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京墨长叹一口气,又掏出一锭银子:“再给你们十两!”
“好嘞。”炽陌兴高采烈接了过去,扯着尸天清就走,“天清美人,咱们再去买。”
“郝兄,你买的衣服呢?”文京墨又瞥向郝瑟。
“马上就来!”郝瑟当机溜走。
最后,又剩下文京墨和风壹两个人。
“风壹——”
“文、文公子有何吩咐?”
“跟小生说说,那七位长老的性情品□□好。”
“诶?”
*
郝瑟循着原路一路奔回“香裳阁”,可到了店前,却发现门口挤了一堆人,皆是兴致高昂对着店内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更奇怪的是,门口直挺挺站着一个人,双眼微瞠,一脸惊色,竟然是流曦。
“流曦,你怎么站在这儿,莲心呢?”郝瑟问道。
流曦双眼瞪得溜圆:“郝公子,里面好吓人。”
“哈?”郝瑟听得一头雾水,迈步进门,可刚探进门半个脑袋,就觉一股冲击波呼啸而来,险些将自己喷一个跟头。
“掌柜的,这面斗篷所用的缎子,分明是用断丝续接织成,边缘针脚粗大不均,花纹绣工死板僵硬毫无灵性,显然是本地的绣娘赶工制成,绝非你所说的苏州绣娘手艺,还有里面的棉絮,一闻就知道是陈年的旧棉花,穿上不保暖不说,还有一股呕味,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件残次品,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嗓音宛若黄莺鸣歌,真是好听的紧,可那语速,却是快得恐怖,猛一听去,就好像一百个小岳岳同时快速说绕口令,震得郝瑟两眼犯晕。
郝瑟使劲儿揉了揉眼皮,定眼一看,只见这店里只有五人,其中四个站在堆满衣物的柜台后,一个中年貌似掌柜,三个青年应是小二,皆是一脸惊悚,满头冒汗。
而在他们对面,一个窈窕身形盎然而立,青葱手指一一指过柜台上的衣物,嘴里噼里啪啦嘁哩喀喳犹如唇枪舌剑,砍杀一片,竟然是宛莲心。
对面掌柜面色发青,俨然已经败阵,抹着冷汗摇旗投降:“姑娘!求求你了姑娘,我们这不过是小本生意,您嘴下留情啊!”
宛莲心娇笑一声:“掌柜这说的是哪里话,俗话说的好,挑货的才是买货的,我可是诚心要买的啊。”
“对对对,姑娘你说的都对!”掌柜一咬牙一跺脚,“您说吧,这七个斗篷、七双棉鞋、七顶帽子、七套棉衣,您打算给多少?”
“十两。”
“什么?!”
“十两?!”
三个伙计顿时就惊了。
宛莲心眨眼:“掌柜的您放心,我算过了,给您十两,你还赚了半两,算是不错了。”
“掌柜的——”三个伙计一脸哭丧看向掌柜。
掌柜眼含热泪:“给这位姑娘包起来!”
“多谢掌柜。”宛莲心嫣然一笑,回身朝着郝瑟聘婷福身:“小郝,你回来啦,我把该买的都买好了。”
郝瑟愣愣点头:“好——好牛!”
宛莲心双颊飘红,提高嗓门:“流曦公子,来提货了。”
门外流曦噌一下钻了进来,圆瞪双眼看了宛莲心一眼,抢过老板递来的两大包衣服,一阵风似的奔出。
“流曦公子这是怎么了?”宛莲心问道。
“这孩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估计吓到了。”郝瑟吸了口气,定了定神,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扔给掌柜,“掌柜的,以后我们会多照顾你生意的。”
“客官,以后别再来了啊——”掌柜和三名伙计泪洒衣襟,目送二人离开。
*
“嗯,不错,总算有个能做正事的人了。”
马车边,文京墨点了点宛莲心的战利品,一脸赞赏。
“文公子言重了,这些不过是小事。”宛莲心回礼。
“小事?呵呵——”文京墨瞥了一眼尸天清和炽陌,“花了二十两银子只买了一袋大米两袋面粉一包点心,还扔了一袋面……”
尸天清默默垂头。
“小书生,你看清楚了,那点心可是这镇子上有名的核桃酥,甜酥可口、香飘十里,五两银子一点都不贵……”炽陌辩解。
“炽陌公子,想吃点心,自己掏银子。”文京墨笑得和蔼可亲。
炽陌语塞,挠着下巴转身凑到尸天清身侧。
“还有某人,花了三两银子,买了这是——”文京墨挑起一个布袋子,挑眉望向郝瑟,“一堆泥巴?”
“什么泥巴?!那是五彩泥塑,传统手工艺术品,国家非物质传承——”
“嗯?”文京墨双眼一眯。
郝瑟瞬时闭嘴,退到了尸天清身侧,垂头反省状。
文京墨又看向流曦。
流曦身形瞬时紧绷。
“没花钱,很好。”
流曦长松一口气。
文京墨瞅了一眼思过的三人,掐了掐眉头:“如今舒公子不在,住店、吃饭都需要花销,一路行来,花销庞大,且如今我们毫无进项,只有出项,还多了一个吃白食的——”
郝瑟狠狠瞪了炽陌一眼。
炽陌朝郝瑟呲牙。
“所以,要开源节流!”文京墨黑着脸宣布。
“是,文公子。”流曦和宛莲心点头。
“都依千竹所言。”尸天清颔首。
“好啦好啦,小书生你管钱,你说了算。”炽陌摆手。
郝瑟两眼闪动:“那喝茶听小曲儿……”
“想都别想!”
“零食点心——”
“禁了!”
“手工艺品?”
“做梦!”
“地方特产?”
“呵呵!”
郝瑟鼓起腮帮子,看向尸天清:“尸兄……”
尸天清默默扭头。
郝瑟再看其余几人,所有人都毫不留情移开目光。
郝瑟呆立原地半晌,猝然,三白眼一竖,一把揪住风壹,戾气满面:“风壹!”
风壹吓傻:“干、干嘛?”
“速速启程去敛风楼抢回舒公子!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啊啊啊!”
*
于是,就在“无茶水、无点心、无特产”的“三无”高压政策下,郝瑟一行继续踏上了征程。
虽然每天尸天清依旧偷偷为郝瑟打野味改善伙食,但是由于没有了“买买买”购物消遣的滋润,郝瑟的精神一天比一天萎靡,日日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看起来甚是可怜。
对此,随行诸人都有些不忍心,纷纷向文京墨求情,无奈全被严词拒绝。
最后,连和郝瑟关系最差的炽陌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向文京墨提出建议:
“我说小书生啊,你就让那小子买点东西玩吧,这天天在车里扯着嗓子吼什么小白菜的怪歌,简直听得我想杀人!”
“还有力气唱歌,说明死不了!”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岁啊~死了娘啊~”
“闭嘴!”
“文书生是恶魔!”
“阿瑟……”
“郝公子……”
“小郝啊……算了吧……”
“公子这都是认识的什么人啊什么人啊什么人啊……”
就这般在郝瑟凄凄惨惨的歌声中,又行了三天时间,总算是看到了一丝曙光。
*
“诸位公子,穿过这片树林,我们就到了!”
风壹示意流曦停住马车,向众人宣布。
“卧草,终于看到希望了!”郝瑟从车窗钻出脑袋大叫。
众人眼前,是一片辽阔的古树林,枝干崎曲苍劲,漆黑嶙峋,林叶茂密如黑绿色的阴云,遮天蔽日,风拂而过,就仿若被这古林吞没,听不到半点声息。
“好大的林子,难怪里面能建一座楼。”郝瑟咋舌。
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
“小子,你还真以为敛风楼是一座楼啊?”炽陌鄙视。
“哈?不是楼是啥子?”郝瑟纳闷。
尸天清摇头轻笑:“阿瑟可曾听过那首关于敛风楼的诗?”
郝瑟摇头。
“楼非楼,风非风,阴非阴,阳非阳。”尸天清轻声念道。
“啥子鬼?”
“敛风楼的位置,十分神秘,江湖传说,若是有缘,信步可至,若是无缘,一生难求。” 文京墨道。
“哦~很带感嘛!”郝瑟一脸激动,“风壹,敛风楼到底是啥子样的?”
“嘿嘿,你们肯定想不到的!”风壹一脸得意,催促流曦驱使马车行入树林,“敛风楼无所不在,却又无影无踪,若是没有人领路,天下没有人——”
说到这,风壹声音猝然一停,整个人好似傻了一般,僵住了。
“风壹?”尸天清提声。
风壹噌一下跳下马车,迅速在四处看了一圈,一脸哭丧像瞪着众人:“我好像迷路了!”
“什么?”众人大惊。
“臭小子,你不是敛风楼的人吗,怎么能迷路?莫不是消遣我们?”炽陌竖眉。
“这条路我走了上百次,绝不可能走错,按理来说,我我们早就该到了,可是你看,我们好像在原地打转啊!”风壹惊呼。
众人惊觉,忙四下观望。
这才发现,这林中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且有越来越浓的趋势,怪树苍枝,沉绿丛叶,都渐渐湮没在浓雾之中,不过几个呼吸间,能见度竟是降到了一丈之内。
“好邪门!”郝瑟吞了吞口水。
“大家切莫乱动。”文京墨跳下马车,手托九如珠盘,手指拨动珠盘,足踏八卦步,口中念念有词。
众人目光不禁都聚集在文京墨身上,心一点一点提了起来。
良久,文京墨才停住脚步,沉声道,“我们被困在阵法中了。”
“阵法?风壹你——”郝瑟忙看向风壹。
可是,这一看才惊觉,适才还跟在马车旁的风壹居然不知何时消失了。
“卧槽,人呢?!”郝瑟惊呼。
众人也是大惊失色,尸天清、炽陌、流曦立时分头寻找,可足足找了一盏茶的功夫,却是没有见到任何踪迹。
风壹就仿若被这突如其来的浓雾给蒸发了一般。
“莫要找了,风壹八成是利用这阵法和浓雾跑了。”文京墨沉声。
“好个小滑头!”炽陌咬牙。
“这可怎么办?”宛莲心面色发白。
“千竹!”尸天清提声。
“莫急。”文京墨狐眸一闪,“流曦,舍车卸马。用绳索将三匹马串成一串,小生和炽公子共骑一匹领首,流曦和莲心姑娘共骑一匹居中,尸兄和郝兄同骑一匹压后,都随着小生的马前行。”
众人立时依言而行,分别翻身上马坐稳,文京墨手持九如珠盘端坐马背,炽陌握持马缰,策马前行,绳索之后,流曦、尸天清双马紧随其后。
古林中雾气越来越重,郝瑟坐在尸天清身前,只能勉强看到前方的马尾,幸亏有绳索相连,否则很难跟住。
林中静寂无声,前方雾气中偶尔传来文京墨珠盘响动,除此之外,就只能听到背后尸天清的呼吸声。
那呼吸绵长而温热,每一次,都擦着郝瑟耳畔,吹动鬓角碎发。
好痒啊——
郝瑟使劲儿挠了挠耳朵。
“阿瑟……”哑音突然凑近郝瑟。
郝瑟背后汗毛酥然倒竖:“啥?”
灼热的气息几乎就贴着耳廓,久久不动,却是再没有声音,但背后的温度,却是逐渐升高,就好似身后贴着一面滚烫的熨斗。
“尸、尸兄?”
长长的灼息叹出,然后,缓缓远离,那种灼热的温度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清凛如山泉的气息。
“阿瑟,我们到了。”
“诶、诶?”
郝瑟一个激灵,猛然抬眼,顿时惊呆了。
眼前浓雾消散,古林已至尽头。
展目望去,云浮蓝空,青山如黛,河绕白练,山脚之下,一座古镇临河而建,白墙灰瓦层层叠叠,衬着如画风景,犹如水墨画卷。
青色石楼高高伫立在镇口,石牌高悬,刻着三个大字:“泰初镇”。
作者有话要说: 新副本开启
墨兔要重新写大纲写细纲做人设起名字
喷血
重点是起名字,简直用完了墨兔所有的脑细胞啊
幸亏有喵喵帮墨兔,否则墨兔只能含泪九泉了
以上!
第132章 第二回 入泰初惊见大阵 勾倩影思绪如麻
万顷青山碧; 溪河跨经纬;
石桥古榕绕回塘,曲巷幽幽掩沧桑。
郝瑟一行三马六人; 站在这“泰初镇”门楼前观察良久,但见此镇依山傍水; 景色宜人,百姓熙攘; 很是寻常,最终还是决定,入镇一探。
依旧是文京墨、炽陌打头; 流曦、宛莲心居中; 尸天清和郝瑟缀尾; 同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围观,郝瑟还是坚持尸天清带上了斗笠。
穿过石楼行入镇中,展目望去,四周翠绿雄奇山峰环抱,小河蜿蜒贯穿; 民居青瓦白墙错落有致,建筑典雅; 石桥古朴; 古榕参天、翠竹掩映; 犹如天然园林之景致。
镇中街巷,皆以青色石板镶嵌而成,路面潮湿; 泛着黑黝黝的光芒,街道两侧,民居店铺林立呼应,各类小摊小贩沿街摆设,瓜果点心、鲜花首饰、鞋帽灯伞,一应俱全,衣着朴素的乡民穿梭其中,小贩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竟是丝毫不亚于大城大镇的热闹繁华。
这其中,还穿插行着许多提刀挂剑的江湖人,比起本地居民,则是多了几分行色匆匆,状似赶路。
郝瑟东瞅瞅西望望,满面新鲜,其余几人却是面色微肃,神色谨慎,尤其是文京墨,一路行来,双眼眯如狐眸,四下扫望,连一草一木、一桥一瓦都不曾放过。
众人就在文京墨的带领下,在这弯弯曲曲的街巷之内穿梭了许久,郝瑟被绕得两眼直画圈圈,不禁提声问道:“文书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文京墨停马,抬手向东方一指:“去镇东的客栈。”
“诶?你咋知道那边有客栈?”郝瑟伸长脖子使劲儿望了望,可着眼之处,皆是纵横幽深的街巷和灰色的屋檐,根本看不清前路。
“定有的。”文京墨嘴角一勾,率先前行。
剩余五人皆是一头雾水,只能听从文京墨指挥策马继续前行,七转八拐转了也不知道转了几个弯,忽然,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开阔场地之上,伫立着一座二层建筑,飞檐白墙,门内门外人流穿行,熙熙攘攘,屋檐之下高悬一块牌匾,写着“东楼客栈”四个大字。
“真有间客栈,文书生你简直是活导航啊!”郝瑟咋舌。
其余四人也略显诧异。
文京墨轻轻一笑:“走吧,进去看看。”
客栈之内,坐满了酒客,提刀的、佩剑的、背着棒子、扛着铁锤的,膀大腰圆的、骨瘦如柴的、奇形怪状的,应有尽有,皆在划拳喝酒,吃肉聊天,好不热闹。
五个小二满头大汗穿梭在数十张桌椅之间,足不沾地,脚下生风。
“二十八桌的红烧鱼来了!”
“三十六桌的女儿红来了!”
“四十三桌的猪头肉来了!”
呼喝声声嘹亮,竟是能盖过这整座大堂的喧闹,字字清晰可辨,显然是有内功在身。
其中一名小二转头看到郝瑟等人,立时满脸堆笑,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甩着手巾施了一礼,提声高呼:“贵客到——牡丹间——摆桌——伺候着!”
“嚯!”满堂小二同时大喝一声,震得六人同时一个激灵。
“六位客官,二楼请!”小二向六人恭敬一抱拳,领着六人绕过大堂,走上楼梯,穿过二层长廊,入了一间雅室。
雅间之内,早已备好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的瓜果点心,热茶水、热毛巾、碗筷碟碗分座摆放,不多不少,正好是六份。
“尸大侠、郝大侠、文公子、炽公子、流曦大侠,宛姑娘,请坐,先尝尝我们泰初镇的特产点心,品品茶水,菜单上的酒菜稍后就到!”
店小二给郝瑟递上一张订菜单,嘴里噼里啪啦报出一大串,不等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