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苏突然惊醒,瞪大双眼,眼前哪还有欧阳春风的影子?只有即将熄灭的火堆还在最后一刻闪烁着幽暗的光,他已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梦到欧阳春风了,但梦中每次都仿如第一次一般,让他又是一身冷汗,一阵风吹来让他冷得又是一阵哆嗦,他已经好久没睡过一次安稳觉了,他好累,好想好好睡一觉,可他却又不敢睡,他怕一睡,不是他杀人那一幕重现,就是欧阳春风来找他索命。轻轻将柴火丢到火堆中,火舌迅速舔上柴薪,渐渐燃烧旺盛,将破庙也照得明亮起来,突然“悉悉索索”的声音在破庙内显得异常清晰,让惊魂未定的孟长苏又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一眼看去,只见一条黑色的尾巴在向着破庙后面爬去,定睛一看,竟是一条小臂粗的大黑蛇,蛇离妙莲只有不到一丈远,而妙莲正在熟睡,孟长苏一惊,忙抓起身边的东西对准蛇砸去,一下砸中蛇身,“咣当”一声弹到一边滚了一圈停下,并未碎,那是晚间喝汤的碗,蛇一疼弯了一下身子,竟掉过头往回爬过来,想来是被砸疼,发怒了,孟才苏这才看清,并非黑色的,而是深色,身上有着金色花纹的大蛇,扁尖的蛇头显示它的毒性,高高昂起的脖子显示它发怒了,它昂着脖子向着惊呆的孟长苏慢慢爬过来,似乎在展示它的威性,以及惹怒它的后果,孟长苏忙在身边寻找武器,可身边除了烧火用的干柴再无它物,无奈,拿起一根较粗的柴就往蛇头砸去,那大蛇居然一闪身给躲开了,并快速向着孟长苏爬来,孟长苏顾不得其他,慌乱的抓起柴火往蛇头扔去,不知那蛇是被砸疼了还是怕火气愤的看了孟长苏一眼掉头往妙莲方向爬去,“啊……”妙莲被刚刚那个碗“咣当”一声吵醒,迷糊中醒来,睁开眼一看就看见一条大蛇正向着她爬去,大叫起来。蛇看到妙莲惊慌失措的样子,气焰大盛更是直直向着妙莲快速爬去,吐着红红的信子,将妙莲吓得瘫软在地,孟长苏暗叫不妙,看来这蛇是要找妙莲出气了,看到不远处火堆旁的药罐还煨着药,顾不得多想,快速爬到那边,伸手抓起药罐就往已经张开大嘴正欲咬向妙莲的蛇头砸去,正中蛇头,蛇头摔到一旁的地上,药罐发出“咣……”一声脆响摔碎在地上,罐中滚烫的药汁溅飞一地,多数溅在蛇头上,蛇又疼又烫地在地上翻滚着,妙莲也被少数药汁溅在腿上,她被药汁一烫尖叫一声滚到一边,孟长苏扔一根棍子给妙莲对她说:“快打蛇头,打死它。”
妙莲惊吓过度,忙双手紧握木棍护于身前,却不敢打向蛇头,蛇翻滚几圈后开始向破庙后逃去,毒蛇记仇,今日它受伤于此,只怕日后会来复仇,孟长苏看得着急,恨不得自己能跑过去将已伤的蛇打死,奈何自己不良于行,只得再扔了一棍砸向蛇头,蛇已经被几翻轮砸弄得晕头转向,竟一时找不到出路了,在原地翻滚打旋,一把剑出现在了孟长苏面前,孟长苏扭头一看,姚雨菲一手撑着身体将随身的软剑递到孟长苏面前,目光柔和,轻声说:“去吧!”
剑身过薄过软,藏于身上而无痕,遇着内力则可刚可柔,孟长苏身无内力,根本无法将软剑投置过去,就算幸幸投置过去,也无力伤蛇,看了一眼还在瑟瑟发抖的妙莲,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感,只得拿了剑快速向着还未清醒过来的大蛇爬去,在孟长苏靠近蛇身时,蛇也意识到不妙,张开大嘴露出那两颗硕长的毒牙向着孟长苏脖子奋力咬来,做最后一击,姚雨菲担心的叫道:“小心……”孟长苏早已意识到蛇会有这一击,左手宽摆长袖甩向蛇头如同那戏台上水袖一甩,看似轻飘飘,实则极有力道,右手软剑同时斩向蛇颈,脖子一偏,软剑饮血,几滴鲜血溅起,染红了孟长苏的长袖,孟长苏抬手一看,那蛇头仍牢牢咬在他的袖摆上,蛇头周围一遍浸湿,全是蛇的毒液,失去蛇头的蛇身仍在地上不停扭动,死而不僵。
“长苏,你怎么样?”姚雨菲虚弱又担心的身音传来,若她还能使出半分力气,定不会叫孟长苏去冒这份险。
孟长苏对她微微一笑,抬着袖摆让她看见蛇头挂在他袖摆上,摇摇头示意他没事。抬起右手剑一挥,将挂着蛇头的袖子一起削断,落在地上,拿着剑左手撑地慢慢向姚雨菲爬过去。
“公子,我扶你吧?”终于回过神的妙莲怯怯走到孟长苏身边轻身问道,她对自己刚刚的作为感到羞愧,竟让一个无法行走的人爬到她身边来救她于蛇口,而她本可以挥出手中的棍子就能将蛇打死的,她深深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无能,多么可笑,遇到一点危险就吓得腿软,还谈什么不依赖别人而活呢?
孟长苏轻轻点头,任由妙莲扶起,轻声道谢:“如此,便多谢了。”
妙莲见他突然如此生疏,以为是为刚才的事有些生气,想想自己都生气,终是懦懦道歉:“对不起……”
孟长苏叹了口气后说,“第一次遇着吧?也怪不得你,一般女子都是这样吧?若我腿脚方便,也不会勉强你的,别多想了。”
回到姚雨菲身边坐下,姚雨菲已经靠在墙上坐着,忙上上下下将孟长苏查看了个遍,确定他没被蛇咬到才落下悬着的一颗心,拉过孟长苏双手说:“担心死我了,我后悔……”话没说完就见孟长苏呼痛的抽回右手,忙拉过他右手一看,右掌被烫得一片通红,甚至还起了几个小水泡,一看便知道是刚刚抓起药罐砸蛇的时候烫伤的,忙对妙莲吩咐道:“快去打些冷水来。”
妙莲忙应道:“好。”便匆匆走向庙后去打冷水去了。
姚雨菲心疼的低头往孟长苏手掌吹气,轻声问:“好些了吗?”
孟长苏点点头,轻声说:“好多了,并不怎么疼。”
姚雨菲继续向他手掌吹着气说:“我后悔死让你去杀那蛇了。”
孟长苏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轻声说:“可我还是把它杀死了,不是吗?明天还可以将炖来给你补补身子,它这么大,还可以拿一些来烤着吃,你说好不好?”
姚雨菲柔声说:“好。”
妙莲打来冷水,孟长苏将烫伤的右手浸入冰凉的水中,手上传来一片冰凉减轻不少手上的疼痛。
妙莲继续去睡了,也许是受了惊,睡得并不甚好,眉头紧锁。
姚雨菲躺正孟长苏身边准备继续睡觉,却见孟长苏靠墙坐着一手放在水中,强睁布瞒血丝的双眼盯着火堆,不愿睡,轻声问:“你是怕还会有蛇来?所以想守夜吗?”
孟长苏摇摇头,忧伤地说:“不是……我是不敢睡……我杀了欧阳春风,我一闭上眼就是将匕首□□他身体鲜血不断涌出的画面,一睡着就看见他浑身流血来找我锁命,不断重复……是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我……我其实很害怕。”
姚雨菲撑着身体爬起来,孟长苏忙扶她靠在墙上坐着,姚雨菲坐好后轻轻拉过孟长苏让他躺下枕于腿上,以指代梳梳着他的发丝,喃喃说:“你杀了蛇可会害怕梦魇?”
孟长苏轻轻摇头。
姚雨菲又说:“那欧阳春风还有何可怕之处呢?不都一样被你杀了吗?大不了梦中将他的鬼魂再杀一次罢了,有些事便是我退敌进,我进则敌退的,梦中更是这个法则。”看着孟长苏似有所悟的神色,轻轻覆上他的眼,轻轻说:“睡吧!好好睡一觉,有我在这呢!我会帮你一起战胜他的,我们每次都战胜他的,不是吗?乖乖睡吧!”姚雨菲如同母亲般的低喃,带来安详宁静,伴着孟长苏渐渐进入梦乡……
当孟长苏醒来时正对上姚雨菲神彩熠熠的睛神,微笑着跟他打招呼:“睡得好吗?”
孟长苏微笑点头说:“很好……”他的双眼不再血丝密布,看来昨晚睡得不错,也许是他终于战胜了梦魇。
“公子醒了啊!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呢!”妙莲开心的声音传来,孟长苏向着她看去,正看到她一脸兴奋的拿着汤勺在锅中搅拌着,不知煮的什么,锅内热气腾腾还传来阵阵香味。
“煮的什么?”孟长苏坐起身盯着锅问。
“蛇肉。”妙莲从火堆旁取过一根穿着一节烤得正好的蛇肉自豪的说道。
“你做的?”孟长苏疑问的看着妙莲,昨晚还那般胆小的妙莲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妙莲自豪满满的说道:“嗯!夫人教我做的,而且我还在后庙找到一窝蛇蛋,煮在锅里呢!”
蛇蛋,能吃吗?孟长苏第一反应就是不会里面有小毒蛇吧?
姚雨菲笑道:“放心,我砸了一个,还没开始孵化,应是刚产下不久的,应该是昨晚那条蛇的,只是不知为何会在这个时节产蛋。”
孟长苏长输一口气。
这条大蛇三分之一拿来烧烤,三分之二煮来吃,还有一窝蛇蛋,终于让三个人饱饱美餐了一顿,可是刚吃完饭,孟长苏就带着姚雨菲她们离开了他们临时栖身的破庙,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食物了,上天不可能每餐都给他们送食物来。
作者有话要说:
☆、病倒
离开破庙后他们并不敢进城,而是在城外一家农舍住下,姚雨菲也终于有了个安定的养伤之处。
在姚雨菲重伤的日子里,孟长苏不得不强撑一切,如今见姚雨菲渐渐好转,那颗高悬的心一时泄了气,终于还是病倒了。
孟长苏脸色苍白如纸,神情憔悴的躺在床上,不时发出几声低咳,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眉头微微轻蹙,双目无神的望上对面榻上打坐调息的姚雨菲几眼,最终还是无力的闭上休息……
姚雨菲调息完后下榻伸伸腰腿活动四肢舒展筋骨,她的伤乃是被自己的内力所伤,自己调息养伤也快速得多,才数日功夫,已经可是下床走动了。
听到动静,孟长苏睁开无力的双眼,看到姚雨菲已经调息完内伤,正在活动筋骨,四目相接,对她露出微微一笑。
“可有哪里不舒服?”姚雨菲见他额上都是汗,担心的问道。
孟长苏无力地摇摇头,虚弱的说:“只是有些伤寒,身体乏力得紧,咳……”话音未落,一串咳嗽便此起彼伏,姚雨菲忙坐于他身后,将他扶起倚在自己怀中,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胸帮他顺气。
好一阵咳嗽后,他才终于止了咳,轻轻说道:“有些口渴……”
“好,我这就给你倒。”姚雨菲又拿了一个枕头垫于孟长苏头下,几步走到桌上倒了一杯水回到床边,喂他喝下。喝完水后他疲惫的闭上眼,不再言语,她轻轻将被子给他掖好,轻轻靠在床边休息,她知道只有她在身边,他才会休息得更好。
妙莲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是两碗药,迈着金莲小步无声地走进房间,将一碗药递给姚雨菲,姚雨菲接过,深吸一口气昂头一口喝下,皱着眉头瘪着嘴,像小孩怕喝药一样,妙莲抿嘴一笑,伸手递了一颗冰糖给姚雨菲,姚雨菲接过就快速往嘴里扔,半天才恢复正常表情。
妙莲手中还有一碗药是孟长苏的,可孟长苏正睡着,姚雨菲不忍心叫醒他,示意妙莲将碗放桌子上,等会再给他喝,妙莲点点头正欲将药放下,孟长苏却睁开眼轻轻说:“给我吧!”
“你没睡?”姚雨菲问孟长苏。
孟长苏点点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有些头晕,睡不着……把药给我喝了吧!”
姚雨菲扶起他靠在自己怀中,端过药碗喂他喝下,见他喝完后又疲惫的闭上眼不再言语,叹了口气将杯子放回托盘,轻声对妙莲说:“妙莲,你身份方便,明日帮我们进城探探风声,看那小镇上欧阳春风的事现在如何了,在这个城中可有动静。”
妙莲点点头,问道:“夫人,有什么打算吗?”
姚雨菲点头说道:“嗯,长苏这都病了几日了,药喝了这么多也不见好,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若风声还紧,你就找个好点的大夫回来,若风声松了,我想带长苏进城找个大夫瞧瞧。”
“好的,夫人。”妙莲点头应是。
“谢谢!”姚雨菲由衷对她道谢,这逃亡数日来一直是妙莲照顾着他们饮食起居,如今还要为他们进城打探消息,怎能不心怀感谢?
“夫人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的,若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妙莲轻声道。
“嗯。”姚雨菲点头。
妙莲端着托盘乘着两个空碗莲步珊珊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妙莲刚离开,孟长苏就轻声开口:“其实我这病不用担心,每次总得躺个十天半月的,就算找了大夫也是一样的。”
“若不是为我,你也不会累得病倒的。”姚雨菲有些自责的说道。
孟长苏在她怀中轻轻摇头,咳嗽几声后才道:“是我自己身体太没用,本该照顾你的,却不争气的病倒了,反倒又累了你……咳咳……咳……”有些激动,话没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了。
姚雨菲忙给他顺气,说道:“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以后会好起来的,没事的。”
孟长苏咳完一阵后更加虚弱了,倚在姚雨菲怀中无力极了,都不知道是否睡着了。
“真的?”姚雨菲问妙莲
“嗯……我打听清楚了,有人认出欧阳春风的身份,县令最后以江湖恩怨结的案,连城门边也没有贴通缉告示,应该假不了。”妙莲如实的汇报她今天进城打探的消息。
“嗯……你去准备吧!我们明天进城。”姚雨菲说道。
“好的。”妙莲点头应道。
晚间,孟长苏看姚雨菲在收拾包袱,问道:“雨菲,我觉得我们还是在此,好些。”
“嗯?为什么?”姚雨菲不解,平日里,孟长苏对她的决定很少有异议的。
“如今你重伤未愈,而我又卧病在床,若还有杀手,非但我们在劫难逃,恐怕还会连累妙莲,这里地处僻静,不易发现,也方便你能静心养伤。”孟长苏委委道来。
姚雨菲沉思片刻:“这些我倒没细想,但你病得很重,还是得找大夫啊!”
“咳……我的伤风确实不重,找大夫也没多大用,咳……你也知道,我如今这身体,就算没伤没病,也总是有气无力的,没必要去冒这个险。”孟长苏轻咳着断断续续把话说完,已经有些气喘。
姚雨菲忙给他轻拍胸口顺气,“你先好好休息吧!容我想想……”
最终,姚雨菲还是听了孟长苏的,继续留在农舍,但也只是暂时的,她对他说:“我们先留在这里养伤,若几天后你还不见好转,就必须进城看大夫。”
孟长苏点点头。
几日后,孟长苏病情有所好转,虽仍无法下床,却已可以坐着聊会天,人也精神许多。于是妙莲再次进城抓药去了,这次,她只用抓孟长苏一人的药,因为姚雨菲的内伤已经只需每日调息即可。妙莲回来的当夜,当大家熟睡已后,一群黑衣人出现在农舍内,对准每个房间吹了迷烟,片刻后,大家在熟睡中被迷晕,这群黑衣人轻松地把农舍内的五人捆绑装入车内,迅速驾车离开。
当姚雨菲被冷醒来之时,一片漆黑,发现自已反手被捆,渐渐适应黑暗后看见仅着白色里衣的自己躺在一辆停着的马车之内,慢慢坐了起来,看到车外有火堆燃烧着,借着透进车内的光查看,孟长苏也只穿了单薄的白色里衣躺在自己左侧,反手被绑在身后,姚雨菲心下担心他,穿得这么单薄,这下怕是又要病上加病了。右侧是农舍的老夫妇,他们的衣服倒与平常无甚差别,同样双手被反绑着,唯独没有妙莲的身影。轻轻往马车前边挪去,从车帘缝中往外看去,只见车马前边是一堆火正烧着,对面还有一辆马车,有一个黑衣士卫抱着刀坐在地上靠着马车睡觉,旁边还在三个人靠着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