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遥宽慰了几句,让石榴把他们带下去吃饭,自己坐在厅里想辙。这些人是把她当成主心骨了。当年村子里,唯一在外面做官的就只有她了,也难怪他们会找上她。这个忙不帮也得帮。
只是她又不是户部的,可以要钱给钱,要粮给粮,也不是内阁,能向皇上随便奏事。她一个应天府尹,想赈灾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杜平月端着饭菜进来。看她拄着腮帮子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笑起来。“你也真是的,自己在这儿发什么愁,不就是钱粮嘛,天下倒有一人可以随便调钱调粮,就看你能不能说动他了。”
傅遥心中一喜,“你说的可是当今皇上?”
“然。”
天下都是人家的,想把钱给谁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只是先皇在位时常年打仗,耗损国库太多,现在国库里有没有一百万两都很难说,几个省都大大小小受了灾,该给谁不该给谁就是个麻烦事。
她道:“几个省都遭了灾,只瞧见灾民进城,却不见各地发来的灾情奏报,皇上整天在皇宫里,两眼一抹黑,恐怕现在连受灾的事都不知道吧。”
杜平月道:“这是惯例,各地方官员怕担责任,灾情不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是不会奏报的,恨不能把什么都遮在最底下,只叫上面看见他们的好。”
傅遥做过多任地方官,自然知道这些人背地里都搞什么,只是新皇刚登基没几月,对民生不了解,未必知道这些,怕还以为天下大安,歌舞升平,哪儿都和睦的不得了呢。
她摸索着下巴,“咱们怎么想办法叫皇上吃点苦头,也肯出来瞧瞧老百姓的疾苦呢?”
杜平月道:“那还不简单,把人拐出来就是了。”
傅遥睃了他一眼,“你当拐个大姑娘呢?”说的容易,那是皇上,是那么容易拐出来的吗?
杜平月哈哈一笑,“大姑娘难拐多了,要好拐了,你也不会老大岁数不成亲了。”
傅遥无语,也不知到底谁岁数大,她要想成亲,排队等她的大姑娘多了去了。可偏偏就没一个是带把的男人。
把他手中的饭菜夺过来,满脸幽怨地咬着饭,就好像咬着他一样。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偏要说这种话来刺激她。
不过杜平月有句话还真说对了,确实该把小皇帝拐出去看看了,最好是拐到南方去,让他沿途好好见识见识,老百姓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心里打定主意,便开始想怎么挽个套叫赟启跳进去。
皇上嘛,少年心性,定是耐不住她三说两说的。
傅遥左琢磨右琢磨,机会终于来了。
两天后是付贵妃的寿辰,为讨她欢心,两广总督汪齐海进贡了一批荔枝,用冰块镇着,快马运到京城。几大筐荔枝,运到京城新鲜的就剩下几十枚了。
付贵妃吃了一颗大为赞叹,说南方的荔枝好,要是能常吃就好了。
赟启笑道:“你想常吃恐怕不行,若想吃更新鲜的荔枝,当初若嫁到南方去岂不就好了。”
付贵妃不依,“皇上就会取笑人家。若皇上是南方人,那嫔妾岂不就吃上荔枝了?”她反幽怨的媚眼飘过去,惹得赟启哈哈大笑。
臣子中有凑趣的,笑道:“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既是北方人,也是南方人,若喜欢南方,把国都迁到南方也无不可。”
傅遥一看说话的人是刑部侍郎,不由暗骂一声,这个马屁精,真是胡说八道的厉害。国都是随便能迁的吗?
幸好赟启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傅遥看时机正好,奏道:“启禀皇上,您登基已有数月,但逊国内的风土人情大多不了解,这荔枝如何生长的,又如何种植您可知道?”
赟启挑了挑眉,“朕倒忘了你是南方人,你且说说看。”
傅遥卖弄的一昂头,“荔枝多植于山坡地,荔枝菌根好气,土壤要疏松通气,才能利于根系生长发育。它是常绿乔木,高约十米,果皮有鳞斑状突起,鲜红,紫红。果肉产鲜时半透明凝脂状,味香美,但不耐储藏。它喜光,喜暖热湿润气候及富含腐殖质之深厚、酸性土壤,怕霜冻。荔枝总类非常多:香荔,妃子笑,桂味,鸡嘴荔,毛荔,每一样都好吃的不得了。不仅如此,荔枝还是一种长寿果树,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树仍结果累累。”
赟启听得甚感兴趣,尤其是对那一句上千年老树很是感慨,“老骥伏枥,老马识途,朕倒是听说过,这老树结果的却不多见,若是能看一看这千年老树的风姿也是一桩美事。”
傅遥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小白牙,“皇上要见也不难啊,亲自去南方瞧瞧不就是了。”
迁都不容易,去趟江南还是没问题的。这只是个引子,凭她几句话赟启也不可能就下江南了,再说了荔枝是广西特产,与江南可不沾边。不过有好开端就有好结果,架不住她时不时就提一提啊。
连续几天她跑宫里跑的格外勤,不时给皇上灌输一些南方景色多么多么好,有美酒佳肴,美人也与北方佳丽大不相同。不仅身姿妖娆,小脚裹的只有巴掌大小,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身体轻盈的好像踩在荷叶之上,袅袅婷婷,美得鼻涕冒泡。
她还特意叫杜平月画了许多风景人物画,都是美妙无比,那美食、美物、美女、美酒,看得人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赟启也是少年心性,听着她忽悠,还真有几分动心了。
傅遥一看有门,忙打铁趁热又道:“近日家里来了老乡,给带了不少特产,有南方特有的水果,还有老乡们自己酿制的桂花酒,新做的桂花糕,新鲜的荸荠和莲子做的马蹄莲子羹,想请皇上过府去品鉴。”
她有这些东西吗?当然没有。
你听清楚啊,她说的是品鉴,可不是品尝啊,这所谓的品可是能用眼看的,都画在画上了,想看多少看多少,现画都来得及。
见皇上神色微动,她又道:“臣的两个侄女也新从家乡过来,她们长得可真是美貌绝伦,天下少有。”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把哈喇子吸进去。
做皇帝的也不是什么都吃过,那些御膳房的怕皇上吃上了瘾,什么山竹、番石榴、菠萝蜜,根本连叫他听都不给他听。至于美女,南方的小脚美女,他也还真没见识过,到底女人的脚裹起来,是怎么个好看法呢?
赟启心动不已,当即就跟傅遥微服出宫,到她府里品鉴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章 心动的感觉
其实傅遥真有什么特产吗?别说,还真有。那些个老乡们从家里给她带来的,一麻袋豇豆,还有莴苣。保存的还挺好,都没打蔫呢。至于南方美女,也有啊,来京的老乡里就有两个女的,而且三十八年前也绝对是个美人,至于为什么是她侄女,那没办法,谁叫她师父的辈分高啊,在村里八十岁老头都得管她师父叫爷爷,她也跟着沾光,多两个六十岁的侄女一不算什么?
她早料到皇上会动心,所以一早就命杜怀把这些材料都料理好,煎炒烹炸,闷溜熬炖,可着家里剩下的那几样东西,多弄出几道菜,就等着皇上品鉴完了大赞好吃。不好吃也没关系,饿他两个时辰,就什么都好吃了。
赟启自登基以来从没进过大臣的府邸,就连最受宠的付云峰都没去他府里转过,唯一进过的可能就是傅遥的家了。上一次上元节看花灯湿了鞋,再加上这次已是第二回了。当然,去惠郡王府那回是偷摸去的,不能算在内。
皇上驾临对于大臣来说是莫大殊荣,傅府大开中门,阖府上下跪地迎接。
赟启对她的破烂院子一点不感兴趣,一进门就问:“那些南方特产呢?”
傅遥笑着把他引进厅内,然后叫杜平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画作。
“皇上您看,这就是山竹,你瞧这外形圆圆的,皮看着难看,可里面的瓤好吃啊,白白的一瓣一瓣的,好像橘子瓣。这个是番石榴,绿色的哦,像不像如来佛祖的疙瘩头?”
“啊,你再瞧瞧这个。这个是榴莲,闻着不好闻,可吃着真是香极了。”
赟启扫了她一眼。“你叫朕看这个干什么?”
傅遥没答,笑着又拿起另一副画。“皇上,您看,那个划船的老头,他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里面装的就是桂花酒。”
……
杜平月的画工不错,每一幅画都画的惟妙惟肖,赟启看得有些馋,让她赶紧把好吃好喝的拿出来。
傅遥却微微一笑道:“皇上别急。还有更好的呢。”
杜平月昨天画性大发,画了一个菜园子,还没让他品鉴呢。
又拿出一副,这一副怕是有千百种蔬菜水果,傅遥不厌其烦一一介绍给他听,听得赟启肚子这个饿啊。他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便道:“朕是上这儿是看画?还是吃饭来了?”
傅遥一瞧时间也差不多了,忙叫人上菜,都是些乡村野味。南瓜、豆角、莴苣、茄子……只不过这些食材被杜怀妙手摆弄,从外标看根本瞧不出是什么。南瓜是用蛋黄焗了,豆角切成末和着肉丁炒。然后用一个切开的菠萝装了,饭是高粱米,一颗颗红红米粒用模子刻成个花朵形状,看着很是漂亮。
赟启也被她给熬饿了,看那菜样样都很漂亮,龙心甚悦,上去一通吃,吃完了还大赞味道真好。杜怀的厨艺,自然是极好的。
至于他想找的什么番石榴、山竹之类的水果。对不起,本地没有。也不是时令,想吃等着夏天去南方吧。
在赟启想起这些问她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傅遥嘴角弯成月牙状,笑得好像迎春花,“皇上,现在不是时节,您要是赶着现在去趟南方,等到了正是水果成熟的时候。”
赟启皱皱眉,“合着你把朕请来,就是看画解解馋了?”
傅遥眨眼,“臣是说品鉴来着。”那个鉴,向来都是用眼的。
赟启这才琢磨出个味儿来,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这些东西给他吃啊。
他冷笑,“你说的两个小脚的侄女,不会也是假的吧。”
“绝对不是,臣一向都不说谎的。”傅遥笑得呲出一口白牙。
不是才怪了。赟启低哼一声,“赶紧把你的美人叫出来吧。”
傅遥立刻到外面跟石榴说,把两个奶奶级的侄女叫出来。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响,厅门前似有红影一闪,接着两个女人向着赟启飞扑而来。
他瞪眼瞧着,然后瞬间眼越瞪越大,这哪是侄女啊,整个就是两妖精。
这两个女人打扮的极为花哨,穿着大红的衣服,头上插满了鲜花,打扮的好像十七八的大姑娘,与那一脸能夹死苍蝇的褶子朝相辉映,让人忽有一种恶心感。他差点没把刚吃下去杂粮给吐出来,这哪是侄女,当她奶奶都够岁数了。
看赟启一脸惊骇的模样,傅遥笑起来,“皇上,您别看她们现在老,年轻那会儿可是村里的一枝花,而且保证脚都是小的。来,伸出来叫爷看看。”
六十岁的人了,早没了女儿家的羞涩,都很卖力的伸出脚来,那一只只果然是小小的,只是半点不像荷叶轻摆,鞋面脏的发黑,别说美感了,还隐隐带点脚臭味儿。
赟启脸色开始发青了,再加上她在一边还腆着脸鼓吹着,“臣没说错吧,臣这两个侄女都是小脚。”那股火更是烧的旺盛,火苗子蹭蹭往上窜。
这傅遥真真可恶,居然话里有话故意卖弄文字,她这个大老粗大字不识几个,居然敢在他面前耍这心眼了?
心里有火气,却不好为了这事责罚臣子,他是一心要做明君的,明君怎么能为了吃喝玩乐的小事大声斥责大臣呢?尤其是她所说与所做严丝合缝,每一样都能找出理由来,就算她想制她的罪都难。
他挥挥手,“行了,叫她们退下去吧。”
两个奶奶扭着腰走了,傅遥目送她们离开,转过头看赟启时,他的眼神在她脸上狠狠一刮,“这就是你所要给朕展示的?”
傅遥嘻嘻一笑,“启禀皇上,最好的东西都在南方,人美风景美,尤其是秦淮河,那里姑娘都杠杠的。”
她说话时眼神变得甚是明亮,那双水汪汪的眸仿佛流转着轻盈碧波,让人看得心中一颤。
赟启莫名的觉得胸口发紧,似乎心中的怒气也消磨了许多,原本还想教训她一番的,等走出府门才惊诧自己竟然什么都没做。
回头看着那站在门口低头哈腰送他的人儿,笑得好像春日的花朵,甜美怡人。
赟启被那笑闪花了眼,不由哼一声,“小人行径。”
想当年,她就是凭借这笑容勾住了先皇的心,继而一路荣升成一品大员的吗?真是道德败坏,恬不知耻……
虽然心里骂了她几句,却又忍不住被她的笑吸引,心中暗暗懊恼,难道他也如先皇一般染上了断袖之癖?或者他们李家从骨子里都是有这爱好,他爷爷如是,他爹爹如是,他也如是?
※
在傅遥不遗余力的努力下,勾着皇上去南方的计划终于成功了。当然起最决定因素的也不是她那些美食美人美山美水,勾勒出的如梦如幻的美景,而起因是她和杜平月熬夜构思的一道折子。
京中出现众多难民,总要有地方安置的,那些难民没衣没食,也总得给他们弄点吃的。她是应天府尹,责无旁贷,必须把这些人都安置好,最重要的是保证京城治安,不能乱,不能出现偷抢杀人放火等,糟心糟肺的事。
地方官不报灾情,她身为府尹却不得不报,和杜平月商量了一下,终于构出一本声情并茂,让人闻之落泪的奏请折子,在折中她大力申斥南方几省官员隐瞒灾情不报,简直丧尽天良,猪狗不如。
傅遥一向写折子好骂大街的,杜平月也是个带刺的性子,她骂什么他就敢写什么,当年先皇在世的时候就很为她上的折子头疼,赟启也看得头疼不已,很纳闷她怎么能骂出那么多花样来?
这道折子也引起他格外重视,当即命户部拨粮安置灾民,在广安寺、普济寺两座寺庙门口广开粥棚,一天两次不间断施粥。他还说要去南方巡视一下灾情,到底要看看那些官员们究竟怎么吃的肠满肚肥,却饿的老百姓嗷嗷的。
傅遥听到消息,后悔的直揉肚子,早知道他对江山社稷和老百姓的在乎多过于那些什么美食美女,她又何必费劲巴力的把人请进家来增加兴趣?最后还差点惹得皇上大怒,真是不划算啊。
那会儿她只需上一道折子,或者把家里那些受灾的乡亲请出来,一个个在他面前哭诉一番,保证立竿见影,比这见效的多了。
可怜她卖笑卖的脸疼,可怜她家里那些土特产,可怜还搭了一壶自酿的好酒,放了一撮桂花干花冒充桂花酒来着。呜呜~~~~,那酒要留给自己喝该多好。
※
就在傅遥懊恼不已的时候,养心殿内,赟启正在和付云峰密谈。
赟启一脸正色道:“盐税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派出的密使都无功而返,江南是税收重地,盐涉及太大,那些人把的太紧,根本水泼不进,针扎不进。”
赟启叹口气,“朝廷连年打仗,现在国库空虚,这盐税若再填补不上,朕什么事都做不了。”
“南方受灾的事皇上都知道了?”
“三省大旱,两省大水,可谓是天不佑人,最可恶的是那些地方官员居然隐瞒不报。”赟启说的咬牙切齿,就像傅遥说的,这帮人还真是吃人饭不拉人屎。(未完待续)
☆、第三章 皇上微服
付云峰听他说着话颇有些傅遥的意思,不由有些好笑,皇上居然潜移默化中被一个痞/子给影响了。
他道:“皇上的意思是?”
赟启咬紧牙,“查盐税,把江南三省查个底掉,然后用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