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听说你去过皇……唔……”
元芳一把捂住了阿九的嘴,眼睛是弯着的月牙,却透着股寒意:你丫再多说一句废话,老子就拆了你这身脆弱的骨头!
“你去过皇什么?”
他觉得太阳穴有点疼,眼珠一转,元芳道:“我去过黄家沟。”
绛桃皱眉,黄家沟是个什么地方?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元芳又跟着解释:“黄家沟啊,特别特别远,我那回是被人贩子给卖过去的,差点就当劳工了,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可别乱问,不然让那儿的人听说会把你卖去当小妾的。”
绛桃噤声,还不知道漆鹿国居然有这样险恶的地方,有机会一定要告诉阿福,让他好好查治一番。
阿九差点笑出声,黄家沟?当劳工?小子你能去编天书了。
“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都城玩,我们漆鹿国的都城很热闹的,不过可惜皇宫你进不去,我们皇宫特别威武雄壮,可气派了!”
“啥玩意儿啊……”
“你说什么?”
“啊不,没什么。”差点说漏嘴了,元芳忙扯开了话题。
吃过饭,阿九还想拉着绛桃聊家常,元芳岂会让他这个危险人物留在绛桃身边,赶紧拉着她要下山。
“有空常来玩儿啊小姑娘。”
“没空!你有空多下山吧!”
“那我有空去找你玩儿啊小姑娘。”
元芳转身,用“你再敢多嘴试试”的表情看着他,手指掰得“咔咔”直响。
阿九打了个哈欠,意思是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不然我一定还给你捣乱。
“走,下山,跟傻子在一起时间长了会变傻的!”
他拽着绛桃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跟在后面看着他似乎再自然不过的动作,眼睛横着直哼哼。
“你放开手,我能自己走。”这人太过不自觉,一不小心就跟他纠缠到了一起。
元芳道:“昨儿个刚下过雨,山路泥泞容易滑倒,等下了山我就松手。”
绛桃硬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柳眉拧了起来,“元芳,你老缠着我干嘛啊,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儿做啊,我现在不想下山,我想上山!你自己下去吧。”
她说完转身就走,他自然是要追上来,可绛桃故意甩着胳膊,不给他抓住她的机会。
元芳只好依了她,跟在她后面也往山上走。
阿九住的地方只能算是半山腰,这山往上走了好久还不见头,绛桃爬山爬得一脸都是汗,回头,看到元芳却是连大气都不喘,十分轻松的样子,心里别扭起来,觉得自己绝对不能输给他!咬着牙硬是继续走了。
走到山势略陡的地方,绛桃眼尖地瞧见旁边似乎是悬崖,她小心地走了过去,果然是剪刀状的悬崖之势,一下豁然开朗的景色,心里都跟着开阔起来。
“真是好看,我还以为这只是个没特色的小山呢。”
元芳跟着站了过去,这里他也从来不曾到过,若不是跟着她,又岂能见到这般景色。他看着她的侧脸,真是个朝气蓬勃的小姑娘。
“我亶木国处处皆美景,你来了才一年,以后待得久了见得多了,你就知道这压根儿不算什么了。”
绛桃想了想,慢慢说道:“不是这样,即使见过再美的景色,这里的美都是第一无二的,世间的景物就如同人,每个都是不同的,是无法相比较的。所以即使我见过万千的美丽,也仍然会记得这里的美。”
就好比她即使遇见再好的人,心里仍旧惦记着漆鹿国,仍旧在等那个说要接她回家的人。
她的想法很简单,元芳一下就能猜到,他忽然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她如今就在眼前,她的手就在她的手中,可为何她的心仍旧离得那样遥远,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再也碰不到她,再也听不到她的笑见不到她的好。
“你……”他看着她的眼,说不出话来,只好嚅嚅道:“罢了,我们下山吧。”
又开始了!绛桃一把甩开他的手,很是无奈,“我拜托你啊,能不能稍微离我远一点啊!我都不想再烦……啊!”
她往后一步,地太滑,她只能感觉自己的身子一下朝后面跌了下去。他一脸地惊恐,慌忙上前想要拉住她的身子,可是就那么一瞬间,失之交臂。
“小桃花!”
☆、四十八章 有这样贤惠的娘子我真是太高兴了
四十八章 有这样贤惠的娘子我真是太高兴了
他叫她什么?绛桃的眼前是两张交叠的脸,而他的一声吼,那两张脸就重合在了一起,那人骄傲自大,那人不可一世,那人叫她小桃花欺负她,给她好吃的好玩的。
他果然是花弈是么?
好奇怪,她并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很庆幸,还好啊,这个自大狂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是花弈,他没傻,没离开。
“小桃花!”他发了疯一样冲过来,想也不想就跟着跳了下去,已经失去过你一次,发过誓,这次绝不再让你从我身边溜走,无论任何理由!
“哎呦!”
元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下一声哀嚎。“你怎么样?摔到哪里了?哪里疼?”
“我手疼,你赶紧起来你踩我手了!”
原来这里还有一小块平地,之前在上面看不到,真是虚惊一场。
绛桃没啥死而复生的欣喜,倒是拉着元芳的手不肯松开,“你是花弈对吧?你一直都是装的对不对?没疯?没傻?还记得我不?”
元芳看着她,完好无损满是开心的表情,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地紧紧地,用尽力失而复得的所有力气。
这是第二次了,上天果然是注定要让你与我在一起。
“哪里疼么?”
“脚崴了,手让你踩了,其他都挺好。”
元芳把她横抱起来,笑道:“我们上去。”
“等一下!”
元芳不解,看她很是紧张的样子,劝道:“放心,不会摔到你的。”
“不不,我是要问,你到底是元芳还是花弈。”
“这个很重要么?”
绛桃点头,“你若是花弈,我就跟你上去,可你要是元芳,就放我下来吧,我要等花弈来救我。”
元芳失笑,“抱紧我小桃花,咱们回家。”
今后在她面前再无元芳,只有花弈。
她的脚踝肿了老高,花弈要抱着她下山,绛桃不肯,怪别扭的,于是只好背着她,慢悠悠地晃下山。
“花弈啊,你干嘛要装傻呢?”
总不能告诉她这是亶木国早就计划好的,他当年无论是傻还是痴,总要制造点事情出来,好为染墨日后的挥军压境提供最好的借口吧。
“这个说起来就长了,很多原因,当时吓到你了吧?”
绛桃点了点头,想他又看不到,便说:“可不是么,我一直以为自个儿把你害得好惨,难过了好久的,你就装了这么多年?”
“没有,是家里那个人装的,他装傻子,我是很正常的元芳将军,过得挺逍遥。”
“那你干嘛要装元芳啊?”
花弈叹了口气,心想这些问题还是来了,躲都躲不开。
“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其实朝中有些老不死不服我哥,总想推翻他,若是将他赶走,那势必要一个正统的继承人才能堵住悠悠众口,于是他们就总想立我为王,当年回来之后本想不久就对外说恢复了,被那群老不死一搅和,我索性一直装着,不给他们机会。”
绛桃似懂非懂,“那府里那些人都知道么?”
“有的知道,也有的不甚清楚,因府里那人易容后同我特别相似,很多人一搭眼儿还真的分辨不出。”
他本来并不是有心瞒她,但是临行玩心大起,很想装作不熟的人留在她身边,于是才折腾了这么久。另外还有一重原因,是想等宫里宫外的事情处理好后,以元芳的身份带她远离政治中心。
谁想到底是应了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树上的叶子掉落到他头上,绛桃把那叶子捏在手里,道:“没啊,我早就觉得你很奇怪了,倒也不意外,嘿嘿,我还是很厉害的。”
或许现在她已经太过感恩,感谢上苍没有让他成为傻子,在这样巨大的惊喜面前,其他的都可以原谅了。
花弈走得很慢,不知是因为路滑还是因为别的,忽然他嘿嘿笑了起来,绛桃觉得他笑得很可疑,问他他也不说,于是她便在他后背上拍了几下,“不说啊?不说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花弈忙颠了一下让她不要乱动,“我突然想到,虽然我傻得厉害,可你还为了我守身如玉,真是让为夫感动啊。”
绛桃一巴掌就拍了上去,“谁是为了你,呸!”
他还是笑,虽然想起洞房那天她在屋里对那个假花弈说的话,想起她说要等那个窝囊太子,但是心情还是很好,无论那窝囊太子如何得意,起码她现在在他的背上,离漆鹿国十万八千里,远着呢。
人啊,要懂得知足,不然就会吵架。
“你笑得很贼,肯定有问题。”
“我高兴啊,有这样贤惠的娘子我真是太高兴了。”
她倒是有些惭愧,摸摸鼻子不说话了,乖乖地趴在他背上晒太阳,不一会儿就在他温暖的背上睡着了,像是只可爱的小猫。
下了山回到府里,迎上来的人看到他背着一夜未归的王子妃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不该上去阻拦,将王子妃迎下来。可是这位将军的脾气很是古怪,谁也不想得罪他。
得到消息的容绣笑着过来,遣散了那些不知真相的下人,等周围没人了,才道:“殿下可引起了不小的事端呢。”
她与纳锦自小在王子府伺候,自然是分得出谁真谁假的,不然也不会十分放心地让她俩跟在绛桃身边。
“昨儿个宫里来人了,让殿下尽早去宫里一趟。”
他猜想必然是为了绮兰城中的事情,这也怪阿九那懒散惯了的人,他要是肯出马,也就不用来烦他和小桃花的好日子了嘛。
将绛桃送回屋里,容绣帮着退了鞋给她盖上被,看花弈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她便捂了嘴偷笑笑,转身把门带上了。
一出去正好假花弈往这儿走,他本是花弈的近侍叫天澈,对花弈的生活和一举一动都很是熟悉,不然也不会让他来假扮。
“你现在最好别进去。”
“怎么了?”昨儿个绛桃不在,他真是睡得好舒服啊,不然一直要担心她随时会进来,花弈随时会找他翻旧账,太提心吊胆了。
“以后殿下可能要住回这间屋了。”
容绣朝屋里努努嘴,示意现在里面有不能打扰的人,天澈立即明了,拍了下脑门很是欣喜,“太好了,总算不用跟王子妃纠缠了。”
容绣从他身边走过,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你呀,要是在殿下跟前说了这话,可就要受苦咯。”
她的身上用了绛桃送给她的香,若即若离的莲花清冽之味,带了几分疏离,让人不敢随意靠近。
可今天这香味怎么似乎甜甜的?天澈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她淡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转头看了看那屋,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是得救了!
☆、四十九章 强抢良家妇女啊!
屋里花弈坐在床边,看她睡得像个小孩子,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想起了阿九说的那话,“她太过单纯,不适合宫廷的生活”,可那又如何,他如今让他们的生活远离宫廷不就好了,像是最简单最普通的人,没有烦恼,不让她为难半分。
她脸上的红印早就没了,似乎是来到亶木国之后就一天比一天淡,这一年多的时间,已经恢复了原先白如雪洁如玉的面貌。她的鼻子小小的,不算很挺,嘴巴也小小的,好像整个人都比别人小一号,让人想放到手心呵护。
但较之从前,她的面貌也多了几分成熟,身形更是成长发育了不少……发育……
花弈连忙把视线从她脖子以下腰以上的地方移开,大口地呼着气,在心里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转念又想不对啊,他们是正经夫妻又不是偷鸡摸狗,怕什么!
于是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走到床边,顺着她的脖子往下看。她呼吸平稳,胸脯一下下起伏着,以前没注意过,原来她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豆芽菜。
花弈又坐了回去,摸摸她的小手又摸摸她的小脸,绛桃睡梦中被摆弄得很不舒服,转个身趴到他的腿上,把他的腿当了枕头抱着。
你……就这么扑过来了?
她的呼吸就在他腿上,让他浑身一下僵硬起来,好像一碰就会碎。花弈的喉结咕咚上下一动,手指贴到她的唇瓣,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皱了皱眉,呢喃了一句“阿福……说好的……”,梦里也不知是遇见了弗云还是没遇见,又失望又难过的表情让花弈很不是滋味。
那个窝囊太子始终占据着她的心,让她睡觉都不舒坦。想到这里,花弈赌气得咬上她的嘴,轻轻地啮噬,惩罚她的梦里都是别人。
绛桃下意识地转过脸去,他的吻落到她的脸颊上,花弈坐起身,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小孩儿,他无奈地一笑,将她的身子扶了正,把被子给她盖了盖好,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柔声道:“梦到我吧,梦到我们的家,好不好?”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她的眉头竟真的舒缓开来,不再蹙如山。
回到王子府不久,宫里就传来了消息,要他们准备一下去巡视各国,向各个属国和城池宣布王子妃绛桃的存在。
这件本早该进行的事,对外称因为花弈的身体状况才一拖再拖,如今在王子妃的照料下,天可怜见,花弈王子的身体已经大好,可以出行了。
消息一传出去,举国同庆,都夸赞这漆鹿国的花芸公主是个福星,与王子是天生的姻缘,一嫁来就把福气带给了花弈王子。
收拾好了东西出门,绛桃在车上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有人出来,便要掀开帘子下车,猛不防有人也正要进来,两人撞到了一起。
“花,花弈?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很大方地往后一靠,拽了个靠枕垫在腰后面,坐得更舒服了些,看着她问:“你猜猜。”
他今日穿着王子的衣服,一身雍容华贵,猛一看当真如王室贵族,毫无以前的放浪不羁之感。
“还用猜啊,那天澈可比你稳重多了。”
“真的?”他故意挑了眉,高傲的样子不可一世,“来人,传本王口谕,把元芳将军拖出去砍了。”
车外无缘无故被改了名字的天澈浑身一激灵,看到周围已经有侍卫在朝这边围过来,他腿肚子都哆嗦了起来,心想这是唱的哪一出啊,王子妃您跟殿下说了什么啊!
“慢着!殿下开玩笑呢,都散开,元芳将军请您也走远些吧,这里不用照顾。”绛桃探出头去,朝那些侍卫甜甜一笑,给了天澈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
侍卫们都知道这位王子妃的地位非同寻常,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骑着马散开了来,回到自己守卫的位置上去。
花弈在车里举着胳膊枕着,有些失望的样子,“哎呀,你这才来多久,就比本王的地位还要高了,真是让人心里痛快,看来本王要尽快恢复威望才行。”
绛桃撇嘴,你哪儿有什么威望啊,压根儿就是不讲理,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谁离你近谁倒霉。
“爱妃你嘴巴怎么歪了?”
“让你气的。”
绮兰,是离都城最近的一个属国,富饶而美丽,又远离战争,是世间的天乐之国。
因多年来绮兰与亶木国的关系非常好,很多人喜欢称之为绮兰城,也是亲近的表现。然最近城中妖术蛊言横行,民不聊生,国主哪见过这阵势,急得没了办法,才向染墨国君求助。
到了绮兰,花弈一行人大大方方地住进了绮兰国主安排的宅院,也不见他有什么正经事,每日就是带着绛桃外出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