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眯起了眼,冷笑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姑姑还要逞口舌之快?”
“不。”柳桥笑了,“本宫从来不逞口舌之快,甚至从来不会浪费口舌!”
秦霄的神色更是阴冷,“既然姑姑不愿意帮忙,那本殿只好亲自请姑姑帮忙了!”说完,便厉声喝道:“来人——”
柳桥勾着嘴角,笑得意味不明。
虽然只是一会儿,可是秦霄已经感觉到了不对了,转身对着隔着寝室与外殿的帘子,再次喝道:“来人!”
仍是没有回应。
“来人?”柳桥笑了,笑得讥讽而轻蔑,“太子殿下想叫什么人?不如本宫来帮忙如何?”话落,脸上的笑意褪尽,沉声喝道:“来人!”
而便在这一声令下,原本毫无动静的外殿便拥入了两队人,正是宫中的侍卫,而便在这两队侍卫之后,走进了另一群人。
秦霄看着众人,神色扭曲的可怖,便是不愿意承认他也清楚自己是落入了永安的陷阱,只是……他转过身看向柳桥,冷冷讥笑,“你以为套出了我的话,便可以扭转乾坤了?”
“皇室宗亲、京中勋贵、朝中重臣亲耳听到你招供。”柳桥却笑了,“你觉得我不能吗?”
“区区几个人,本殿要杀了轻而易举!”
“秦霄,你弑君谋逆,勾结外敌,不配为秦氏子孙!”作为一众宗亲之首,蜀王站了出来。
秦霄却并未将眼前的人放在眼里,“蜀王叔,若是你马上离开,本殿还能够让蜀王叔继续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否则,便不要怪本殿无情了!”
“高和安、林远峰、何规、石朗……”柳桥缓缓坐下了床边,缓缓地念出了一个一个的名字,而没念出一个名字,秦霄的脸色便是难看一分,一直到了柳桥念到了第十个,秦霄的镇定消失了,“永安——”
柳桥没有动,甚至仿佛没看见他要噬人的目光一般,轻轻地笑了,“你的心腹,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已经被控制住了。”
“萧瑀?!”秦霄挤出了这个名字。
人群中,一个人缓步走了出来,正是萧瑀。
“你这个狗奴才——”秦霄面色青红交加,眼底的怒火仿佛要将一切吞噬,“为这个女人……”
“太子殿下错了。”萧瑀打断了他的话,“一个女人自然没有这么大的分量让我连命都可以豁出去,萧瑀所做的一切都是报太子殿下这般多年的恩情!若非太子殿下当年将陆家往事告知,臣一生都只会是一个碌碌无为的芝麻小官,托太子殿下的洪福,臣才会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秦霄眸子一睁,随即,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没想到我秦霄也会有玩鹰被鹰啄的这一日!”
“殿下不必太过高估了萧大人。”柳桥也开口,“萧大人悬崖勒马自然是助了正义一臂之力,不过真正让正义得以伸张的,还得多亏了殿下您的太子妃。”说完,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册子,“若非太子妃相助,本宫如何能够如此轻易地便得到这份记着你在朝里朝外的明面上的,暗地里的爪牙名册?”
“那个贱人——”
“太子殿下不是一直问我到底仪仗什么吗?”柳桥站起身来,缓缓道,“我仪仗的便是你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太子殿下想必能够体会到什么叫做众叛亲离了吧?”
秦霄的脸色虽然可怖之极,但是却未曾暴跳如雷,他仍是太子秦霄,并未因为落入困境而成丧家之犬,又或许,他仍有后招。
“该如何处理,诸位宗亲,大人商议。”柳桥没有再看秦霄,对着众人道,随后,转身便走到床边,“皇兄需要休息。”
蜀王看了一眼柳桥,站了出来,“来人,将罪人秦霄押入天牢,静候处置!”
“是!”
“永安!”秦霄冷声开口,“你如今跟本殿有何不同?”
柳桥没有回答他的话。
“永安,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会处理,你好生照顾皇兄便是!”蜀王开口道,随后领着众人退了出去,最后,除了宫人之外,只剩下了萧瑀一人。
柳桥将手中的名册扔到了他的身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温度与表情,“我要秦霄永无翻身的可能!”
萧瑀看了她一眼,随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册子,“是。”
……
便在秦霄被关入天牢之后,蜀王领着众人商议该如何处理之际,萧瑀却领着西山大营的将士在京城展开大清洗,而清洗的目标便是册子上的名字,不审问,不开卷宗,直接抓人抄家,而所抓之人不入刑部大牢,而是押到了西山大营的军营之中。
此事自然掀起了轩然大波,便是知悉了秦霄罪行的朝臣们也觉得这件事太过了,纷纷要处置萧瑀以及擅自出动的西山大营。
只是,事情还未闹开,便被蜀王压下了。
如今承平帝能不能醒来还是一个未知数,而太子又是这般样子,这大周的江山会落到谁的手里,不言而喻。
因而,便是仍是觉得不妥,众人也不再反应激烈。
一时间京城血腥弥漫,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太子秦霄的罪状也公布天下。
秦霄被废太子位,目前关押在天牢,等待承平帝醒来之后再行定罪!
天下震惊。
为了稳定人心,也为了威慑外敌,便在朝廷发出废太子罪状之后,便有大臣以承平帝无子嗣唯有提出过继,同时也为承平帝冲喜。
可建议方才提出,原本安安静静照顾承平帝的永安长公主却勃然大怒,认为此人居心不良,意图趁机逼宫夺位,当即命人将其砍杀,甚至没有经过朝堂的允许。
此事一出,众人哗然。
有御史正打算弹劾长公主干涉朝政之事,永安长公主先一步将承平帝的一道诏书送到了内阁。
内阁随之公诸朝堂。
承平帝亲笔诏书,若是他出事,便命永安长公主监国!
朝堂再次震惊。
“永安,你过河拆桥!”蜀王怒气冲冲地找上了柳桥,就差没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出口,“你以为有这道诏书你就可以监国吗?本王告诉你……”
“宗亲不止蜀王兄一人。”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无波无澜,“蜀王兄不同意,其他宗亲同意便可,其他的宗亲支持我监国,若是蜀王兄冒出来竭力反对,你说宗亲们会如何看待蜀王兄?说不准废太子一事,蜀王兄也参与其中了,废太子一向仁孝,怎么如今便成了这个样子了?你说若是我让人说其实是蜀王兄在背后挑拨教唆,你说会不会有人信?”
“你——”
“蜀王兄息怒。”柳桥继续道,缓缓继续:“皇位便只有一个,想要的人却很多,蜀王兄要怪便怪你想要的东西太抢手。再者,虽说蜀王兄与皇兄的关系最为亲近,只是你们的年纪也太过相近,若是过继蜀王兄的儿子,那恐怕不是过继了,而是直接逼宫了,若是从蜀王兄的孙辈里面选,那将来的辈分也实在不好排,所以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应当慢慢商量,反正皇兄都这样子了,过继是一定的,蜀王兄何必急于一时?”
蜀王如何不知道自己是被用完了就扔了,可是偏偏如今又奈何不了他,便是没人将她监国的事情放在眼里,以如今的形势,若是他动了她,宗室那边必定会整死他,好夺了那过继的名额!而最可恨的是,这些年因为诸多避忌,他在朝中毫无根基!这跟她来说是一样的!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能够掌控西山大营这个京城最大的武力!“好!永安,我果真是小瞧你了!果然跟秦帧是兄妹,你们果然是兄妹,一样的过河拆桥!只是永安,凡事做的太过,小心有一日跟秦帧一样自食其果!”
“多谢蜀王兄提醒!”柳桥笑着回道。
蜀王拂袖而去。
方才出了乾元殿,便碰上了一身冷煞之气的萧瑀。
“见过蜀王。”
蜀王停下脚步,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讥笑道:“这般卖力为她办事,小心最后把自己的小命都卖进去了!”
“多谢王爷提醒。”萧瑀道,神色并无一丝的变化,“萧瑀罪孽深重,如今能有机会恕罪,自当尽心尽力,若长公主真的要萧瑀的命,萧瑀自当奉上!”
蜀王怒不可遏,“本王会好好看着你们到底会有什么好下场!”拂袖而去。
“恭送王爷。”萧瑀低头恭声道,随后,起步走进了乾元殿,自太子一事之后,柳桥便一直留在宫里,留在乾元殿。
此时的偏殿,成了她处理事务的地方。
“启禀长公主,废太子想见你。”
柳桥抬起头,眸中一片冰冷。
……
秦霄并未被关押进宗亲大牢,而是被直接关进了天牢,这个关押重刑犯的地方,而且还是关在了防卫最严密的密牢之中,自然,环境也没有宗人府的好!
在密牢最深处的一座牢房中,秦霄端坐在了床榻上,便是已经沦落至此,却仍是没有一丝的狼狈之色,仿佛不是被困,而不过是在修养一般。
柳桥缓步走到了牢房前。
原本闭目养神的秦霄似乎也听到了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人对视。
“听说你想见本宫。”柳桥缓缓开口。
秦霄并未即可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方才大笑出声,不是疯狂的笑,也不是歇斯底里的笑,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笑,“永安,你现在活得很痛苦吧?”
“如今看着你落得这般地步,再痛苦也好过了。”柳桥笑道,“怎么?让本宫来便是为了问问本宫过的好不好?本宫还以为你还想着如何翻身了。”
“怎么?你怕了?”秦霄反问。
柳桥颔首,“的确是怕了,你也不是第一次跌下云端了,可都爬起来了,本宫如何能不害怕?所以,本宫命萧瑀拿着名册按图索骥,一个一个地清除,当然了,虽说你的品性不怎么样,但你身边的人也不全然都会毫不保留地背叛你的,不过越是这般,本宫越是害怕,所以,我让萧瑀将人都抓了,送到军营里面,一个一个的审问,正如你所说的,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便是再忠心的人,只要抓住了他的弱点,那他也便会一股脑地将本宫想要知道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名册上那般多人,没有一个例外!你所有的势力,京中的、军中的、西北与西南的,乃至每一个州县地方的,本宫都会一一清理!”
“呵呵……”秦霄没有动怒,也没有着急,反而是笑了,“永安,你说易之云若是见到你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会如何?”
“那得是他能够知道才行。”柳桥回道。
秦霄笑道:“本殿有些后悔为什么不留易之云一条命!留着他,等你成了本殿这般不择手段的人之后,成了沾染了权力便疯狂的人之后,将他放出来,定然可以看一场夫妻反目的好戏!”
“可惜啊,他死了。”柳桥缓缓道,声音没有任何的波澜,只是眼瞳却是一片幽暗阴冷,“你这场好戏永远也看不成!”
秦霄看着她,“西巡一事,你知道本殿是如何成功的吗?”说完,不等她回答,便笑着道:“多亏了你。”
柳桥面色倏然一变。
“若不是当年你执意阻拦易之云纳云柔,云柔便不会入太子府,便不会一日一日地加深对你们的怨恨,最后便不会愿意与本殿合作!”秦霄笑着道,“若没有她,恐怕本殿与北延国也不可能达成合作!而你的夫君,便不会死!所以……”他站起身来,与她对视,“与其说害死易之云的人是本殿,不如说是你!柳桥,害死易之云的人,是你!这般多年,云柔一次又一次地对你下手,只是可惜,她没本事,始终没有成功,最后,本殿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帮了她一把。”
“云柔没死!”
秦霄道:“死了,本殿岂会留下一个指正我通敌的人证?在事成之后,我便将人给才除了!也算是为我那好兄弟报了仇了!所以,你连为易之云报仇的机会都没有!”说完,又道,“不,倒也不是,本殿还活着,你倒是可以杀了本殿来报仇!”
“哈哈……”柳桥却忽然笑了,笑的冰冷,笑的嘲讽,面容开始狰狞,“秦霄,都到了这般地步了,还不忘算计人?想让本宫杀了你?不,本宫怎么能杀了你了?这世上这般有趣,本宫怎好一个人活着?你不是说本宫活着很痛苦吗?既然这般痛苦,本宫为何会让你舒舒服服地去死?!你不是想看好戏吗?不是想看本宫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吗?好!本宫便让你好好的看——”
秦霄也笑了出声,“永安,即使你赢了本殿又如何?你如今不也是众叛亲离?即使如今还不是,很快就是!?你现在为何监国?整垮本殿?为了父皇?还是为了报仇?或许现在会有很多的原因,但是最后,只会剩下一个,那就是权力!只要你沾染了权力,这一辈子你永远也不会放下!我今日这般下场,便是你明日的写照!到了那时候,你去见了易之云,怕是连他都认不得你了!我活着或死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着痛苦,死了也不会好过!”
“好,那你就好好的地活着!”柳桥一字一字地道:“往后每隔一段时间本宫便会派人来向你汇报一下本宫又清理了多少人,你就在这里慢慢地看着你多年来经营得来的势力一点一点地毁灭,到最后,除了你这条命之外,一无所有!”
说完,转身离开。
对这般的人,最大的痛苦不是一刀两断人头落地,而是让他看着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王国一点一点地毁灭!
还是被她毁灭!
秦霄脸上的冷静一点一点地龟裂,最终,完全失去,疯了一般摔打了牢房里面的东西,面容狰狞可怖如鬼,“永安,你休想得逞!休想——”
……
大雨磅礴而下,电闪雷鸣,仿佛在释放着苍天的愤怒!
整整三天三夜。
与此同时,永安长公主的雷霆清扫仍在继续。
按图索骥,拔萝卜带坑,牵连之广几乎从未有过。
“萧瑀,不能再继续了!再这样下去,整个大周都会乱的!”尉迟扬终于找上了萧瑀,不是他不想去找柳桥,只是她根本不见他。
萧瑀仍是一身冷肃的杀气,“本官只是奉命行事。”
“你这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尉迟扬又急又怒,“再这样下去,她会自己毁了自己的!你难道想看到她落得一个自取灭亡的下场?”
萧瑀冷笑:“不会,因为在这之前,我会先将那些人灭了!”
“萧瑀——”
萧瑀没有再听下去,起步离开。
尉迟扬几乎气急败坏,“你们都疯了!”
不行!
他不能让他们继续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不但他们自取灭亡,便是整个大周都会乱的!
……
次日,有御史上奏,请求长公主问罪于废太子前心腹,如今她的屠刀——萧瑀,折子中列举了萧瑀十项罪状,桩桩都是死罪。
既然永安长公主要将废太子党羽彻底地斩杀殆尽,那自然不能漏了萧瑀!
即使他如今投靠了永安长公主,可是,曾经犯下的罪却仍是死罪,而且这些罪名还涉及到了叛国与弑君,若是这般都可以不予以追究还继续重用的话,朝廷的律法何在?天理何在?
随着第一封折子呈上,类似的折子如雪花一般地飞到了永安长公主的案台上,最后,便是连皇室宗亲也开了口要诛杀萧瑀。
原因很简单,除了他真的跟废太子做过了那些事之外,那便是他如今是永安的心腹,除掉了她的心腹,她便只能依靠别人。
而对于这些喊杀的声音,永安长公主却是沉默。
……
尉迟扬接到萧瑀的邀请并不意外,他并未隐藏这些日子自己所做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