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高深了,她成为修士之后,在三才宫之外,根本就没有遇到过几个修士。
按照爷爷给的地址,找到一座有些破旧的小酒馆前,看着门前挂着的“斜月居”匾额,拾兰有些疑惑,太阳还有一个时辰才会落山,一般做生意的店都开门迎客,这家怎么关着门?
推开门,拾兰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些吃惊,有失形象地微微张开了嘴,连忙用手掩住了即将出口的惊呼。
旁边一声轻笑,道:“你是第一次来?一起进去吧。”
拾兰被一阵香风笼罩,背后被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前,几乎扑进迎过来的侍女怀里。——她此时是带着萝莉面具的,是一个儒雅男子的造型。
那侍女是炼气期的修为,看不透她的面具。却也不以为意,扶住她,对着她身后的人笑道:“胭脂姐,你又作弄老实人了!”
拾兰一边道谢一边转头看向“胭脂姐”,他也正笑着看过来,明明是个壮汉,袒胸露腹肌肉紧绷的,面目倒是和善,并不惹人厌。
似乎看出拾兰的疑惑和不快,这壮汉一边伸手要拍她肩膀,一边道:“难得遇到个新人嘛,还不准我们亲近亲近?”
拾兰正往后退,被他一开口发出的尖利声音吓了一跳,干脆就放弃遮掩表情,一脸惊吓地看着他。
那侍女看得掩口而笑,壮汉有些尴尬的收回手,行礼道:“这位兄台莫惊,在下严至节,严厉的严,至上,气节,熟悉的人都叫我胭脂姐。得罪了!”
拾兰收了惊色,也忙回礼,有些勉强地笑道:“严兄不必在意,是在下见识浅薄了。我明白严兄没有恶意的。”
那侍女旁笑道:“两位请入内,站在门口迎宾可是我静心的职责。”
严至节邀请拾兰同坐,拾兰第一次来,有人引领当然好些,便一起向里面走,在大厅里面找到一张空桌坐下。
严至节熟门熟路地叫了旁边的侍女点酒菜,拾兰则在观察大厅和大厅里面的人。
小酒馆从外面看不过一间房子,上面可能有层阁楼,很普通的样子。
打开门之后,第一眼,拾兰觉得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金碧辉煌”。
大厅面积很大,地面铺着平整的洁白地砖,通道上铺着红毯。分区域摆着上百张大小不一的桌子,每张桌子之间的间隔能再放两张桌子没问题。大半的桌子都有三五不等的人坐着,可能有隔音罩的缘故,并不嘈杂。这些人形貌各异,妍丑不一。有许多穿着淡粉衣服的侍女在其间穿梭。
拾兰粗略地感应了一下,那些侍女的修为大多都是炼气七层左右,有些给拾兰的感觉十分违和。
严至节点好了菜,见拾兰注意那些侍女,想拍肩膀提醒她,想起刚才差点吓到她,才改为轻叩了叩桌子。吸引她的注意之后才道:“小兄弟,那些女人的主意还是少打的好——话说,我还不知如何称呼你呢!”
拾兰有些为难,道:“多谢严兄提醒。我,我不是,唉!我姓拾——”
严至节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好,好,你不是。你还是叫我胭脂姐吧,严兄严兄的,我一点都不凶嘛!是不是啊,石头?”
“石头?”拾兰指着自己,不明白怎么就成了石头了。
“就是一个代号嘛,我这么壮一汉子,还不是被叫姐?”严至节先是抬起双臂做了个炫耀肌肉的动作,说到最后又故作娇羞。
拾兰一下子就笑出来了,见他还在那里学女人抛媚眼,差点笑得趴在桌子上。
孙六空本来在他的头发上装发饰的,也笑得吱吱的,还跳到桌子上学严至节的样子抛媚眼。蓝鸟也忍不住从藏身处跳到桌子上,却离得远远地,很无奈地看着孙六空发疯。一副“我不认识这货”的表情
拾兰一边笑一边对两只的出现有些吃惊,后来也被逗笑的严至节介绍:“小猴子孙六空,我的灵宠。蓝鸟,一个朋友的灵宠,让我照顾一段时间。”
好容易孙六空的新鲜劲过了不再闹,酒菜也上来了,两人才开始聊天。
严至节是很健谈的人,大多是他在说,拾兰在问。
一开始,拾兰的问题都是关于这斜月居。
严至节说,在外面看到的斜月居只是个入口。普通人进了门看到的就是个一般的小酒馆,只有修士才能进入真正的斜月居。这里这么多人,其实是从不同地方的入口进入的。
他还教拾兰辨认,带着鱼形配饰的,大多是来自良渚洲;带着琴的可能是来自方寸山;那些出手阔绰修为却不怎么样的,大多是父辈修为地位比较高,最好不要惹;孔武有力的比如他,就是来自青阳洲;麒麟洲的大多会有灵兽;芙蓉洲的人看着文雅些……
拾兰听得很认真,偶尔夹一点菜给蓝鸟吃,通过孙六空警告他少吃点。——她已经发现,这里的饭菜带着淡淡的灵气,想必价值不菲的,她可没有灵石让蓝鸟敞开了吃。
严至节见拾兰坚持不喝酒,略有遗憾,只得自斟自饮了。
略喝了几杯,拾兰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有些微醺了,说话也开始提高了声音,兴奋了起来。
他讲起和几个人一同,去一处地方寻宝的事。
先是在斜月居得到消息,有人召集同伴去寻宝,要求是筑基中期,擅长近战的。他就和一个同伴去了。持有地图的人是个炼丹师,要去一处采药,是一种很难得能修复受损神识的灵草。另三个人是朋友。这样一共6个人,出发了。一路都很顺利,炼丹师还顺路采了不少别的药材。到了目的地,出问题了。
有另一拨人也到了那里,两边都不肯想让,于是就打起来了。
和他们一同的炼丹师发了狠,拿出补充灵力的丹药给他们,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后来,当然是他们一行人达到了目的,顺利返回。
当然,这是拾兰听他的话总结出来的过程。他自己讲的时候,着力渲染自己有多么勇武不凡,对手有多蠢。拾兰看着他的醉态,很无奈,回想自己唯一一次喝酒的经历,难道自己喝醉了之后也是这么,这么让人无奈?所以东方书才不让自己喝酒的?
想到东方书,眼睛就看向了蓝鸟。呃,他趁着拾兰只顾着照看严至节,已经快速地扫空了盘子,很无辜地回望她。
而严至节还在喋喋不休,一句话反复地说,甚至站起身来要拍桌子了。
拾兰看了看唯一很安静的孙六空,才发现,他睡着了。——他居然睡着了!
看到拾兰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孙六空,蓝鸟跳过来,啄了啄她的手,歪歪头向桌上的酒坛示意了一下。
拾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醉鬼,怒了。
抓起孙六空一把塞进了“桃夭”,又拿出一张“冰”符篆一张“水”,站在凳子上,把混合出的冰水冲着严至节的头顶浇了下去。
严至节一下住了嘴,下一刻又大声叫起来:“干什么干什么……”摆出警戒的姿势四处看。
从拾兰站上凳子,周围就有人注意这边了,严至节的大叫引来了更多的人,大家一起看着他被冰水淋湿的头发、衣服贴在身上,因为姿势的缘故更显得肌肉发达。
拾兰连忙从凳子上跳下来,看着他的样子也有些窘迫,连忙出声道:“严——胭脂姐,你喝多了,我想让你清醒一下,别见怪!”
严至节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大约知道自己喝多了什么德行,也不在意。不过被周围那么多眼睛看着,特别是有几个豪放些的女子已经出声称赞了,严至节也有些扛不住,连忙用灵力烘干了衣服,又叫了侍女过来结账。
拾兰囊中羞涩又不了解情况,便坐着没动,只在严至节付了二百灵石之后道了谢,说改天再请他吃饭。
严至节笑道:“那我就等着了。”离了桌又问:“石头,你要不要去楼上看看?”
拾兰道:“楼上是做什么的?”
严至节一边向大厅边上走一边道:“斜月居主要是让修士们有一个互通有无的地方,这里只是皮毛,真正的东西都在楼上呢。我们只能上到二楼,就是筑基期的地方。买卖物品,寻找同伴,或者是买卖消息都可以的。从这里,直接就到楼上了。第一次来必须要有人带着的——哎,你说你又不是女修,我怎么一见你就喜欢呢?”
拾兰听到最后一句时,忍不住脸红了,又招来严至节的嘲笑。实在是,此时两人就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向上升高,拾兰适应不良。
好在,不过几息,就到了二楼,门开了。
踏出门,拾兰感觉一阵热浪涌过来,眼前居然是一个火焰熊熊的圆形大厅,中间有两个人在斗法,靠墙的地方有一群人在看。
由于温度上升,旁边的严至节身上传来浓浓的香味,呛得她咳嗽起来。
严至节也惊讶了一下,笑道:“你刚才想什么了?”
拾兰摇头没有作声,皱眉看着那边人群。
严至节道:“那就奇怪了,刚才的地方能感应到身在其中的人最想要什么,会把人送到合适的地方去。这里是决斗场啊,怎么会来这里?你要看看还是走?”
“我第一次来,看看吧?”拾兰向前走了几步,做出好奇的样子看向战斗中的人和旁边的观战者。
她听了严至节的解释,已经猜到为什么来这里了。她刚才在想,会不会有关于她身世的消息。
如果刚才的空间的确能感应到人的想法,那么,这里的人,要么和她的身世有关,要么知道些什么。
想起沈子寒给的寻缘珠,她有些后悔没有事先滴血上去了。现在再拿出来滴血,怕是太突兀了些。而且,这里有二十个人,也不好确定,先记下他们的样子好了。
战斗中的两个都用的火系术法,面目有些相似,可能有血缘关系。
观战的人有四五个看起来很强壮,或许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严至节已经凑过去压低声音攀谈了。
和他们站得近的,还有另外五六个人,看起来是一方。看着比较轻松。
其余的八个人站在另一边,离他们比较远。神情都比较严肃,有些担心的样子。
拾兰正用心记住他们的样貌,严至节过来把他拉过去,道:“你们看他怎么样?”
拾兰茫然看着他道:“什么?”
最高的那个摇摇头,对严至节道:“得问问头儿的,等会儿吧。”然后转头看向打斗中的两人了。
拾兰又问了严至节一遍,他才答道:“他们在选人,要去浮玉山。我想一起去,你也一起吧。”
第六十五章 隔膜
更新时间2014…8…30 9:06:25 字数:3397
浮玉山,在唐国境内,是笤水的发源地,笤水向北流入具曲沼泽……
拾兰走在林中,回想看过的书中关于浮玉山的内容,与眼前的情景互相对照。她后面是严至节,手放在腰间的香囊上,正快步走着。在他们前后,各有四个人,都一副警戒状态,安静快速地在林中行进。
孙六空安静地待在拾兰头发上,蓝鸟则盘旋在空中做哨兵,通过孙六空来和拾兰交流。严至节则用他的香料消除大家身上的气味痕迹,免得引来什么大家伙。——这也是为什么周围的人都对拾兰和严至节一副保护的状态。
他们的目标,是二百年的双头蛇,要活的。说是他们的头儿给家中一位长辈祝寿的贺礼。
拾兰一开始有些怀疑这个说法,不过严至节说,方家和李家都是世家中信誉不错,这次的目标也不难,即使不能捉到活的,这些人的实力也足够活着回来了。
世家?拾兰在心中想着这个词,却没有问出口。
打头的叫方然锦,是筑基中期修为主修火系术法。他在决斗场赢了之后,对拾兰不大满意,说“没兴趣领呆鸟”。不过严至节坚持,他们又需要严至节在山林中的本事,才勉强同意了。还一脸不耐烦地示意另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人给拾兰讲规矩。
那人是方然锦的好友,也是筑基中期,叫李汉阳,笑嘻嘻地,说的也很简单:“听指挥,跟着走,不要乱说话乱跑,没让你动就不要乱动。”
拾兰不好枉费严至节的好意,也想见识一下,就同意了。
李汉阳又笑嘻嘻地点了六个人,才招呼大家从另一个出口出了斜月居。然后除了拾兰严至节之外的八个人很默契地两两猜拳,最后输的两位拿出了飞行法宝。
被叫做“方块”的大汉拿出的是一条巴掌大的小船,另一个被叫做“梨膏”的细高个拿出一条细长的珍珠链,引来一阵嘲笑。
拾兰被安排用链子赶路,看着严至节和其余四个人坐了小船出发,她有些新奇地随着几人,最后一个跳上已经变成脸盆大小的珠子上,和前面的人隔着两三个珠子。刚站好,打头的“梨膏”就开始起飞了。
巨大的链子在空中甩来甩去,拾兰初时不能适应,伸开手臂努力保持平衡,引来前面几人的笑声,最前面的梨膏还怪叫:“哎呀,小石头要是掉下去,就变成碎石头了吧?”
拾兰不甘示弱,道:“梨膏大哥要是掉下去,是不是就黏在地上捡不起来了?”
中间的三个人也跟着起哄道:“黏糊糊的梨膏!捡不起来的梨膏!”
一番笑闹,拉近了大家的距离,拾兰也知道了,梨膏后面那位看起来很斯文的外号叫“酸梅”,据说很喜欢拽文,还很倒霉;第三个最大声的肌肉男叫“雷公”;拾兰前面外形比较没特点的人外号叫“二狐狸”,是仅次于李汉阳这个“大狐狸”、一群人里面第二心眼多的人,一般简称“二胡”。
这群人出身应该都不错,筑基期的修为,年纪应该也不是很大,拾兰从来不知道人与人之间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玩笑、揭短却不翻脸的,新奇的同时深感此行来对了。
不过,落地之后,拾兰就不这么想了。
蓝鸟忍不住飞到空中去了,孙六空还在睡着,没法叫他回来,拾兰正着急,方然锦就冷笑道:“还真有只呆鸟!”
拾兰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头却看见他忽然向后一跳,掌心出现一簇火苗,向着一抹蓝影窜过去。蓝影快得看不清实体,火苗也跟着在方然锦身周绕来绕去。
拾兰不满方然锦的态度,对蓝鸟又很放心,也不阻止。
其余的人似乎也不当回事,便一起围观,像在看街头艺人表演。酸梅还吟了一句“火树银花不夜天”
来应景,引来一片喝彩。
拾兰一边看着方然锦加大了火力,一边道:“我们要在夜里进山?”
李汉阳似乎很欣赏方然锦此刻的脸色,欣然答道:“我们趁夜通过外围,天亮前打开通道进入内山。”
“内山?”拾兰有些疑惑。
李汉阳也有些疑惑:“你家长辈没告诉过你,世俗界看到的山河湖泊都只是其真正面目的一角?在世俗界,深山老林都是些神秘的所在,是人力无法达到的地方。即使偶尔进入,打不开通道,也是无法看到山林的真面目的。”
拾兰道了谢,才解释道:“我爷爷没有说,只让我自己看。”
李汉阳正要开口,忽然笑了起来,周围一片笑声。
拾兰连忙看向方然锦,就见蓝鸟正扇动小小的翅,把水桶粗的火焰鞭子扇得偏向方然锦这边,烧到了他身上,还很有创意地故意烧掉了他的外衣,露出了内甲。
见拾兰看过来,蓝鸟很得意地连连扇动火焰,把不断闪避的方然锦整个人都淹没在火中。
拾兰咳嗽一声,提高了声音对李汉阳道:“这蓝鸟是我一个朋友临时托我照顾的,我不大能管得了他。抱歉!”
李汉阳还在笑,摆手道:“无妨无妨,他往日总是用火来烧我们,今天也让他尝尝味道。”
拾兰见他不是作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