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来,你这个毒妇!你害了多少人!你连夜儿都下的去手,你连我的女儿都杀了!”
“老爷,我错了我错了……”
永夫人泪如雨下,猛然间甩脸瞪着谢珩,目眦尽裂的大吼:“谢珩,你卑鄙!谢珩、温茗,你们明明答应我会稳住老爷,为什么要让老爷听到这些看到这些!谢珩,你言而无信!你枉为君子!”
“呵,君子?”
好笑的吟着这两字,谢珩头也不回道:“当朝国师谢珩是个恶魔,前辈不知道吗?“
“你……”永夫人气急大吼:“卑鄙!阴险!谢珩你这个无耻之徒!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身后的吼叫,谢珩置若罔闻,他抱着何漱衣快步离去。而永夫人也被温茗狠狠一扇子偷袭撂倒,被谢天谢地拿住。
望着谢珩远去的背影,永夫人霍然大笑。
这笑声疯癫狷狂,带着诅咒般的嘲讽,冲出灵堂,穿透进谢珩的耳。
“谢珩!当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你很开心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知道历代国师卸任之后去了哪里吗?死了!他们全都死了!”
谢珩的脚步似有一顿,却并无沉滞。
他大步离去。
至此,这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都清楚了。
据说后来,章姨娘知道了自己唆使下人从永夫人那里偷来的胭脂,竟是用女儿的尸血做的,一时受不了刺激,疯了。
从此县令府的后院,总有个打扮的恶俗浓艳的女人,一看见红色的东西就又哭又笑,喊着:这是我女儿的血!你们谁都不许碰!谁都不许碰!
而永夫人,自然是被永县令判了砍头的死罪,却在临刑的前一天,不知怎么从地牢中消失,只留下一封血写的忏悔书。
凶犯越狱了,永县令自己担起这个责任,捧着血书,穿上囚衣,在县城中心跪了三天三夜,最后饿晕了被抬回县令府。
百姓们见他这般,终究是原谅了他。还有人私下里说,千错万错都是永夫人的错,这永县令分明是个好官。
可何漱衣觉得,光做个好官又能怎么样呢?官做得再好,他也不是个好男人、好丈夫。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谢珩把何漱衣抱回她的房间,小心的将她放在床上。
他一面让旁边吓傻的桃夭快去喊郎中,一面哄着何漱衣道:“刚才已经为你点穴止血,不会有事。这钉子和符咒上加持的巫术有些厉害,也只有我能破解。拔钉子的时候会很疼,你要是坚持不住了就咬我。”
何漱衣张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明明身体很痛的,可是心却因为谢珩的这番话,暖了起来。
“来,我扶着你。”他一手圈住何漱衣,另一手靠近了其中一枚钉子。
“会疼,阿梨,你定要忍住。”
“嗯……”何漱衣刚发出应答,谢珩就飞快的下手了。
他在手指上汇聚了内力,猛地攥住钉子,将内力灌入其中。只见符咒瞬间被碾作碎片,谢珩即刻手腕用力,猛地将钉子拔出。
一道鲜血溅出,何漱衣在这一刻痛苦的叫出,眼泪落下。
☆、第18章 体贴的人
“疼……”她凄声呢喃,一双眼睛已不觉望向谢珩。
这眼睛里湿乎乎的,布着一层水雾。痛苦和虚弱让她半眯着眼,欲落不落的泪珠如一双看不见的手,瞬间就把谢珩的心给揪住,揪得又痒又疼。
他来不及体味这种过分的心疼,就已不由自主的抓住何漱衣的手,“阿梨,忍一忍,坚持一下就好了。”
何漱衣点点头,发出小猫般的嘤咛,然后咬紧牙关。
谢珩看着她,几番跃跃欲试,终于狠下心,以最快的速度除去了另一份符咒和钉子。
这一下,何漱衣疼的哀叫,不由咬住谢珩的衣领,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这泪珠渗进衣服,令谢珩胸膛一片滚烫,心脏猛跳。顾不上手心的伤被震裂,他抬手就要给何漱衣擦拭泪水。可指尖刚触到她面纱,又乍然意识到这么做是占她便宜,于是赶紧落下手,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张帕子,给何漱衣擦眼泪。
“国师大人,你的手……”何漱衣忽然握住谢珩的手。
谢珩没料到她有此举动,手上一抖,帕子落到了何漱衣的裙上。
他愕然的望着她,手也被她包绕着,隔着面纱贴在她脸上。面纱湿湿的,布下的感觉娇嫩而细腻,摸一下都仿佛能感觉到梨花的幽香。
不知怎的,他竟觉得手掌下触摸的是一方滚烫的柔软,手背上的柔软更是撩动他的心砰砰狂跳,一股热气窜上脖脸,脸上也跟着发烫起来。
何漱衣怔了半晌,意识到两个人的样子太过亲密,忙松了手,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谢珩的手心。
他手心里有伤,现在渗出了不少血。
而她一眼就看出,这伤口原本是谢珩自己造成的。
“国师大人,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握拳握那么紧,将自己手心都伤了。”
谢珩心里一紧,忙收手回来,“没什么。”
“我帮你包扎。”何漱衣眼下能动弹了,作势就要起身。
“不必,小伤而已。”谢珩抬手拦住她。
何漱衣摇摇头,“你为了帮我破除这个禁咒,伤口都震开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伤,除这禁咒也不过举手之劳。”谢珩别过眼,不理她了。
又给她臭脸看。何漱衣心里咕哝,感受到的却是一阵暖意。
这个人,刚才对付永夫人的手段真将她吓到了,居然明着坑,表现出的恶魔一面令她胆寒。
可是,他对她很好、很体贴,还因为救她晚了而愧疚自责。
他对不同的人,差别真的好大。
何漱衣鬼使神差的问出一句:“国师大人对永夫人那般阴险无情,也是想为我出气么……”
谢珩身子一紧,心里面像有什么东西狠狠一撞,跟被人捉奸了似的。
他站起身,黑着脸道:“我去看看桃夭姑娘怎么还没将郎中带来。”
说到桃夭,桃夭来了,小跑进屋里,身后还跟着个同样跑步行进的郎中,“郎中来了!郎中来了!”
谢珩脸色又一黑,道:“麻烦桃夭姑娘和郎中一起照顾阿梨,我先去厨房。”
“嗯、好。”桃夭点头,胆怯的瞥了眼离去的谢珩。
她就想知道,这个人是要下厨给阿梨做饭吗?
郎中提着药箱,这就给何漱衣诊断上了,不一会儿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中尸毒,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尸、尸毒?”桃夭小脸变白,“阿梨,你白天去做了什么,为何……”
“也没做什么,遇到点意外,我只是受了些伤。”何漱衣不想吓到桃夭,“我毕竟也是在义庄工作的人,没那么容易感染尸毒。”
桃夭这才放心,帮着郎中给何漱衣包扎伤口。
不到半个时辰,谢珩回来了,竟真的捧来了一盘好吃好喝的。
桃夭赶紧给他让地方,他坐到床头,端了一碗粥递给何漱衣,“自己能端住吗?”
何漱衣有些失神,虽然接下了粥,可两只眼睛还瞪着谢珩。
这些饭菜,是他专门给她做的吗?她迫切的想问个明白,可一开口,却说成了另一句话:“你不是味觉无能么,怎么做菜的。”
谢珩顿时一脸黢黑。
“我只是想知道能不能吃。”何漱衣想咬自己舌头了,怎么一跟谢珩说话,就总词不达意呢?
果然谢珩脸黑的不能看了,硬是逼着自己平静的说:“我请厨娘帮着尝了,能吃,不是‘猪食’。”
听他把“猪食”俩字说的咬牙切齿,何漱衣倍感不好意思,赶紧吃了起来。
她是真的饿坏了。
这厢何漱衣在进补,那厢谢珩在盯着她瞧。
这女人头一次吃饭吃的这么专注,连眼睛里的泪花都干了。不过她真的很奇怪,竟然连吃饭都不肯卸掉遮脸布,只挑起布的一角挂在耳后,将红唇露出来。
她到底长什么样呢?
谢珩发现,他越来越想要了解她了。
等何漱衣填饱了肚子,郎中给她弄了碗药,并建议她用热水沐浴,彻底祛除尸毒。碍于她肩膀上的伤口不能沾水,婢女们特意往浴桶里少加了点热水。
何漱衣被桃夭扶着,进了浴桶,泡着温暖的水,总算是舒服多了。
“阿梨,你、你洗好了直接喊我就可以。”
桃夭留下嘱咐,这方退出浴室,关上门。
一转身,见谢珩就立在浴室门口,那一身黑漆漆的衣服,搭配神秘森凉的九黎图腾,成功的吓到了桃夭。
她赶紧施了礼遁走。
倒是谢珩也没理她,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窗纸上。窗纸上是女人的剪影,那正是何漱衣,烛火把她披散的发、细细的颈子都投影出来,她连沐浴都还戴着那块蜡染布蒙面。
谢珩专注的盯着她,见她时而背过身,时而抬起藕臂,撩动长发。
看来,她恢复精神了。
谢珩放心下来。
转身欲走,这才猛然想到一件事,谢珩忙伸手入衣襟,将心口处放着的那张三角符咒拿了出来。
这符咒,是来龙山前炼制出的,效力在两天前就过期了,按说他的身体应该会硬化才对。
可为什么他这两天仍旧正常的和其他人一样呢?
何漱衣泡在浴桶里,热乎乎的,洗着洗着就有点困了,随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大概是水温变冷,她被冻醒,睁开眼睛时,正好看见浴室的门被推开,桃夭走了进来。
“阿梨。”桃夭唤了声,声音小小的,生怕吓到何漱衣。
“阿梨,你洗好了吗?”
应该是洗好了吧,何漱衣想。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几时睡着的。
不过水确实冷了,何漱衣站起身来,从旁边拿过了毛巾。桃夭见状,连忙跑过去帮助她。两个姑娘一起弄了半晌,何漱衣终于穿好了衣服。
她们熄灭剩下的蜡烛,离开了浴室。
推开浴室的门时,何漱衣兀的说道:“我要去乾州了。”
桃夭一愣,“乾州?”
“嗯,我想离开义庄,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微哥哥有消息了,可能在乾州。”
桃夭听言,先是欣喜,接着落寞下来。阿梨终于获知她师父的消息,桃夭自然为她高兴,可是从今往后自己又要一个人经营义庄,受尽冷眼和嘲讽……桃夭越想越难过,鼻头都酸了。
叹了口气,桃夭失望道:“今后没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再习惯独自一人的生活了……还有永昼大哥,虽然他很想争取和我在一起,可是永夜小姐死了,永夫人又出了那事,永昼大哥哪还能再去惹永县令不开心呢?都怪我的出身……”
何漱衣微微心酸,打量着桃夭,劝道:“命数此物,变幻莫测,你现在就做定论,为时过早了。”
“我……”
“桃夭,保重吧。”何漱衣浅笑:“有缘再见了。”
“那阿梨,你、你也要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一日后,龙山县县郊的驿道旁,繁花似锦,鸟鸣啾啾。
四匹马停在这里,马上坐着四个人,是四个男的。而地上站着一个人,是个女的。
自然这站着的姑娘就是何漱衣,她望着骑马的谢珩和他的管家侍卫们,说道:“我要去乾州,想和你们同行。”
谢天谢地当然巴不得如此,俩人赶紧翻身下马,抢着要把马让给何漱衣。
而温茗当然摇着羽扇,居高临下问道:“阿梨姑娘,你跟着我们,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何漱衣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嗯。”
温茗眉头一皱。
何漱衣道:“我的二十两银子花完了,跟着你们,可以节省这一路的路费。”
这答案一公布,谢天谢地同时笑出声来,温茗一窒,憋出满脸的哭笑不得。
这样诚实的答案,真的好吗?还不如骗他们。
“上马吧。”
就在谢天谢地还没争出谁来让马之前,谢珩就已策马来到了何漱衣的身边,朝他伸出了手。
何漱衣如愿,很自然的把手交给他,被他轻轻一拉,就带上了马背。
怪了,为什么她的心这么的雀跃呢?
何漱衣坐在马背上,侧过脸瞄着身后俊美又带着三分冰冷两分邪气的男人。
她的心,好像真的很雀跃。
这种鼓噪的情绪,好陌生啊。
☆、第19章 求包吃包住
(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说文》'东汉'许慎)
一路颠簸,几天后,一行五人回到了乾州城。
守城门的卫士们一见温茗出示的令牌,立刻知道正主是谁,顿时怀着敬畏无比的心情,驱赶开其他进出城的人,请谢珩进城。
于是,那从前在何漱衣眼里最蛮横、最爱摆官架子的守门卫士,跟谢珩一比,就什么都不是了。
倒是乾州的百姓偶尔也能见到谢珩真人,却只见过他带着几个男的,从没见过还带着个女的。
尤其是这个女人,竟然还和他同骑一马。
她是谁?她是谁?
无数双眼睛都在看何漱衣,那些窃窃私语,在她耳边此起彼伏,她随便朝一个人看过去,看到的必是暧昧八卦的表情。
她忽然就觉得身子一阵热,祈祷能快点到国师府。
终于,他们抵达国师府了。
谢珩先下马,随后扶着何漱衣,将她稳稳的抱了下来,这场面自然又把守门的几人给惊呆了。
谢天谢地笑嘻嘻的过来,簇拥何漱衣进府,两人齐刷刷的一副迎接女主人归家的表情。
温茗无语,轻叹了口气,先去收马了。
这次住进国师府,何漱衣才知道,府里下人不是一般的少。除了管家温茗和他手底下的几个长工,以及谢天谢地和另外几个侍卫外,就只剩下厨娘和两个女工。
这三个女人还都是已婚的,其中那两个女工,竟然是谢天谢地的老婆。
大家管她俩叫“天嫂地嫂”。
天嫂地嫂的年纪没比何漱衣大太多,谢天谢地自然带着她去认识她们。
但何漱衣在认识了这两个女人后,只有一个感想,那就是懵圈。
因为这俩女人是双胞胎,她看了半天也没分清,于是很佩服谢天谢地是怎么一眼就区别出媳妇的。
谢天的回答十分天经地义:“废话!她是媳妇!媳妇都认错了那还是男人吗?”
好答案,有理有据,居然无法反驳。
何漱衣服了。
因心里惦记微哥哥,何漱衣在安顿好后,就开始四处打听微哥哥的消息。
按照永夫人的话,微哥哥在去乾州前,还在龙山见过她,记得她称呼微哥哥“式微”。
何漱衣将这个名字提供给各个情报商,在奔波和等待之余,也很想知道微哥哥和永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天又一天,就在奔波忙碌中过去,何漱衣荷包里的钱,也越来越少。
于是,那抠门小气的国师大人,终于坐不住了。
“阿梨,你已经花了太多的钱。”他来到何漱衣的面前,拉着一张脸,一副想发怒又极力克制的纠结表情。
何漱衣说:“我知道我花的是你的钱。”
谢珩很想伸手去抚摸自己受伤的心脏,“阿梨,我俸禄虽高,但经不起你这样花销,何况你的吃穿用度也都走国师府的账。”
铁公鸡!
何漱衣神色淡淡,心里却骂得起劲。
温茗昨天就找她谈过了,说记账记得十分不开心,有种不停掉肉的感觉。
她很真诚的和温茗说,她定不会白占便宜。此番借了多少钱,全都打欠条,她会给谢珩搜寻女尸作为交换,女尸的分类必定囊括妖艳、清纯、可爱、秀丽等多种特点,保证谢珩天天不腻。如果这样还不够的话,她还可以提供打扫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