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岳母的身子好吗?”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
柳桥一愣,却还是回道:“挺好的。”
“他们可破镜重圆了?”易之云继续问道。
柳桥摇头,“没有,不过这些年都一直相互扶持的过日子。”
“是为了更好地照顾你吧。”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看着他,“嗯。”
“娘对你做的事情,我替她给你道歉。”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吸了一口气,“没事,我没怪她。”
“我保证,这些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易之云正色道。
柳桥笑了笑,“别什么事情都保证,有些事情是保证不了的。”
“我可以保证。”易之云却坚持。
柳桥笑笑,干脆不反驳他了,别说将来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便是真的继续一起过日子,可她也没把握云氏不会对她如何,这些年她们的关系已经到达了冰点,便是他回了来,可冰封三尺,岂是一朝便能解开的?
她是不怪云氏,但是不代表云氏可以放下。
“你丢下你娘来找我,她就没说你?”
易之云一愣。
“所以啊,不要什么事情都保证。”柳桥淡淡笑道,“如果我儿子离开十年死而复生回来,转眼又去找别的女人去了,就算那个人是他的妻子,我也恨死她了!”
相比云氏现在一定恨她入骨了!
“阿桥……”易之云苦笑,“我的确掌控不了娘的喜恶,但是我可以不让她再折磨你。”
柳桥看着他,还是轻笑:“这折磨二子以后可千万不要在你娘面前说。”
“以后你多提醒我。”易之云回道。
柳桥笑笑,“你自己的事情我哪里能够提醒这里多?”
“我的事情不也是你的事情?”易之云继续道,尽力压制着心里涌动的不安,便是没有昨日的针锋相对,便是笑着,便是平和说着,可是,却是疏离,是陌生,他宁愿她想昨天那样大闹,“阿桥,等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回家。”
对!
回家!
等回了家,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他便可以打破这层树在他们之间的这堵冰墙!
一日不成,便两日,三日……
一定可以的!
她不是不在乎他,只是十年的时间太长了而已,长的让她对他产生了陌生。
“家?”柳桥听到了这个词神色却恍惚了会儿。
易之云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对,回家,回我们的家!”轻轻的抱着她,“回家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柳桥身子有些僵硬,思绪也随之紊乱起来。
易之云自然也感觉出来了,松开了她,坐在了她的身边,“我听李伯说你来营海是为了找一些稀有的物种,是什么东西?你跟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让人找找。”
柳桥一愣,随后吸了口气,“好。”与其将时间浪费到这些混乱情绪之后不如做些实事,“待会我给你列出来,海盗来之前我打听到了有一支船队曾经带回来过类似的东西,你帮我问问。”
“好。”易之云笑道。
柳桥看了看他,“你能指挥的动水军?”
“自然不能。”易之云笑道,“前晚上情况特殊,赵总兵才给了我令牌,昨天已经还回去了,不过我救了他一命,请他帮个忙他应该不会拒绝,另外,我是太子身边的人,他怎么也该给我几分面子。”
柳桥审视着他,“你投靠了太子?”
“阴差阳错吧。”易之云道。
柳桥想起了昨晚上他的话,“跟你去北延国的人是太子?”这般说来这些年太子不是病了在寺庙养病,而是跑去北延国当细作去了?!“皇帝怎么可能同意?”
“皇上怎么想我不知道。”易之云没有在她面前避讳什么,“不过太子归来后,再无人能够动摇他的地位!”
柳桥挑眉,“这般说来这位太子殿下是个人物!”
“皇家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物?”易之云笑道。
柳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那你要做的事情做了吗?”
“没有。”易之云道,“这些年我一直在西北,事情结束后就赶回家。”
柳桥道:“他们知道你的存在吗?”
“我不知道。”易之云淡笑道,“不过应该知道了,我虽然没有随太子回京,不过太子跟成国公世子为我请了军功,除非他们觉得有人同名同姓,或者根本就忘了我叫易之云,不然一定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得了军功?”柳桥神色一肃,“如果他们猜到了是你,恐怕会去找你娘,到时候……”
“你放心。”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笑容更加的深,“我安排好了娘才来找你的,而且比起娘,我更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柳桥避开了他的视线。
易之云继续道:“一旦他们查娘,必定会查到你身上,如果发现你身上有如此大的产业,更是会忌惮。”
“说不定人家因为这样才会放过我了。”柳桥嗤笑,“我有这么大的产业干嘛守寡?说不定他们以为我早就跟了别人了!”
易之云眸底闪过了一抹厉色,随后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光洁的手腕,抬手轻轻抚着,“当时很疼吧?”
柳桥一愣,看了他会儿才想起,“阿瑀跟你说了?”
“嗯。”易之云抬起头,“我不会放过他!”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柳桥道。
易之云蹙眉,“你不想……”
“我只是不想赶尽杀绝。”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也不喜欢赶尽杀绝,而且,便是他对我做了这事,也无法抹杀当年我借了他的力站稳脚跟的事实!”
她是不想赶尽杀绝。
更不喜欢赶尽杀绝的易之云。
易之云凝视着她,“只要他不再来惹你,我就不动他。”
“你放心,他一定不敢来惹我。”柳桥笑道。
易之云沉吟会儿,“阿桥,还生气吗?”
柳桥一愣,随即笑呵呵地道:“气什么?错的人有不是我?我干嘛给自己找苦头吃!”
“是。”易之云笑道,心却是沉甸甸的,也是不安,“错的是我,你别气坏了身子。”
柳桥忽然间有种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男人的冲动,这不是她记忆中的易之云,易之云不会说这些好听的话的。
“阿桥!”易之云猛然将她拉入了怀中,紧紧的抱着,“我们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柳桥愣怔了半晌,最终没有推开他。
……
争吵就这般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可不管是柳桥还是易之云,心里都是不好受,可是面上却也一直维持着笑容,维持着客气,渐渐的,身边的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了。
便是分开十年的夫妻,也似乎不该如此。
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开口僭越。
时间,极为缓慢地流逝。
不管是对柳桥和易之云,还是对营海的百姓都是如此。
十天,仿佛就过了十个月一般。
而在这十天之内,军队跟衙门捕快在城中进行地毯式清扫,将藏着,伪装着的海盗残余都给清扫了出来,然后于菜市口的刑场上公开处决。
而在确定了城里已经干净了之后,关闭十天之久的城门被打开了,营海渐渐地恢复了昔日的安宁,只是繁华却又被狠狠地削了一截。
而这十天之内,易之云只在每日早上离开一个时辰,其他的时间都呆在了柳桥身边,守着她,也是努力融化十年时光造成的隔阂,只是效果却并不佳。
柳桥感觉到了对方的诚意,之前被欺瞒的怒火也消了,只是心里的那道坎却怎么也走不过来,时隔多年,她又一次地钻进了牛角尖中。
易之云自然也看出来了,只能耐心,十几年前那次,她整整漠视了他好几个月,如今不过是几天罢了,他不该着急。
至少她没有提要休了他的话。
除了努力消除这份隔阂,将柳桥从牛角尖中拉出来之外,易之云也很认真地帮她找着她想要的东西,只是却没能给她带来好消息。
“那支商队的消息查到了,海盗进城的时候他们还在海上,被前来准备登岸的海盗截住了,货物被抢,人都被杀了。”
柳桥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先别急,既然他们带回来过,其他人也可能带回来的。”易之云道。
柳桥看着他,“这一次海盗勾结海盗的罪魁祸首,真的没办法揪出吗?”
易之云一愣,眸底随后泛起了一丝笑意,阿桥还是阿桥,“不能,不过这次的事情已经引起了皇上的重视,等西北稳定之后,朝廷用兵的重心必定会放在东南的,北延国,苗疆,这些要么是一个国家,要么是一个大族,与朝廷对抗还说的过去,东南的这些海盗不过是乌合之众却屡屡犯边,没有一个正直生机勃勃的朝廷能够容的下的。”
“只是可惜了这些被牺牲的百姓。”柳桥淡淡道,隐隐有些嘲讽。
朝廷在东南放了这小小的几万人,不就是为了让东南的百姓为了所谓的大局牺牲吗?
“阿桥……”
柳桥整了整神色,“你放心,我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在人前言。”
“如今城里已经恢复的不错,我们出去走走。”易之云道,“李伯他们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再休整两日,我们就启程回家。”
柳桥看了看他,“就这么走行吗?”
“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易之云微笑道。
柳桥心里顿时又是一阵纠结,“嗯。”
“走吧。”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我陪你出去走走。”
柳桥磨蹭了会儿,最后还是没有拒绝。
两人没乘车,步行走出了宅子,夏深跟伤好的差不多的白义陪同,李伯跟伤势恢复的差不多的镖师去准备离开的事情。
虽然城里的海盗残余已经清扫干净了,可是大街上的行人还是很少,柳桥到来之时最繁华的那条街也冷清了许多,店铺也是开了个七七八八,没看全,便是开了的铺子,里面的东西也是很少。
台州虽然受海盗困扰许久,营海更是被视为肥肉,所以营海县城中的百姓,尤其是开门做生意的人都有一套保护自己跟货物的办法,若是像从前那般实现的到消息,他们可以将损失减轻到了可以忽略的程度,只是这一次太过于突然,也太过于严重了。
以前海盗都是从岸上杀来的,可是如今却是在内部出事,各大的商铺只能尽可能的减少损失,所以如今能够摆出来的东西都是很少。
而人员,如果躲避不及时,便是死路一条。
所以此时商铺中不管是掌柜还是伙计,脸色都不怎么好。
易之云本来是想带柳桥出来散散心的,可是看了她的神色,便知道此举错了,当即便改正,“累了吧?前面有个茶寮,我们进去喝杯茶?”
柳桥点头,意兴阑珊,“嗯。”
茶寮不大,而且明显是刚刚修葺过的样子,估计也是难逃海盗劫难,不过一个小小的茶寮在如此大劫之后却还能够这般快振作起来恢复营业,可见毅力不错。
此时茶寮中也坐着四个客人,分别做了两桌,两个商人打扮,两个像是寻常老百姓。
茶寮的老板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风骚妇人,见了客人来了当即迎了上来,笑呵呵地问道:“这位大爷,想喝什么茶啊?”说着,还往易之云身上靠。
易之云脸黑了。
柳桥见了却笑了,似乎觉得这一幕很有趣。
于是,易之云的脸更黑了,直接伸手将人推开,丝毫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
“哎呦……”风骚女老板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身姿妖娆,楚楚动人,“这位大爷,你怎么这么……”
“夏深!”易之云沉声喝道。
夏深当即上前,拦住了那女老板,“一壶这里的上等好茶!”
女老板也是是抬举的,笑呵呵地挥了挥手绢儿,“是大爷!奴家这就去给大爷泡茶!”说完,还对易之云抛了媚眼。
柳桥还没反应,易之云便瞪着她,“不许笑!”
柳桥还是笑了,却比平日的笑容多了一份真实,还有,一份熟悉,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昔日易之云的影子。
“阿桥……”易之云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变化,压着欣喜的同时开始装,“很好笑吗?”
“不好笑吗?”柳桥笑眯眯地道。
易之云眸子泛起了喜色,“你夫君被人调戏,你还笑?”
“调戏?”柳桥好笑道:“我可不知道男人也可以被调戏的,不过就算被调戏了,你也不吃亏。”
“可你亏了。”易之云笑意深深,“我可是听说了有人说过不做亏本生意的,还说谁敢让她吃亏来日她就让对方送上门来主动吃亏。”
柳桥垂了垂眼眸,“我是说过,所以这些年来很少有人真的敢来惹我。”
易之云敛去了笑容,“以后有我。”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柳桥听得明白,抬眸看着他,却只是笑了笑,没回应。
易之云心里顿时一阵无力,不过很快便又恢复过来,是他扔下了她十年,纵使现在有什么,也是他该承受你的,“以后我在,记住就好。”
说完,女老板端着茶过来了。
夏深没让她靠近,接过了茶自己端了过来,女老板委委屈屈地站着。
易之云动手给柳桥倒茶,只是茶才倒出,他的眼瞳倏然一冷,杀意溢出,反手将那壶掷到了那女老板的身上,而就在这一刻,那原本委屈妖娆的女老板神色一变,极为快速地躲开了那壶茶,而这时候,旁边原本静静喝茶的四人也倏然站起,竟然从桌底取出了武器攻了过来……
☆、149 别逼我!
四把长剑直刺过来,带着凌冽的杀气。
在扔出了那壶茶水之后,易之云便快速起身转到了柳桥身边,将还未弄清楚状况的柳桥护入怀中,随后,掀翻了桌子,缓解了那四人的攻击。
夏深拔出武器与四人交手。
而在此时,那风骚老板娘也没了风骚,面如寒霜,眼露杀意,扯下了环绕在腰间的带子,却是一条伪装过的长鞭,长鞭直直袭击向了易之云。
易之云眸色森然,护着柳桥后退两步,抬脚将眼前的凳子踢向了长鞭。
长鞭落下,凳子四分五裂。
白义也反应过来了,拔出随身的武器上前与那长鞭纠缠,“东家快走!”
“将军接着!”夏深夺了其中一个刺客的武器扔了过来。
易之云接过,低头看向怀中神色凝重的柳桥,柔声道:“别怕,没事的。”
柳桥看着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一个刺客便突破了夏深的防卫圈冲了过来,而那边,白义也不敌女老板的长鞭,被他一记长鞭给扔出了茶寮,“白义!”
话防落,身子便被易之云转动着,随后便是刺目的剑芒。
茶寮中,一片混乱。
女老板甩开了白义,便也攻了过来。
易之云一边护着柳桥一边迎战,步步后退。
夏深被两个刺客给缠住了。
长鞭如蛇,招招猛攻,长剑更是狠戾。
柳桥学过拳脚功夫,但是跟眼前的相比简直花拳绣腿的不能再花拳绣腿,眼看对方攻击越来越猛烈,而易之云渐渐难敌,“易之云,放开吧!”
他这样护着她根本无法对付两个人。
“别说话!”易之云声音仍是柔和,“没事的,别怕!”
“易之云……”话还没说完,便被对面街上房顶的一道亮光给晃了眼睛,她抬头往对面看去,竟发现那屋顶之上站着一个黑衣男子,手持着弓弩,正对着他们。
弓弩发射,一支短箭呼啸而来。
“易之云,小心!”
易之云也注意到了,长剑猛然砍落了挥来的长鞭,带着柳桥转身,躲过了那呼啸而来的短箭,可是却将自己暴露给了那名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