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十来分钟卖出的水果比一个下午卖出去的还多，冯秀玲的摊位上只剩几斤李子和几个有点瑕疵的芒果。
摊位前静下来，覃潇潇提醒冯秀玲：“快吃饭吧。”
“哎。”冯秀玲这心里头啊，一阵温暖熨帖：潇潇真的变得懂事多了，不但主动送饭来，还在这帮她卖了这么久水果。
冯秀玲挤出大矿泉水瓶里的清水洗净手，解开袋子，打开覃潇潇送来的保温盒，又是一阵触动。然后一看天色都暗了，她忙道：“快回去吧。”
“等你吃完吧。”
“不用不用。”冯秀玲怕耽误覃潇潇的时间，连声催她快点回去。
覃潇潇只得乖乖回去。
……
清明收假，高二8班例行每月一次的调整座位。
郭海若民主又不怕麻烦，和班上同学们说过，对座位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写小纸条给她，她会斟酌着来排座位，尽量满足每一个学生的需求。
一般来说，每次排座位前几天，郭海若陆陆续续能收到十来张纸条吧。
这一次，郭海若倒出办公桌上的“意见收集盒”，看着里面数量明显比以往多一倍的纸条，陷入沉默。
展开来看，除开表述方式有差异，十张里有七张的大意是这样的：
郭老师，我想坐在覃潇潇附近。
还有个别学生的要求是这样的：老师，我希望和覃潇潇做同桌。
郭海若哪能不知道这些男生的心思？都是青春的萌动。
覃潇潇这女孩子是真的好看，以前总觉得她身上有几分傲慢，现在没了，给人的感觉甚至有点温和乖巧。说来奇怪，这段时间她好像更好看了。
同桌是不可能同桌的，要组成新同桌，得当事的两个学生都表达相同的意见。坐在附近这一条，相对来说还好满足一些。
于是周一下午换了位置后，杨玟惊了：“为什么我周围都是男的？”
覃潇潇：“所以我和她不是女的吗？”话中的“她”指的是前桌的甘霜杏。
“啊呀，我的意思是周围怎么这么多男的？”杨玟故意补充了句，“忘了，陶磊也是女的。”
“你说嘛呢？”陶磊机敏地回头，“你这个男人婆！”
“你这个娘娘腔！”
杨玟撇嘴，“怎么换了位置，你这个娘娘腔还在我前面啊？”
“你以为我想在你这个男人婆前面嘛？”
“那你去和若姐说换掉啊！去啊！”
“我干嘛要去，要走你走。”
杨玟翻了个白眼，“转回你的头，懒得和你吵。”
“潇啊……”杨玟凑到整理桌面的覃潇潇耳边，“看，校霸没换座位啊。”
大部分同学的座位经历了大变动，而校霸还在最后一排靠墙的座位，一人独占两张桌子，没个同桌。
覃潇潇没回头，“嗯。”丝毫不觉得奇怪。
何止是这次座位不变，接下来的调座位他都不会动。而同桌……
等女主转学过来后，她就是纪闻琛直至高三毕业前的长期同桌。
“我靠，江舟司居然有纹身？”
“嗯？”
“江舟司和纪闻琛站在外面走廊，”杨玟说，“我看到江舟司手臂有纹身。好酷啊！”
高中生能纹身吗？
覃潇潇好奇地望过去。走廊上，日光倾泻，两个不同类型的出众少年懒散倚着栏杆。比较不帅的那个飞机头少年衣袖卷起，上臂果然有深色的纹身。
卷这么高，是怕别人没看见吗……实际年龄脱离中二已久的覃潇潇觉得有点好笑。
刚收回视线的覃潇潇不知道外面那位中二少年正看向她。
“嘿，你们换座位了？”中二少年胳膊肘怼了下身旁的人。
“我勒个去，你小女朋友附近他妈都是男的啊？”
纪闻琛不语，精致冷冽的凤眼亦向教室里那处投去一瞥。
第8章 008
谷雨断霜，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过去，太阳起床的时间愈发地早。
覃潇潇去教室的时间比以往提早了十分钟。
教室里零零落落的有其他更早的同学在早自习。8班是普通班没错，但班上依旧有努力刻苦的同学，尽管数量稀少。
甘霜杏就是其中一个。
她和覃潇潇同宿舍。每天起床铃一响，其他人才起床，甘霜杏已经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开门出宿舍。
覃潇潇低头从桌洞里拿英语练习册，看见里面有一个浅色的信封和一盒巧克力，一点都不意外。
就是有点好奇，她都来这么早了，这些送东西的同学比她还早？
覃潇潇脑袋还没大清醒，抽英语练习册用力了点，撞到课桌，导致桌上的笔筒掉到地上。
“不好意思。”覃潇潇为不小心发出的声音低声道歉。
尺子、橡皮和几支笔散落地上。覃潇潇倾身去捡。
有支笔滚到前桌甘霜杏的脚下。
她察觉到了，似乎犹豫了两秒，弯腰伸手。
覃潇潇瞳孔猛然张大。
“啪”一声轻响，甘霜杏把笔放在覃潇潇桌面。
覃潇潇轻吐出口气，将地面的文具一样一样捡起来。
“谢谢你。”覃潇潇直起身道。
早已转过去的甘霜杏仿佛没听到，低着头学习。
覃潇潇看着前桌瘦弱的背影，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由于弯腰伸手捡东西，她的袖子上缩，露出的细瘦手腕和小节手臂上伤痕交错，红的、青的、紫的，有旧伤有新伤，触目惊心。
穿来这个世界一个多月，每天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沐浴着这里的凉风暖阳，覃潇潇在心理上渐渐摆脱“旁观者”或“局外人”这类身份——她很难把周围接触到的这些鲜活的人当成单纯的书中人物。
所以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同学身上有可怕的伤痕，覃潇潇会有所触动。
这是校园暴力还是……覃潇潇遗憾地发现，这部不知道是烂尾还是没完结的《酷拽校霸爱上我》里，没有出现过“甘霜杏”这号人。
也是，“覃潇潇”只是个戏份不多的女配，她身边的同班同学怎么会有姓名？
覃潇潇搜寻原身的记忆。原身这位骄矜自我的人，很少注意不起眼的同学，对甘霜杏只有些大概的印象：内向寡言，存在感很低，哪怕是在宿舍里都不怎么说话。
在原来的世界，覃潇潇是个艺术中心的老师，任职两年，带过不少学生。家长、中心领导们不止一次夸她负责、热心肠。
大约她确实是有点爱操心吧。覃潇潇觉得自己没法对甘霜杏这情况视而不见。
问问甘霜杏是什么情况？
覃潇潇立马否定这个想法。甘霜杏这样一个内向的学生，和她关系并不近，估计不会告诉她。再者，十七八岁的女孩，或多或少有自卑和敏感，若是她贸然一问，甘霜杏可能会难堪。
覃潇潇不觉地拧起细眉，她现在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能帮甘霜杏做什么？
“潇啊，你来教室这么早？”杨玟啜吸着牛奶，“发呆啊？”
“物理作业等下收不啊？”
覃潇潇拔开笔盖，“收的。”
早读末尾，覃潇潇把8班的物理作业抱去办公室。
郭海若不在。
第二节 下课，覃潇潇又去了一趟办公室。
班主任还是没在。
覃潇潇打算悄悄向郭海若提发现甘霜杏有伤这件事情。她只是个高中生，能力有限，考虑过后，认为报告班主任比较好。她觉得郭海若这个班主任挺负责的，也比她有立场关心这种事。
下午有物理课。课前的休息时间，覃潇潇今日第三次去办公室。
几分钟后，从办公室出来的她心里稍松了些。
反正她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求无愧于心，其余的就不要想太多了。先顾好即将到来的月考吧。
覃潇潇上到教室所在楼层，发现舞蹈社的前副社长王芯又来了。
这段时间，王芯经常跑来找她。先头还和白语诗一起来，没多久变成一个人来。
覃潇潇真不知道这个高三的学姐怎么这么喜欢往这边跑。
要说有事吧，好像每次来都没什么要紧事。
碎花连衣裙，上搭白色纱质罩衫。王芯这一身在高中校园里简直亮眼。
也不知道她是视力不好还是心有旁骛，覃潇潇快走到跟前，她才发现。
“潇，潇潇。”
“找我有什么事？”
“那个，那个校庆的舞练得怎么样呀？”
“练了三分之二。”每次都问舞蹈节目的事，覃潇潇随口道，“要是王学姐挂心，可以常去看我们练舞。”
这话让王芯一梗，高一高二的社员练舞有大半个月了，她一次都没去看过。
“快上课了，王学姐回去吧。”
“我……”
“再见。”覃潇潇走向教室后门。
***
四月这次月考，覃潇潇还在之前那个考场。
她没刻意去看考场名单，进考场后没注意同教室同学，但她知道纪闻琛这次不在这个考场。
考试前附近同学的议论声有点大，覃潇潇想不听见都难。
“校霸昨天把一中那群……打了，那场面啊——”这是道低沙的像鸭子叫的声音。
“你小子在现场？”
“我这么好学生，肯定在教室啊。”鸭公嗓说，“我兄弟，校霸朋友知道不？他跟我说的，他在现场。”
新加入一道有些尖有些娘的声音：“我也听说了，校霸把一中的杠把子打得，卧槽脸都肿了，手脚都快断了。”
“一中的宇哥？哇，为什么打他啊？”
“不太知道，好像是因为宇哥的女朋友吴璘。听说长得很漂亮，可能校霸看上她了？”鸭公嗓抢着道。
“什么女朋友啊！宇哥还没追到吴璘啊！吴璘应该是他女神，我见过，确实漂亮。”
“很漂亮吗？有我们学校的覃……”
男生们谈话声低下去了，覃潇潇内心毫无波动。
讲真，要不是他们话里提到“女朋友”这个词，她都差点忘了自己是纪闻琛名义上的女朋友。
考完第一门语文，覃潇潇拎着笔袋出了考场，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一看，是同宿舍的吴栗，她停下来，“你在这个考场？”
“嗯嗯，我也是在这个考场。”吴栗圆圆的脸上抿出羞涩的笑，“你是直接去食堂吗？”
覃潇潇点头，“一起？”
“诶，好啊。”
平时上午得11：40下课，月考11：30结束考试就可以去食堂。对于中学生来说，早一分钟去食堂都值得高兴。尤其是当你能随意点菜，而其他年级的学生还在饿兮兮地听课的时候。
月考就这一点让考生都喜欢了。
二中食堂有两层。第二层的菜肴比较丰富比较可口，价格稍贵。
覃潇潇看吴栗拿了饭盒看向上二楼的楼梯口，以为她想上去，便踏上楼梯。
吴栗跟在后面，心想，潇潇这样的白富美果然喜欢在二楼打饭。
两个人都误会了对方。
这一个多月，覃潇潇吃饭从没来过二楼。原身倒是很频繁来，她觉得一楼low，在那里吃饭降低她的档次。
夹了块油焖茄子送入口中，覃潇潇没尝出它的味道和一楼的油焖茄子有什么不同。
以后还是在经济实惠的一楼吃吧。
覃潇潇不是多话的性子。
坐在同一桌的吴栗却相当拘谨，头一次和这么耀眼的同学吃饭，她怕不说话，潇潇嫌弃她闷，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憋了半天，吴栗憋出一个话头：“潇潇，校霸这次考场比我们还前……诶，校霸竟然来食堂吃饭？”
覃潇潇同样看到了那人。
他大约是已经用过饭，一个人，单手操着手机，连走路姿势都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肆意。
看起来没有什么伤，昨天那场斗殴没能把这位拳脚功夫了得的校霸怎么样。
覃潇潇接上吴栗的话：“不在食堂吃的话，他在哪吃？”
“诶……校霸不是很少来上课吗？我以为他都在外面吃。”
是吗？覃潇潇暗忖，她好像不止一次在食堂遇见他。
……
五一小长假第二天上午，覃潇潇背着单肩包出门。
遭月考虐到的杨玟说要买教辅书，约覃潇潇一起。
覃潇潇到得比较早，为了打发等待的时间，在一楼课外读物区找了本感兴趣的书翻阅。
翻了二十来页，前面一片有些暗的阴影，覃潇潇微蹙起眉。这人在这站了有一阵时间。
又翻过一页，覃潇潇不动声色往侧身后退两步。
右边肩膀一沉。
覃潇潇抬眼偏头，先是看到姗姗来迟的杨玟，接着是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刚才在她旁边站着的估计是他，晏阳灿。
“潇啊，等久了吗？”
“hi，好巧啊。”
杨玟和晏阳灿差不多同时对覃潇潇道。
覃潇潇先回了杨玟：“你说呢？”然后朝晏阳灿礼貌性地笑笑。
“不能怪我啊，公交车来得太慢了啊！”杨玟抱怨。
“行吧，走，上去找书。”
“那个！”
覃潇潇没听见似的往前走。
“我靠，那帅比在叫你啊。”回了下头的杨玟同覃潇潇咬耳朵。
“是吗？”覃潇潇轻声道，“不认识他。”
“真的假的啊？他一直在看你啊，我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啊……”
覃潇潇脚步不停，“你是来买书的吗？”
“啊呀，买书和欣赏帅比有冲突吗？”
“那你自己欣赏，我回去了。”
“我靠，别啊！”杨玟抱紧覃潇潇的手，“买完书我还要和你去逛街啊。”
买完书出来，覃潇潇她们在店门口再次碰见晏阳灿。或者说，他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同学，我是上次在这家书店向你借钱的晏阳灿。”
覃潇潇点点头，看他到底有什么事。
“可以加个QQ吗？”男生俊秀的脸上露出春日暖阳般的笑容，“我准备转去二中，想提前了解一些那边的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009
“我没有QQ。”
默念了一遍那位女生的回答，晏阳灿对于她显而易见的避让敷衍态度，无奈又好笑。
他长得像坏人吗？
第一次向女生问联系方式，竟然被拒绝。嗯不对，上次借钱那回也问了联系方式，那是第一次被她拒。
用支付宝转账给她还钱，知道她的名字：潇潇。
试图添加她为支付宝好友，没有得到同意。
这阵子，晏阳灿经常来这家和她初遇的书店。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念头在驱使。
仅知道，他想认识她，想靠近她。
那道聘婷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晏阳灿仰起脸望了眼明净的天空，而后拎着随便买的书回家。
……
“潇啊，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杨玟痛心疾首地嚷，“你伤害了一个帅比！”
覃潇潇略无语：“伤害？”
“对啊！那个帅比说不定非常忐忑鼓起勇气向你搭讪，然后，被你用这么蹩脚的理由的……妈蛋，他肯定都要内伤了。”
覃潇潇：“……”
“我靠想起来在书店里那时，他跟你打招呼那话，是什么来着？”杨玟得不到覃潇潇的回应，兀自道，“你们这不是第一次邂逅啊？”
“而且他还知道你在二中！老实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羁绊？”
“还是那句：不认识他。”覃潇潇指向杨玟背包上扣着的东西，“二中校徽。”
杨玟半信半疑，“他眼力这么好？”
覃潇潇没兴趣继续这个话题，垂眼翻动架子上的各色小书夹，“这个怎么样？”
“这个？太素了啊，这个印着樱桃的好看……”
轻松地把杨玟的关注点转移。
店里卖的俱是或清新或可爱的杂物，浅色的手账本啊，ins风格的贴纸啊，简单图案的帆布包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