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惊讶地瞥了妻子一眼,“锦娘,干得漂亮。”
灵玉气得浑身发颤,怒目瞪视他们一会,口中轻念一声“进去”——就要往空间逃!
锦娘立即感受到,这妮子的红痣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就像她身体里藏着一股强悍的龙卷风,升起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要将李燕妮吸进去。
那空间似乎排斥其他的生命体,她想跟进去也不成。花丝越来越吃力,很快便要松开……
“放开……”灵玉挣扎着,脸涨得紫红。
阿泰瞪眼观察着,半晌,大梦初醒地嘀咕道:“老子明白了……”
他此刻也不嫌弃人家是污物了,一巴掌将灵玉敲昏……
然后,从兜里拿出一把短刀来,如解牛的屠夫一般,行云流水向那颗红痣剜了下去。
少量的银血渗出皮肤后,他从她脖子上取出一朵令人惊心动魄的小花来……
花瓣一共三层,最外面是红色,中间是银色,最里面是星空般的蓝色。好像具有实体,又好像没有实体,清莹似水一般的质感……
好似有无限微粒在其间流动。绚烂,美丽,却又强悍到极点。
夫妇俩惊呆了……
这不是那朵食人花的微缩版嘛……
锦娘头晕目眩,脑子里响起战鼓般焦灼的干响。
仿佛到了爆炸的极限。一个巨大的空白笼罩住意识层面。
“微型虫洞……暗能量。”
——她听到自己如是说。
“什么?”丈夫回头一看。
妻子却突然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阿泰惊抽一口气,连忙一把扶住妻子。
*
锦娘再度恢复意识时,看到的是丈夫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眼里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锦娘,你感觉如何?”
“我怎么啦?”
“你晕过去一小会儿。是不是见到……那朵花吓着了?”
锦娘转动视线,看向一旁地上的灵玉。她的脖子上留下一粒浅斑。没有血迹,也没有疤。“哥,那朵花呢?”
丈夫抬起她的手,“你看。”
锦娘定睛一瞧,她虎口的地方多了一粒鲜艳的红痣!
阿泰:“它自己选中了你。莫怕,若是不习惯,大不了老子就狠下心帮你挖出来。”
“这是什么呢?”
丈夫打量着她的神色,半晌才道,“……我的理解是通往空间的管道,或者说是桥梁。它蕴含大量奇特的微粒,形成花的模样。既能依附于人体,又独立于人体之外。是一种奇特的生命形态。而且它似乎有意识,只要以你的意识沟通它,就能……出入那个空间。”
锦娘默默望着手上。
丈夫一时有点瞧不破她的心思,低声问道,“锦娘,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锦娘目光微闪,摇头道,“没有……我们夺了人家的宝贝啦。”
丈夫撇嘴,不无轻佻地说:“说来惭愧,鄙人虽是皈依三宝的佛弟子,干了这样的事却没有半点愧疚。残忍的表相之下是鄙人的无上慈悲之心。佛祖会明鉴的。”
锦娘拉了拉嘴角。
扶着他站起来,注视一幅无聊画作般瞧着地上的灵玉,“我也很惭愧。明明一向自诩善良的,夺了别人的东西却心安理得。一点愧疚之心也没有,好像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丈夫目光一动,凝眸端详她的脸。
一向简单透明的妻子,此时却叫他有些琢磨不透了。
锦娘注意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如平日一般羞涩又温柔地笑了笑。“好啦,宝贝到手了,我们这对虚伪的夫妻也可以打道回府了吧?”
阿泰歪起嘴角对她一笑,“重头戏还在后头呢。你去把她头发解下来,遮住耳朵那块斑。”
锦娘愣了愣。也不多问,依言照做。
丈夫待她做完,抬手撤去结界。爬上草垛子,把那两个男人一揪,往帐营里一抛。
然后,以野蛮的速度拔掉周围二十来棵果树,转眼便清出一大片圆形场地来。
“砰砰砰”——他将果树交错堆到了中央。大掌一拍!
红艳艳的火舌从木头内疾速一舔,卷上高空!
丈夫绕火堆不停地走着。昂首挺胸,表情肃杀,目光从眼底往上挑,瞪视着斜上方的天空。
满脸凶戾之气快滴下来。
——这片十丈方圆的地方,宛如成了邪教祭祀的大火坛。
四方响起了村民如同犀牛迁徙般的脚步声。人都涌来了。
有人在嘶声呐喊:“林子里着火啦,又着火啦——”
不一会儿,果林内外聚集了二三百号人……一个个喘成死狗。
丈夫对锦娘说:“把灵玉仙子架到火堆上去。”
锦娘微微张开嘴巴,瞬间又明白了丈夫的用意。
当下,把花丝一抛,捆住晕迷的灵玉,送去了火堆上方。
凶猛的火舌在灵玉的脚下一尺处肆虐着,试图将她卷入火焰的深处。
围观群众们露出惊惧而迷离的表情,安安静静的……
阿泰戾然望着天上,来回踱着步子,像一头愤怒的雄狮,每迈一步脚下都涌起杀气。
他以令人极度不安的步伐走了一会,向天空大声说:“喂——上头的狗东西,你激怒老子了!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有本事的话就正大光明下来一战,躲在阴沟里对女人使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人物?”
他顿了顿,声音越发狠戾凶残,近乎咆哮地说:“你这只恶心荒唐的大老鼠,老子对太阳发誓,总有一天会踩住你肮脏的尾巴,把你的黑心烂肺掏出来!再拧断你那颗愚蠢的脑袋,撕烂你的脸皮!你给我记住这个誓言!”
他咬牙切齿,粗暴得像地狱里蹦上来的恶兽,“你要灵气是吧!要进空间是吧!好——老子数十声,你立刻把那只该死的女妖送下来,否则,就看着你的灵气下火海吧!”
“一、二、三……”
他嗜血的喊声硬邦邦砸入空气里。宛如要亲手制造一个地狱,无情到了极点。
围观者们无不口干舌燥,眼球都涣散了。
就在他数到九的时候,异况陡然发生!
半空十丈高的地方,忽然掉下一个白衣女子,如同巨大的布偶直直坠落,“啪嗒”落在了火堆旁!
惊声四起……慌作一团!
仰头看去,上方虚空一片平静无波,浩瀚无垠……
阿泰正要上前,妻子却已先他一步,用花丝把那女子吊了起来。
只见她的头颅像瘟鸡般耷拉着。纤白的脖子上,印着两个紫红的大指印。
——显然,脖子已被捏断了!
右耳的下方,赫然有一个指头大小的洞,正汩汩往下流淌着银色的血液!
锦娘用花丝拨开她散落的发丝,缓缓展露出那张脸来。
众人发出惊魂的呼声:“啊——果然是妖精!”
只见那张脸正在发生令人惊悚的变化:一会是锦娘,一会是李燕妮,一会是秦漠,一会是四奶奶,一会儿是里长,一会儿是元庆,一会儿是江员外的妻子,一会是小孩;一会儿是老人……
众生面孔在那脸上轮番闪现,画面可怖至极!
四周炸锅一般,惊声此起彼伏。
后来,那张不停变幻的脸终于缓缓定格,成了一张惨白清秀、与灵玉有六分相像的妇人脸庞来。
阿泰的目光向人群一扫,一把揪住兰芳大姐的秃头男人,“瞧见没,夜里与你苟合的,就是这只吸人阳气的妖精!”
秃头大肚的男人鼓着眼珠,抖索着肥厚的嘴巴,当场晕了过去!
阿泰又残暴地把李元庆一扯,磨牙吮血地说:“老子清楚,你小子也是上头的人。你别当老子是蠢货!”
李元庆瘫软着,面如金纸,跟前的袍子尿湿了一大片。
阿泰扫视众人,掀起嘴皮子说:“以后谁敢乱嚼舌头诋毁老子的女人,哪怕是一个字,也定然叫你生不如死!这种警告老子只说一遍!言出必行!全都睁大眼睛瞧好了——”
他把李元庆往地上一掼,一脚往他的裤裆里踩去……
元庆撕心裂肺,“啊——”
……
锦娘静默瞧着这场近乎血腥的报复。
蝼蚁众生被吓得面无人色。火光在他们的脸上跳跃着,如同镀上一层噩梦般的幻影色泽……
她把灵玉放回地面,毫不犹豫将李燕妮抛进了火海。
一股银灰色的烟雾在火堆里升腾起来……
锦娘静静凝视着。
这个结局,跟那本垃圾书好像有出入了——她不是被阿泰捏死的!
是哪里出错了?还是说,那种书根本不足为信?!
还有,她耳下的那个洞……难道,她原本真的有个红痣吗?
如果是这样,现在被人挖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没看懂的下回男主有讲解。这章的信息量有点大。
第54章 安慰
锦娘认为; 丈夫这场操作是成功的。
首先,把敌人在意的灵气空间夺到了手。
其次,铲除了李燕妮那个妖孽大患。
最重要的是; 一举逆袭,捍卫了她的清白名声!
可是,两人回到家时,丈夫却闷声说了一句:“老子失策了。气死我了。”
他闷头走进房间,往床上一趴,一动也不动了。
——像个考了零分的孩子。
锦娘诧异极了,“咦; 哪里失策了?不是大获全胜了吗?”
他拿被子捂住脑袋; 丧气地说,“输就输在老子不该取下那朵花的; 应该把那灵玉直接架到火堆上……或者干脆绑架回来; 跟他们慢慢熬。”
“不取根本不行啊……当时; 她都快被吸进去了!”锦娘抗议道,“再说……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不懂。”他瓮声瓮气地说; “老子表面赢了; 其实输了。”
锦娘愣眼琢磨片刻; 没明白。
“哪里输了嘛——李燕妮那只大妖精死了; 不就是最大的胜利吗?”
“你错得离谱。”
他把脑袋深深埋进被子里……
好半天不肯说话。
锦娘:“……”
她家这头庞然大物,有一身坚硬的钢筋铁骨。长近两米,重逾两百斤,横在床上宛如一个海面的浮岛; 十分的壮观。
打起架来像死神,骂起人来像凶犬——可是,这会儿却赖皮地趴在床上,如孩子似的撒娇要人安慰。也真是没谁了。
——锦娘想笑又不敢笑。
默默酝酿半晌,撸着他粗黑的大辫子哄劝道,“我不懂你的话。但是作为一个丈夫,你保住了妻子的名声。以后我在村子里行走,就不至于遭那些妇人毒舌唾骂了!你知道这有多了不起吗?”
丈夫一时趴着没动。静静的……
可是,这话却像甘露似的渗入他的心里去了。
这朵雄壮的娇花慢慢复活,懒洋洋坐起了身。凝视妻子道,“话虽如此……”
锦娘好笑地瞧着他,轻声道,“要不要我去叫徒弟来,学学你撒娇的样子吧。”
丈夫抖动嘴角,白她一眼说,“谁撒娇了……老子只是心里光火。没想到,上头的畜生虽然龌龊,脑子倒是挺灵光!”
“……此话怎讲嘛?”
他不情愿地沉默好一会,“你瞧见没,李燕妮的耳朵下面……”
锦娘的表情略深,“嗯。她的真身上可能确实有个红痣,被人挖走了。”
丈夫抿了抿嘴,犯了错似的垂下眼眸。
锦娘被萌翻了,忍笑问道,“这说明她也有个空间通道……一朵花?”
“没错。老子自命天下无敌第一聪明,却把这种明显的可能性忽略了。简直是混账透顶!老子一定是被秦漠传染了,脑子里有锈了……”
“好啦,少拿徒弟背锅。”锦娘止住他,“按照你上回的说法……与咱们重叠的有两个空间。一个是灵玉能进去的有灵气的空间。我假设它在下方;另一个空间就是‘上头’呗,那么……”
“嗯,李燕妮的‘花’,就是能出入‘上头’空间的通道。”
他顿了一下,闷声道,“若我猜得没错,和灵玉一样,她们都是唯一能进出的人。没有这个桥梁,谁也别想穿越空间,哪怕无限接近、无限重叠也不行。这就像钥匙一样。”
锦娘:“……”
那么,现在这把钥匙被人夺走啦。
啊哟……
他愤愤地说,“照我猜测,她就是替上头传话的使者,专门在下界发展大量信徒,搜集灵气,再供奉到上头去。就是这么个角色。”
锦娘脑子里一动,“难怪寡妇说上头把她当宝!”
“对。”阿泰懊悔地揉搓着大腿,“老子斗胆猜想,连她自己也不知怎么进出的,大概以为自己就是意念一动就好了!所以,这秘密一直藏在她身上,不为人知道。上头也只能依赖她,进行组织间的信息传递。”
“哇,我难以置信。”锦娘困惑不解,“她如果真的拥有如此尊崇的地位,还需要到处牺牲色相吗?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低贱呢?”
“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阿泰眼神淡漠地说,“毕竟,我们对他们组织的真正形态还不清楚。上头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这点我们也毫无头绪。”
锦娘感觉脑子里蜘蛛丝乱飞,好似织出一张巨大的迷网。
不待她继续提问,丈夫又漠然道,“但是,老子肯定的是,上头有个十分聪明的家伙。老子这回输了他一把。”
“呃,你说出来,我帮你裁判裁判?”
“那人原本肯定是不知她秘密的。”他不无沮丧地叹了口气,“但是,就在窥见咱们对灵玉的做法之后。他明白了一切,立刻就把李燕妮宰了。”
妻子沉默着,整理了一会思绪,“咱们动手时不是在结界里吗?”
“话是没错。”丈夫如忏悔似的,微微低了头,“但是,老子让你把她头发散下来就是欲盖弥彰了。对方聪敏过人,肯定琢磨出来了。”
“咦?可是不散头发的话,一眼就能瞧见她的痣没了吧?那效果不还是一样?”
“所以,老子说不该夺这空间的。”他拉起妻子的手,抚摸那颗红痣,“应该直接把她架火上去,狠狠威胁他就行。”
“……那也行不通。‘花’的吸力太大,我根本捆不住她。到时你的狠话还没撂完,她人已经逃进空间了……那咱们可成大笑话了。”
丈夫用一种“所以都怪你没用”的眼神瞧着她——似乎想把责任赖到她身上来。
锦娘扯了一下嘴角,“好啦,我觉得这事儿真的不怪你……我不明白的是,对方既已发现灵玉的空间被我们夺了,为何还要吃你的威胁呢?他就算想夺李燕妮的‘花’,何时下手不好,非要这时杀了她来助长你的威风?”
丈夫默然不动,半晌才坦诚道,“这就是老子气到要窒息的地方。表面上老子胜利了,但这胜利却好像对方施舍的!”
锦娘:“……我不喜欢这说法。胜利就是胜利,如果你没有这般操作,我也就只能认下□□之名。然后,咱们就眼睁睁看着李燕妮满世界作乱了,拿她没法子。”
“不必安慰老子了。”他任性地消沉着。
“那你说,对方为何要配合咱呢?彼此不是针锋相对的仇人吗?”
“我想,那人可能对李燕妮积怒已久。人被丢下来时,老子甚至能感受到她脖子上残留的冰冷杀气!他很愤怒,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杀了她!”
“啊……”锦娘沉默着。
半晌才回神一笑,揉搓他的脸说,“好吧……其实你还是比他厉害。你一会儿就摸清了红痣的门道,他这么多年却没发现呢。”
“要不是你的花丝死死拽着,老子也发现不了。”他咕哝道。
“咱们对上头毕竟知之甚少。能精准地把握敌人脉搏是不可能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在我心中还是万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