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桥。”易之云缓和了语气,“我们别为了这事吵好吗?”
柳桥低着头。
易之云感觉到了有水滴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愣了一下,随后扳过了她的身子,便见了她的泪,“阿桥——”
“我不是想跟你吵!”柳桥抬头看着他,视线却是模糊,“我只是害怕!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这么害怕,可是易之云我真的害怕!”
“别哭……”易之云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她会害怕,她坚持要跟他去,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是却没想到竟然是这般严重,抬手抹去她的泪水,“别哭。”
柳桥咬着牙止住了泪,“不哭,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哭有什么用?!”
“阿桥……”
“别说了!”柳桥深吸了一口气,“我是有些失控,母后说得对,我跟着你去只会让你分心,不去了!不去便不去了!”
易之云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这样子让他如何能够放心,“真的想去?”
柳桥看着他。
“如果你真的想去,好,那我们就一起去!”易之云道,“不过现在不行,至少晚一个月!”晚一个月启程,足够让他理清那边的情况!
柳桥又哭了。
易之云又是一顿手忙脚乱的,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她的泪,“别哭了,我答应你了,都答应你。”伸手抱着她,“对不起阿桥,那十年让你受了这般多的苦……”
原本他以为已经明白她到底受了什么样的苦,可是如今方才知道那所谓的明白不过是冰山一角。
她很少哭,可是却今日却是哭个不停。
到底是多怕方才会如此?
“我知道我有些无理取闹……”柳桥平复下了心境,“如果你真的觉得不合适的话,我便不去,等那边的形势稳定下来了,才过去。”
“晚一个月便可以了。”易之云却道,她这般的情况他如何放心她留在京城?“一个月便够了!”
“易之云……”柳桥心疼不已。
易之云却笑道:“你夫君没你想的这般没用,从京城去台州需要两个月,若是日夜行军的话,我半个月便能到,你晚到一个月,加上路上的两个月,我便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处理那边的情况,若是这都无法处理好,那我这个水军总兵便不需要再当了!”
柳桥抱紧了他,将头往他的怀中埋,便是他说的头头是道,但也无法掩盖她的胡搅蛮缠,“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忽然控制不住情绪……”
“没事。”易之云低头看着她,笑道:“你若是什么事情都冷静,那我才该担心了。”
柳桥一愣。
“我是你夫君,你的男人,万事都有我在。”易之云正色道,“你可以闹,可以胡搅蛮缠,万事都有我在!”
柳桥眼眶又涌出了泪,只是没有落下,“易之云,以后万一你不爱我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又胡说!”易之云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柳桥笑了笑,离开了他的怀抱,“在外面没好好吃饭吧?我去让人将宵夜拿来。”
“别忙活了!”易之云阻止了她,随后将人抱起,放在了床榻上,蹲下身子帮她将鞋子脱了,道:“早点睡。”
“陪我?”柳桥道。
易之云点头。
两人相拥而眠,只是却都并未入睡。
“睡罢,别再胡思乱想。”易之云抚着她的头发,低声道。
柳桥睁开了眼睛,“易之云,你说这次海盗如此反常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策划?”
“虽然可能与当年营海一事有关,只是如今这事只会激怒皇上,必定会一查到底,这对二皇子他们没有好处!当年他们那样做目的是为了除掉赵硕,打击太子,可如今二皇子西北劳军收获不小,这两年来皇上对赵硕统领的水军毫无建树颇有不满,这时候再弄出这样的事情,得不偿失?”
柳桥点头,“的确,便是二皇子跟荆皇后想不到,安陆侯就一老狐狸,哪里会冒这样的险,那你说……”犹豫会儿,将之前在慈安宫的担心说了出来。
易之云一愣,随后失笑不已,“还说不是在胡思乱想了,皇上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臭丫头,那是你的皇兄!”
柳桥撇了撇嘴,窝在了他的怀中,“估计这些日子过的太清闲了,脑子生锈了。”
“阿桥。”易之云却不是这般认为,“别这般为我担心。”
“恩。”柳桥闭上了眼睛,应了一声。
易之云低头亲了亲她,“睡吧。”
“恩。”
……
今夜的太子府也是灯火通明,亦是为了同一件事,只是秦霄知道的却比易之云的要多,担心的也更多。
赵硕被调回京,原本便是无功无过,升迁估计不太可能,可至少是没有给别人把柄,可是如今出了这事,不正是将现成的把柄送到了别人的手中?!
“殿下,此次海盗的行径太过于反常。”书房内,太子四大幕僚之一的夏先生神色凝重,“怕是背后有人策划!”
“台州水军虽然不算多,但是也不可能毫无察觉让海盗如此大肆杀戮。”另一个幕僚黄先生道,“便是此事背后有人,赵重兵恐怕难逃罪责!”
“此事必定要有人负责!”第三个幕僚张先生道:“殿下,此事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累计殿下!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赵总兵将事情全部抗下来,殿下置身事外。”
“不妥!”第四位幕僚胡先生道,“若是殿下置身事外,必定会落得一个薄情寡义之名,若是其他人便算了,可赵总兵是太子妃的叔叔!”
“胡先生说的有理。”夏先生道,“殿下,小人以为殿下应先向皇上请罪!”
张先生沉声道:“夏先生,此事与殿下并无关系,若是殿下主动请罪,岂不是给别人将这件事跟太子联系上的机会?!”
“张先生所言差矣,就算殿下不主动请罪,也会有人将这件事扯到殿下身上!”夏先生道,“况且当年赵硕任台州水军总兵也是殿下举荐的!”
“如今情况尚且不明。”黄先生开口,看向面色阴沉的秦霄,“殿下,还是先问清楚赵硕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做决定!”
这建议一出,其余三人沉默。
秦霄看向四人,正要开口之时,门外传来了声音,“殿下,台州急信!”
“进来!”
一护卫打扮的男子推开进来,将手里的信件送到了秦霄的手里。
秦霄打开,半刻中后,面色阴沉的可怕。
“殿下……”
“都给我退下!”秦霄扬手,阴冷道。
四人对望了一眼,起身告退。
……
次日一大早,易之云便出门了。
柳桥没急着进宫,而是在家里给易之云收拾行装,要半个月赶到台州,行囊必定不能太多,可是为了这个行囊,她还是花了一整天的功夫。
晚膳时分,云氏让人来请她过去。
“云儿要去台州?!”云氏在她来了之后当即问道。
柳桥点头,“后天便出发。”
“台州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云氏似乎十分不满柳桥的冷静,“云儿现在去……”
“他是大周的将军。”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娘担心,我也担心,只是他是武将……”
“朝廷这般多武将,难道就只能他去?!”云氏愤怒,“你难道就不能让皇上换人?!”
“别说去台州是之前便下旨了的。”柳桥没生气,只是苦笑,“别是如今才决定,我也不能阻止,没错,只要我去求皇兄,是可以阻止,可是往后夫君便再也无法在军中立足了!人人都会说他贪生怕死,我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你忘了吗?!”云氏倏然站起,“你都忘了吗?!”
“娘……”
“不要叫我!”云氏喝道,面色冰冷而愤怒,“当年就是你所谓的苦衷,所谓的理由将云儿送去战场!当年他的死讯是假的,可是身上的那些伤,数次生死徘徊不是假的!当日他没事,可这次呢?也能没事?!”
“我陪他一起去!”柳桥道,“我陪他一起去!不管台州有什么危险,我都陪他一起面对,便是要死,我也陪他一起……”
“他是我的儿子!”云氏扬手挥落了手边的茶盏,“你凭什么让我儿子陪你去死!”
“你——”柳桥面色一僵,攥着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继续道:“娘,我知道你担心,我也一样担心,可是去台州一事是定了的!我相信他一定能够平安的,这一次没有意外!我也不允许有意外!”
“你凭什么这么说?”云氏冷笑,“就凭你是长公主?!”
“那娘想要我怎么样?”柳桥也被激怒了,“让我进宫去求皇兄换人?你确定要我这样做吗?!你确定要让你儿子往后永远抬不起头吗?!”
“你——”
“我也担心,我也害怕!”柳桥继续怒道,“那十年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十年!我也一样的痛苦!在这件事上,我也一样的无理取闹,可是再无理取闹也要有底线,我不能为了让我自己安心便毁了我心爱的人!”
云氏踉跄一下,跌坐回了椅子。
“娘。”柳桥深吸了一口气,“事情没有你所想的这般糟糕,易之云是水军总兵,便是再危险他也是最安全的,再者这次惨剧激怒了朝廷,朝廷必定增派将士前往台州,到时候便更加的安全!”
云氏低着头没有说话。
“如果娘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柳桥道。
云氏还是没反应。
柳桥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今晚,易之云没有回来,只是让人带话回来说让她早些休息不要等他。
柳桥辗转反侧,到了快到天明时分方才睡下,没一个时辰便又醒了,随后梳洗进宫,却没有去见明睿太后,而是去了乾元殿。
承平帝没有立即见她,让李成安领着她去了偏殿,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召见。
“参见皇兄。”
承平帝点头,“坐吧。”
柳桥摇头。
承平帝蹙了蹙,“因为易之云?”
“是。”柳桥正色应道。
承平帝看着她,便是她出门前上过了妆,可是仍是可以看出其中的疲惫之色,“永安,你想让朕换人去台州?”
“在皇兄心里,我便是这般不懂事的人?”柳桥笑了,道。
承平帝也笑了,“那你说说来见朕是为了什么?”
“我要陪他一起去。”柳桥道。
承平帝一愣,随即肃然道:“阿桥,你该知道母后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才来找皇兄。”柳桥笑道,“我劝不了母后,但是皇兄可以。”
承平帝沉了脸,“好日不找皇兄,这一来就给皇兄出这样的难题?”
“小事岂敢麻烦皇兄。”柳桥笑着道,“自然是大事才来求皇兄的。”
“阿桥。”承平帝正色,“别说母后不同意,朕也不同意!你若是想跟他一起,可以,明年再去也不迟!”
“情况真的有这般糟糕吗?”柳桥问道。
承平帝没有解释,“不管如何朕都不同意。”
“若是情况真的如此糟糕,那我就更应该去!”柳桥正色道,“惨剧过后,民心最是不稳,易之云一介武将,又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便是他去了,也只能在军事上面下手,于民心的安稳并无多大用处,可若是皇家公主去了,便是不一样。”
承平帝眼底闪过了一抹惊愕,凝视着柳桥半晌,才道:“是易之云跟你说的?”
“他怎么可能说这些。”柳桥苦笑,“若是他能这般想,我便不需要这样烦心了。”
“哦?”承平帝道,“他也不同意?”
“恩。”柳桥苦笑,“起先是不肯同意的,我差点跟他翻脸了,他才勉强点头让我晚一个月去。”
承平帝笑了笑,“一个月,朕倒是要好好看看他的本事了!”
“那皇兄是同意了?”柳桥喜道。
承平帝叹了口气,“若是朕拿这个理由去劝母后,恐怕连朕也会遭殃。”
“皇兄……”
“晚一个月跟晚几个月并无多少区别。”承平帝道,“阿桥,别让皇兄跟母后担心。”
柳桥沉吟会儿,“皇兄,你可知道当年父皇回京之时为何执意要带着母后?”
承平帝蹙眉。
“母后跟我说过,只是我觉得除了那些原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柳桥认真道,“当年父皇回京心里怕也是没底的,估计也抱着是去送死的念头,所以,方才带着母后,皇兄,夫妻夫妻,便是要死,便该一同赴死。”
承平帝怔愣。
“我相信母后心里也是有着相同的想法。”柳桥继续道,“当年那般情况母后尚且能够生死相随,我现在的情况也还没到这个地步,不过就是承担几分风险罢了,皇兄,当年他从军,我只能送着他离去,当时是没办法,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皇兄。”起身,跪下,“阿桥求你了。”
承平帝看了她会儿,起身走过去将她扶起,“皇兄不能保证一定能够说服母后。”
“多谢皇兄!”柳桥笑道,眼底也闪过了一丝愧疚,千般万般理由,也终究还是有不相信他的缘故,她去了,便是有人真的想下手对付易之云,也要斟酌一番。
从乾元殿走出来之后,心情仍是沉重的。
她原以为这份亲情已然可以如同她跟柳河张氏一般纯粹,可事实告诉她,不可能。
回到了府中,没过多久易之云便回来了,只是脸色却是极为的难看,阴沉的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193 喜脉
见了这般的易之云,柳桥心惊胆战的,“怎么了?”
易之云见她如此,方才缓和了脸色,握住了她有些发凉的手,安抚道:“没事。”随后让屋内的下人退下。
“怎么回事?”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没有回答,而是皱着眉看着她,“脸色这般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柳桥一愣,随后笑道:“没有。”
“阿桥……”
“真的没有!”柳桥道,“只是昨晚上没睡好而已。”
易之云喉咙一哽,“昨晚上我该回来。”
“又不是去做坏事。”柳桥失笑,“没怪你。”
“让你担心了。”易之云歉疚。
柳桥笑道:“没事!”随后,回到了方才的话题道:“到底怎么回事?脸色这般难看。”
“先坐下。”易之云道。
柳桥只好听话,“好,我坐下,说吧,是不是台州的情况又有变?”
“我刚刚见过太子。”易之云坐在了她的身边,神色凝了起来。
柳桥见状,“台州的事情跟太子有关系?”
“不是。”易之云道,“昨晚上他接到了赵硕的密信,赵硕在信上交代了台州事件的具体情况!”眸子一沉,咬牙道,“赵硕中了美人计,方才导致惨剧的发生!”
柳桥讶然,“美人计?”
“是!”易之云忍不住恼火,“他又不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更不是没见过女人,竟然还会中了美人计!”
柳桥不知道该怎么评论这话,“美人计跟男人的年龄没关系的。”
“可他作为一方总兵竟然……”易之云说下去。
柳桥握住了他的手,安抚道:“你先别气,他中了美人计着到了,总好过是朝中有人策划了此事。”说罢,又觉得不妥,“这美人跟京城的人有没有关系?”
“目前还不知道。”易之云压下了怒火,“自从当年营海一事过后,赵硕数次出兵清剿近海的几处海盗,剿杀了不少海盗,这美人便是一次他在战罢回程的时候在海面上发现的,他将人救起,本来也是想讲人送回家的,只是对方却说失去了记忆,赵硕便将人带了回去,他说起先只是想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