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福晋把弘煦交到你们的手中,你们就是这样伺候照看他的吗?”胤禛的脸色漆黑一片,弘煦的病在他看来就是二人疏忽所至。
小得子与书女两个面色惨惨白,同时磕头道:“奴才万死!请爷降罪!”
这两个奴才,胤禛自然是要狠狠惩罚的。不过现在最要紧的当然还要数病着的弘煦。看着床上已经无知无觉,整个人烧的红通通的弘煦,一抹浓浓的忧惧在胤禛心头汹涌而过。
一刻钟后,太医抵达了雍亲王府。
胤禛连跪拜礼都给免了,直接道:“爷的小阿哥病了,你立即为其诊治,务必要把小阿哥医好!”那呼哧带喘的太医闻言心头一紧,要知道小儿体弱,若病逝凶猛说不定很快的便会一命呜呼。然而想是这么想,但太医嘴上却一定不敢这样说,只一个劲儿的点了点头,方才在雍亲王爷好似扎人一般的视线中奔向床边。
太医看着床上无知无觉烧的滚烫的弘煦,眉头一皱,伸出手来开始为其诊脉,片刻后,又抬起弘煦的四肢仔细观察着。
“王爷,可否让人脱掉小阿哥的衣裳?”太医小心翼翼地问道。
胤禛自然答应。
很快的弘煦便被脱得赤条条的了。
半刻钟后,那太医诊察完毕,他跪在地上额上有些虚汗。
“如何?”胤禛迫不及待的问道。
“回王爷的话,小阿哥有高热、惊厥、昏迷等病状,脉象忽强忽若,且股沟处开始出现皮疹,依微臣看来,小阿哥,小阿哥是得了痘疮了!”
太医的话仿若一道晴天霹雳,让胤禛整个身体都晃荡了一下。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方才用着嘶哑至极的声音问道:“真的是天花?”
那太医底下头去,口中道:“是!”
胤禛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痘疮也就是天花,是一种传染性极强,死亡率极大的病状。顺治十七年时,北京城曾经爆发过一场天花,当时不知道死掉了多少人,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大地恐慌与动荡,便是今日的康熙帝,当初的三阿哥玄烨也因为天花不得不被迁出宫中,独自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而也是因为童年时代的这一惨痛经历,康熙皇帝在上位后,集天下名医于京城,终于成功研制出了一种种痘疫苗法,自那时起,爱新觉罗家的每一个皇子公主,在大约六七岁的时候,便会被人接走专门进行种痘,雍亲王府的弘时阿哥就是在去年进行的接种,而弘煦因为还不够年龄,尚未进行种痘。
而偏偏,他却得上了!
胤禛的脸色发着白,一双拳头在身后攥的几乎能够抠掉掌心里的一块肉。
依兰院。
“你说谁来了?”年若兰挑着眉头,清丽绝伦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李侧福晋领着三阿哥正往这边来呢。”画屏姑娘眨巴着眼睛,显然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要知道,无论是李氏还是年若兰自个,除了所谓的必不得已外,可是绝对不会踏上对方地盘一步的人。
“这李氏,又要弄什么妖蛾子!”年若兰皱着眉头,不知为何心里面却涌现出一股淡淡地不安。
片刻后,李氏和三阿哥果然出现在了年若兰眼前,只见她气色红润,一双眼睛咕噜噜的直转,有种蔫坏蔫坏的感觉,也不知道再打什么坏主意!
“李姐姐今日怎么有空跑到我这依兰院来了?”双方见了礼,年若兰请了李氏与三阿哥坐下。
“疑?”谁料李是听见年若兰的话后,居然轻疑了一声,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反问年若兰道:“妹妹还不知道?”
年若兰皱眉:“知道什么?”
“今日在课堂上,四弟晕过去了!”接话的是一旁的三阿哥,只见他一双眼睛四处看着,似是在找什么人一样:“年额娘,四弟在哪呢?可是好些了?”
不得不说,自上了学被严加管束了后,三阿哥弘时倒是是比小的时候要懂事有礼多了。
不过此时此刻,对于年若兰来说,她满脑子就只有弘煦晕倒了这几个字在脑海中疯狂回荡着。
第94章 治疗
“你怎么来了!”
“弘煦呢?”
年若兰与胤禛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问道。
“弘煦都病了,王爷为何故意瞒着我?”年若兰一脸紧张,抬腿就要往里冲,胤禛上前一步把人拦了下来,口中道:“你现在身怀有孕,回去歇着吧,弘煦这里爷会照料的!”
年若兰此时如何听不出胤禛话里的阻拦之意,心里面不见安稳,反而忧惧越深:“我是弘煦的额娘,他生病了,我岂有不看的道理!王爷快快让开吧!”
说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年若兰半个身子猛地往前一撞,胤禛没有准备下微微一个踉跄,年若兰便冲进了室内。
无声一叹,他却也知道,这事根本是瞒不住的。
年若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昨日还好好地,活蹦乱跳的弘煦,居然会一脸通红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而且连双手都被布条绑在了床柱上。
“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年若兰整个身子都是颤抖的,抱着那一丝丝微弱的希望,她轻声问道:“弘煦是出水痘了?”
胤禛闻言双眼之中闪烁过一抹浓重的沉痛,哑声道:“弘煦出了天花!”
一股巨大的眩晕之感猛然袭上头颅,年若兰双膝一软,猛地就要向地上倒去,幸是胤禛眼疾手快,一把把人给捞在了怀里。
“弘煦会无事的!他会好的!”胤禛紧紧握着年若兰的肩头,一字一字地说道:“他是咱们的儿子,一定能够挺过这一关的!”
“真的吗?”年若兰没有嚎啕大哭,但是她的眼神却充满了惊恐与迷茫,天花,在这个医疗条件极其有限的时代,几乎就同绝症无异了。
“是!”胤禛抓着年若兰的肩头,用力的几乎能够捏碎掉她的肩胛骨。
过了最初的慌乱期后,年若兰迅速冷静了起来,没有错!现在最重要的是弘煦,她的弘煦一定能够看起来的!
“我幼时成功接种过天花疫苗,不会有再次感染的可能!”年若斩钉截铁地说道:“弘煦现在病的这样厉害,我一定要守在他的身边!”
胤禛素知年若兰那外柔内刚的性子,见她这样执意,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也阻止不了她了。
“天花有极强的传染性。”胤禛沉声道:“弘煦需出府避痘。”
年若兰虽知胤禛的说的很对,但心中仍有许多的不舒服之处。双目微眯,紧声道:“爷要把弘煦挪到哪里去?”
胤禛说:“去圆明园吧!”
年若兰听到要去圆明园心下微微一松,点头道:“好,我和弘煦马上启程。”
从心里来说,胤禛是极其不赞同年若兰跟着一起去的。她现在身怀有孕,还是双胞胎。本就是危险之极,弘煦病重她不单要跟着忧惧,还要负起照顾他的责任,何其辛苦?说不住到时候,不单是弘煦,便是连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们都要出闪失的!然而想是这样想,不准年若兰跟随的话胤禛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因为他知道,那根本没用。
弘煦需要尽早的转移,便定下了第二天便启程去圆明园。
傍晚的时候,服了太医用药的弘煦身上的热度微微下降,人也清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边看见自己的母亲。
“额、额娘……”弘煦发出极小的声音。
“大宝,你醒了!”年若兰微微笑了起来,抬起手用着帕子给儿子擦了擦额头,嘴上嗔怪道:“你看你,生病了都不知道。”
弘煦自小便是个很健康的宝宝,还是头一次有这样虚弱无力的感觉。
“我生病了?”弘煦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年若兰嗯了一声,纵然心里面再是忧惧,但年若兰在弘煦面前表现出的却是一种,轻松的,乐观的情绪。
“不错!你啊,得了会起豆豆的病症!”年若兰十分认真地说着:“所以你可能会觉得身上有些地方再发痒,不过弘煦绝对不可以伸手却挠哦,那会使病情加重,并且以后以后留下疤痕的!”
“所以才用绳子绑住弘煦吗?”
“对!这些是用来帮助你的,不过若是额娘的大宝能够保证不会乱抓乱挠,额娘就给你解开,好不好?”
“好!”弘煦十分乖巧的点点头,用着虚弱的可怜兮兮地表情道:“额娘,你给我解开吧,弘煦想要抱抱额娘!”
年若兰听了这话,心头骤然一痛,强忍住眼中的泪意,飞快的把绑住弘煦手腕的布条解了开来。
“额娘……”弘煦撒娇一样的叫着。年若兰一声一声地答着,再难以忍住,死死的把孩子搂进了怀里。她的弘煦,她的心肝儿啊!弘煦很虚弱,年若兰先是喂了些水给他,又强压着让他用了些流食,很快的弘煦便又睡着了。
“主子,您也折腾一日了,滴水未进的,也吃些东西吧!”司棋眼睛通红,轻声劝道。
年若兰闻言收回那痴痴望着儿子的目光,点头道:“去端碗金丝血燕过来吧!”
很快的,吃食便被端了过来。年若兰就坐在弘煦的床榻旁,一边看着孩子一边一口一口的吃着食物。用完后,年若兰道:“小得子和阿书呢?”
司棋低着头,轻声道:“已被爷下令,关到了柴房中听后处罚。”
年若兰便道:“去把那两个带过来,我有话要问。”
“是!”司棋点点头,转身做事去了。
片刻后,小得子与书女出现在年若兰面前,两人面色、苍白、焦急、憔悴,满是狼狈。
“主子,小阿哥如何了?”去了嘴里的塞布,小得子张开问的便是这个。
年若兰见二人有着压抑不住的强烈愧悔之色,心下稍齐,他两人多年来在自己身边伺候,论忠诚度年若兰自是信的过的,她只是气这两个在弘煦出事后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她。最后,竟是通过李氏的【告知】才知道弘煦生病的事情。
“太医说,弘煦得了天花。”说起天花两个字,年若兰神色猛然一黯。小得子和书女两个听了,也是露出震惊与担忧的表情,特别是书女已经开始流起了眼泪。
“都是奴婢伺候不周,才会让小阿哥生病。”书女俯在地上,想来文静内敛她此时也是嚎啕大哭起来。
弄得一旁的司棋与画屏两个也噼里啪啦的掉起了眼泪。
“你们两个自是有错。”年若兰道:“只是现在,有比让你们两个得到惩罚而更为重要的事情。”
“是!主子您说,无论是什么事情,奴才绝无二话。”小得子磕头道。
年若兰的视线在两人的身上流转着,再短暂的寂静后,她的声音不知不觉的便染上一层浓浓的凉意。
“我不相信弘煦会无缘无故的就这样突然爆发出天花来!”年若兰一字一字,用着几乎能够砸地出坑的口气道:“你们两个平时离弘煦最近,我要你们去查,查这院子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务必把弘煦生病的原因给我找出来!”
小得子闻言,双眼爆出一道亮光,直视着年若兰的双眼用着凶狠而狰狞的表情道:“主子放心,若真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奴才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对!没错!她要把他找出来,把那个胆敢伤害她孩子的人找出来,抽筋扒皮,挫骨扬灰!年若兰那张向来美丽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艳丽依旧,却沾满剧毒。
艰难的一个晚上终于熬了过去,然而弘煦的病情却丝毫没有什么好转,反而在臂内,颈部等处也开始出现了痘疮的迹象。所幸他牢牢记得母亲的嘱咐,强自忍耐着痒意,没有伸手去挠。
“阿玛,咱们要去哪?”弘煦小声而无力的问道。
胤禛用着斗篷把弘煦仔细的包裹好,直接抱在了怀里,嘴上道:“咱们去圆明园,弘煦在那里休养,病情很快就会好的!”
弘煦自然很喜欢圆明园,只是————
“在圆明园就不能上学了吧!”
胤禛闻言,心里面更是酸痛的厉害。弘煦活泼聪明,勤奋懂事,父子两个的关系一向十分融洽,此时见了他这样虚弱无力,仿若垂死的样子,胤禛身为其父,自是痛心的很。
“阿玛已经替你向先生请假了!”胤禛用着很轻的声音说道:“弘煦落下的功课,等病好了后,再补上便是!…”
“好!”弘煦极乖巧的点了点头。把整个脑袋埋在父亲的怀里,嗅着那衣服上传来的清冷的幽檀香味,弘煦觉的安心极了。
胤禛亲自送年若兰母子两个往圆明园去了,同行的除了伺候的下人外,还有三位太医院的太医,为年若兰诊孕卖的那位大夫还有经常惯用的于大夫,也都随行了。抵达圆明园后,年若兰亲自选择了一处房间,命人用高温的开水,酒精,陈醋等每一处都进行了严格的消毒。
年若兰只希望为弘煦创造出一个相对干净的养病环境。
第95章 猛药
年若兰与胤禛都是幼时接过痘种的人,所以并不会有再次传染的可能,两人亲力亲为在圆明园照顾弘煦,特别是年若兰,弘煦的饮食用药甚至换洗擦身等事,一应不假于他人之手。然而,即使是这样,弘煦的病情依旧是时好时坏,身上的疹包也是越来越多,惨白兮兮的细小脓包们成片成片的链接在一起,看起来真是十分的恶心。
弘煦也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发烧和呕吐是很经常的事情,有一次他甚至出现了剧烈抽搐的现象,看着床上痛苦不堪的孩子,年若兰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心如刀割。
来到圆明园的第六日,这个夜晚,年若兰依旧守在弘煦的床边。
“主子,太医来了!”司棋轻声禀告道。
年若兰闻言唔嗯了一声,松开攥着弘煦的双手,只道:“去请太医进来,嘱咐他动静轻一些,弘煦好容易才睡着的!”
“是!”司棋很快的便把太医给带进来了,无声的行个了礼,太医便在年若兰的示意下上前给弘煦诊脉,为了确实掌握弘煦的病情变化,年若兰规定太医们要每隔三个小时,就要为弘煦诊一一次脉象。
半刻钟后,太医收手起身。年若兰轻声问:“如何?”
太医细仔细考虑了下,方才小声道:“回测福晋的话,小阿哥的脉象虽还是很虚弱,但比着昨日大约还是好一些的,微臣会在药方中再多加两味通气安神的中药,应对小阿哥有些帮助。”天花这种病若是得上了,多数还是要靠自身的免疫力来抵抗,挺过去就能活,挺不过去就得死。大夫能做的就是尽量用药物护住患者的心脉,提高患者自身的免疫能力。
年若兰听他说弘煦的脉象比着昨日要强上一些,虽可能只是一句安慰之词,但落在年若兰的耳朵里却无疑是一种天音。
“太好了!”一旁的司棋脸上也露出欢喜的表情,口中道:“小阿哥一定会一日好过一日的!”
年若兰嘴角微微翘起,这么多天以来,首次露出了些微笑的模样。
“主子,您最近的脸色也是差的厉害,让太医顺便也给您把把脉吧!”司棋建议道。
年若兰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年若兰的脉象不大好,太医虽然说的婉转,但话里话外却基本上还是这个意思,本来孕妇就要特别注意休息,可年若兰却日日夜夜照顾弘煦床头半步不离,困了累了,也不过是歪在以一旁的脚榻上休息一番。更何况,她时时刻刻揪心着弘煦的病情,纵是外在表演的再好,再云淡风轻但内心里却是忧心如焚的。诸般恶劣的因素加起来,她若完全无事,那便是奇了怪的。
对于自己身体的状况年年若兰心里是有数的,虽然对肚子里的这两个感到比较抱歉,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