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帝不由皱了下眉,他当然想亲自送她回去。但是丢下这些人,对他心生不满也罢,就怕他们对她也生出不好的想法来。
抿了唇道,他招来刘义,语气淡淡的道:“替朕送皇贵妃回去。”
虽然启元帝没有多说一个字,但是刘义却依然打了一个寒颤,他不敢想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会是怎么一个下场。
“皇上您放心,奴才一定好好的将娘娘送回凤阳宫,不敢有一丝疏忽。”
启元帝嗯了一声,转而换了一副面孔,缓缓的朝元歌道:“等朕忙完了,立刻便去看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便吩咐身边的人去办。”
“或是打发人,让刘义去办也是一样。”
元歌的心头发颤,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抿唇道:“那臣妾便先告退了。”说完刚想福身行礼,却被启元帝伸出的手稳稳架住了。
“去吧,不必多礼。”
第167章 九月授衣
坐在步辇上,元歌有些困顿的掩唇打了个哈欠。现在天气已经慢慢凉爽了起来,这样的气候让人成日里都懒懒的,只想在塌上好眠。
元歌也是如此,用手帕擦掉眼角,因打哈欠而溢出来的泪花,心里想着回去后,便要躺下睡上一会儿。
一路顺顺利利的到了凤阳宫,刘义心里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单膝跪地道:“娘娘,奴才这便回去向皇上复命,请娘娘容奴才这就告退了。”
“去吧。”元歌点点头,示意人送俩步。
刘义态度恭敬的离开,结果才出了凤阳宫,就看到一名妆扮清丽的女子往这边来了。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来凤阳宫求见皇贵妃的。
想到这里,刘义便站住了脚,等那个女子慢慢走近了。
“给小主请安。”嘴上这么说,但是刘义却连腰都没有弯一个,不过语气却是挑不出什么错来的。
清答应哪会真让御前的总管给她请安,立刻就道:“刘总管客气了,快快免礼。”不过说完脸色就有些不好,因为她发现对方,本来就没有打算朝她行礼。
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她开口道:“我还要去拜见皇贵妃娘娘,便不耽搁刘总管办差事了,刘总管请便。”
刘义如今虽然才三十许,但是却已经见了太多。这些低位份的妃嫔们,在他的眼里虽然什么也不是,但是面上却从来好言相对的。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低位份的女子,是不是明天就走了运道,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刘义笑着道:“正是要办事呢,皇上命我护送娘娘回宫,正要回去复命。敢问小主这是要做什么呢?这些菊花的品相倒也不错。”说着看了一眼清答应身后,宫女手上捧着的几枝淡黄色的菊花。
清答应顺着视线回头一看,面上带笑道:“这是为娘娘挑选的几枝菊花,也不知道娘娘可会喜欢。”
如此普通平凡的菊花,会喜欢就有鬼了。刘义心中暗笑,凤阳宫里菊花一种比一种名贵珍稀,怎么看的上这种随处可见的菊花?
而且这几枝菊花,已经被剪了下来,这一路晒过来,都有一些发恹了。
清答应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刘义的那股子轻蔑,她抿了抿唇,脸上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她强撑着笑脸,道:“还要去拜见皇贵妃娘娘,就不打扰刘总管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刘义也没有拦,只是在清答应走出俩步后,微微提了些声音道:“小主还是回吧,娘娘从祖庙回来,正是疲累的时候,怕是没有什么心思赏小主的菊花。”
“娘娘若是身子不爽利,还得见小主,这样怕是不好。我回去了,也不好和皇上回话。”
刘义看了眼清答应僵硬的背影,嘴角含笑的道:“小主,还是回吧。”说完也不管对方如何行事,直接转身离开了。
平儿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小主,咱们还去不去凤阳宫啊。”
清答应的手紧紧的攥着,抬眼看着前面巍峨瑰丽的凤阳宫,又回头看了看那几枝菊花,只觉得嗓子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布,让她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咬了咬牙,她面无表情的道:“不去了,没听到吗?皇贵妃娘娘正在休息,怎么会有心情见我。”又怎么会看的上这几枝菊花呢?
清答应已经看见了,凤阳宫门口处,都摆上了几盆开的正盛的菊花。看起来就不是凡品,这些菊花她从来没有见过,说不定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平儿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说话,现在她真是越来越怕这个小主了。明明小主依然像以前一样,说话温声细语的,但是她却时常被那冷冷的眼神吓住。
如今扶香院里,人人都道清答应是个好性子,为人厚道不计较。只是她们都没有看见,在她们转过身后,小主那冰冷的目光。
只有她看见了。
凤阳宫里,元歌将人把软塌搬到了桂树下,凤葵儿也被挂在了树枝上,不时轻轻的清鸣一声。元歌闻着桂花和菊花的香,不久后便打了个哈欠,身上搭着一条薄被,缓缓的睡了过去。
启元帝来时,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副画面。周遭摆着几盆菊花,桂花的花朵被吹落树梢,落在树下的安眠的人身上。仿佛那里的一方天地,远在尘世之外,任何人都只能远远的看着,不能踏足其中。
不想扰了她的清静,启元帝将人都挥退,自己站在一边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满眼都是塌上眉目如画的人。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元歌本就是浅眠,被人盯了这么久,哪里会没有一点知觉。她闭着眼听了听,见周遭这样的安静,便明白过来在看着她的人是谁。
能够将守在这里的人都挥退,除了启元帝之外,还会有谁呢?而且大约是被看多了,她总能察觉出,启元帝不同旁人的目光。
静静的躺了一会儿,觉得身子都有些发僵了,元歌便只好睁开了眼。她装做是刚刚醒来的模样,刚想唤人,一抬眼便看见启元帝大步朝她这边踏了过来。
微风缓缓吹过,点点桂花飘飘落下,元歌不由轻轻眯上了眼。在朦胧的视线中,启元帝坚定而缓慢的靠近着。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有些心悸。
“皇,皇上?”明明知道是谁,可是她的语气,却忍不住的有些疑惑。
“嗯。”启元帝在塌边站定,抬手取下她头上的桂花,低着头嘴角含笑道:“是朕,可是睡好了。”
元歌身子一动,刚想自己坐起身,就被启元帝伸手扶了起来。她愣了一下,才有些恍然的轻声道:“谢皇上。”
“谢什么。”启元帝脸上的笑就一直没停,他撩起袍角坐在塌沿上,将元歌的手握在了手心里,触手却是微微的凉意。
他眉收一皱,开口道:“可是冷了?”
元歌轻轻摇摇头,刚想说不冷,哪知身上的暖意已经散了,被风一吹便觉得身上有些发寒。
“看你。”启元帝轻笑:“还说不冷呢。”他脱下了常服的外衣,轻轻的为她披上了。
第168章 为了
不同之前故意营造出来的气氛,此时俩人之间,缓缓流转着一抹淡淡的温馨。元歌低头看着身上的外衣,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启元帝的气息给包裹住了。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轻声道:“多谢皇上。”
闻言启元帝轻声笑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元歌的额头,开口道:“竟这样客气了起来,可见是还没有睡清醒。”这样的她,比清醒时的模样,更加让他心里发甜,只愿俩人能够长长久久的这样下去。
从前总觉得启元帝是在做戏,可是现在元歌意识到,这些举动之中也有几分真心,她便在面对启元帝时,总是浑身的不自在。
好似无形之间,心气就矮了一截。
见元歌有些沉默,启元帝只当她是刚醒,人还有些懒怠,笑了笑便扬声道:“来人,上一盏温水来。”
这些东西者是时时备着的,启元帝极其自然的,伸手端起茶盏,递到元歌的嘴边温柔的道:“喝吧,润润嗓子再来陪朕说话。”
元歌无奈,只得低头启唇喝了俩口水,再抬头就见启元帝拿出一方明黄色的帕子,伸手为她擦了擦嘴角。心中无力的叹了叹,她见启元帝清爽的模样,开口问道:“皇上,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难道没有设宴同宗室叔伯们同饮?”
启元帝搁下茶盏,让人拿走,接着握着元歌的手,笑笑的道:“自然是设了宴的,只是朕却是用水换了壶中的酒水,饮了三杯便离席了。”
“这是为何?”元歌微微诧异了起来。
启元帝倾身抵着元歌的额头,满目柔情的道:“当然是为了我们的孩儿呀,朕问过了付御医,说是若想生出来的孩子体健安康,父母最好不要饮酒。”
“除了有些场合免不了要饮酒水,朕一概以水充酒,这样的话,不论福乐儿你是哪一天有孕,我们的孩儿都会健健康康的。”
元歌的手轻轻一颤,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而启元帝也察觉到了,拢了拢她披着的外衣,开口道:“怎么了?还是觉着有些冷?”
冷?元歌又是摇头,怎么会冷呢?她只是感受到了意外的暖意,有些不知所措,有些难以面对。
见她又是摇头,启元帝也不再多说,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低头道:“虽说福乐儿也才及笄不久,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是孩儿的娘了,怎么能任性?”
“现下天气忽冷忽热,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听朕的,回屋子里去,在里边说话也是一样。”
“嗯,听话?”说着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温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元歌的手顿了一下,便抬起胳膊环住了启元帝的脖子,她垂下眼眸一脸温顺的应道:“嗯,臣妾听皇上的。”
启元帝爽朗一笑,说不出的畅快和舒心。他轻柔的抱着怀里的人,踏步往殿中走去。
挂在树枝上的凤葵儿,正眯着眼瞌睡呢,突然听见启元帝的笑声,扑棱了下翅膀惊醒了过来。
“娘娘吉祥,娘娘吉祥!”
架子晃悠了一会儿,慢慢的停住了,凤葵儿例行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翎羽,开始梳理起身上的羽毛。
廊下的柱子旁,突然出现了一抹身影,她左右四顾一眼,便将视线投向了挂在桂花树下的鸟架。她轻轻一笑,便抬步朝桂树的方向走去。
听到动静的凤葵儿,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打理起腹上的羽毛。
她脚步放轻快速靠近后,再一次扫了眼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便快速的抬手朝凤葵儿伸去。忽然一阵不小的风吹来,架子被吹的直晃悠,凤葵儿轻叫了俩声,扑扇着翅膀保持着平衡。
这一耽搁,便让她的手缓了一缓,然而等她想再次伸手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低声咒骂了一声,不甘的看了看悠哉的凤葵儿,最后只得快速离开了。
周良辰将鸟架子拿下来,摸了摸凤葵儿的翅膀,笑着道:“小祖宗,今个儿你真是英武不凡。”
凤葵儿轻鸣了一声,张嘴便道:“小蹄子,小蹄子!”
“又是这三个字。”周良辰恨不得捏住凤葵儿的嘴,这只傻鸟难道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三个字,它的翎羽才让那个煞星给拔了?
“快收声吧,小心又被人拔了翎羽。”
提着架子,周良辰脚步轻快的离开了。眼下他也不和胡九去争,只管看好了这只小祖宗就成。他算是看出来了,主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要他不出差错,那么他便会有站起来的那一天。
他是主子亲口提起来的人,主子必不会让后来的人,将他给踩下去,来打他的脸面。胡九,走着瞧,看看谁才是凤阳宫的第一太监。
回到屋子里,启元帝见元歌还是一副懒懒的模样,便开口道:“可是觉得无趣?若是你喜欢,那便办个重阳宴也好,桂花宴,或是菊花宴都好,让她们陪着你热闹热闹。”
元歌斜了启元帝一眼,撇了撇嘴道:“有什么好热闹的,闹腾的让人头疼,臣妾只想安安静静的。再说了,办宴的话,少不得要饮酒。”
说着元歌便摸了摸肚子,心里数着自己葵水的时日。再有十六日,便是她葵水该来的时候。若是不来的话,那么该来的就已经来了。
启元帝笑着道:“也是,是朕说错了。”
“你既不喜欢那便罢了,便让身边的人多陪你说话。朕也想多多陪着你,只是朕却也有该做的事,和该承担的责任。”启元帝抱着人,窝在贵妃塌上,下巴抵着她的头轻声说道。
“。。。。。。嗯。”元歌闭了闭眼,轻轻的应了一声。因启元帝态度而起的不安,一点点的散去。
确实,启元帝他有他的责任,而她也有她的心愿。他要守住这这万里江山,担起大武皇帝的责任,她也要守住自己心中的最后一片净土,家人是她最后仅剩的东西。
所以从一开始起,他们俩人便是站在了对立面,中间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第169章 忠言
朝堂上气氛糟糕极了,因为就在启元帝示意,刘义上前一步扬声‘有本启奏,无事退朝。’之后,张御史突然站出来说是有本要奏。结果,奏章上的内容,却是弹劾皇贵妃不堪为后的。
启元帝冷冷的道:“张忠言,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竟然敢对朕的皇后有所不满。”
张忠言腿肚子直转筋,但是谁叫他落在把柄在人手里,不得不站出来捅这个马蜂窝。听到皇上的冰冷的语气,他又忍不住抬眼看了看站在前方的一抹身影。
那深紫的官服,正是皇贵妃之父,李相。
张忠言闭了闭眼,为了保全家小,只得豁出自己的一条命。他咬了咬牙,抬头道:“臣不敢对皇后不满,只是皇贵妃还不曾封后,且皇贵妃也不堪为后。”
“放肆!”启元帝怒声道:“朕金口玉言圣旨已下,虽还不曾正式册封,但是皇贵妃已经是朕心中的皇后,你竟敢出言不敬,到底有何居心!”
此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朝李青志看去,只见他面无表情的侧头看了看,仿佛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是只有很少的人,看见他左手的拇指微微动了动。
不过也没有人当回事。
就在这时,吏部侍郎出列,拱手禀道:“皇上,臣看张御史是无人可弹劾,竟把眼睛投到了皇上的后宫之中,此事简直荒唐至极!”
张忠言满头的汗,但没有一点退却的意思,开口道:“皇上,臣并不敢窥伺后宫之事。只不过中宫皇后,乃是皇上的妻子,其身份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因此人选不得有一丝含糊,不然轻则让黎明百姓轻视皇室,重则动摇社稷根本,不能有一丝大意啊!”
启元帝紧紧的捏着拳头,忍着让人将张忠言拖出去的冲动,怒气满满的说道:“张忠言,你当真以为忠言二字,便可以遮掩了你以下犯上的罪责么!”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沉声道:“皇贵妃李氏出自大家,幼承庭训,生性宽和,恭顺端庄,贤良淑德。是皇后的上上之人选,到底哪里不堪为后!”不过刚刚说完这些话,他心中便是一紧,因为他看见张忠言,紧皱的眉头似乎缓缓松开了一些。
既然张忠言敢冒大不韪,在朝堂上公然弹劾他属意的皇后,定是有理有据的。而他因为愤怒,在这里大声斥问,反倒给了张忠言颠倒黑白的机会。
眼见张忠言张口要说什么,启元帝连忙怒声道:“闭嘴,朕不想再听到你胡言乱语,退朝!”快点走,不能让其在这朝堂之上,说出不利她的话来!
但是已经晚了。
张忠言高声道:“皇贵妃李氏阴狠毒辣,只因芳华刘氏桀骜不驯,便毁其容貌害其性命!皇贵妃李氏生性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