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叶赫轻声说：“她承担太多了。”
…
天火比地火强悍一些，烧起来要快很多，对于灵气的需求也就更大，叶清婉压力很大，她后面的三千修士压力也不小。
叶昊已经耗尽了一身灵气，胡乱吃了些灵丹，手上握着灵石，等待灵气的恢复。
灵石恢复灵气效果更好一些，但按照最初的计算，筑基后期不断用灵石恢复灵气才是对这次三千阵效果最好的。
练气期和金丹期都没有怨言，比起生死，斤斤计较的利益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旁边那个金丹后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手上捏着两块灵石，一边等待一边继续恢复。
一个筑基期倒下，他又立刻替了上去。
叶昊收回视线，盘腿尽快恢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清婉的天梯已经修到练气修士看不见的高度。
“噗——”一个练气修士吐血倒地。
两名筑基修士将他抬走，一名脸还苍白着，灵气只恢复一半的修士冲了上去。
刚刚被抬下来的修士接过旁边一名杂役递过来的丹药，挣扎着爬起来继续。
练气修士、筑基修士、金丹修士，这一次都是中坚力量，而这些打杂的杂役都是刚刚引气入体，还没有灵气的修真新人。
孔老安排的很合理，不浪费一点资源，可他们都想不到，上面那个天梯，竟然需要这么多的灵气！
灵石已经没了，就连筑基期也开始刚刚恢复一点灵气就上去替换。
乱糟糟的地面却没有多余的声音，所有人都累得没有言语，上去下来，来来回回替换。
叶清婉未曾低头，也没有去看下面修士还能不能输送灵气，只是一门心思王往上砸去。
她的手渐渐变得机械，举起来、落下去、再举起来、再落下去……
渐渐的，她手上的动作有一丝停滞，下面的天梯也停止往上。
到极限了。
不是天梯到了极限，是天到了极限！
她微微闭上眼睛，重重喘息。
然后手一伸，那根棍子落了地，像是一棵大树拼命往上长着，向上空笔直延续。
叶清婉大喝一声：“升——”
逆天继续往上疯涨，光芒万丈。
“吼——”
“啾——”
一声龙吟凤鸣，仅仅出现在修士记忆中的“老祖棍”再次迸发出它的璀璨。
一龙一凤围着逆天往上，逆风而上，犹如火光冲向天空。
天柱！
真的像极了天柱！
棍子上“逆天”二字金光闪闪，无限往上。
“继续！”叶清婉一声大吼，刚刚因为异象有些停滞的众人忙继续。
灵气源源不断，天柱往上，叶清婉捶着天梯往上。
“砰！砰！砰！”
随着时间过去。
她修筑的高度就连筑基期也看不见了，只剩下金丹期勉强还能看清。
“噗——”接二连三的修士倒下去，身体内干枯的灵气使得他们根本爬不起来。
“孔老！不行了！灵气不够！”孔家另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大喊一声，然后自己补了进去。
孔老几乎呼吸一窒，双眼立刻移向自己旁边——叶赫。
他是唯一一个灵气丝毫没有消耗的人，叶赫一人的灵气就可抵抗三千修士，但是同样，他的灵气一旦耗尽，不会再有第二次补上去的机会。
叶赫几乎没有停顿，在孔老将视线移过来的时候，立刻就化成一柄剑，在最上方源源不断的往昆仑鼎输送灵气。
下面的三千修士立刻原地打坐，拿着杂役分发的丹药补充灵气。
这些丹药作用其实并不大，好的灵植早就用了，那些各大家族贡献出来的资源也消耗一空。
散修更是一个比一个穷，这千年来，在这么匮乏的世界生存，谁还能再保存着资源呢？
丹峰大师眼睛都熬红了，不断炼制各种各样的丹药，脑袋里还要根据剩余的灵植不断整改单方。
他的徒弟们都在炼制那些效果极差，无需灵植的丹药，只求聊胜于无。
“师父……您休息一下吧？”大徒弟劝他。
丹峰摇摇头：“老祖都没有休息，我们有什么资格休息呢？”
他说完继续忙碌，大徒弟抬头望了一眼，已经看不见老祖了，只有那莹白带着光亮，一阶阶往上的希望。
按压了一下有些抽疼的太阳穴，然后转身，站在自己炼丹炉面前，继续炼制一炉又一炉的丹药。
“小川。”柳柳看着天空轻轻出声。
叶小川回头，看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八百多年过去，柳柳的五感虽然得到控制，但依旧比八百多年前弱了很多。
尤其是“听”，已经几乎没有外界的声音了。
所以叶小川习惯了用一些动作来让她知道自己的反应，他想她的世界多一些色彩。
柳柳嘴角微微一扬，然后说：“主人会活下来的。”
叶小川愣了一下，也轻轻扯动嘴角，伸出手握住柳柳的手。
他们的感情复杂，但不可否认，两人都离不开对方。
…
叶赫一人的灵气相当于无数人，但也总有干枯的时候，当他的灵气渐渐变得稀薄，剑身也微微震动。
这时候稍稍恢复的三千修士又勉强继续上去，他们的灵气加上叶赫最后一些灵气，勉强够继续支撑着昆仑鼎汲取。
其他修士几乎没有站着的了，就连孔老也抽干了身上的灵气，拄着拐杖，僵硬地站在那儿。
已经没有人……可以替换了！
上面的天梯……还要多久？
孔老抬头，看着天空中，阶梯尽头的唯一光亮，眼眶中的酸涩全部咽了下去。
“赫儿！你下来！”叶云天半倒在地上，一脸着急地看着叶赫。
他的灵气早就该没有了，那身上源源不断放出来的灵气又是什么？！
他在损害自己的根基！
果然，剑身渐渐有了些许裂纹。
叶云天倏的飞了起来，将剑往地上一摁，然后自己站在那个位置。
一股庞大的灵气往外面源源不断的输出，所有人顿时一愣。
剑身落在地上，瞬间化成叶赫，脸色苍白，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长老！！！”
他裂了金丹！
叶云天浑不在意，还笑了起来：“赫儿，你还年轻，你们年起一辈才是我们的希望，老头子反正都是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哈哈哈！”
他笑着，叶昊趴在地上，往前几步：“祖父——”
一个金丹的灵气极为充足，灵气并没有因为三千修士干枯倒地而停止，依旧源源不断地往上输送。
几个老头子爬了起来，挥开过来搀扶自己的杂役，笑着说：“对，临死还能为后辈做点贡献，也算是死得其所！”
叶云天金丹彻底没了灵气的时候，落了下来，也就彻底咽了气。
他的眼睛是看着天空的，他生前再没有机会看见是成是败，但他临死的盼望一定是成功！
在他落下的时候，又几个老人冲了上去。
“不要——”人群中他们的后辈大喊。
这群老人没做停留，飞入三千阵，他们正要裂开丹田，一股灵气将他们拍了回去。
“我还没死呢！”一个男声落地，随后就是源源不断的灵气注入了昆仑鼎当中。
“华天歌！”有人惊呼。
那人咧嘴一笑，然后继续往里面输入灵气：“抱歉，闭关没听见传讯符。”
他还是金丹大圆满，身上隐隐有伤。
叶赫知道，这人一定是中止了结婴，所以才会赶了过来。
天空中叶清婉隐隐知道不对，但她没有低头，只一门心思捶打着。
“砰——”
锤子毁了……
叶清婉一咬牙，一口精血吐了出来，精血吐在天梯上面，勉强稳住了天梯。
然后手一伸，用拳头砸了下去！
“砰！砰！砰！”鲜血淋漓伴随着阶梯往上。
下面的金丹修士瞳孔一缩，牙根紧要，握紧了拳头。
除了再从身体挤出一点灵气！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无奈让这群金丹修士红了眼眶。
叶清婉一拳头又一拳头，直到白骨铮铮。
天梯不再往前，她的手突然一顿。
成功了？
不对！
不是成功了！
“不要！！”叶清婉大吼一声，这一声带着绝望。
天梯不往前，不是尽头，而是……逆天撑不开了！
逆天到底不是天梯……
它竟然撑不起这一片天！逆天的绝望一瞬间蔓延到叶清婉心口。
“不不！”叶清婉慌忙往逆天里面注入灵气。
不行！逆天像是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迅速萎靡，直直往下落去！
下面的修士抬头看着，绝望是会蔓延的，那抬起的一张张苍白脸庞，有多少眼睛里渐渐浮起绝望。
这时候，一抹绿色散发着点点光亮，嫩绿的枝桠往上，一个少女犹如一颗小树，在刹那间长成参天大树。
九层塔的梧桐树说，在他的传承中有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柳树是开天辟地的树’。
上古柳树，开天辟地之树。
原来，是这样的传说。
第128章 新新生
叶清婉愣住，看着柳柳的方向一时大脑一片空白。
希望城外的修士也是，茫然地看着这颗突然升起的大树，莹莹的光亮，蓬勃的生机……
柳柳只回头望了一眼，嫩绿的柳枝轻轻拂过小川的脸颊，像是一个极眷念的吻。
“小川，对不起……”
如果早知道她不能一直陪着他，柳柳就不会给他无尽的寿命。不过幸好，幸好还有主人。
“主人，你要好好的，柳柳只是睡一觉，还会再醒来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变红，不敢再回头看叶小川一眼。
她的话一落地，少女的虚影彻底不见，只剩下那颗柳树带着冲天之势，一瞬间冲上天际。
“轰！”
整棵树冲破云层，像是穿透天空，将隐隐下坠的天空撑起。
“柳柳——”
叶小川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叫，整个人跌跌撞撞往柳树方向奔过去。
他摔在柳树面前，伸出了手：“柳柳！你怎么了？你和我说说话啊！柳柳，柳柳——”
叶清婉茫然地看着柳树，双目无神，然后骤然间转身，一拳头一拳头往天阶上砸。
鲜血淋漓，手上的刺痛压制心中空荡荡的绝望。
柳柳没了……
柳树还在，可她的柳柳没了！
叶清婉不知道柳柳是什么时候得到柳树传承，知道了这上古神树的撑天之能。
她是柳树之灵，是这颗柳树从上古到现在，经历漫长的时间渐渐生出来的一抹意志。
可她用自己引了神通去撑天，现在只剩下柳树了，一颗没有意识的柳树。
这棵没有意识、没有草木之心的柳树，没有五感，感受不到春夏秋冬、风云变幻……
这样的一棵柳树、这样的天柱，在漫长的岁月后，还能再生出灵智吗？
叶清婉知道答案，所以她绝望。
开天辟地的柳树撑起了天，这才是真正的天柱！
天梯还能往上，叶清婉脑袋一片空白，鲜血混杂在天阶之上，视线也渐渐模糊，眼里有什么遮挡了前方。
一阶又一阶……
还有三阶！
两阶！
一阶！
叶赫瞪大眼睛，一双眼睛血红的看着天空。
最后一阶缓缓过半，却在突然间戛然而止。
灵气没了？
“啊——”华天歌吐出一口血落了地。
“喝！天歌让开！！”
华真、钱长老、许家主、荣长老、孔老……几个老人几乎立刻冲了出来，裂了丹田，一股浓郁的灵气补了上去，他们嘴角还带着笑容，眼神充满希望地看着上方。
够了吗？
不！
那半阶天梯还是没有筑上！
火渐渐往下落去。
叶清婉的元婴浮动，就像是要在一阵风中散去。
汤圆芝麻眼睛看着一旁的柳树，吹气的动作停止，身上的红也重新褪成白。
它和柳柳关系很好，汤圆最爱蹭着柳柳的怀抱，柳柳以前怕它，后来叶清婉给炼制了盔甲也就不怕了。
两个小家伙关系极好，秘境十几年半步不离，现在的汤圆就像是泄了气，根本吹不起天火。
灵气补上来了，但叶清婉的元婴也到了极限，汤圆就算能吹，天火也起不来了。
“沙沙——”
像是有风，吹动了柳枝作响，汤圆眨了眨眼睛。
叶清婉伸出只剩下白骨的手，捂住眼睛。
失败了……
这天梯失败了……
哪怕柳柳撑起了天，这么多人牺牲自己，这天梯也失败了……
火没了……
叶赫仰着头看着，他也知道马上就要失败了。
可他心里并没有多难受，看见这些壮烈的牺牲，当死亡真的快要的来临是时候，好像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他微微闭上眼睛，等待天黑……
突然间空气中一阵强大的火元素迸发出来，他竟然隐隐觉得发烫！
叶赫倏的睁开眼睛，只看见余下半个白团子落入火中的样子。
“汤圆——”
天空中是叶清婉绝望的一声大喊。
天火骤然往上，像是将整个天空烧红，最后余下的半阶天梯，竟然慢慢补了上去！
昆仑鼎剧烈转动，所有的灵气一瞬间向上方吐了上去。
半阶天梯补全了！
血红的颜色，与莹白形成鲜明对比。
成了？
天梯成了？！
叶清婉丝毫没有喜悦，元婴重新钻进她的丹田。
她伸手摸了摸肚子，轻声问：“汤圆……你跑到我元婴里面做什么？还不快出来！”
声音很抖，但元婴毫无动静，只元婴里面的天火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再多的反应了。
汤圆……
这个从火里蹦出来的家伙，又回到火里了。
半阶血红色天梯与天际接壤的地方，有刺眼的光芒。
叶清婉抬起头，眼眶血红。
只差一步了，下面无数的修士还等待着，她的柳柳，她的汤圆，绝不能是无畏的牺牲！
她眼里有光，手一伸，捏着已经毫无光亮的逆天，像是变成了一束光，向着接壤处冲了过去。
她就算用自己血祭也要将这天破开！
叶清婉伸出手，想要将元婴裂开，放出巨大的力量。
突然！
什么拉住了半空中的叶清婉，一只白兽的妖兽冲到了她前面。
“婉婉！我肯定会活着的，你要来找我！”声音带着笑意。
折荆想过和她一起死，想过接受她的任何选择。
但最后还是做不到，他怎么舍得看着她死呢？
他以前是她的灵兽，要和她并肩作战，为她挡在伤害以前。
他现在是她的爱人，更要将她牢牢护在羽翼下面。
对不起，清婉，我不想和你一起死了。
我只想你活着……
“不要——”
叶清婉大喊，手上的逆天挥了过去，那原本一击惊天动地的逆天，现在也只掀起一点微弱的风。
“轰————”
天阶的尽头一瞬间迸发出绚丽的亮光，一个纯白色的妖兽倏的变得极大，然后用头向尽头撞去，妖兽一瞬间像是消散，只留下一片霞光。
那一幕在很多年后依旧留在这些修士的记忆中，上面的那个女人半跪在天阶尽头，向妖兽消失的地方绝望的伸出手，记忆开始褪色，这一幕依旧鲜活。
耳里只余下绝望的哭喊。
…
从天阶尽头蔓延，干枯的世界像是一瞬间复苏，黄沙漫漫，一点点绿色缓缓升起。
那些半枯的草变得生机勃勃，一点点新鲜的绿色从地底伸了出来，灵气环绕。
奄奄一息的灵植重新焕发生机，山脉下面灵气涌动，埋在深处的灵玉变成灵石、石头变成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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