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白裙坐在床边与他交肩坐着,玩着他修长的手指问道:“你现在身体好多了,我想我们也该起程了,你觉得呢?”
他轻声说:“我没事,我也想尽快离开这里,等到了百川,我们便成亲。”
她开心得花枝乱颤,直往他怀里钻。
他笑着将她轻轻揽在怀中,感觉他真的好幸福,笑道:“哪有姑娘家像这样的?”若是其他女子,听到要成亲,早就娇羞不已了,她倒如奸计得逞一般笑得这么得意。
“所以,你才没看上她们啊?哈哈哈……”她得意的笑着。
他突然有些担心的说:“可是我现在这脚……”
“没事,我背你。”她立刻离开他怀抱拍着胸脯说,看着他不愿让她受累的眼神继而道:“别担心,我可是当过兵,受过特训的,每天都要扛一百斤负重跑好远呢!没事!”末了忙加了一句:“以前的时候。”
“不好……不能总这样,”总不能叫你背我一辈子吧?别人会怎么看你呢?想了一会对她说:“你去帮我买双鞋吧?”
“鞋?你脚现在什么情况?”她惊道,他不让背,又让买鞋,难道脚这样了还能走?
“脚现在只是行不稳,你搀着我应该可以的。”他笑着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的说道,他想多练练总会好些,他不愿如废人般活着,他更不愿她受人白眼。
“真的?”她怀疑的问道。
“我见过抱小姐,在旁人搀扶下也是能行走的。”他对她说同时也是对自己说。
“好,我这就去给你买去。”她对他说,可说完马上就又反悔道:“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想起平安镇就是因为我将你留在客栈才让我们吃了这么多苦,我早已悔得肠子都青了,就恨不得一刀杀了自己。我这就叫小二找会做鞋的人来。”
他点头笑道:“好,听你的。”
当天,小二就带来了一个以帮人做鞋为生的老婆婆。
房内只有孟长苏、姚雨菲与老婆婆三人,大黄狗躺在角落里睡觉,这些日来,它餐餐吃饱,日日睡在他们房中,日子过得倒很安逸。
“姑娘是要做什么样式的鞋?我带了几个样品,您挑挑看。”老婆婆坐在桌子上打发随身携带的篮子,里面有各式花样的鞋样,她取了两个平底天足鞋样,欲拿给姚雨菲看。
“婆婆,你将鞋样拿过床边来吧!”姚雨菲坐在床边对老婆婆道,孟长苏坐在床上靠在床头,穿着白衫,头发也疏理得很好扎于脑后,很精神,只是显苍白的脸上仍略显病容。
“哦,好!”老婆婆将篮子提到了床前,递给姚雨菲,她站在床前等待她的挑选。
“你也坐吧!”姚雨菲拉过一旁的椅子让她坐在床前,让她一个老婆婆站着,他们坐着,她觉得很不自在。
姚雨菲将篮子放在床上,看着里面的鞋样,拿起一个又一个小脚鞋的鞋样,这些小脚鞋样都是标准的三寸长,不愧称为三寸金莲,做工极细,绣工极好,针角细腻,看得姚雨菲眼花缭乱无从决择,只得对孟长苏问道:“长苏,你喜欢哪个样式?”毕竟是给他做鞋。
他微微笑着轻声说:“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姑娘,你看的这些都是三寸金莲的鞋,你还是选天足鞋吧?也有很美的,定然能让你的玉足更美。”老婆婆看姚雨菲一双天足,却只看金莲弓鞋,提醒道。
“我要做的就是三寸金莲鞋,不过不是三寸。”姚雨菲笑道。
老婆婆一愣,看向她的脚,这双天足,虽也不大,但也有六寸,这金莲鞋要是穿在她脚上,那只会越看越怪,岂不砸了她的招牌吗?她有些无奈地说:“姑娘,这天足啦有天足的俊,小脚有小脚的美,天足穿小脚的鞋不合脚,小脚也穿不了天足的鞋。你还是另挑吧!我保准也给你做得□□的。”
“婆婆,你误会了,不是我要做鞋。”姚雨菲笑着解释道。
“不是你?那你做这鞋……”老婆婆迟疑到。
“就这个样式吧!做成银色的。”孟长苏挑了一个花式既精细又素雅的样式对姚雨菲道。
“婆婆你就别管是谁的鞋了,你就照这个样式做吧!银色的,做两寸长。”姚雨菲对老婆婆说道。
“两寸?是给人穿的吗?”老婆婆惊叹道。
“当然是给人穿,不然做来干嘛?”姚雨菲反问道。
“还有这么小的脚?这……”老婆婆惊叹道,可随即看到姚雨菲渐渐转变的脸色,她知道这个主顾嫌她话多了,她若再多话,她将失去这笔生意,小二跟她说这是一个出手阔绰的主顾,她若做成这笔生意将会得到高于寻常的酬金,她全给人做鞋为持生计,她不能失去这个机会,她必须做这双鞋,可她从未做过如此小的鞋,她不能冒然,否则做坏了毁的就是她的名声,以后她的活计就更难了。她思考了片刻后如实说道:“姑娘,老婆子我这一生没见过这么小的脚,也没做过这么小的鞋,能给我这前的鞋样吗?这金莲鞋必须比着脚做才能合脚。”
“没有鞋样。”姚雨菲坦然的说。
“那请让我看看脚样吧!不然我不知道脚样如何,做出来的鞋只怕不合脚,这不合脚的鞋穿在金莲让,可不比天足,会伤了金莲的。”老婆婆认真的说道。
“这……”姚雨菲有些为难,看着老婆婆认真的脸,她担心若真不合脚的鞋会伤到他早已脆弱不堪的脚,又担心的看着孟长苏。
孟长苏想了想,对姚雨菲笑着摇摇头示意不必担心,随后对老婆婆说:“婆婆,你看吧!”他轻轻揭开盖在腿上的薄被,露出□□雪白的小脚。
“天……”老婆婆震惊的看着他的脚又看看他。
孟长苏淡去笑容,甚至是忧伤的轻声道:“请婆婆快看吧!看完便为我做几双合脚的鞋。”
老婆婆看着这个美如画中人的公子忧伤的眼神,难掩深深的伤痛,她便生生咽下到嘴的问题,点头道:“哎!”
她取出尺子细细量了脚的尺寸,长一寸九分七,宽九分五,弓七分五,指尖三分,她将尺寸细细记下,拉过被子又给他盖上,收了尺子,对他们说:“公子想做一双还是几双?照公子这脚是买不到鞋的。”
“做三双吧!都做银色缎面,但要穿着舒服。”姚雨菲说道。
“哎!保准舒服,我做的鞋啦!在整个惠郡那是出了名的合脚舒服啊!五天后给你送来。”老婆婆一下得了三双鞋的活,乐得合不拢嘴。
“不必,你就在这做吧!我给你再定一间房,吃住我都管了,但你要以最快的时间做好,你这就去准备准备,也跟家里人交待一声。”姚雨菲说道。
“在这做?”老婆婆问道。
姚雨菲从怀中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对老婆婆说道:“你不愿意?”
老婆婆看到一百两的银票,眼都直了,立马点点笑道:“愿意,愿意。我这就回去准备,我家里也没什么人,没什么好交代的。”
姚雨菲继续笑道:“我不光要你在这做鞋,我还要你发誓,永远忘记这双脚,你可明白?”
老婆婆认真点头道:“我明白,这双脚若生于女人那便是千荣万誉,生于男子便是千磨万难,我发誓,永不对任何人说起看过这双脚,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谢谢!”孟长苏极轻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耳中,虽然极轻,却带满了浓浓的伤痛,显然还没走出阴影。
姚雨菲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一直想问他到底是谁将他害成这样,但又怕让他再回想起那些痛苦,便一直等着,等他缓过来后再自己告诉她,可他什么也没说,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无言地覆上他的手,将温柔传给他。
老婆婆回去没一会就真回来了,就在他们房内开始做鞋,姚雨菲开始还跟孟长苏聊天,后来干脆跑去看老婆婆做鞋去了,似乎很有兴越,孟长苏好一阵郁闷。
三天,老婆婆只花了三天便将三双精美的鞋做完了,姚雨菲兴冲冲的拿到孟长苏面前献宝似的说:“来,快试试,看看合不合脚。”
孟长苏展颜,心道:终于想起我了。取了一只随意往一只□□的脚上套,鞋竟正真如脚形一般,没有一点多余也没有一点短小,又试了另一只,也完全合脚,满意道:“很合适。”
“怎么样,应该合适吧?”老婆婆坐上桌边收拾鞋样,孟长苏声音太轻,她听不清,便问道。
“不错,很合适。谢谢!”姚雨菲回头对她谢道。
“这样,那我便回去了。”老婆婆看到他们满意,自己也很高兴,对他们道别。
“嗯!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姚雨菲叮嘱到。
“是是是,我不会忘的。我这便回去了。”老婆婆对他们欠欠身回去了。
“雨菲,有裹脚布吗?我想下床走走……”老婆婆刚走,孟长苏就忍不住了,忙拉着姚雨菲问道,他确实太久没走过了。
“你以前的我一直留着呢!”姚雨菲取了两卷洁白的裹脚布给他,得意的说道。
孟长苏会心一笑,拿起裹脚布就熟练往脚上招乎,只是缠得似乎比以前更紧了,姚雨菲奇怪的问道:“怎么缠这么紧?”
“脚太软,没力了。”他淡淡的说。
姚雨菲伸手去摸他另一只还没裹上的脚,轻轻在脚背上按按,感觉不到骨头,问道:“还疼吗?”他轻轻摇头,她又迎着脚背握在掌中轻轻捏了捏问他:“这样呢?”他仍然摇头,示意不疼,可是她心疼,握在手中的脚只是一团柔软的肉,有弹性,却无力。
他缠完双脚穿上鞋,双脚轻轻放在地上,一手扶住床头,一手环在她肩上慢慢站起来,躺得太久有些头晕。
“不行就别逞强,好吗?”姚雨菲心疼的提醒道。
“嗯。”他轻声答道。左手环过她的肩,她右手搂着他的腰慢慢往前挪,他摇晃得不轻,他说:“扶我到墙边吧!”她依言扶着摇摇晃晃的他往墙边行去,他右手扶墙,在她的搀扶下慢慢在房中练着,走了几圈下来后,终于好多了,平稳多了,仅靠她一人的搀扶也可勉强行走了,虽然他们都累了一身汗,但却有着希望,含着成就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再遇
三天后,穿上他的靴子在她的搀扶下,第一次出了房门,在掌柜与小二诧异的眼神中与姚相伴离开了客栈,登上她重新特制的马车。她没再让他赶车,甚至连车驾都不准他坐,一上车就把他赶进柔软的车箱内让他好好躺着休息,她亲自驾车,将车驾得非常平稳缓慢,两人往没有战争的路线继续往百川前行。虽然马车行路不如住店方便,便每日的药,姚雨菲是一点也不会马乎的。
这天中午,她驾车到一个茶棚避署,与他正在喝茶解署,突然一扶丧队也到茶棚避署,足足得有二三十人的队伍,一辆马车行于灵柩之前,灵柩是甚大红木棺,由两匹大马拉着,停在茶棚前,一名仆人向茶棚店家走来,对店家说:“这是十两银子,你这店我们今包了。”
店家有些为难的看向姚雨菲二人,不好让客人离开,他更不敢违抗这个要包店的人,一看就知道身后主人非富极贵。
“我们走吧!”孟长苏轻声对姚雨菲说,他不想让店家为难,这些人他们都得罪不起。
“好。”姚雨菲点头说。放了几个铜板在桌上,便搀起孟长苏慢慢往马车走去。
这时这边马车里一名身着雪白孝装的小姐在丫鬟的搀扶下也下了车,大眼还红着,长得漂亮,正看到姚雨菲与孟长苏相互搀扶的身影,眼中一惊一喜,又有些不确定的叫道:“孟大哥?”
孟长苏一愣,这声音……他们一回头也是一惊,同时道:“锦云?”
李锦云一看真是他们,急冲冲走到他们身前兴奋的道:“孟大哥,真的是你?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们此生无缘了。”
孟长苏对她淡淡一笑。
“锦云,你这是怎么了?”姚雨菲看她一身孝,问道。
李锦云往灵柩处望了一眼低声道:“那是我哥哥,三年前,跟我爹吵了一架便离家出走,谁知这一走竟成了天人永隔,直到上个月我们才听说,他战死杀场,我爹娘听到消息都病倒了,只有我这个女儿家来接他回家了。”她说着说着流下了泪珠。
“节哀吧!”姚雨菲轻声安慰道。
“不说了这个了。”李锦云擦干眼泪,突然问他们:“你们不是去百川吗?怎么到了这了?”
“一言难尽啊!”姚雨菲感慨道。
“你们这是要走吗?别走,陪我坐坐吧!”李锦云对他们请求道。
孟长苏点点头,姚雨菲便搀着他缓缓走回茶棚,虽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但走得甚慢,明眼人一看便知不是重病便是腿脚不便,李锦云瞪大眼睛看着他们,惊道:“孟大哥,你怎么了?”
孟长苏停下对李锦云轻轻一笑摇头道:“没事。偶感风伤,有些乏力罢了。”声音极轻,李锦云差点没听清,听他声音这么轻,以为病得很重。
他们刚一坐下,李锦云就对姚雨菲说道:“雨菲姐,你怎么能让孟大哥病得这么重还不找大夫治病呢?都病成这样了,还在这种烈日下赶路。”
“我没事。”孟长苏忙说道。
“怎么能没事呢?你看你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李锦云激动的说道。
孟长苏对李锦云轻笑摇头,轻声解释道:“与病无关,嗓子的问题。”
“什么与病无关,嗓子又怎么了?孟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啊?”李锦云担心不已。
“好了,你别再逼他说话了。他嗓子伤了,不怎么能说话。”姚雨菲忙说道。
“嗓子伤了?怎么伤了?看大夫了没有?到底怎么回事?”李锦云一连串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伤的,他不想说我也不想逼他,大夫说了,已经便是如此了。还有,他现在还有内伤,得服一年的药。”姚雨菲简单的回答了她。
“你怎会不知道他怎么伤的?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李锦云问道。
“你离开后没两天我们在平安镇遇上了山贼便分开了,上个月我们才又重逢,他嗓子便已伤了,还有内伤。”姚雨菲忧忧说道。
“孟大哥,到底是谁伤了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李锦云气愤的说道。
孟长苏只是轻轻一笑摇头。
“孟大哥,为什么?你可知,看到你这样,我有多心痛?”李锦云激动的说道。
孟长苏仍是摇头,然后对姚雨菲说:“走吧!”
“锦云,我们该启程了,就不跟你多聊了。”姚雨菲搀起孟长苏便向李锦云辞行。
“孟大哥。”李锦云突然拉住孟长苏的手切切叫道,孟长苏对她突然的动作有些惊噩,轻轻抚开了她的手,缓缓对她说:“保重。”
“孟大哥,我家有个名医,你们跟我一起回去吧!我让他给你治治,说不定能治好你的嗓子。”李锦云急切的说,她想让他跟她一起回去,不管能不能治好,至少可以跟他待在一起。
“不用了,这样便好。”他说完便依着姚雨菲往前走,姚雨菲不得不搀着他往前行。
“你们要往百川,我要回盈州,我们顺路,一道走,也好有个伴吧!”李锦云仍不放弃的说道。
孟长苏抬头看了眼那些随队的仆人,看着这些强壮的男人,一丝害怕在眼中一闪而过,姚雨菲却已经看到了。她回头对李锦云道:“不必了,我们习惯两个人的自在。我们走了,保重吧!”
姚雨菲扶孟长苏上了车,驾车离去,没看到车后李锦云流泪的双眼。
“小姐,回去吧!他们早走了。”玲儿对着仍痴痴站在原地的李锦云关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