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气温有所回升，太阳依旧倦于露面，天空像是浸在毫无生机的潭水中。
日子一天天地往前走，不管大家愿不愿意。
中午不午休留教室的人多了，课上自己刷题的人多了。
语文老师和生物老师们都劝过学生：现在这个阶段应该跟着老师的节奏来，不要脱离队伍自己搞，先把基础知识复习牢。
总有些学生一意孤行。
课间，覃潇潇带着空水杯出教室。
饮水机前的队伍长到有拐角——这层楼另外一个饮水机出故障，几个班级的学生只能来这里接水。
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覃潇潇索性站在走廊边看风景，放松眼睛。
队伍里几个别班的同学不时地偷瞄覃潇潇。
闭纯也忍不住几次偷偷看她。
今日的风不是很大，不刺骨可足以让脑袋清醒。
覃潇潇从近处的稀零树梢眺到远处的芜疏绿块，眼睛似乎清明了不少。
“潇潇……”轻细得几乎要被附近嚷闹遮没的轻细嗓音。
覃潇潇回头。
“潇……”还想提起音量再叫一次的闭纯看向地面，“我帮你接水……”
还有两个同学就到闭纯接水。
覃潇潇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谢谢，我不着急。”
“嗯……好……”闭纯抱着水杯往前跟上队伍。
覃潇潇一来觉得这样把水杯给闭纯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插队，对闭纯后面的同学不太公平；二来不太想接受闭纯的帮助。
此前半个多月，覃潇潇和闭纯没有任何交集。
可她没有忘记这一号人。
毕竟，闭纯是原著里的女主角。
平心而论，哪怕是被闭纯告过状，覃潇潇仍不认为她是个令人讨厌的女孩子。当然，覃潇潇对她也喜欢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
包括当时看原小说那阵，作者的故事驾驭能力是不错，但覃潇潇不太明白闭纯身为女主角的闪光点在哪，但这不影响她往下看，毕竟是朋友安利的以及一键全文订阅了的小说。
覃潇潇走到队伍末端耐心地排队。
其实也不用很久。
大概是因为前面的同学不需要等水烧开，很快地接了水，不到三分钟就排到覃潇潇了。
——事实上，知道覃潇潇排在身后，前边的几个男生都自觉地加快接水动作，怕覃潇潇等太久。
饮水机在加热，想喝温水的覃潇潇回头看了下，还有两个同学，礼貌问道：“你们不接热水的话，可以先上来接。”
“不不用。”排最末的男生话说得不太利索。
排覃潇潇身后的女生也客气表示不用。
覃潇潇没好意思等到饮水机的灯切成“保温”，站着等了半分钟，接了半杯水。
从饮水机前离开时，“潇潇……”是等在一旁的闭纯再次叫她。
“有什么事？”覃潇潇把水杯的盖子旋上。
“我……”闭纯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除开十一月下旬那次的几天不对劲，后来又有一次，在看到学校论坛那个记录帖子的标题时，脑海里浮现新的匪夷所思的画面，照旧是关于她和纪闻琛……但那次很短，只有不到一分钟。
她现在甚至想不起是什么内容，只记得大约是：纪闻琛在教室睡觉，她把自己的作业放到他桌面……
“看”到奇怪画面的这事叫闭纯有些毛骨悚然。她和姑姑说了，姑姑带她去医院做了脑部检查，没有什么异常。闭纯甚至还去光见市有名的寺庙上了香，问了所谓的高人，没问出之所以然来。
带回了一条有串珠的红绳。现在戴在手腕上。
不知道是不是这绳起了作用，闭纯的脑袋没有再出现“不正常”的状况。
这段时间，闭纯很想同覃潇潇缓和关系。
但是没有机会也不怎么敢去覃潇潇座位找她……
“潇潇，我……还可以找你请教问题吗？”
覃潇潇有点诧异于她的话，迟疑地点点头，“如果我有空，可以。”
“嗯……”闭纯用力点头。
真好，潇潇还愿意搭理自己。
……
这天下午，纪辉比之前早了些来看纪坤雄。
照旧没有带许仪兰。
进到病房时，纪辉看到他儿子还在。
纪闻琛从靠床的椅子换到窗边的沙发，撑着下巴歪坐着，另一只手把着一叠纸张材料。
纪辉有心要训几句像是没看见自己的儿子，可碍于亲老子在，没有敢发作。
“爸，这是……”纪辉把亲自拎着的小保温桶放到灰白色的床头柜上，“家里煲好带来的。”
瞥见陶艺花瓶里插的是他不认识的花，不是原先许仪兰特意侍弄的梅枝。
“不喝。”纪坤雄眉头一皱，挤深几道沟壑，“我这里又不是没有吃的喝的，不用给我带来。你这还不知道是谁煮的，我不喝。”
纪辉连声顺着道：“是是是，不喝不喝，我回头带回去。”
纪坤雄不咸不淡地哼了声，“今天怎么这么早来？”
纪辉：“今天的事不多，处理完就来了。”
他下班后先回了趟家换衣服，许仪兰说她煲好了汤，装好了，让他带来给老人喝。
早该料到这汤会是这个下场。
他老子不待见许仪兰，纪辉一直都知道。
可是纪辉活了四十多年，不愿意事事都听长辈的。
第一次结婚，对象是个门当户对的强势女人，最初相敬如冰，然后和谐过小段时间，再后来……相敬如兵。有了子嗣后便无所谓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纪辉同她离了婚。
把许仪兰要到身边是因为一次意外。
或许是有些许人为因素在内的意外。
这没什么关系，纪辉想要的是一个知情识趣的女人，能满足他，关怀他，温柔地照顾他就行……
在某些方面，纪辉和普通的男人没什么不同。
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纪辉认为娶许仪兰并不妨碍他老子和儿子在他心里的重要地位。
他的孩子有且只能有一个。
“听说你找了家教？”想起这茬的纪辉看向儿子。
林婶同他报告，这小子找了个男家教到家里，每天晚上从医院回去后就搞什么补课，一补就是好几个小时，天天补到夜里十一二点，次日一大早又要去医院或者公司，好几天了。
第50章
“听说你找了家教？”纪辉问。
纪闻琛眼睛看着材料； 还没回答。“闻琛找了家教？”纪坤雄感到惊奇，“找家教是要学课本那些东西吗？”
“是的。”纪闻琛回答爷爷。
“你还真喜欢上读书了？”
“你还真转性搞学习了？”
纪坤雄和纪辉差不多同时出声。
“嗯。”
纪辉：“用得着读书吗？我还打算送你出国镀金……”
纪闻琛：“不出国。”
“不出国？”纪辉语气不当事儿，“想读哪所学校； 只要不是门槛太高的； 花点儿钱不就成了？”
纪闻琛眸中划过些微嘲意； “花钱能让我月考进年级前一百吗？”
纪辉不太明白，“什么？月考？考得怎么样有什么所谓，能进你想进的好大学读不就成了？”
纪闻琛轻扯了扯唇角。
“得了，阿辉别说了。”纪坤雄冷眼一剜儿子。上次，加这次； 他觉着孙子约摸是真有心要读书。
他的孙子他还算了解； 决定要做的事情是一定要做的； 有时候和他儿子差不多固执。
孙子要用功读书当然不是什么坏事； 只不过……“你这样吃得消吗？闻琛，别把身体累垮了啊。”纪坤雄有点担心。
纪闻琛身子坐直，“没事。”
纪坤雄皱着眉，到底没忍住蔼声道：“这段时间先别这么拼； 学到晚上七八点就休息啊。”
“等过了这一阵； 公司的事上手了，你身上的任务轻了； 距离高考还有……四五个月； 到时候学到十一二点都可以。”
“我会注意的。”纪闻琛把材料整拢收进文件袋里，“爷爷，我先回去了。”
晓得孙子怕是没听进去多少； 纪坤雄叹了口气，“回吧。”也不知道孙子为什么变得执着于读书了。
纪辉看着起身走向门口的儿子，一股子火气窜上天灵盖，“你小子……”
“爸，我回去了。”
“呃，好，好的。”因儿子一句话，纪辉怔愣得偃旗息鼓。
……
高三学生在校期间是没有节日一说的，中华民族传统节日冬至学校没放假，西方舶来节日圣诞节更不可能放假。
覃潇潇不过圣诞节，但平安夜收到了表弟、杨玟、董云芳和闭纯等人的苹果。
她这周带来学校的水果没有苹果，是几个橘子，且只剩两个了。没有合适的东西回礼，覃潇潇索性一人回赠一块巧克力……
收到巧克力的冯茂行几人都挺开心的，尤其是闭纯。
第二节 晚自习，覃潇潇在做语文试卷。
一篇课外阅读的文章读到大半，被打断了。
椅子在地面轻滑过的摩擦声，风衣在坐下时的窸簌声……然后，“圣诞节快乐，准女朋友。”
一如既往的清磁略带倦懒的嗓音。
覃潇潇停下笔，眼睫颤了下。
她平静地轻声道：“说了别这样叫。”
纪闻琛唇角微勾，长眸睨着她，“好的，准女……”
“纪闻琛。”覃潇潇沉下声音，略无奈地。
纪闻琛从善如流地咽下要说的话，把带来的东西往她桌面一放。
圣诞画风浓烈的四方礼物盒。
覃潇潇一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是没想到纪闻琛也送这东西。
“今天送，你不会生气吧？”纪闻琛左手肘搭在桌面，朝她歪了几分上半身。
覃潇潇把礼物盒推回去：“……”这话说的……他就是什么都不送她都不会生气。
纪闻琛微眯着眼，“不许退。”
这是从医院出来后，他专门跑去市中心的商场买的——平安夜过去了，基本没有商家卖平安果了。盒子也是在仅剩的几个中挑了个不那么夸张幼稚的。
“……可以现在直接打开吗？”
“当然可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覃潇潇不是很想要这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红色饱满度很高的苹果，还有零散的精致糖果。
“谢谢。”覃潇潇从桌洞里找出一块本来打算自己吃的巧克力，放到纪闻琛桌上，“回礼。”
巧克力？
纪闻琛微蹙起眉，“这是谁给你的？”
不怪他多想，这款巧克力在广告中总是和恋爱捆绑联系，并且，这两天是容易滋生情侣的节日。
“家人买的。”
前段时间堂姐去家里做客，带去了很多零食。覃潇潇拿了些来学校。
“哦。”某人的眉头舒展如常，收下这块来自最后来自准女朋友的巧克力。
覃潇潇把他送的东西放进桌洞里，接着写语文卷子。
写完一篇课外阅读，身边安静了几分钟的同桌又出声：“这么多天没见，就没有什么话和我说么？”
“……没有。”
这段时间，覃潇潇不时能收到纪闻琛的消息，开始是微信，后来可能是知道她不怎么开手机开网络，换成了短信。头几条短信最末都有句要求她每天晚上开手机的话。之后的内容类似于报告日程。篇幅都不长。
覃潇潇有时候会简单回复，有时候不知道回复什么，就回个“收到”或者“嗯”。
真到了人在身旁，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我有话要和你说。”
“……你说。”
纪闻琛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她，看她扎起来的马尾，鬓角的碎发，秀挺的鼻尖……
这人……不是说有话要说，怎么又不说了？
覃潇潇侧过脸，一瞬撞进他眼中深琥珀色的幽潭，心跳不争气地快了一点，“什么话？”
纪闻琛喉间溢出一声极低的轻笑。
覃潇潇躲开他的目光，觉得这话的意思像是自己很想听他说话似的，没过大脑地又补了句：“家里有事怎么还来教室？”
“来看准女……”纪闻琛刻意停顿两秒，唇边还携着笑，“来看你，还有来参加明天后天的月考，毕竟我还想……”拉长尾音的留白。
几乎是立即明白纪闻琛的“我还想”后面的内容，覃潇潇维持着面上的镇定，转回脸继续做题。
做完一张卷子除开作文的部分，离自习下课还有六分钟。
覃潇潇抽出生物书来看。
离下课还剩两分钟。
第四次瞄完覃潇潇的纪闻琛，转着笔，浑似随口般问道：“下课和我去走走么？”
“去哪？”这话不是代表覃潇潇想去走走，只是有点好奇他要去哪走。
纪闻琛却以为这个提议有谱，笔都不转了，“学校西边的树林。”
“……不去。”覃潇潇摇头。
“为什么？”
“不想去，我宁愿用这时间多看几页书。”
“……”他同桌还真是冷淡。
这么多天没有见面，还是这么冷淡。
纪闻琛咬了咬牙关，没有笑意地扯了下唇角，“书有我好看么？”
覃潇潇拈着书页角的手指微顿，“有。”
“……呵。”纪闻琛下颌微收，盯着她面前的书。有些恶狠狠的意味。
“哺乳动物精子的形成过程图解？”纪闻琛嗓音懒散微扬，“原来……你觉得这个图更好看么？”
“……”覃潇潇迅速翻了一页。
显目的标题“受精作用”似乎没比上一页好多少。
“原来你……”
“看你的书去。”覃潇潇的面上泄露一丝羞恼，“明天要考试了。”
“好。看书，毕竟我可得努力考进……”
“不许再说。”
“嗯。”须臾，是稍显愉悦促狭的一丝轻笑。
……
考试期间，时间似乎过得尤其快。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覃潇潇走出一楼楼梯口，不经意看见十几米开外的走向校门口的熟悉背影。
还真是考完就走……
“潇潇！”杨玟快步下楼，“一起去吃饭啊！”
“嗯。”
“考了一下午，饿死我了。”杨玟挽上覃潇潇臂弯，“我们去吃炒饭啊？”
覃潇潇表示：“太油了，我不想吃。”
“啊？”杨玟惊讶，“你什么时候吃过？我怎么不知道啊？”她想到学校论坛那个记录帖，难不成是真的？校霸真给潇潇买了炒饭？
覃潇潇“呃”了声，“有次自己去食堂，吃过一次。”
并没有，唯一的一次吃炒饭，是……她同桌带去教室的。
“你跑得这么快啊？我两次都拼了好大劲跑去才抢到的啊！”
“嗯……运气好吧。”
高一高二的学生还在上课，不用赶时间，覃潇潇杨玟两人用正常速度走去食堂。
潇潇不想吃炒饭，杨玟一个人也不想去排新窗口，看了一圈，她指着最短的队伍，“我们去排那边。”
覃潇潇看了眼那队伍最后的人，是晏阳灿，略有迟疑，“好吧。”
平安夜晏阳灿也给覃潇潇送了苹果，还有一张折叠的贺卡。她客气拒绝了。
怎么说呢，覃潇潇觉得现在排到他后面有那么一点尴尬。
又觉得因为这事让杨玟换个队伍未免小题大做。
于是覃潇潇轻声让杨玟排在前面。
前边的晏阳灿微侧过脸，随即一顿，看向前面人的鞋，没回头。
……
元旦降至，周六周日补课。
同学们本以为老师会在元旦假期后再公布十二月月考成绩。
“这次月考的成绩出来了。”周日放假前倒数第二节 课，郭海若提着文件袋来到教室。
“若姐，不要说！”“别说啊！”“让我们过个开心的假期吧……”
“安静点！”郭海若拍拍讲台，“再吵我就从头到尾一个一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