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狗尾花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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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狗尾花下死-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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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晴垂了眼,指尖银光散去。

  第9章 男孩子也是会哭的哟

  掌门屋外。
  在被沐苷拉出屋后,沐清风就一直垂着头苦笑,道:“我什么都没有了……”顿了顿,他又道:“其实,也没必要救我吧……出了师门,师父不要我赎罪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还能为什么而活?”
  沐苷看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的自暴自弃,只是一边自顾自地扶着他继续走,一边道:“叫了我快十年的师父,我还什么都没教过你吧?”
  “你也知道啊。”沐清风无力地笑了笑。
  沐苷看着沐清风,只见他嘴唇发白,脸上毫无血色,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茫然,竟带着些生无可恋的意思。沐苷皱了皱眉,对沐清风道:“沐今可真是厉害,能把人的脑子洗到这个地步。一般人若处在你这个境地,这时候被逐出师门,必定欢天喜地,你倒好,看这样子,这是反倒觉得活得没奔头了?”说着,沐苷习惯着想踹他一脚,却见他一身鲜血,就到底还是没踹下去,只是继续道:“年纪轻轻还未及冠,一辈子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大把大把的工夫放在那儿,干什么不好?你是当真觉得,你这一辈子就该替这狗屁门派干一堆腌臜事,背一堆烂罪名?除此之外就没别的可做的了?”没想到这小子的脑筋竟然这么拧,竟没看出来,沐今分明是在放他自由。
  “被逐出门,就是师父不再允许我向他赎罪了吧。”沐清风仍习惯于称呼沐今为师父,一直以来沐今都是他心底里唯一承认的师父。“那我还能做什么?”沐清风苦笑起来,“我还有什么能做的事么。”他今年十九岁,在襁褓之中时就被收养进了昆仑玄圃派,一待就是十九年。他没有什么朋友,平日也没什么可以做的闲事,每天做的事就只有接受暗门严苛的训练和完成门派难做的任务,以此来向沐今以及沐今的儿子沐纵赎罪。他从未奢求能得到沐今的原谅,只求自己能尽量对他有些用处。而如今,他被赶了出来,一时竟全然不知自己可以做什么。
  “你不是还有个小娘们么?”沐苷道。
  “你别那么叫她。”沐清风皱眉不满道。他又垂下眼,语气满是落寞:“她和我没什么关系,这会儿也早就走了,你不要乱说。”她再也不乐意出现在他面前了吧。
  “你不是稀罕她稀罕得不行了么?都写在脸上了,一脸恨不得今天就把她娶进门的样儿。”沐苷瞥他一眼,“娘们都得靠追的,不然你还能指望她们能自个儿往你这儿贴啊?这么稀罕那小娘们就去追啊,小丫头片子的脚程能有多快,你就是断条腿都能追上她。正好现在还带着一身伤,多半还能赚赚娘们的眼泪儿,脑子一热马上跟你勾搭上了,一晚上能要你好几回!”
  “你别那么说她!”沐清风恼怒起来。
  沐苷却不理他,继续道:“追上了那小娘们,你就跟着她走,到外面去好好看看。人这一辈子,有的是奔头,用不了多长时间,你这被沐今洗脑洗得透透的死脑筋活过来了,你就能知道了,现在的你离开玄圃派根本就是解脱,因为这种事觉得生无可恋,这简直不可理喻,可笑到不行了。”
  “追上了又怎样……她那么干净的姑娘,怎么可能乐意和个杀人犯一起?”他垂下眼睛,对此没有半分自信。
  沐苷却看着前方,眯了眯眼,忽然笑起来。“得了,不用追了。”他说,“抬头看!你那小娘们在等你呢!”
  沐清风一个愣神,马上抬起头来。的确,在远处,翘楚并没有走,而是正立在那儿和沐晴说着什么。他心里猛地一跳,瞬间有了些许希望。借着远超常人的听力,他静下心去听她在说什么,就正撞上她那句“我还是在这里等他吧”。听了这句,他的心顿时再也静不下来。
  你还在,真的是,太好了。
  一阵暖意因为她的等待从冰冷的心底缓缓蔓延出去,他张了张嘴,想叫她,眼泪却先掉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明明快被打死的时候都没哭,就忙伸手去抹,却不料越抹越多,跟本把持不住。太久没有哭过,眼泪的触感太过陌生,让他不知所措。他哽咽了一下,觉得丢人,就站在原地,想把眼泪都抹干净了再去见她。
  沐苷在旁边看着他,语气说不清是不是嗤笑:“为个娘们,竟然没用成了这个样子。”顿了一顿,他又说:“哭了也好,能哭了,就是想活了。”
  见沐清风没有去叫人的意思,沐苷不耐烦起来,干脆替他叫了。“小丫头,快过来!”他大声喊道。沐清风听了,心里一惊。他觉得这么大的男人哭起来显得没用又丢人,说不定会被女孩子嫌弃,就想把头低下去。可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那一瞬间,他到底还是没低头。
  而翘楚见了他的眼泪,又见到他衣襟上沾的血,马上飞快地跑了过来,神色焦急,哪有半分嫌弃的意思。“你怎么啦!”她边跑边喊,很快到了他的面前。她用一只手给他擦眼泪,另一只手小心地去掀他的衣襟,一见他的下身从里到外都沾满了血,她的声音里顿时也带上了哭腔。“这是怎么了啊,怎么搞成这样了!”她一边急急地说着,一边用袖子轻轻擦他的眼泪,然后又把他的上半身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脊背哄:“不哭不哭……很疼是不是?”然后就这么抱着他,隔着他的肩膀对着沐苷求道:“求您给他找个房间好不好,他伤这么重,让他快躺一下。”
  翘楚紧张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沐清风的预期,让他心里顿时涨出了满满的满足感。她抱着他,显然没觉得他的眼泪没用或是丢人,反而还在心疼他……他笑起来,凑在她耳边,反过来安慰她,道:“没事,不疼的,我哪像大小姐你这么娇气嘛。”又说,“我被掌门下令立即逐出门去,没办法在这里养伤。不过本来也不怎么疼,所以没事。咱们出了门,雇个车,走一段路就有客栈,在那里休息就好。”
  “你这个样子怎么找什么客栈!”翘楚瞪着眼凶了他一句,然后就继续求沐苷:“求您了,至少让他换个药。”
  “沐今的命令,我能有什么办法。”沐苷看了她一眼,甩甩手,手里没有酒坛让他有些烦躁。翘楚对沐苷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游手好闲只会欺负沐清风的层面上,所以对他也没抱什么希望,就马上扭头去找沐晴,想要求他帮忙。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之前还在和她说话的沐晴已经不知去向了。
  翘楚很是着急,嘴里心里都恨恨地把这个门派轮了八百遍,手里却还在很柔和地抚摸沐清风的背,尽力让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我没事的呀,都说没那么娇气了。”沐清风安抚地摸了摸翘楚的头,“不找客栈也行,咱们顺着正门出去,在老叟那里就能休息的。一点都不远,真的。”
  “……那好吧。”从沐苷的态度里知道沐清风是真的不能留下来,翘楚也就勉强同意了。
  接着,沐清风也不急着离开,只是拍拍翘楚,示意她暂时先放开自己。翘楚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了。然后,沐清风就扶着翘楚,对着沐苷,慢慢地跪了下去。“你做什么,扯到伤了!”翘楚担心他的伤势,想要拦他,却见他神色郑重其事,也就只好依他。她抿着嘴,小心地扶他跪下,然后蹲在他身边护着他,怕他疼得栽倒。
  沐清风面对沐苷跪着,忍着身上的剧痛,向他认真地叩首三次,而后道:“多谢师父救命之恩。我定会依师父所言,到外面好好看看的。”
  “小崽子,见着了这小娘们,之前不乐意听的话这会儿都变中听了?”沐苷冷哼一声,这么说道,仍是初见时那副蛮横无理的模样。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起来,“能记着带酒钱来孝顺我就行了,就剩半口气了还整这些虚的,我看你还是疼得轻了。”
  翘楚听了,这才知道是沐苷救了沐清风,忙也认真地道了谢。
  *
  沐清风所说的“老叟家”是距离门派大门不远处的一个小屋。出了门派的大门,翘楚尽力地让沐清风倚靠在自己身上,一步一停,尽管距离不远,却也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个小屋前。站在门前,翘楚正想敲门,却忽然听到屋里的有个年老的男人唤道:“老婆子,去开门吧,挪了半天了,他们可总算挪到了。”
  “啊?有客人?”那老太太却显然搞不清楚状况,忙去开门。
  “老叟会武功,阿婆却不会。”沐清风对翘楚低声解释着,然后对开了门的阿婆露出笑脸,“阿婆,叨扰了。”
  “这孩子,有什么叨……”阿婆说着,见到了沐清风下摆的鲜血,一愣,忙关切道:“这孩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啊!”
  “还能是怎么回事,必定是被沐今那小子打的。”在阿婆身后,一位老人也走了出来。沐清风见到他,低了低头,有礼道:“前辈。”翘楚就也跟着行了礼。
  “那小子从小到大打了你多少回,怎么还没打够。”老叟说着,瞥了一眼沐清风的伤势,“伤成这样,还活着也算命大了。骨头没断,停得也是及时。”说着,微微让了让身子,“进来吧。”
  听着老叟的评价,翘楚心里咯噔几声,忙更加小心地把沐清风扶了进去,又认真地道了谢。轻轻地让沐清风趴在床上,翘楚想出去打水给他擦擦身子,却不料阿婆实在很是热情,竟早已准好了热水和帕巾,又担心翘楚不懂如何擦洗伤口,还大致地与她说了一下。看来,作为江湖人的妻子,她对这方面还颇有些经验。
  相比较阿婆的热心,老叟则显得冷淡了许多。他站在门口,看着沐清风的伤口,冷静道:“内伤外伤皆有,沐今这小子下手可真够狠的。硬撑着这么重的伤,过一夜有你的苦头吃,可别一觉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沐清风笑了笑,答道:“还不至于。”说着,又对翘楚不放心起来,先一步安抚道:“这两天我要是怎么样了,你别乱担心。习武之人,体格好较常人好得多。外人看着难受的,其实都很容易撑过去的。”
  翘楚却捏着手里的帕巾,越发担心了起来。

  第10章 有便宜不占才不是翘楚

  尽管沐清风一个劲儿地拦着,翘楚还是执意要给他擦伤。对此,沐清风表现得实在是很无奈,道:“我的大小姐……哪有姑娘家随便看男人的身体的?还是那种地方。姑娘家的贞洁都被你给败光了。”沐清风主要伤在臀腿。也是,那种棍子若是打在脊背上,他估计早就内伤过重当场咽气了。
  “是我看你,我摸你,我占你的便宜,又不是你占我的,我的贞洁会有什么可败的?”翘楚反驳着,按住沐清风的上身,让他动弹不得。其实,要论功夫,沐清风别说是挨了顿打,就是全身只剩只手能动了,也断不可能被翘楚制住。只是他不可能和翘楚认真,见她按得执着,也就只好从了。
  真的掀开了沐清风的衣服,翘楚瞬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才明白沐清风拦着她不让帮忙的真正意图。翘楚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棍子,怎么打,才能打出这么多的口子这么狰狞的伤。所有的伤口都尚未结痂,不住地渗着血,显得格外严重,让人看得心悸。
  见到沐清风受了这样的苦,翘楚的眼眶忍不住一阵阵地发酸。“……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她咬着嘴唇,死命握着手里的帕巾,拼命不让眼泪滚出来。若哭出来了,沐清风定会撑着一身伤去安慰她,她可用不着他这样。
  “都说没事了呀,大小姐。不要以己度人嘛,要我说多少遍我可不像你那么娇气。”沐清风扭着头看她,见她眼眶发红,就笑着逗她,道:“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兔子跑出来啦?这么可爱也不怕被人拐走了。”
  “你逗小孩呐?”翘楚横了他一眼,又心疼地摸着他的脊背安慰他。把帕巾浸水拧干,翘楚按照阿婆说的,一板一眼地给他轻轻擦洗。沐清风笑了笑,怕她有压力,就把头埋在被子,强忍着疼痛,放松肌肉,控制着呼吸,让自己尽量表现得轻松。身后的人也许没什么经验,却是一等一的小心认真。他受过很多伤,却很少受到这样的体贴和关照。翘楚的关切让沐清风无比享受,觉得整个心都是暖和的,整个人都充斥着满足感。他又笑起来,忍不住轻声唤道:“翘楚。”
  “嗯?擦疼了?”
  “不是。”他回答道,“就是……你还在,你还在外面等我,真的是……太好了。还有,你心疼我真的是太好了……”顿了顿,“我真的很高兴,你是肯定不会知道我有多高兴的,你不知道我盼了多少年……”
  翘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肯定会等你的啊,为什么觉得我会不等你?”
  沐清风听了这话,猛地有些紧张。他抿了抿嘴,心想,这样就是最好的了,多余的话他不该多问。
  可是他又偏偏忍不住想问。他知道,他现在若是不问清楚,那就必定会在以后一直不安下去,不断地担心翘楚一直都把对他的不满和疏离藏在心里,然后会在哪一天爆发出来,离开他。他不知道以后的他会怎样,但现在的他对于这样的事确是无比担忧的,他有多在意多享受现在她给予的温暖,就有多害怕会失去她。
  “你不是挺在意的吗?”沐清风道,“关于我……杀过很多人。”
  “啊,这事啊。我还想等你伤好了再说的。”翘楚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沐清风。只见对方双唇紧闭,咽下一口唾沫,似乎有些紧张。“啊……果然没办法想象你会是什么坏人啊。”看着他这个样子,她忽然感叹,然后道:“其实,那时候我还有问题没问呢,就被沐青云打断了。”
  “你想问什么?”
  “那时候是想问,既然你会因为杀了很多人而摆出那么难过的表情,为什么还非要遵命去做。”没等沐清风回答,翘楚就继续道,“可是现在好像明白了,是不是和掌门的儿子有关系?”
  沐清风听着,微微一愣,道:“大小姐……你怎么总能猜中我的事……”而后又很疑惑,问道:“你怎么连这事都知道了?”
  “沐晴告诉我的。”翘楚如实道,然后又皱起眉头,道:“我还想好好问问你呢,所谓的‘因为被碰了一下就杀了掌门独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沐清风看着她,显出不可思议的样子,“我……杀了谁?沐纵师兄?”沐纵就是掌门沐今的独子,也是沐清风这些年罪恶感的来源。“开什么玩笑,这是谁和你说的?”沐清风抿起嘴,脸上少有的带了怒意,“我怎么可能杀他!”
  “呃……也是沐晴说的。”
  “沐晴?”沐清风显得有些惊讶,“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这样诋毁我?”
  “这么说,什么因为一点小事就会和杀人果然也完全不对吧?”翘楚一并确认道。其实,她本就不相信沐清风会是这样的人,只是话是沐晴说出来的,而沐晴又从头到尾都给她很好的印象,这让她多少有些拿捏不准。
  “他还这样跟你说了?”沐清风皱起眉头,然后不顾伤痛微微撑起上身,正视翘楚的眼睛,显得有些着急,道:“你别信!我从未伤过师父命令以外的人。我在你心里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了,你可别把我想得更坏了。”说着,脸上又显出怒色,“沐晴一直显得与人为善,究竟为何要在你这儿这么诋毁我。”
  最容易让人信服的谎言就是真假参半,沐清风的确很敏感于人的碰触,也曾有过被人忽然碰到就下意识作出反击的阶段。沐清风几乎庆幸自己控制得很好,从未让翘楚发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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