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我去告诉母后这个好消息。”柳桥道,并未随承平帝离开,而且,脚步走的很匆忙,从那背影看去,仿若是在躲避什么似得。
承平帝眼底涌出了一抹痛色,随后,转为凌厉,“摆驾乾元殿!”
众人恭送。
……
一场声势浩大的登基大典,最终以承平帝的归来落下了帷幕,只是大周朝堂的动荡却并未停下,是人都看出承平帝此次遇险受了许多的罪,也看得出来承平帝的龙体不适,不过这并不阻碍承平帝的一道一道诏书。
不过与从前处置秦钊一事不同,这一次,承平帝没有大开杀戒,而且,也不是所有诏书都能够付之行动。
比如说,废太子的诏书!
一向被视为太子一党的朝臣自然死命反对,中立的御史也反对,言太子虽然有不敬,但是当时情况之下,太子仁孝已经做到了极致,如今便是犯错,也是情有可原!甚至连一向忠于承平帝的内阁这次也反对。
“连你们都反对!?”承平帝气的扫落了手边的折子。
“皇上,严格说来,太子并未犯错。”
“这个逆子弑君杀父,里通外敌……”
“皇上!”这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请恕臣直言,即使太子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也绝对不能公诸于众!”
承平帝面色发青,“你们的意思是说朕还得将大周的江山交到了这样一个畜生的手里?”
“皇上可以废太子,但是不能以这个理由,更不能以里通外敌的罪名!皇上,太子是国之本,轻易不能动!就算要动,也要有完全的准备!皇上,若是处理不好,不但不能让臣民信服,更会给外敌可趁之机,最轻的,也会让皇室宗亲自相残杀!”
其实说来说去最重要的还是,秦霄是承平帝如今唯一的儿子!以私通外敌的罪名废了秦霄这个太子,便是说他的儿子也没资格再当这个嫡皇孙!
以如今承平帝的年纪以及身体,恐怕很难再有皇子,没有皇子,至少还有皇孙!若是连皇孙都没有了,那秦氏宗亲必定会有一场血腥争斗,皇族内斗,外敌虎视眈眈,大周江山更是危矣!
这些话,几位阁臣都没有说出来,但是君臣多年,承平帝岂会不明白?
“这般说来,朕还真的处置不了他!”
这话是笑着说出来的,只是却只有自嘲与讥讽!
“请皇上三思!”
“都给朕滚出去——”承平帝勃然大怒。
众人下跪请罪。
“滚出去——”
……
柳桥来到乾元殿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几位阁臣面色不好地走出来。
“长公主。”
柳桥轻轻颔首。
“长公主,能够接一步说话?”阁首王大人上前,拱手道。
柳桥看了看他,颔首。
两人走到了一旁,王阁老便直接开口:“老臣想求长公主劝劝皇上在处理太子的问题上不要急进。”
“王阁老这话何意?”柳桥问道。
王阁老叹息一声,肃然道:“长公主聪慧,心里自然如明镜一般,老臣也明白此刻长公主的心情与皇上是一致的,只是,这件事真的不能如此处理!长公主,不能为了一时的痛快而动摇大周的根本!”
柳桥没有说话,那仍是显得苍白的脸上只有平静。
“还请长公主劝说皇上。”王阁老躬身道。
“我夫君还没回来……”柳桥终于开口了,“皇兄说他很快就会回来,可是至今为止,仍是没有。”
“长公主……”
“王阁老错了,我跟皇上的心情不一样,我如今,往后,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希望,我夫君好好的!”
王阁老皱了眉头。
“什么大周根本,什么江山千秋万代,这跟我没有关系,我更没有本事去劝说谁。”柳桥继续道,“今日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我夫君。”
“可是长公主……”
“这般吧。”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做个交易。”
王阁老一怔。
“王阁老若是能够让我夫君回来,我便去劝父皇,别说是劝他不要轻易处置秦霄,便是劝他将人放了,也可以。”
“长公主,你是大周的长公主,是秦氏皇族的……”
“我只要我丈夫!”柳桥厉喝道,“你若是无法做到,那你的事情你自己想办法!”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而当她踏入了乾元殿的御书房之时,见到的便是一地尚未来得及收拾的狼藉。
看着坐在龙椅上一身龙袍威仪四方的皇帝,柳桥只觉周身一阵冰冷,冷如了骨髓,“皇兄。”
“你来了。”承平帝抬起头,缓缓道。
柳桥缓步上前,走到了御桌前,看着眼前微笑着的帝王,许久,方才开口,“我要去找他。”
承平帝神色微变,“阿桥,朕说过……”
“我等不下去了!”柳桥道,“我要马上见到他!皇兄,我等不下去了!一刻也想再等!”
“永安,朕如今分不出人手护送你!”
“我不是来求你,更不是来要人,我只是来告诉你,我要去找他!”柳桥继续道,“谁也不能阻止我!”
“你可知道……”
“我需要丈夫,我的女儿儿子需要父亲!”柳桥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我只知道这个!”
承平帝面色缓和了下来,“再等等,等朕处理好这些事情,便派人护送你……”
“他真的是有事耽搁回不来吗?”柳桥还是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也是第一次问出了这个便是想想都不寒而栗的问题,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他真的只是有事回不来吗?”
承平帝神色一顿。
柳桥别开了视线,捂着胸口用力地吸着气。
“永安……”承平帝见她的脸色更不好,急忙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你……”
“我要去找他!”柳桥却推开了他,一边喊着这句话,一边转身往外走。
而这一次,承平帝没有阻拦,甚至连到了嘴边的劝阻也哽住了。
永安,是朕对不住你……
……
柳桥的动作很快,回到了慈安宫之后便领着女儿带着儿子出宫返回了易府,随后,便着手准备行装,“明日便出发!”
“夫人,不如我们再等等?皇上……”
“不是说了从今往后你们的主人只有我一个吗?”柳桥冷笑道。
知秋忙道:“夫人,奴婢等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知春他们还未回来,不如等他们回来之后再说!”
“夫人,知秋说的很对,说不定知春他们如今就跟爷一起,如果爷现在正赶回来,而夫人又出门了,那岂不是错过了?”
“而且,夫人的身子并不太好,若是强行出远门,到时候出了问题,最难过的还是爷,若是他知道您为了他而不顾自己的身子,爷必定会心痛不已!”
“够了!”柳桥猛然打断了她们的话,“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什么也不用说!”
“对!”这时候,另一道声音传来,正是柳柳,“什么也不用说!”起步走到了娘亲的跟前,“娘,我陪你去!”
柳桥看着女儿,“不,你留下来。”
“我不……”
“你弟弟需要人照顾。”柳桥没等女儿说完便道,“易柳,你说过你会照顾好他的!”
柳柳想反驳,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咬着牙挣扎了许久,方才开口,“好!不过娘你一定要将爹带回来!你们都要平平安安回来!你一定要保证!”
柳桥蹲下身子,轻轻地搂着女儿的小身子,“嗯,娘答应你。”
除了懵懂的女儿,几乎不会有人同意柳桥去找人,所以,柳桥也没打算告诉其他人,更没打算等承平帝同意。
行装收拾的很简易,若不是两个孩子还未安排好,柳桥一刻也不会停留,只是,还未等到柳桥安排好两个孩子,宫里又传出了噩耗。
承平帝出事了!
方才死而复生没多久的承平帝,中了剧毒,如今危在旦夕。
而下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向远离朝堂不理政事的淮王!
这个最不可能下毒的人!
“启禀长公主,宫里来人请您进宫。”便在柳桥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之时,宫里便来人了。
知秋却道:“夫人,如今这般情况,还是不要进宫为好!”
柳桥眯着眼睛沉默许久,“继续准备,我们明日出发!”
“是!”这时知秋不再阻拦,“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郡主给小公子不能留在京城!夫人,带着他们一起离开吧!”
阿桥,带着孩子走吧,走的远远的……
不知为何,明睿太后说过的话在她的耳边回响起来。
柳桥猛然闭上了眼睛,握着双拳压下了心里那不该存在的波动!大周的江山,秦家皇族,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要她的丈夫活着!
只要她的家人好好的!
她不会再去搀和这些事情,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也跟她没关系!
她只是柳桥,仅仅只是柳桥!
“去准备!”
“是!”
……
承平帝危在旦夕,朝里朝外再一次惶恐了起来,不过大多数人在得知了下毒之人是淮王之后,第一想法便是不可能!
可是,承平帝是喝了淮王亲手泡的茶而中毒的,而事发之后,淮王也供认不讳!
在被擒获之后,淮王并未被押入宗人府或者刑部大牢,而是仍然被关在了乾元殿,由承平帝的心腹看守着。
“……蜀王殿下,臣等都已经尽力了,可是淮王仍是不肯交出解药,请王爷前去相劝!不管如何,请务必说服淮王交出解药!”
这些年朝堂虽然有过几次大动荡,但是一向纵情声乐的蜀王却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心宽体胖的,如今更似一尊弥勒佛,不过在面对这次的事情,蜀王也面露难色,“这……这本王尽力而为!”
“王爷,这事关皇上生死!”王阁老急的嗓子都冒烟了,这好不容易方才缓过来了,怎么又冒出一个淮王来了?!
蜀王苦笑,“本王会竭尽全力!”说完,便起步去了关押淮王的屋子,自从先帝驾崩之后,他们这几个兄弟日益疏远,本就没有多少的兄弟情也早就消磨光了,这一次他愿意来,不但是不得不来,更是奇怪,“为什么要这样做?”
淮王看着活得尊贵恣意的蜀王,眼瞳内的沧桑更是明显,面对蜀王的询问,也并未愤怒或者讥讽,只是笑了笑,云淡风轻,“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蜀王嗤笑一声,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了他的面前,“我虽然老的脑子都有些糊涂了,可还不至于糊涂到相信你这些鬼话!别说几十年过去,当初的那点恩怨早就淡了,就算还在记恨,也不会到现在才动手,还这么愚蠢地自己动手!”
淮王没回应他的话,只是笑了两声。
“你的家眷虽然不比我多,可也还是有,你自己不怕死,难道就不怕连累他们?”蜀王继续道,“还是这些年在外面久了,连自己的家眷也不在乎了?”
“你如果说完了,就走吧。”淮王却道,“别搀和进这些事情,过你的逍遥日子便是!”
蜀王嗤笑不已,“你以为我愿意来?”
“来了便可以走了。”
蜀王继续道:“既然来了,不问清楚我还真的不想走了!至于搀和什么事情,老子都一把年纪了,害怕这些?”
“不怕祸及子孙?”
“老子的子孙可不仅仅在家里的,外面也多得是,他秦帧没这个本事杀的光!”蜀王打手一挥,颇为的豪气。
淮王大笑出声,“哈哈……”
“老三。”蜀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低声道,“其实我这心里也挺痛快的!你说当年我们受了他秦帧多少窝囊气?为了在他手底下讨生活,老子都快成了种猪了!”
“种猪?”淮王饶有趣味地咀嚼了一下,“嗯,的确像。”
“嘲笑老子?!”蜀王猛然抬手给了他一拳,却不是打闹那般的没有用力气,而是真真地下了狠手。
淮王咽下了牙关渗出的血,抬手揉了揉嘴角,“君子动口不动手。”
“老子是粗人!”蜀王霍然站起,“当初父皇若是多活几年,老子现在一定是一名沙场猛将!”
“是吗?”淮王笑道:“可我记得在西北的时候,有人被北延敌军来袭的消息吓……”
“老三你敢说出来试试?!”蜀王冷声警告。
淮王笑了笑,“不说就不说。”
蜀王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盯着他。
气氛,开始压抑了起来。
许久,蜀王方才开口:“说吧,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谁让你这样做?现在的你,谁能要挟的了你?能拿什么要挟你?”
“这件事你别管……”
“我他妈的当然不想管了!”蜀王猛然上前揪起了他,“我告诉你秦钰,老子根本就不想管你们!一点都不想管!可老子不能不管!若是老子不问出个什么东西来,说不定他们会认为老子跟你是同谋!老子告诉你,老子憋屈了这般多年不是想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我别管?!我凭什么不管?!”
“二哥……”
“我呸!”蜀王嗤笑,“老子不当这个二哥已经很久了!你给老子说清楚,到底是谁让你这样做的?还有,你下的是什么毒?既然下不了狠手,为什么又要下手,既然下了狠手,为什么不直接将人弄死?你现在将人弄的个半死不活的,连累到老子,老子还不许来找你算账?!”
“我会一力承担。”
“你什么也承担不了!老子被叫来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蜀王更是愤怒,“秦钰老子告诉你,老子虽然不待见秦帧,可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个好皇帝,至少没丢了父皇的脸,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做的这事会有什么后果?老子的脑子没秦帧聪明,有诡计,可是也很清楚你现在杀的人不仅仅是秦帧,还有这大周江山!还有我们秦家的江山!你就不怕将来到了下面,父皇跟列祖列宗不放过你?!”
淮王脸上的情绪渐渐地消退。
“好,你不想说是吧?那你就带着你的这肚子话下去见父皇,到时候看看父皇会不会愿意听你分辨一番!”蜀王松开了手,拂袖离去。
“去将永安叫来。”淮王却道。
蜀王转身,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
“让永安来。”淮王起身道,“如果你们想知道的话,就让永安来。”
蜀王眯着眼定了他许久,方才应下,“好!”随后,转身离开。
“二哥。”淮王继续道,眼底的眸光却是极为的复杂,“你可恨父皇?”
蜀王脚步顿住,不过这次却没有转身,也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直沉默着,直到对方因为他不会回答之时,方才缓缓道:“父皇只是走的太早了。”
“不。”淮王却笑着否定,“他走的恰当及时。”
蜀王猛然转身,面容铁青的有些可怕。
“若是父皇晚几年走,恐怕你我连这委曲求全的日子也不会有。”
蜀王没有回应他的这话,目光凝注地盯着他许久,随后,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去。
淮王低下了头,嘴边泛起了一抹近乎解脱的笑……
……
蜀王的到来,出乎柳桥的意外,而淮王的要求,更是让她不明所以。
“这跟我没关系!”
蜀王皮笑肉不笑,“永安,从你回到皇家的那一刻起,你就逃不掉!”
“我已经嫁人了!”
蜀王没有反驳她的这话,只是看他的目光带着讥讽,仿佛在讽刺她太过于天真,“本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见你,也没兴趣强迫你去,本王不过是来传句话罢了,去或不去,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不过,正如我不得不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