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桃吃着酸甜的樱桃笑问:“要不,我也配个香给你,让你去巴结公主,任何?”
蜀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白痴。”
“喂,你好歹换个词嘛,骂了这么多年都这一句,多没意思。”
“骂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白痴,我有什么办法。”
蜀水避开她,忽地站住脚步,回身道:“我在外面遇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好几次了,不知道是谁,你这几日也小心些。”
宫里虽说面生的人有好多,可香坊藏香阁桃园还有这住的院子附近都遇见过那人,而且那人一见有人来就跑开,显然是太可疑了,“说不定是来偷香的,你注意些。”
绛桃笑得没心没肺,虽说宫里的香若是卖出去,必然万金难求,可是有谁敢买呢,她料定是蜀水过分小心了。
“你呀,看谁都不是好人。”
☆、十九章什么烂名字啊!毁我翩翩贵公子的形象
可这话说完没几天,绛桃也遇到了那人。
这日她正在香坊制香,忽然想起有零陵香和藿香几味配料没准备齐全,便猛地起身想去隔壁,谁知惊见窗户外面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她大吃一惊,连忙追了出去,却只看到人家淡青色的衣角,再拐个弯,就已然不见那人的身影了。
绛桃想这人肯定有问题,不然怎么跑得跟兔子似的。
往后几天她处处留心,倒不是怕,而是想知道那人到底想偷啥,若是想偷宫里的香去卖,先不说宫里用料讲究外面买不到,很容易就会被追查出,就若是偷错了香,比如准备扔掉的废料什么的,可就白费一番踩点儿打探了,好歹她懂些,还能给人家一点指导嘛。
绛桃啊绛桃,你说你才消停了几天,怎么脑子又没了?
果然没过几天,她就在桃园又遇到了那人,这次那人可就没办法跑得很利索了。
绛桃得意地晃着手里的绳子,对那被绊倒在地的人笑道:“走路不看地吧,摔倒了吧,快交代,你想偷什么?我那吃剩的半块梨花糕是不是你给偷去了?”
您那剩的梨花糕好像被蜀水喂猫了……
“哎哟我的腿……小怪物你下手真够狠的,绊绳旁边还扔那么多碎石子,是想活活地摔死我啊!”
绛桃一听这声音愣了:“阿,阿三?”
地上的人抬起头,抱着膝盖呲牙咧嘴地朝她低吼:“对,阿三!”
弗云兄我觉得这名字的问题我还是得跟你算个帐,什么烂名字啊!毁我翩翩贵公子的形象啊!
绛桃见到他也呆得说不出话来,这一愣神,手里本来打算防身用的臭鸡蛋就这么掉到他身上……脸上去了。
“啊!这是什么味道啊!小怪物你要熏死我啊!”
桃树下,青袍玉带的人此时像是巨大的臭蛋,让旁边本就不算好看的人更是皱紧了一张脸,那脸皱得,真是跟菊花似的。
“你还敢皱眉?我这被谁害的啊!还不去拿身衣服给我换换?”
绛桃用“你是白痴最起码你比我白痴蜀水要是看到你以后肯定就不会再用白痴这个词来形容我了”的表情看着沈鹤白,缓缓道:“衣服倒是有,不过都是宫女的衣服,你喜欢什么色儿的?我挑一套黄色的给你如何?”
沈鹤白抚额,弗云兄回头你等着赔我一套衣服吧。
“罢了……喂!弄的我一身臭烘烘的你还想坐那么远啊,坐过来点!要死一起死!”
绛桃像是被判了死刑,慢悠悠地起了身,满脸苦逼的样子看着他,半厘米半厘米地凑近。
忽地,不知哪儿飞来的东西砸到了沈鹤白的脸,轻轻一道血痕立即显了出来,他忙伸开胳膊阻止绛桃继续靠近,“就这儿挺好,别再靠近了。”
绛桃长舒一口气,乎——得救了。
“阿三啊,怎么这么多年你都不进宫了?是不是你家少爷脑子不好,皇太子不让他来陪读了啊?”
你才脑子不好你全家都脑子不好,沈鹤白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咬牙道:“是啊,我家少爷脑筋不好使,关键是误交损友,被拖下水了!”
从亶木国王子出事之后,弗云就回了国,并且自那时起两国的关系变得十分紧张,这王子互访之事也取消了。
或许是察觉出国家之间微妙的紧张,弗云自那以后很是用功,学习料理国家之事也犹为上心,沈鹤白跟在他身边,一次都没见他再提过绛桃。
倒是他自个儿还经常会想起白芷若离若即的脸,时不时就往这边偷跑,可却没遇到她,稍一打听才知,她去了公主的殿里当差。
弗云知道此事后冷哼了一声,显然对白芷的印象更为不好,趋炎附势往上爬,真是一身好本领啊。
可沈鹤白不觉得,他想人家有那能力,为什么不能显露呢。
他不知道白芷的香都是绛桃配的这件事。
本来他偶尔来探绛桃一眼,然后回去装不在意地说给弗云听,这事从未被发现过,可这几天他发现绛桃脸上的印子似乎越来越重,有往下蔓延的趋势,只好经常多跑来几次,再将情况汇报给那个“损友”。
“你这脸……”
绛桃不在意地说:“哦,从小就有,以前偶尔才冒出来,现在好像不会消了,不过也没什么妨碍。”
“不是,你没觉得最近似乎更重了么?”
绛桃狐疑地看着他,“最近?你之前见过我?”
沈鹤白发觉自个儿真是脑子不好,这样都能说漏嘴,恨不能抬手朝嘴上扇几下,“啊……前段时间我随少爷进宫偶然见过你,那次跟在少爷身边不能乱走,就没跟你打招呼。”
不疑有他,绛桃在他肩膀上一锤,“真不够意思!”她想了想,好像脸上这红印是变大了吧,之前貌似脖子上没有的,难道是她洗脸的时候一不注意沾到脖子了?也不应该啊,她用的时候特别小心的来着。
“那什么,你该不是中毒了吧?”
绛桃斜他一眼,“哪儿这么容易中毒,我上哪儿找毒来中啊。”
沈鹤白还是不放心,“去看御医吧,我家少爷同御医挺熟的,帮你说说情找最好的御医看看吧。”
绛桃自然不肯,觉得应该是用的太久了,决定停那么几天,然后找古小豆去问问,药是他开的,用这么多年也没问题,真要是有什么,他也该知道。
几年不见,沈鹤白发现眼前的这小姑娘变了,她变得高挑,变得懂事,从一朵娇嫩的桃花变成了更为挺拔的树,这种改变让他一时不知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叫她小怪物。
弗云兄说,她现在是桃女官了。
可是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鼓励他,她仍旧干净而美好的眼睛告诉他,她还是那时同他打闹的小丫头,不管别人走多远,她都会在胭水阁,守着这一片园子。
躲在暗处的弗云兄肯定也是如此相信的,所以他对待这丫头的态度从来没变过,变的是他自己,他对这国家更有担当,不得不把时间用在学着守护这国家、守护她上。
还有白芷,他见过一次,在公主的殿里,白芷没有看到她,可她脸上的笑容,已经不是曾经清高淡雅的笑了。
那笑容让他心慌,仿佛看到后宫那些争宠夺势的妃嫔。
“阿三,你好久没来了,我送你个礼物吧。”
沈鹤白被她的声音拉回思绪,看着她笑眯眯的眼睛,他下意识地就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宠爱自己家最小妹妹的大哥哥——如果他有妹妹的话。
☆、二十章 你这也忒厚脸皮了吧?
“喂,我送你礼物你还弄乱我头发啊。”绛桃不乐意地瘪了瘪嘴,取出随身带的香囊,从里面倒出几点香给他,“喏,这是我最喜欢的香,从来没给过别人,连胭水阁都不知道这配方,送你啦。”
沈鹤白无奈,你这算是公为私用吧,这顺手拿宫里的东西送人家的习惯还是没改。
“肯定是不好,胭水阁看不上才不用的吧。”
绛桃瞪眼,“开什么玩笑,我配的香哪有不好的,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她伸手就要夺,沈鹤白忙躲了开,将香收好了,心想要真是被你又夺走了,弗云兄肯定又要不给我好果子吃了。
“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啦,下回好歹弄点上得了台面的,也让我回去跟人家炫耀一下嘛。”
绛桃气急,“你这个不识货的瘸眼啊!赶紧把我的香还给我,免得糟蹋了!我就不该手贱送你,真是浪费我的香啊。”
沈鹤白看到她又成了小时候炸毛的小怪物的样子,心情大好,“你呀,赶紧去御医那儿治一下吧,需要什么就跟御医说,要银子的话就先赊着,说沈家少爷会去还的。”
绛桃赌气不理他,扭过脸去。
“行啦,别生气了,我得走了。”
绛桃一回头,看到他已经跑了开,忙喊:“喂,下回有空再来找我玩啊!”
沈鹤白朝她挥了挥手,但笑不语。
看到他走远,绛桃心里忽然一阵难受,就像是一个被扔了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亲人,没说几句话,亲人就走了,她只能看着,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沈鹤白出了院子左拐右拐地进了一片小树林,站住脚步道:“还不出来啊弗云兄?”
他身后,弗云从大树后面转了出来,走到他跟前儿,很自然地从他手里抢走了绛桃送的那点香。
“我说,这可是人家送我的啊,你这也忒厚脸皮了吧?”
弗云笑了笑,眉眼间仍旧是曾经最为温柔的样子,“你喜欢香啊?回头我遣人给你送三车去。”
沈鹤白忙摆手,“三车!你是要熏死我们一家啊!算了,这香你好生收着吧,小怪物要是知道你也在,肯定会先送你的。”
弗云看着他,这话怎么说的好像他已经不在了似的,哟沈大公子,你诅咒皇太子啊。
兴许是觉得自己的语病,沈鹤白轻拍了下嘴,道:“我让那丫头给带傻了……不是你别瞪我,哎,我怎么一碰见你俩的事儿就总说错话啊!下回甭让我去胭水阁了,都被人碰见好几次了,万一真被人当贼子给抓起来,我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弗云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看来你这皇太子近侍的武艺还是不精湛啊,居然能让小小宫婢发现。”
沈鹤白瞪眼,“你一天让我往那儿跑十几趟我能不被人发现么!”
想起她的脸,弗云皱眉道:“那丫头总是毛毛躁躁的,说不定会忘记去看御医,你明儿个去找御医说一下情况,让他们开点药,给她送去吧。”
沈鹤白的眼睛这会儿已经快瞪成青蛙了,“又是我?喂,我是你的近侍不是宫人啊!还有我这身儿衣服你赶紧赔一套来啊……”
二人信步回太子殿,沈鹤白忽然想起,“弗云兄,到你大典之时,小怪物肯定会送香去,到时候要遇到了,你说她会不会吓死啊?”
弗云想了想,那时候人多口杂,况典礼隆重,难保她不会见到,吓到还是其次,若是她觉得自己有心欺瞒……可就糟糕了。
“要不你还是先去跟小怪物坦白吧,免得她觉得你骗人,就她那脾气,别说你是太子,你就是天王老子,她都肯定不搭理你了。”
这话有理,绛桃本就不是趋炎附势的人,被欺骗这种事情她最为痛恨,可是冒冒失失地跑到她跟前儿去说明情况,也未必合适。
“你还犹豫什么啊?”
“我跑她跟前儿,几年没见第一句话就是‘其实我是太子’,你觉得合适?”
沈鹤白哑口,是奇怪了点儿,他继续想还有什么法子能减轻点儿对她的冲击,两个人都苦恼起来,一拐弯儿,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白芷,吃惊地站在月洞门下,看着他们两个。
她如今一身上等女官的宫服,腰间白缎如流波,耳上明月珠宝珰,有如富贵人家的小姐。
“阿福?”
沈鹤白表情一黯,扭头要走,弗云却不着痕迹地拽住他的袖子,让他站在自己身后。
“恩,好久不见。”
白芷伺候在公主殿里,但弗云每次去都必然先让人去打点,想办法支走白芷,所以至今她仍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比以前更加英俊了,那对眸子也越让人无法直视了呢。
白芷略一脸红,轻声问道:“你们,进宫啊?”
他恭敬地站到沈鹤白身侧,道:“是啊,今儿少爷受召进宫。”
“少爷?”白芷疑惑地看了看沈鹤白,还是紧盯着弗云问了话。
“之前少爷同你们玩笑,其实他是沈家的少爷,当今皇太子身边的近侍。”弗云看了沈鹤白一眼,示意他继续演下去。
可沈鹤白并不想这样做,他知道弗云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更加不想演。
“弗……”
“少爷就别再戏弄他们了,总是同少爷站一起也让小的十分惶恐啊。”
不出所料,白芷是眼里是十分的惊慌,紧接着又故作沉静,对沈鹤白笑道:“原来是这样,之前多有失礼,还望沈少爷赎罪。”
像是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来,沈鹤白的脸色冷得不能再冷,白芷,这是你第一次正眼看着我,为何要这样做,我宁愿你还是同曾经一样不搭理我,宁愿你是真心喜欢弗云兄,为何,要表现得这般明显。
白芷还以为她掩饰得很好,可是她如何能同这些生长在尔虞我诈环境中的太子和少爷相比,只一个流转的眼波,他二人就猜得出对方是敌是友,是巴结还是清高。
沈鹤白扭过脸去,不想再看她一眼。
白芷也暗暗恨自己以前看走了眼,居然把阿福当成是主子,原来这个看起来不正经的人,才是少爷。
她有些尴尬地说道:“那……那我就先回去了,公主还等着用香。”
沈鹤白这次没有同她道别,也再不死皮赖脸地挽留,他看着她走,步调缓慢,显然是想有人能叫住她的样子。
☆、二十一章 干脆你净了身到我身边当差算了
待她走远,沈鹤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道:“弗云兄,你也忒狠了,何必要戳穿这事儿。”
弗云淡淡一笑,像这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的样子。
“有件事你要是知道,就不会说我狠了。”
沈鹤白疑惑地看着他,难道还有人能比他更腹黑么。
弗云看他一眼,笑道:“是云霓那个鬼丫头。”说起心计,云霓从小就让人咗舌,连他都没办法在她跟前儿掩饰什么。
“你不是说绛桃帮她的事情,公主不知道的么?”
“你当真以为阿杳会瞒着她?就她那个脾气要知道阿杳瞒她,别说楠毓殿,整座皇宫她都能给拆了,再说阿杳是她从奴隶营的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就是背叛全世界,阿杳都不会瞒她半分。”
“那公主为何还留着她?”
沈鹤白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心里一冷,倒吸一口气,难不成云霓公主拿她当个小丑一般,留在身边看她表演看她笑话?
弗云只看他表情便知他猜了什么,但他没有否认,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原因。”
听云霓说,当年亶木国王子曾经找到她,同她打了个赌,说胭水阁有一叫白芷之人将来必不简单,那时候云霓甚至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花弈说,若是他赢了,云霓便想办法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不让她回胭水阁,若输了,他遣人送十箱珍贵珠宝来。
云霓也觉得这事情有意思的很,便答应了。
果然,她见到白芷时,见她看似波澜不惊的面容下,藏着一份不安分的心思。
起先她不明白花弈为何要这样做,后来同阿杳说过此事,她们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花弈一开始就见过白芷并且知道她对绛桃的态度,这样做,无非是保护绛桃不受白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