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傅遥,禁不住心里又来了气,她今天在朝上那叫什么样子,虽低着头看着恭恭敬敬的,但那肩膀轻轻微微抖动着,分明是在睡觉。他试探喊一句:“傅大人——”
没想到她竟然能迅速应一声,“臣在。”
就这一手睡觉说梦话,却叫人丝毫抓不住把柄的本事,还真是叫人佩服的不得了。
这一走神的功夫,付云菲已经连叫了两声,“皇上,皇上。”
到第三声赟启才反应过来,“爱妃想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五章 傅小玉挨打
付云菲很想翻个白眼的,明明是他有话要说,却问她说什么。
她笑道:“皇上不是有话要说吗?”
赟启这才想起,“啊,正要告诉你一件喜事,朕将你内弟付云峰任命为这一科的主考,今日就上任了。”
前朝发生什么事,后宫早就传遍了,哪还用得着现在才说。虽是如此,付云菲还是装作刚得知消息,一脸惊喜地跪地谢恩,“多谢皇上。”她站起来再次叩首,“只是云峰年轻,恐怕还不能担此大任。”
赟启点点头,“朕也觉他年纪还轻,怕历练不足,正想找一个老成些的给他当副手。”
付云菲忽然想起傅遥,“不知傅大人如何?”
“哪个傅大人?”
“就是应天府尹傅遥傅大人。”
赟启“噗嗤”好险没把茶笑喷了,“傅遥?大字不识几个的傅遥?叫她去做副主考,那些贡生们所做的文章她看得懂吗?”
付云菲垂首,她也觉自己鲁莽了,傅遥确实不是做考官的材料。这么贸贸然的提了傅遥的名,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心有怀疑她和傅遥有什么。
偷眼瞧着,赟启没露出异样神色,心下稍安,“皇上定的副主考是谁?”
“朕思量着不如叫翰林院掌院学士魏东林做副主考。”
付云菲一喜,魏东林老成持重,曾做过三的科主考,经验丰富,果然是最好的人选。有他指点着,付云峰定不会出大错。
她再又叩拜谢恩,行了大礼。
赟启扶她起来,笑道:“云峰虽历练的少。但难得他忠心,以后朕还会重用他,定要叫他官拜一品。”
“皇上如此垂爱。倒不知让臣妾如何是好了。”
“朕对爱妃怜爱,自也会对云峰多照拂。”
付云菲“嘤咛”一声。投入他怀里,两人相拥着视线各自上挑,却不知心里各想的是什么。
※
傅遥得知魏东林做了副主考已经是次日了,她摇着头连连叹息,赟启真的是没人可选了,魏东林虽然经验丰富,但美中不足的是这老头年纪太大了,老眼昏花的。恐怕连试卷都看不清了。
不过那是人家的事,火烧不到她身上便与她无关。她只叫傅小玉赶紧准备殿试,前些时日的会试是由礼部尚书住持的,傅小玉侥幸中了会元,还因此兴奋的放了一挂鞭炮。
傅遥虽觉得他穷嘚瑟,不过听那鞭炮想起的声音还是觉得心里美美的,好歹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终于成才了。
杜平月看她一连几天都呵呵傻笑的样子,忍不住泼她冷水,“你小心乐极生悲。别烧了什么火又烧到你身上。”
杜平月一向是乌鸦嘴的,好的不灵坏的灵,傅遥对他呲了呲牙。“你再敢胡说,真要有什么事的时候我先拉你出去垫背。”
杜平月嗤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不把我拉出去垫背了?”
这倒是实话,她一向是“有事杜平月服其劳”的。
在殿试之前还有一系列仪式,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元日在宫门外等候接受皇帝的检阅,以示皇帝君对天下举子的关爱恩浩荡。
这日一大早傅小玉就出门参加仪式了,傅遥也去衙门办公。
这个应天府衙虽然门阶不高,却有着跟御史台、步军统领衙门、九门提督府等衙门有几乎相等的权限。而且,顺天府还有承接全国各地诉状的资格。相当于一个小刑部。
她管的是京城的治安与政务,同时也联着六部以及上书房。也就是说。如果她的骨头够硬,就有能力通过皇帝。影响、更改、甚至全面推翻众多衙门的决议。凭着一个职位的力量,能够同时插手众多中央部门的事务,且并不算越权。
若是年轻的时候她在这个位置,肯定会好好整治一下京城的歪风,但可惜现在她有心却并不想出力,偶尔有点空闲也只想在衙门里睡觉。一上午打着盹,没看几份从各省传来的奏报,倒听着杜平月不停地唠唠叨叨,说的全是她不想听的话。
她打了个哈欠,“我做官这么多年,不都是你替我打理的吗?你看着办就是,何必事事都要跟我说一遍。”
杜平月把奏报往旁边一扔,“好,就说点感兴趣的,近两日京城各处都在卖考题,你可知道?”
傅遥不感兴趣,“哪年没卖题的,大街之上还竟是算命的呢,什么铁口直断,说自己能算出考题,全是骗人的。”
“就算今年的考题卖的与众不同。”
“怎么说?”
“全都一样。”
“你怎么知道?”
“问你那宝贝儿子,他可是花了不少钱买了好几家的考题的。”
“傅小玉——”傅遥狞笑一声,丫了个呸呸的小王八蛋长本事了,居然投机取巧买起考题来了。
她拎着屋里的铁棍子大步流星走出去,这会儿这小王八蛋应该已经回府了。
杜平月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这个精神抖擞的样子才像她嘛,像刚才那死气沉沉的病猫样看着就碍眼。这个官她到底多不爱当,才这么得过且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他迅速收拾了手中的活,都交给府丞代办,至于他,自己回家看戏去了。
傅遥回家的时候,傅小玉果然已经回来了,正笑眯眯的吃着石榴做的醪糟圆子,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眼看着傅遥拎着棍子进来,他慌忙跳起来,“爹啊,我没干什么?”
傅遥狞笑,“没干什么?你杜叔叔说你出去买了考题,可是真的?”
傅小玉咬了咬牙,早知道杜平月这么不靠谱,他就不告诉他了,这还没在手里捂热呢,就泡汤了。
怕挨打。赶紧把考题拿出来。
傅遥打开一看,低声念道:“中立而不奇强x乔义。”
傅小玉掩嘴偷笑,“爹。那是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
傅遥瞪了他一眼,她认字不多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好歹她九个字念对了六个。
“这试题从哪儿来的?”
“买的,二十两银子……一题。”他越说声越小,心里纠结的不行。要不是她总想望子成龙逼着他有所成就,他也不至于想这法子,以他的本事真要挤进那二三十个进士的名额里,除非他家祖坟冒了烟。
“没出息的东西。”傅遥恨恨的骂一声。倒不是因为他花钱买题,而是……花二十两银子买来的能是真的吗?
狠狠的教训了傅小玉一顿,打得她哭爹喊娘。嗷嗷直叫。
傅遥罢了手,就这一个孩子,也不能真打死了,“你老老实实给我在家里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扔了棍子,她就进宫去了,这会儿皇上应该已经坐进了养心殿了吧。
傅小玉的事倒给她提了个醒,他学问做的一般却硬要他鲤鱼跃龙门,未必能成,可要不成。等她离开之后,这小子无一技之长日子可不好过了。倒不如求皇上恩典给他个闲差,但赟启那鬼心眼的哪是那么容易说动的。少不得要为他卖卖命,漂漂亮亮的办几件事才好开口了。
她进养心殿时,赟启正眯着眼盯着书案的奏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抬头瞧见她,不由扬了扬嘴角,“傅大人今日可真是勤谨起来了。”
她一向是不奉召不进宫的,像这样不请自来倒是极少。
傅遥嘿嘿一笑,“皇上夸微臣,微臣下次一定更勤谨。”
“这倒不用了。”赟启揉揉额头。看见她的次数多了容易头疼。
他道:“傅大人今日来可有什么事?”
“近日京城大街小巷考题之风日盛,臣请旨大肆整肃。”
皇上半天没言语。旁边站着太监总管刘福成笑起来,“傅大人真是大惊小怪的。京城哪年不是这样,一到这日子什么和尚、老道全都跑出来了,题目押的千奇百怪的,又有哪一回中过?”
“皇上的意思就是不用管了?”
赟启微有些不悦,责备的看了眼刘福成,人越老越发的不懂规矩了。
“你是应天府,这是你分内的事,你看着办吧。”
“遵旨。”
傅遥爬起来要走,赟启又道:“对了,前几日太后说你好些天没去拜见了,想召你过去瞧瞧,你今日就走一趟。”
“遵旨。”
傅遥出了养心殿,自有太监带她去太后宫中。
她一边走一边心里琢磨,太后好不央的想见她干什么?她跟这位太后素来没啥交情的,太后也不是皇上的亲生的娘,只不过皇上幼年丧母,曾在以前的容妃谢氏身边养了两年,后来皇上登基后才封了太后。
她做了十年的官,统共也就见了这太后三四回,这次为的是吗呀?
谢太后今年五十多岁的年纪,是宫里跟着先皇最久的嫔妃,不过老太太吃的好,保养的好,看着倒像四十上下的。她这几年信佛,早从太后宫中搬出来,搬进了怡安堂,把个宫殿弄得跟庙里的佛堂似地。
她进门时太后正坐在蒲团上念经,看见她进来,和蔼地一笑,“这就是傅大人吧,几年没见倒是越发英挺了。”
傅遥慌忙见礼,“参加太后,太后才是越来越年轻,微臣乍一进来还以为是后/宫的哪位新妃呢。”
“你少贫嘴了。”太后掩口一笑,再老的女人都喜欢别人说她年轻漂亮的。
“来,你坐过来。”她招招手叫傅遥过去,有宫女搬了个蒲团过来。两人就这么盘腿坐着说话。(未完待续)
☆、第六章 太后皇后斗得欢
“不知太后召微臣来所谓何事?”
太后咳了一声,“前些日子你办的差事很好,本宫想赏了你,奈何一直身子不好,前些天跟皇上说了句想召你进宫,没想到皇上倒记得。”
“是微臣该死,没能多来拜见太后。”嘴上说着,心里不禁暗自思量,自己到底办的哪件事入了太后的眼了?
“那以后就多来陪陪我这老太婆吧。”太后笑着牵起她的手,好像自家人一样摸着,“你模样长得好,又乖巧,还颇会办事,皇上有你这么个能臣,本宫就放心了。”
傅遥咧嘴,这说的不是她吧?
“你是爽利人,本宫也不给你磨弯子,前些日子你办惠郡王的差办的极好,他总在我面前提起你,说傅大人懂事。我这个老太太不受人待见,也就是他肯用心,时常进宫陪陪我。”说着脸上隐似有些神伤和落寞。
这位太后虽名义上有尊位,可是与皇上并不怎么亲近,无非是借着那两年的恩养得了这个位子,但因为皇上不大在意,在宫里的日子其实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家有各家的苦,后宫那位皇后主子一向盛气,眼里容不了人,太后多半是眼不见为净,才念了佛。
傅遥此时才明白原来为的是惠郡王,说起来这位太后和惠郡王还沾亲戚,她是当年出事的贵妃娘娘的表妹,惠亲王还得叫她一声表姨呢。
她既帮了惠郡王,也算是卖了太后一个面子。也怪不得两人会对她感恩了。
跟着太后话了几句家常,傅遥便从怡安堂出来。
太后自有赏赐,赏了她一把玉壶。其实她倒觉得不如金的好,虽然名贵。可懂眼的一看就是宫里的东西,不如金壶,以后化了还能卖钱。
捧着礼盒往宫外走。忽然瞧见前面一队仪仗过来,那是皇后的銮驾。她慌忙回避跪在一旁。
皇后坐在一乘御辇上,一抬眼瞧见一个外臣,不由皱皱眉,喝道:“停——”
御辇停了下来,掌事宫女低声问:“娘娘有什么吩咐?”
陈皇后哼一声,“一个外臣居然进得了宫,这宫里越发没规矩了。去问问是谁?”
那宫女去了未久,拉了送傅遥出宫的小太监过来。
那小监禀道:“回皇后娘娘。这是应天府尹傅大人,蒙太后召见进宫,这就要送出去的。”
陈皇后暗自咬牙,又是太后那老东西,皇上连她的奶都没吃过,就仗着照顾了皇上两年,便事事想压她一头,现在居然私自召见外臣了。
“传他过来回话。”
皇后传召,傅遥慌忙小步跑着过去,跪的规规整整。她对赟启都没这么恭敬过。那是因为赟启不会因一些小节怪罪,而女人是顶顶小心眼的,尤其眼前这一位。针鼻比她的心眼都大。
果然,陈月华还没开口,先是一阵冷笑,“傅大人可真是懂礼啊,可知道宫里的规矩吗?”
傅遥回禀:“微臣不敢违礼,微臣是奉了皇上旨意才敢来觐见太后的。”
陈月华脸色愈发难看,说出的话隐隐带股子酸味儿,“新任的主考付大人前朝得意,你这个傅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居然巴结到太后身上了,还真是本事大。”
傅遥心道。也难怪你酸不溜丢的,付贵妃得宠。付云峰又升了官,事事压你一头,你不心急才怪呢。
这陈皇后多半是知道自己和付家关系好,心里不是滋味儿,又不能把付贵妃怎么样,才故意拿她撒撒气。
可人家是主子,撒气就撒吧,她难得第一次没回嘴,只低头猛磕头,“娘娘恕罪,这不是微臣本意。”
陈皇后轻哼,“往常都听说傅大人多么厉害,连皇上都敢顶撞,今日怎么倒胆小如鼠了?”
傅遥腹诽,哪个顶撞你的还活着,我是傻了敢触你的霉头?
宫里谁不知道这位皇后主子醋味儿大,下手还狠,又蛮横不讲理,就连赟启有时候对她都头疼。
陈皇后又冷嘲热讽数落了她几句,傅遥是奉旨进来的,也不好发落,只嘴上痛快了一会儿,便也放了。
傅遥得了赦令,匆忙爬起来,兔子一样颠走了。
走到宫门前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太监四处张望着,一眼瞧见她,就对着她撞了过来。这一错身的功夫,已有一个字条塞在她手中。他没留一句话,匆匆的就跑了。
傅遥装作没事人似地揣好字条,到了外面没人的地方才敢打开看,只见上面写了几个字:照顾付云峰。
这是付贵妃的笔迹,她知道自己识字不多,也不敢写的太复杂。虽然那个“照”字不大拿得准,但大体意思她是明白的,付贵妃多半是担心付云峰初次担任主考会出什么事,叫她帮着兜底的。
他们两姐弟表面是风光,可焉知现在不是别人的箭靶子,宫里宫外多少双眼睛盯着,皇后都那么大醋性了,保不齐还有别人。
因为以前的事,她一直觉得对不起付云菲,害她感情错付,在加上老令公的面子,看来她真的得替付云峰好好的留个心眼了。
这是皇上第一次开科取士,可别真出什么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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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里,傅遥就开始忙活起来,既然在皇上面前讨了旨意,自然要把市井好好整肃整肃。
叫高宝带着人上街,把那些卖考题装神弄鬼的全抓起来,又封了一些茶楼酒肆,一连几天倒是抓来了不少。傅小玉说那些考题许多都是一样的,虽不知其中的原因,但要先查一遍总没坏处。这臭小子花了一百两买了五道考题,她总不能叫这些钱白花了。
高宝马上要成亲了,可衙门里实在太忙,傅遥也不敢放他的假。还有九城巡防衙门,也让人知会了一声,每天上街上巡逻去,务必要在开考之前不能乱。
虽然做了这些,但她还是觉得心里不安,总像有件事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