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天就跟这小丫头在一起了?弗云兄,求求您放过我们吧,好歹您也是皇太子啊,这书总还是要读的吧?”
这人是陪同弗云读书的少爷之一,兵部侍郎的独子沈鹤白,性子大大咧咧不爱摆少爷的架子,同平易近人的皇太子殿下很是相似,所以二人关系很好不比他人,没外人在时沈鹤白便称他一声“弗云兄”。
若说起身边众人,自小陪同他读书的人已经换了好多次,有因为家中职位贬迁而撤去的,也有因为品行问题而赶走的,自小就陪着他的人,现在只剩沈鹤白一人。
但即使是沈鹤白,与他之间终究还是有些不可跨越的鸿沟,这偌大的宫殿,十几年来竟没人敢真心地轻松地对他笑一笑。
遇见绛桃的那天,是他小妹妹的亡祭之日,相比云霓,那孩子更为纯朴,像是一朵素白的花,笑的时候两颗虎牙再可爱不过。
小妹的死是宫里所有人的禁忌,为了不刺激母后,让她渐渐遗忘这件事,再不会想起此事便疯魔,小妹就像是一缕幽香,在这宫里再寻不到痕迹。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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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弗云兄,我能揍她么?
沈鹤白将胳膊搭在他肩膀上,笑得几分不怀好意,“弗云兄莫不是看上了这小宫婢,这丫头倒是真好看,比我们家那些伺候的丫头可强多了……”他想了一下,纠正道:“不对,应是比这宫里的好些宫女都强多了。”自己还点了点头。
弗云笑,他倒是有眼光。
“既然如此那干脆让他到殿里伺候不就得了,也省得你整日往外跑,若是被王上知道此事,连我们都要跟着受罚。”
大概也只有眼光好了……“都告诉你不想让她知道我的身份,让她过去不就露馅了?我只是在外面走走,并非专来看她。”
“真的?那我跟父亲说喜欢她,让她到我们家伺候去。”
沈鹤白说着就跑,还边回头朝他做鬼脸,“喜欢就直说,弗云兄你别扭得跟我们家烧火的大娘似的。”
弗云知他只是说着玩,并不认真去追他。
宫里能留有这么个轻松的地方,真好。
绛桃一路小跑回去,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看一个人也没有,正长舒一口气庆幸,忽听背后响起冷冷的声音,吓得她后背寒毛都倒竖起来。
“桂嬷嬷寻你多回,我也瞒不住,只好告诉她你跑出去玩了。”
绛桃甜甜地笑,缠上白芷的胳膊,“没关系,桂嬷嬷不会罚我很重的,你不必担心。”
白芷不轻不重地回道:“我为何担心你,你还是担心你自个儿吧。”
“热脸贴上了冷屁股,真可笑。”
回头,看是几个小丫鬟拥着半夏进来。
她们本来为婢,不该再有丫鬟,但半夏毕竟稍微特殊些,阁主对她这几个下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从她们身边走过时,半夏淡淡地瞥了绛桃一眼,“天真透顶!”
“喂你说谁呢!”
白芷扯了扯绛桃的袖子示意她住嘴,可绛桃却不搭理她,冲过去叉着腰吼道:“我招惹你了吗?”
“不曾。”
“那你招惹我做什么!”
半夏低低一笑,“你?还不配。”说完就走,婷婷背影当真如个千金小姐般优雅,纵是年纪小,一举一动也分寸有度。
绛桃愣了好一会儿,嘿,这人也太刺儿了吧!不过是仗着比别人家世稍好一些,竟嚣张至此,就看你能得意几时!朝她的屋门呸了好几口还不消气,绛桃扯着白芷的袖子道:“甭理她,她才不配呢。”
白芷却没说话。这宫里谁有势力谁的日子就好过,差些的便要会察颜观色懂得讨好别人,像她这样既无家世可依赖,又不太会主动亲近别人的,就是死在宫里也没人知道。
她看了眼绛桃,这个人却是天生的会讨别人欢喜,不然以她的性子,也不知被罚成什么样儿。
思及此,白芷暗暗下了个决心:她再也不要过从前那种到处躲藏的日子了,她要以后遇见的人没一个敢欺负她,她要走到哪里都有人害怕,而不是提心吊胆地去怕人家!
禁足的日子又过了几天,绛桃仍旧是一有时间就往外跑,偶尔“恰好”遇到弗云,她就拉着人家四处赏园子。
沈鹤白后来也跟着,美其名曰是陪皇太子“在自然中寻找知识”,他性子也直,有时会同绛桃拌嘴,吵急了他就仗着身高优势弹绛桃的脑门儿,小刺猬自然也不甘示弱,直接一口就咬过去,给他胳膊咬了个手镯出来。
弗云总是乐呵呵地看着不拉架,仿佛看他们吵架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我说弗云兄,这小怪物都快把我胳膊给咬断了,你也不阻拦?”
弗云看了看他胳膊上死咬牙关不松口的绛桃,再看看他铁青的脸色,耸肩道:“我有什么法子,谁让你总欺负她个儿矮来着。”
“不许说我矮!”绛桃抽了个空儿朝弗云吼了一句,又接着咬了上去。
“我的祖宗,怎么又咬啊!”
沈鹤白这会儿后悔死了,早知道就该穿厚点儿,这一胳膊的牙印儿要是被别人看到还不笑死,好歹他可是堂堂兵部侍郎的儿子啊!将来肯定是武状元的人怎么能让一小丫头欺负得死死的。
“弗云兄,我能揍她么?”
他虽还笑着,眼里却分明是威胁,“不能。”
沈鹤白一咬牙,“祖宗……你不矮一点儿都不矮,只是现在还没长大,等再过几年肯定比这边的桃树都高,您就松口吧。”大丈夫能屈能伸,该示弱的时候绝不抻着。
绛桃总算是满意地松了口,“你们都比我大好几岁的,等我长大了,定然比你们高!”
弗云伸出袖子擦了擦她嘴边的口水,看她忽然就僵住了,自己才觉得这动作太过亲密,她虽还小,可他再过两年就能成人祭祖娶妃子了,一些懵懂和悸动让他常常不知这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好像渐渐不再新奇,却依然想待在她身边,不再只看到她的美貌,却依然想将她安置在自己身边。
不再觉得她像妹妹,也不想觉得她像妹妹。
沈鹤白忽然大笑起来,吓得那二人都以为他失心疯了。
“小怪物,你喜欢我们弗云兄么?”
绛桃眨了眨眼,“喜欢啊。”顿了一下,又道:“也喜欢你啊。”
“咳……”祖宗哎,您别害我行么。“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喜欢啊!”
“我怎么不知道!”绛桃一仰身躺到草地上,道:“我记得第五个娘说过的,喜欢就是想跟他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我觉得你俩挺好玩儿的,想跟你俩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啊?”
第五个娘是她被卖到的第五户人家,从小到大唯一不打她还抱过她的人,可是那个娘死的太早,总共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沈鹤白一撇嘴,“所以说你就是个丫头片子,那万一我们俩的少爷以后都不进宫了,我们也再也不能进宫了该如何?”
弗云也认真地看着绛桃。
她苦恼地想了一会儿,“再也不能见面了啊……”
沈鹤白趁势问道:“若是有机会让你离开胭水阁,以后能永远跟我们在一起玩儿,你愿不愿意?”
弗云所说很期待她的答案,但听到他那句“跟‘我们’在一起玩儿”心里就不怎么舒服,淡淡地瞥了沈鹤白一眼,看得他心虚地转过脸去。
“我不愿意,这里有桂嬷嬷,她待我极好的,我要好好学习,将来当上阁主照顾桂嬷嬷,还有白芷,对了我还要赶走半夏,让她成日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那如果……”沈鹤白不死心地想要再问,帮弗云再争取争取,却听得有人在朝这边走来,他一回头,看到了逆光而来粉裙白襦的少女,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人,脸上的表情好淡然,怎么一点少女的天真和幸福都没有呢?
“白芷你来啦!”
绛桃跳起身跑过去,拉着她问道:“你怎么来这边了?一定是看书看闷了对吧,我就说嘛,来一起玩多好。”
白芷一眼扫过去,看到一个温温笑着的“阿福”,还有个痴傻了的呆子。
上次他自称是小厮?不,肯定不是,跟旁边的呆子一对比,“阿福”越发显得不同起来,就好比有的人即使浑身泥土,但他的脸上还是会有不同的贵气,这大概就是一个人的气质。
白芷朝他二人行了礼,才对绛桃说道:“桂嬷嬷气急,要你快些回去背书。”
绛桃瘪了瘪嘴,“又背?都说那些东西我一看就记住了,偏生不信,真烦!”
“就去吧,桂嬷嬷也是为你好。”
绛桃扯着她的袖子笑嘻嘻地便要回去,谁知不知是她力道大了还在怎的,竟差点将白芷拽得摔倒,离得近的弗云连忙扶住她。
“多,多谢公子。”
白芷略微不好意思地想将他推开,他竟是几乎同时也松了手。
“没事吧姑娘!摔着没?小怪物你瞧你毛毛躁躁的,差点儿摔了人家姑娘。”
绛桃将白芷拖回自己身后,“死阿三你瞪什么眼啊,我也是姑娘啊!”
在他反驳之前,绛桃便拖着白芷往回跑了起来。
沈鹤白在后面急得跳脚,朝着她吼道:“小怪物你跑慢点儿,别摔着那姑娘。”
“呵呵。”
“弗云兄你笑什么?”
弗云想你也有今日,前两天冲我乱笑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俩都是傻子。”
“谁傻子了?你自个儿傻去吧,一瞧见小怪物你就不正常,怎么了?哦,不是小怪物,小桃,咦,你瞪我做什么?小桃也不行?那绛桃姑娘?好,这个被允许了啊……”
夕阳让这人给聒噪地不肯出现,夜幕似乎刷地就盖住了天地,一片黑暗之中,点点繁星闪烁。
☆、第六章 她的身边有白芷,有阿
月底的考核一天比一天近,白芷看书看得更认真起来,其他几个宫婢也是成日泡在香坊中,就连半夏看来也很紧张,不敢大意半分。
就独绛桃越发地无聊起来,她天资聪颖一教就会,又脑力过人十行不忘,桂嬷嬷只说一遍的方子,她不仅能记住,还能分毫不差地给配出来,温习于她而言实在是无意义的事情。
院角亭中,白芷捧着书一句句地读着,有风,她扬了手将发丝拢到耳后,不时抬头望着天空默背,或轻声背出声来,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仙子,不染尘世。
一边煞风景的人掰断了无数根草,不时抬头看一眼那个不搭理自己的人,小声咕哝道:“一到这会儿子就都成蜀水了,老不搭理人,还非要我跟过来。”
这时候的绛桃可成了香饽饽,谁有不会的都去屋里找她问,白芷嫌吵,索性拉着她跑了出来在外面看书,又不许她乱跑,可把她给憋死了。
不过白芷也是有她的小算盘的,毕竟是关系到成绩,谁不想自己能得到更多的注意,为此,也只能独占这个活生生配方全书的人了。
绛桃见她仍不说话,无聊地继续拔草根,猛不丁瞧见有人在朝这边走,激动地扔了草根跑过去,“你们来啦。”
跑在前头的陈鹤白就跟没看见她似的,一溜烟儿跑到白芷跟前儿,拿他家中寻来的点心去献宝,绛桃叉腰吼道:“你有没有良心啊,居然不给我吃,好,那我就抢!”
一手温柔地拉住她的袖子,笑道:“我这里也有吃的,他那个还不如我的好,吃这个吧。”
绛桃揉揉鼻子,“我又不贪吃,只是气不过嘛。”说着从他手中接过帕子,捏了一块糕点扔到嘴里。
“好吃么?”
“好吃!”这人跟饿了三个月没吃饭似的,狼吞虎咽的样子惹人发笑。
“慢些吃,别噎着,我也忘了带些水来。”
绛桃猛地停住,试图补回方才破碎的形象,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嘴角,道:“咳,挺好吃的,比我们那边的糕点好吃多了。”
今儿个御厨有赏。
他伸手将她嘴边的渣滓擦了,问道:“听说月考要开始了,怎么人家都在用功看书,你不看?”
绛桃骄傲地一扬头,“我厉害嘛,全都记得,还浪费那时间作什么。”
真是个骄傲的小刺猬,看到那边沈鹤白明显不招人待见,弗云道:“我们过去帮他个忙吧。”
她幸灾乐祸地朝沈鹤白做鬼脸:“想讨好白芷可不这么容易的呀,快来求我吧死阿三。”
沈鹤白手里的糕点送不出去,无奈地朝弗云看了一眼,心里想为啥小怪物这时候这么温顺,我不过以朋友的朋友之仪送些东西,简直比登天还难啊。
白芷放下书,看了看那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分明阿福更为淡然,心里也坚定了这人必是公子而非下人的想法。
“不知公子的糕点是从何处来的?”
沈鹤白一时语塞,他不擅长撒谎啊,那边弗云只好帮他解围,“是家里公子赏的,我俩都不爱吃甜的,就带来宫里给你们了。”
她朝他略微一点头,视线相接,心里一霎那觉得自己很卑鄙,这人就如清风一般,让身边有坏想法的人倒是自责起来。
脸上一热,她下意识接了沈鹤白一直递过来的糕点。
“吃吃看,应该挺好吃的!”
这人的眼神太过直接,白芷只好硬着头皮捏了一块放到嘴里。
“恩,有些甜。”
厨子你死定了!沈鹤白闷闷地一扭脸跑了个不见踪影。
“咦,他发什么疯?”
弗云乐呵呵一笑,“没什么,我与他打赌看谁家的糕点更好吃,他输了,大概心里不痛快吧。”
绛桃拍手道:“活该,白芷最不爱甜的。”她回身,将自个儿手中的糕点送过去,“尝尝这个吧,我吃了挺好吃,不甜不腻,就跟化在嘴里似的,好吃的很。”
白芷接下细细品尝一番,对弗云道:“这个爽口多了。”
谁料想他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并未多话,这让白芷心里很不舒服,为什么所有人都只注意到绛桃,她就注定要被埋没在桃花之下充当绿叶么?
论相貌,她自认更胜一筹,而绛桃不过是肤色如雪,白于常人罢了。论品行,这胭水阁里能挑出她错的人至今还没有,可偏偏走到哪里,都只能听到绛桃的声音。
如果日后绛桃知道,小小的她在那时就开始心有芥蒂,她必然会同她解释:“我是聒噪惯了嘛。”可是那时候的她不知道。
她以为生活一点点变得更好,她的身边有白芷,有阿三,还有阿福。
“别打扰白芷看书啦,阿福我们去那边玩吧。”
“没关……”
她话还没说完,看到阿福已点了点头,任绛桃拉着他的袖子朝远处走去。
他的表情,虽然一直平和,但只有注视绛桃的时候,才会更添一份柔情。
白芷手里的书快被她给抠出洞来,而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那二人一点点远去。
不多时有人跑回来,是沈鹤白,她忙又淡淡地笑了,看他满头大汗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似的,“公子怎么又回来了?”
沈鹤白抹了下额头上的汗,将手里捧着的帕子献宝似的给她,“喏,这个不怎么甜,吃吧。”御膳房的人差点被他吓死,以为真是皇太子非要吃的糕点,赶紧赶忙地弄了出来,却被他拿来借花献佛了。
白芷略微疑惑,问道:“这宫里,公子怎么弄来了吃的?”
沈鹤白一呆,对啊,怎么把这个忘了,“是……是阿福他家少爷带着的,他少爷跟我家少爷关系很好,我家少爷又赏给我的……呃,我解释的还算清楚么?”
她浅浅一笑:“清楚。”个鬼。
“那就吃吧,多吃点,你看你可比小怪物瘦多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