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宠先上前来,取出了一根针与自司马馗身上取出来的针一对比,无论大小做工皆是一样。
传于其他人的手上,看着这一模一样的银针,果然是同出一家。
“是谁丢的针包?”钟繇一问,曹盼道:“不知,不过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针包上,你说什么气息最浓?”
众人还没明白曹盼话中之意,曹盼已经轻笑而问道:“不知哪位公子身上熏的是栈香?”
问到身上的熏香,三人皆一顿,却都没有回答,曹盼道:“本来想给其他两位一个机会,不过显然你们并不需要。我既然能闻得出这针包上的香味,难道我会闻不出你们身上的香味?”
说道间,曹盼站在那温和的郎君面前,也是一开始就挑明的问曹盼是不是怀疑他们杀害司马馗的人。
“这是哪家的公子?”曹盼站定了回头问了一句,满宠答道:“这是韦氏的韦任韦公子。”
曹盼笑了笑道:“若只以身上的香气就断定你是杀害司马馗的人,你一定不服。那你注意到了吗?你自己的手,与他们两个人的手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韦任却依然温和地道:“尚书令说笑了。”
“是不是说笑,比一比自见分晓,阁下也不必心急。”曹盼也同样稳稳地回了一句。
直接将韦任的手与其他二人的手推到了一块,世族公子啊,一个个手养护着十分精细,比起女人的手来也不看遑多让的好看。
曹盼瞧着他们那白晳的手背,轻笑出声来,“还请三位把手翻过来。”
这个要求并不算突兀,另两人已经将手反了过来,倒是韦任一顿,这样迟疑的表现,曹盼却不紧不慢地道:“怎么?怕了?这手拿的什么东西最多,人可以不认,但是手会自己认的,你说是吧。”
有人还没明白曹盼这话里的意思,然而钟繇与满宠却已经懂了。瞧着曹盼的目光露出了惊叹,连这样的细节曹盼竟然都能注意到,莫怪曹盼从一开始就稳。
第296章 宣告
“尚书令之意,任不解。”韦任装着一副懵懂的模样。
曹盼道:“你明不明白不重要,别人明白就好了。”
“你这一双手啊,注意到你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与别人的有什么不一样了吗?”曹盼指着韦任的手与旁人作了一个比较,韦任仔细一看,目光流露出了一丝惊恐。
“人的身体会把一个人的习性告诉旁人,士人写字的手,食指会有茧,练武之人用不同的武器,他们手上的茧都会不一样。阁下的针法如此之厉害,必然是常年练出来的。”曹盼将他的手牢牢地捉住,“钟寺卿,我说得对吗?”
将韦任的手摊开在众人的面前,钟繇道:“尚书令所言所非虚。”
便是肯定了曹盼刚刚说的话是有理有据的,韦任道:“难道我的手与旁人不同就能证明是我杀了阿馗?”
“你说错了,你的手与旁人不同并不能证明就是你杀了司马馗。而是你的手之不同是只有那针法高明的人才会这般不同,而你又恰恰是在司马馗死前与他接触过的人,恰恰司马馗又是死于银针之下。世上之事,真正的巧合太少了,尤其是在杀人的现场。”
“你,你放开我。”韦任的手叫曹盼捏住了动弹不得,他冲着曹盼说话,想让曹盼放开他。
“那可不行,我若放开了你,你藏在袖里的的两枚银针岂不是要朝我射来,我可不是司马馗。”曹盼轻笑着说,满宠已经上前去将韦任的袖翻找了一遍,竟然真的发现了两枚银针。
满宠没有二话的将银针取了去与先前的对比,果然与杀死司马馗,还有曹盼找到的银针都是一模一样的。
“司马公,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曹盼哪怕扣着人也没有错过在场的那些人是什么反应。
司马防在见到韦任手中的银针时面露出的不可置信,曹盼看得清清楚楚,故而有此一问。
“韦任与我儿自小交好,他怎么会,怎么会?”司马防怕是也没想到曹盼对他如此之关注,连忙地解释。
曹盼道:“只怕这人的目标并不是司马馗,而是我,对吗?”
韦任连藏在袖中的唯二两枚银针都叫满宠拿走了,证据确凿之下,他再否认也是无用的。
“你既有自知之明又何必再问。”韦任一改刚刚的温和,刺了曹盼一句。
曹盼轻轻地笑了,“果真如此。既然你觉得不必再问,那就不必的多说了。”
说着松开了韦任的手,众人都要松了一口气,却见刀光一闪,血溅四射,韦任更是完全的没想到,惊恐地看向曹盼,但他的脖子血流不止,而曹盼手中持着她的剑正要滴着血。
“嘣!”的一声,韦任抽搐着倒在了地上,死死地盯着曹盼,死不瞑目啊。
“我要杀人只光明正大的杀。”这番话不是对韦任说的,而是在场的这些人,这些世族。
崔琰或是钟繇在见到曹盼竟然直接取了韦任的性命时,要出口的话随着曹盼这一声宣告而消失殆尽。
“想要陷害我的,搭上你们世族子弟的命来陷害,极好啊。不过,这一次我只诛首恶,下一次,就不仅仅是诛一个首恶了。”人善被人欺,曹盼觉得自己一直以来不杀世族的惯例,随着世族们一个个的得寸进尺的表现,甚至还有她即将要做的事,不得不打破了。要杜绝陷害的可能,有什么比直接宣告她的做事风格更好的?
杀人,她要杀谁只管光明正大的杀,藏着掖着的不是她的风格。
“既然真相已经大白了,诸位也没什么话要说的了吧。”
曹操对于曹盼当众杀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都该散了。
“司马公,我儿道为你捉住凶手,如今言出必行,司马公将司马公子带回去吧。”曹操还是念着司马防的举荐之情,而且司马馗也死了,司马馗对曹盼说的那些话,曹操也就不追究了。
“不过,司马公该好好的教教府上的公子。”纵不追究,同样的事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曹操这番告诫,司马防明白曹操所指,连忙与曹操作一揖,“是。”
“走,阿爹送你回去。”曹操朝着曹盼如此说,曹盼答应了一声,曹植这酒半醉半醒的,看到曹操与曹盼走,回头唤了一声德祖,杨修道:“子建公子也回去休息吧。”
燕舞立在曹植之侧,曹盼让她送的曹植回府,曹盼今无其他吩咐,她自然还是要照做。
不过,很快曹植便被曹操叫到了前头。
曹操是坐车驾出来的,曹植被叫来的时候曹盼与曹操对坐着,曹植与曹操作一揖,“父亲。”
“上来。”曹操与曹植说了一句,曹植爬了车,曹操扫了他一眼,“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骤然被问到的曹植懵了,半响才回过神来道:“父亲是指司马馗被杀一事?”
曹操喘了一口气,曹盼道:“阿爹气什么,别吓着子建哥哥了。”
作为当事人的曹植完全不明白曹盼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来,抬眼看了曹操,却见曹操果然阴着一张脸,曹植……
“司马馗被杀,为什么被杀?”曹操从牙缝里嘣出这一句来。
曹植不算蠢到底,“为了陷害明心。”
曹操听着脸色总算是好转了些,“不错,就是为了盼盼。你没从这件事里看出其他的事来?”
“还有世族们的态度。世族们想杀明心。”曹植继续将自己的猜测道出来,这下曹操的脸色算是好了,“不错。但你想明白了为什么他们想杀盼盼了吗?”
曹植道:“先时我就提醒过父亲,明心一再与世族作对,早晚会惹出大事的,父亲之前不是听不进去?”
刚刚脸色好点的曹操被曹植这一句说得气得胸口阵阵起伏,曹操依然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问道:“如此依你所见,盼盼当如何?”
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曹植想了想,不禁瞅了曹盼几眼,曹盼道:“子建哥哥尽可畅所欲言,再难听的话我都听说过,就像刚刚司马馗骂我杀师我都没动他,你可是我哥哥。”
虽然是同父异母的,但是看在曹操的面子上,无论曹植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曹盼都不会要他的命,绝对!
曹植是觉得自己刚刚沾了曹盼的光,喝了许多想喝没能喝到的酒,转头就跟曹操说她的不是,虽然是当着曹盼的面,自诩君子的人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但是这些话卡在心里也难受啊,曹植道:“适才明心就不该杀了那韦任,借韦任可与世族交好。”
对此,曹盼不能说曹植说得不对,“子建哥哥甚是崇拜世族啊。”
“世家子弟,端正雅正,满腹才学,是我辈之楷模。”曹植一副羡慕的模样,那副模样让曹操的脸更黑了,气得直指曹植道:“下车,你自己回去。”
被曹操刚叫上车都没坐热的曹植茫然地看向曹操,“父亲不觉得?”
这是嫌气得曹操不够啊,曹操觉得他再多看曹植一眼怕是要忍不住对曹植动手了,故而厉声道:“下车。”
车驾停下了,曹植也不敢真惹了曹操,缩着脖子与曹操作一揖还是乖乖地下了车,曹盼探头与燕舞道:“送子建哥哥回府。”
“是!”燕舞应声,曹植这次没带了侍从,他那半醉半醒的模样,不小心着点万一就叫人给算计了,亏的是谁?
曹操虽然生气,见曹盼纵然被曹植说了一顿表达对她的不认可,却还是让人将曹植送回府,心还是被暖了暖。
“你怎么就不是个郎君呢?”曹操又是忍不住地感慨,曹盼动了动头道:“我觉得生为小娘子挺好的。”
完全当是听不出曹操话里的意思,也当作不解曹操为之遗憾的是什么。
“今天的事,你说子桓有没有参与其中?”曹操心暖了之后问曹盼的这话差点把曹盼吓着了。
“应该不会吧。”曹盼还是公道地说了一句,“没有这个必要。”
曹操却冷哼一声,曹盼道:“不过是巧合而已,那韦任只怕也是适逢其机所以才会突然杀了司马馗栽赃我。我会跟子桓哥哥到食肆的事,没有任何安排的可能。况且,子桓哥哥请我原本是想让我到他府上的,还是子建哥哥跟杨修来了,这才改到了我那食肆。”
曹盼一一给曹操分析着,曹操听着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那司马懿?”
“总不会阿爹怀疑司马懿吧,死的那一个可是司马懿的亲弟弟啊。”曹盼一下子明白了曹操所指,曹操这是怀疑司马懿布的局。
“正是因为那是他的亲弟弟,没有人会想到他会这么恨,故而才最有可能。”
“那理由呢?司马懿用自己的弟弟来陷害我,只为了把我从尚书令的位置上拉下来,这也不够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是得多坑啊,司马懿擅忍,她的存在并不足以让他出这样的狠招。
曹操道:“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只怀疑而不是肯定。”
正是因为曹操思来想去也觉得司马懿不像是那样轻率出手的人,所以曹操才没有肯定这里头究竟有没有司马懿的手笔。
“从前我看阿爹对司马懿挺有好感的。”曹盼实事求是的说,也是对于曹操如今的态度表示不解。
曹操道:“别告诉我你在上庸郡就没注意到许都或是邺城的动静。得了司马懿的相助,你子桓哥哥如今在世族的地位那是一日千里。”
“嫡长承袭向来为世族们所推崇,纵无司马懿,支持子桓哥哥的人也比子建哥哥多。若非你偏心子建哥哥,子建哥哥根本无力与子桓哥哥抗衡。”
第297章 皆归
老大的一句实话,然而曹操却不以为然,“就以今日之事来说,你就更喜欢你子桓哥哥?”
曹盼当然不会以为曹操这会儿还能不知道曹丕半道退席的事。
“兄妹之间哪有那么多的讲究。”曹盼还是帮着曹丕说好话,她绝对不当挑拔人家父子关系的人。
再说了,曹操与曹丕的感情不好,曹操这心里憋气才是最伤身的,曹盼无所谓曹丕的态度,却是紧张曹操。
“连妹妹都如此对待,他还能容谁。”没想到曹盼明明是想平和曹操的怒火,一不小心的却成了火上浇油。
曹盼直接闭嘴了,曹操还能没发现曹盼那点小心思,一眼看了过去,“怎么不说话了?”
“挑拔父子感情的恶人我不做。”曹盼非常直接地告诉曹操,曹操却是笑了,“说来你从来不在我的面前说过你那些哥哥的好与不好。”
“阿爹自己能看到,好不好的用不着我说。”曹盼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所以也这样脱口而出。
曹操看着曹盼道:“你心中坦荡,不非议于人这样很好,但是受了委屈也要告诉阿爹。”
显然今天曹丕半道离席的事成了曹操心中的坎,虽然她不是存心坑的曹丕,但这无意把曹丕给坑了,那也怪不得她吧。
一会儿的功夫曹盼闪过这样的念头,最终还是半天没有张口。
“今日之事,杀人以昭示做得很好。”曹操觉得只要不想他那些个儿子,对于曹盼处理的手段他是极其的认可。
曹盼道:“阿爹不怪我招了世族的不喜就好。”
俏皮地冲着曹操眨了眨眼,曹操道:“又作怪。”
“我这尚书令的位子可是还没坐稳呐阿爹。”曹盼像是不经意地吐了一句,曹操道:“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若是依我之意,连根拔起,可惜替换的人还没有。”曹盼才说了前半句曹操已经瞪大了眼睛,赶紧的把后半句给补上,曹操哼哼的一声,“如今毕竟还是汉室天下。”
曹盼看了曹操一眼,“答应荀师傅的事,阿爹会做到的。”
这般的笃定,曹操却笑了,“对,我这一生得益于文若诸多,我最后答应他的事,我定会做到。”
一步之遥,他却没有最后迈出那一步,然而他在历史上却背负了几千年的奸贼骂名,倒是那刘备与孙权皆称帝了,反而为人所称赞。
曹盼冷冷地笑着,“无妨,阿爹想做的我都会帮阿爹做到。”
纵一时不能改,她还有年轻,她有的是时间去一点一点的渗透,当有一天她足够强大了,她就把这个天地给改了。
“先做基本能做的事,框架先定好,那些深入的事,慢慢来。”曹操这般叮嘱了曹盼,曹盼点了点头,“知道了。”
曹盼的府邸也都到了,车驾停下,曹操掀起车帘看了看道:“你这宅子是不是小了点?”
“我就自己一个人,够大了。况且虽然比不上铜雀台,我这府里也是什么都不差。”曹盼这么扬眉冲着曹操说着,曹操道:“好好的铜雀台不住,偏要跑出来自己开府。”
曹盼挑挑眉冲着曹操道:“阿爹不是心知肚明。”
他的女人那么多,偏偏曹盼又是一颗摇钱树,人多口杂,以前没机会找上曹盼的人,好不容易碰到曹盼在了,那还能不赶紧的粘上来。
卞氏那是自小的情谊,最要紧的是卞氏从来不会跟曹盼提任何的要求,曹盼能真心实意地认一句,卞氏喜欢曹操是真喜欢。
至少就曹盼的看来,一个男人招了那么多的女人,她是绝对不可以帮着他把后院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连带着他前妻生的女儿也当了亲女儿来疼。
“罢了罢了。”对于女人的事,曹操在丁氏的面前心虚,在曹盼的的面前就更是心虚。
他这辈子也就面对这么两个人会有这种心虚,丁氏不在了,曹盼每每提到他那些女人那嫌弃的模样,曹操只想说一句,不愧是丁氏生的,真是一模一样。
“阿爹早些回去吧。我是要等元直他们到了之后才好动手,这几日还是闲等着。”
这会儿都近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