“那边关战事当如何?”
“阿九去了,有他在不用担心,再说染墨也不是喝西北风长大的,这点小事你看他都不急着派秋胧去,漆鹿国的能耐就那么点,打不出花样来的。”
他说完下意识地看了绛桃一眼,见她面色无异常,才同她继续说道:“你若是对这些感兴趣,我可以抽个空同你说一说,将来也让你当个威风的女将军如何?”
绛桃啐道:“谁到要什么劳什子将军,我只是担心边境的百姓,和那些战场上送命的兵将。”
第二天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