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宴打量着她们家的老房子。
这件事,他也没有想到。
初依的电话通了,她有点气恼,“妈,你们都去哪儿了?”
乔宴走远两步。
初依也觉自己声音太大,自觉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过了会,回来和乔宴说,“先走吧。”
她提起自己的包,有点垂头丧气。
乔宴提了两个人的行李,想了想,又换手,用一个手提两个包,而后牵着她的手。
初依却挣扎了一下,说,“我自己走。”
说完自己先向前走了。
乔宴跟上,心里有点不确定,之前觉得俩人越来越近了,现在怎么又远了。
走了几步,初依回头看看。
对乔宴说,“这地方的人都是非,咱们这样走,不知道多少人偷偷在看咱们。”
乔宴恍然大悟,“你姐姐的事情,这边的人知道了?”
初依诧异地看他,“你总是这么聪明吗?”
“没有。”乔宴连忙摇头,样子装的很老实。
初依说,“你的模样真多,装什么像什么。”
乔宴抬手弹她的脑袋,“胡说。”
初依一动不动,好像他弹的自己的头,只是块石头,她又回头看了看,看到周围没人,才说,“我妈说在这里我姐也不痛快,又怕我担心,所以带着我姐去洛阳了。”
乔宴说,“你家那边有亲戚?”
“没。”初依说,“他们总得找地方住,那边我爸和我妈结婚的时候去给,我妈喜欢,也便宜。”
在外要牵扯住宿。
“那一直住在外头也不是个事情。”乔宴说,“他们准备住多久?”
初依说,“我妈说,等咱们回去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她也回去。”说完她松了口气;“其实这样也好,我妈也许是觉得我家运气今年不好,所以找大佛去压压惊。”
乔宴想了想,“要不我陪你去找他们,去不去?”
“不去了。”初依摇头,“咱们还有正事,怎么能让你跟着我一起这样周围找人。”
乔宴说,“那就去我家吧。”
“嗯?”初依看他,没听懂。
乔宴看着前方说,“我说去我家,我办事不用你跟着,你去我家等着就行。”
“你家,你家在哪儿?”初依意外极了,“咱们不是出来要账的吗?怎么去了我家去你家?”
乔宴推着她走,“知道出来要账的就行,怎么还问那么多。”
初依被推走了,她一直都知道,乔宴不想说的话,谁也别想知道。
由北至南,乔宴的家在南方一个小地方。
这和初依开始以为的不同。
她说,“我以为你和周策从京城过来的。”
乔宴说,“我妈妈住这边。”
小石板路,初依一路跟着乔宴到他家。
和她想象中更加的不一样,乔宴家是两室一厅的楼房。
没有小城里她以为的烟雨蒙蒙,也没有她以为的祠堂高门大户,而是和普通小城市一样的楼房。
初依觉得自己真是粗神经,一路上她都没有觉得这件事最尴尬在什么地方,见到乔宴的妈妈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路上好奇感兴趣的那些,都不是重点。
乔宴的妈妈长相温柔,说话很慢,见到她,也露出很意外的样子,而且没有加以掩饰,看着乔宴笑着说,“这是怎么回事?打电话的时候都没说。”
乔宴推着初依说,“这是初依。”
初依:“……”她觉得乔宴也是见了自己妈妈太激动。不过她平时串门子也多,就自己打圆场说,“阿姨给你添麻烦了,我和乔宴一起来给公司收账,他说回来看看你,就叫我一起来了。”
乔宴的妈妈笑着看她,“你叫初一?大年初一的初一?”
“不是……”初依说,“初晓将至,依依不舍。”
乔宴正放包,回头看她,“这是谁给你总结的。”
初依被揭了底,笑着说,“还能有谁,我爸。”
乔宴的妈妈去厨房给他们倒水。
乔宴放下东西带初依去洗手。
他家房子并不大,两室一厅,一百多平。
初依来的时候,以为乔宴和她家一样,是院子呢,现在立刻觉得有点紧张,偷偷问乔宴,“我应该和你妈妈聊点什么?”
乔宴拿毛巾给她,小声说,“你想聊什么都可以,或者跟着我。”
初依说,“那我跟着你吧。”
然后出去了,她就听乔宴走到厨房,去和他妈妈说,“初依是才到我们公司的,你知道她以前是干什么工作的?”
“什么呀……你回来也不说一声,妈妈好准备一下。”他妈妈慢声慢气地说。
“咱们晚上出去吃。”乔宴说,“你还没猜,知道初依之前做什么工作的。”
他妈妈没有说话。
乔宴就自动自觉地说,“她开了家打小三的公司,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小饭馆里帮别人离婚。”
他妈妈无语地看向他。
乔宴说,“真的。我当时就在想,这职业,真的也敢有人干。”
初依站在客厅,佯装看墙上的字画,那水墨的大字,都那么大,她却一个也看不进去,很想把乔宴抓出来打一顿,哪里有第一次见面,给人家说这个的。
又不是什么丰功伟绩。
乔宴端着个杯子从厨房出来,他妈妈走在后面。
脸上还有笑容。
乔宴把杯子递给初依。
初依拘谨地双手接了,“谢谢。”
乔宴笑,“还说谢谢。”
乔宴的妈妈说,“你们回来也没提前给我打电话,我约了人有点事,这个可不能推,现在四点多,那我先出去一趟,回头回来咱们出去吃饭。”
乔宴送她出门,门一关上,就被初依拽住。
“你怎么给你妈妈胡说。”
乔宴推她,“快看看,你今晚要睡什么地方。”
初依说,“我去住酒店。”她都观察过了,他们家两间房,怎么住。
乔宴说,“你住我的房间。”
“那怎么行。”初依堵在门口,“你住哪儿?”
乔宴说,“支张床不就行了。”他咯吱初依,初依就松了手,被推了进去。
乔宴的房间很整齐干净,但是一看就是很少住人。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外面起风了,把窗帘吹了起来。
他压下窗帘说,“这边和你们那边一样,这两年也是修的大变样。”他转身拉起初依,“走,我带你在外面看看去。”
“现在。”初依还在计算晚上睡觉的平方数,就被拉下了楼。
乔宴带着她,一路拐呀拐,走过好几天小巷子,绕出一片商品楼,来到一处荒凉的地界。
“远处那边有河。”乔宴说。
“这是什么地方?”初依周围看,远处一片芦苇望不到头,全都半米多高。
近处他们这一块,周围是绿树,红色小朵的野花,还有很多白球球的蒲公英,初依周围看,圆蓬蓬的蒲公英,占了好多地方,空灵又轻盈。
有鸟扑腾着起来,点点飞远。
心也仿佛跟着飞远,她说,“这地方真好,原来你也想家了,所以要我跟你回来。”
“不是。”乔宴说。
初依回头看他,“你不是想家?”
乔宴凝视着她,笑着摇头,“你再猜。”
风来了,树摇晃开,露出蓝色的一丛丛的不知什么花,粉色的树,淡黄的太阳花。颜色一下多了起来。
初依喊,“我刚没发现,这里这么多花。”
风更猛烈,忽然卷起满天蒲公英向上飞去,直直冲上天。
一时间,四海八荒的蒲公英都被召唤了般,齐齐飞向天。
天湛蓝的纯粹透明,周围绿草绿树,点缀着红花朵朵,光透下来,照的周围和画一般。
初依抬手,那蒲公英在她周围飞,她激动地叫乔宴,“你快来!快来!”
乔宴走到她身边,抬手拉住她,忽然说,“初依,我带你来我家,是想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我知道呀。”初依笑。
乔宴扯着她的手,拇指在她手上很轻地揉了揉,很慢地说,“还想……问问你,以后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蒲公英还在飞,初依却傻了般看着他,心和周围的蒲公英一起,直直冲向天际。
她觉得呼吸困难,脑子里一片茫然,乔宴抬着她的手,拉到自己怀里,很近地说,“和我在一起,我可以说服我妈妈,到时候我们都住在一起,你不用离开你喜欢的地方。以后咱们在一起好不好?”
初依完全失语了,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千钧一发的时候,她干涩着嗓子说,“你和你妈,跟着我去住了,那你爸呢?”
第50章 夏听音
绿树,红花,蒲公英满天飞。
“我妈和我爸爸分开了。”乔宴说,“具体原因和咱们俩这会的话题无关,以后再告诉你。”
他的目光执著而热烈,又带着期待。
初依被他拉着手,风太凉,从领子钻进去,令她背后发凉。
她错开目光,觉得乔宴一定不知道他自己多好看,不然他不会这样拉着她说话,还这样看她。
她手上用力,想挣开,“这事……这事我不知道。”初依说了句真话。
“我不是,没有觉得你不好……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每天都开心……可我们认识的时间还那么短。”她伸手推乔宴,“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她的语气很乱,惶急,好像怕伤害了乔宴。
乔宴伸手拉住她推他的手,攥在手心里,然后捂在他的心口位置,微微笑着说,“你急什么?”
初依说,“我没有急。”
乔宴看着她笑,“没有被人表白过吗?”
“当然有。”初依猛力甩开他,挥手的动作利落干脆,头发在身后甩出一道弧。
乔宴的视线粘在她身上一会,笑着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你误会。”
“我有什么好误会的。”初依说“我都不知道你说什么,咱们认识没有多久,我也才分手没有多久……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喜欢我吗?我有什么好喜欢的。”
她转身,让自己冷静下来说,“何况……我还欠着你的钱呢。”
乔宴从背后看着她,看到风把她身后没有绑上去的碎头发,吹的乱飘,那头发很细,看上去都不是黑色,柔软的黄色。
她还是个——黄毛丫头呢。
他伸手,从旁边拔了朵小野花,红色的,伸到初依脸前面。
初依背对着他,忽然面前多了朵野花。
小小红红的几片叶子,都开的正好,天然美,却不贵气,带着小心翼翼讨好的意味。
她笑了,捏过去说,“虽然我收花不多,可给我送野花的,你也好意思。”
乔宴从后面看她,轻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想逼你,就是觉得有些话,应该和你说清楚,我怕你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初依看着不远处地上的草,被风吹的乱晃。
她说,“那确实是……不知道。”
乔宴依旧勾着头看她,柔声说,“其实我也觉得这样和你说有点早,不过我也是没办法。你想想——咱们俩这样,越来越近,如果我不说,有一天你误会我占你便宜,那我可怎么办,对不对?”
初依转着手里的花,“那有什么好误会的,我们是正常的工作关系。”
“正常吗?”乔宴勾头看她,视线紧紧凝在初依脸上,观察着她的表情,“那你说,为什么我要拉你的手……让你靠在我身上睡觉?”
初依抿着嘴,过了会说,“我师兄弟他们,也都是这样对我的。”
乔宴把她转过来,对着她问,“你真的这样想。”
初依不说话。她是觉得,乔宴对她有点格外不同。
可她并不了解他,还以为他和别的女孩一起,也是这样对人家的。
想到这里,她就不说话了。
乔宴扶上她的肩膀,柔声说,“我知道人和人认识需要时间,有些话,我现在说了你也未必信。”
他知道她情场遇挫,生活工作也遇挫,再难以简单信任别人。但这些话,不能说。
他说,“自信心这个东西,真的和股市一样,能涨能跌。也是完全可以慢慢建立的,信任也一样。咱们久了,你慢慢就放心了。你别急,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告诉我。”
初依说,“那你说的是自信心还是信任?”
“都一样。”乔宴说,“我对你这么有信心,就代表我信任你。”
初依说,“可信任也不代表喜欢。”
乔宴拉着她的手,往前走,说,“谁说你不喜欢我,我觉得,你以后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
初依脚下躲过一丛小花,脸上露出笑,打了他一下,抢回自己的手说,“你不怕我吗?”
乔宴说,“我又不会偷偷和别的女孩去日本,我怕什么。”
初依:“……”
她停下脚步,看着乔宴,“你……”
乔宴回头看她,说,“怎么?那女孩不是我安排的,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那小饭馆里,你和祁白之间的问题,我没动手脚。”
初依有点丧气地往前走,“心眼怎么那么多,就知道别人想什么。”
乔宴跟着她走,“生气没有?”
初依说,“有一点。”她顿了一下,气鼓鼓地说,“你不应该说我以前的事情。”说完又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犯错的又不是乔宴。
就又说,“算了,算了!”
乔宴上前两步跟上她,说,“有时候人做一件事,也许方法不对。但不能否认出发点并不坏,所以我们不应该完全否认。”
初依手里的花晃着,她说,“你在帮祁白说话?”
乔宴说,“我和他不熟,就是不想你不高兴。”
初依抿了抿嘴,而后忍不住露出笑,忽然,又露出很顽皮地笑容,说,“你猜当年,祁白是怎么和我表白的?”
乔宴看她,眼神意外。
初依佯装没看见,晃着手里长长的花枝说,“当年……祁白和我表白的时候,是带我到小燕塔。他和我说,他和那塔,那燕子一样,一辈子都陪着我。”
她脸上的笑容没了。
换成一种怀念而伤感的茫然,“当时我没有答应。后来我们去西关饭店吃饭。我记得那天蛋泥他们都在,他一个劲给我要各种吃的。然后蛋泥问,‘你们俩是不是好了?’祁白说,‘是呀。’蛋泥当时就点了点头,说‘猜也是。’大家都觉得我们俩天生一对,好像一直都该在一起一样。”
她捂着自己胸口那里,觉得空荡荡的,她平时都不敢想这些。
她说,“后来他家有钱,搬家,我们也一直好好的。我不喜欢出去,他就总来陪我。我不喜欢和他的朋友出去玩,他们都是有钱人,我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压力特别大。说话也说不好。你说……”
她看着乔宴,“你这么聪明,什么都知道,你能和我说句真话吗?祁白和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不是我自己也有错。我不进步,不够脚踏实地。不够会打扮,他一起去日本的那女孩,比我漂亮,比我时髦。他家的压力,根本原因也是我不够好,没有钱,但更多的,是他妈妈在我这里看不到希望。”
纵然不说,但几年的感情,她无时无刻,其实都在总结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那么好,走到了这一步。
乔宴抬手,轻轻挨在她的肩膀……
周围的树不停摇晃,风中的空气有湿漉漉的味道,风雨欲来,他手上用力,轻轻把初依揽进怀里。
轻声说,“都不是,你没错。你的委屈,我知道。”
初依抓着他的衣服,委屈地说,“……我不喜欢你,我才和男朋友分手几天,我不想做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不喜欢。”乔宴拍着她的背说,“想喜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