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跟蔡妩提起一些以前家里的事情。当然,蔡妩也是从零零碎碎的叙述里才知道郭照还有一个叫郭昱的姐姐,和她一道被卖掉,只是买主不同,姐妹失散了。
蔡妩听完的时候心情很复杂:七岁的孩子,放后世也就小学一二年纪的样子,可是搁照儿身上却已经经历了双亲去世、骨肉分离、血亲薄情的诸多事情。蔡妩很心疼把全身紧绷地郭照拉进自己怀里轻拍着温柔安抚。旁边郭奕也凑热闹抽出蔡妩的一条手帕递到郭照面前,仰着脸建议:“阿姊,要是想阿姊想的难过,那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说完还眨眨眼睛,想了想欺身靠近杜若以车里都能听到的音量小声确认:“杜若姑姑,当初娘亲对娴姐姐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杜若淡笑着点头。郭照也勉强带了一丝笑意回复郭奕:“不哭。和她只是不一处,各自分开罢,但彼此还活着,这就比什么都好。所以,郭照不哭。”
蔡妩闻言心里叹了口气,暗自决定到了许都一定要尽快打听到郭照姐姐的下落。
而几天后她带着家一路来许都时正好赶得是许都城门刚开。
按照常理说,这妻儿家眷来许都,当家老公的怎么着也得出城接一接吧?唉,可惜咱们这郭大就不是个按照常理出牌的。蔡妩和柏舟他们城门口等了近小半个时辰也没等到前来接的郭嘉。无奈,蔡妩最后只好吩咐郭友:不等他,直接进城找去。
可找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许都现是天子居所,治安严整,要找也得有个地方,不能到处乱寻摸吧?可郭嘉之前那封让去许都的信是兖州写的。那会儿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将来许都的具体住址,更别说写信告诉蔡妩他们了。所以柏舟他们进了城就得再费事打听。打听事情哪里最容易?自然是茶肆、酒楼、饭庄的消息最灵透。
茶肆,饭庄郭嘉来往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家压根儿不是个讲究吃喝这一套。但酒肆就不好说了。一个老婆不身边的好酒之徒到了许都这块儿自由之地,他不得向樊鸟出笼一样,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柏舟被蔡妩吩咐去探问郭嘉现住处时很自然地让郭友把车驾停了一架酒肆前。给蔡妩回了一声以后才下马前去。结果郭奕很新奇许都景色,车上时就一刻也不消停,到了许都这会儿见停车更是软磨硬泡,缠着蔡妩同意他和柏舟一起去酒肆打听事。
柏舟领着郭奕到了酒意以后,直接奔着垆前掌柜,跟掌柜地比划完郭嘉长相身高以后,很客气地问家:“您知道这位先生的住处吗?”
结果掌柜反应很有意思,开始柏舟说话时候相当的和气,等柏舟描述完,掌柜的立马变了一个脸色,把算盘垆面上一摔,低头没好气地跟柏舟说:“不认识,没见过这个。您要打听的往别处去去打听吧。”
柏舟瞧着掌柜脸色心中了然,试探性地问道:“这位先生……的罪过您?”
“得罪?哼,他进门就瞧着媳妇儿看,说得罪不得罪?”
柏舟一噎,转头看着眼珠咕噜噜直转的郭奕就直觉得自己这次事情要糟糕。果然郭奕小手扒上垆面,拿下巴指着一个身材中等的二十多岁酒娘仰头脆生生地问店掌柜:“大叔,媳妇儿是那个?”
店掌柜瞟了眼小孩儿点了点头算是承认,然后疑惑地瞧着郭奕:“问这个干吗?和要找的有关系?”
郭奕手一松跳到地面,自动忽略掉店掌柜问题,一脸天真无辜地说了句:“那个婶婶很漂亮啊。”然后就店掌柜略带得意,柏舟心中叫苦的表情中,一扭身朝门口蔡妩车上跑去。
柏舟也来不及多做啰嗦,跟店掌柜道了谢以后赶紧去追他家小公子。可他哪里还拦得住,郭奕早动作利落地爬到车上,操着一口清脆的童声认真地跟蔡妩告状:“娘,爹爹背着酒肆看漂亮女了。”
蔡妩听了先是一愣,脸色变幻几下后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笑眯眯拍拍郭奕脑袋。然后掀开车帘瞧瞧外头柏舟,声音柔和:“柏舟?这家没打听出来?”
柏舟声音发涩,硬着头皮扯谎:“主母,许是先生没来过这家酒肆。咱换一家再打听。”
蔡妩温和地点点头:“那就依的意思,换一家再打听吧。”
柏舟暗暗松了一口气,心说这好歹算是躲过一劫吧。于是等到第二家酒肆门前的时候,柏舟学聪明了,没带郭奕,也没进酒肆店面里面,只门口处叫住一个店小二,往家袖子里塞了些辛苦费以后客客气气地说:“小二哥,向打听一个。”
店小二颠颠袖子里荷包的重量后带着一脸笑意相当热情地招呼:“您说要打听谁?”
柏舟把前头跟店掌柜的话又说了一遍,结果话音一落,小二哥就眉开眼笑地跟柏舟说:“您说的是司空府的军师祭酒郭大吧?”
柏舟愣了下,然后连连点头:“是,是姓郭。小二哥,知道他?”
店小二拍着大腿一副促膝长谈模样:“怎么可能不知道?出门打听打听,这许都酒肆,有名气排上号的大大小小有三十七家。哪家要是不知道咱们郭大,那算他酒肆白开了。跟您说您可别不信,这许都城从天子搬来建都后,能一个月内逛完城内所有酒肆还能清楚的记着哪个酒家有什么招牌酒,就只有郭大一个。”
“家郭大喝酒才叫真有门道。不光会辨酒,家还能品酒。而且酒量也不差,跟们店掌柜特别投缘。们店掌柜说了,以后凡是给郭大府上送的酒,们都让利五成。不过就算这样……BALABALA。”
柏舟看着眼前开口闭口的店小二只觉得自己今天点背,怎么找了这么一个能侃能说的,只好不好意思的打断他:“那成,小二哥。知道郭大是您这儿常客了,那您能不能告诉他府邸何处?”
店小二一拍脑袋反应过来,冲柏舟抱歉地笑了笑,指着眼前的主城官道说:“顺着这条道往前不远就能看到司空府,过了司空府往东不出半里就是郭大府上了。听说郭大平日去司空府议事不太定点,说不好您这会儿去,正赶上家里没呢。您到时候多问问就知道了。”
柏舟相当感激地谢过店小二,满是劫后余生感的转过身,一抬头,傻眼了:蔡妩正领着郭奕站他身后不远处呢。店小二刚才那番有关“郭大与许都酒肆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的那些话,她全听到了。
柏舟很没有底气地偷眼瞄着蔡妩脸色,发现他家主母笑意煦暖以后心里小儿几乎要泪目:说先生,说许都到底干了些啥呀?不是柏舟不想替瞒着,而是办的事根本瞒不住呀。
蔡妩对柏舟一张苦脸恍若未觉,柏舟回头后只轻声地吩咐一句:“既然打听到地方了那咱们就去吧。”
柏舟纠结兮兮地上马郭友前头引路。到了标注郭府字样的府门前停下,刚下马准备上前,府外两名守卫手中的长矛“唰”的一下杵到了柏舟身前。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声色严厉喝道:“什么?不经通报就敢擅闯军师祭酒府邸?”
柏舟被吓了一跳,退后一步躲开矛尖,正要解释自己是什么身份。就听身后蔡妩以前所未有的柔和温软语气说了句让熟悉蔡妩秉性的浑身冒冷汗的话:“劳烦两位军爷去通报一声,就说颍川阳翟蔡妩携幼子郭奕前来许都,久仰奉孝先生大名,所以特来拜会。”
守卫中的一个听完以后眨眨眼,上上下下打量了蔡妩一遍,凑过头跟旁边同事咬耳朵:“蔡……蔡妩?这名听说没?”
“没……不过郭奕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也听着耳熟。她说是阳翟来的,别是大什么亲戚吧?要不……进去通报去?”
“得了吧。大昨晚府上喝成什么样又不是不知道。今儿司空府议事都没去,为这事去搅扰,还有没有心眼儿?”
“哦,说的也有道理。那要不咱们去跟秦大哥说说?看他怎么处理。”
于是俩侍卫叽叽咕咕算是敲定一个方案,其中一个转身往里找秦东说事,另一个依旧架着长矛一副“想要进去除非死”的慷慨悲壮模样。
而里头秦东听完汇报以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抓着来的衣服问:“她说她叫啥?她带的是谁?”
“叫蔡妩。带的说是她儿子,叫……郭奕。哎,和六子都听这郭奕名字耳熟,就是想不起哪里听过了。”
秦东“啪”的一下拍他脑袋上:“当然觉得耳熟!这是大他儿子的名字!小子把咱们家夫拦门外了!”说完不管家傻眼儿样子,气咻咻抬脚迈着流星步就往外赶。赶到一半有回过头:“还愣着,赶紧去把大叫醒啊。”
小守卫傻乎乎地应下,原地没头没脑转了俩圈才按着秦东吩咐往郭嘉房间走。而秦东那头已经慌不迭的迎出,看到蔡妩后刚要见礼就被蔡妩架住胳膊笑盈盈地说道:“以后都是一家,甭来这么多虚的。先带去看看家大吧?”
秦东愣怔:咋一看吧,他还以为跟高夫交好,肯定这又是一个跟高夫不相上下的悍妻呢?可再仔细一瞧,这精致明艳的样貌跟他之前见过的高夫一点也不搭边呀。而且这笑眯眯温柔柔跟凶悍俩字不能有半点关联。这绝对是贤妻,标准的宜室宜家的贤妻。
秦东想完也不怎么争辩,一侧身给蔡妩让开道,边前头引路边暗自祈祷:五子那办事靠谱点,千万得把大叫醒了。
可老天爷明显没听到秦东心里的声音,蔡妩带着郭奕郭照来到自家夫君门前时,一推门,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熏的蔡妩头脑发晕,胸中翻涌,险些两眼一黑得栽倒过去。再搭眼一看:好么,郭嘉衣袍没脱,一身酒味正躺床上呼呼大睡呢。
蔡妩瞧清后,那叫一个火哟。抓着郭奕的手都不自觉得用上了三分力:好啊郭奉孝,把妻儿家眷撂外头,接不见接,迎不见迎,跑到屋子里窝着睡觉去了。行!真行!
紧随秦东后头的柏舟也跟着凑过头来,一见里头情形,立刻垮下脸来。刚要斟酌着替他家先生说上几句话,就见蔡妩已经放开儿子义女的手,缓缓地朝郭嘉榻边走去。负责叫郭嘉起床的五子见此也不敢多话,只悻悻地退到一边装隐形。蔡妩到榻边伸手推推郭嘉,发现榻上没反应,不由皱着眉声音柔和地轻叹一声:“啧,怎么喝这么多?这都成什么样子?奉孝……醒醒……奉孝……”
唤了几声,郭嘉出了转了个身以外其他一点儿要苏醒的征兆都没有。蔡妩很是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对着秦东很有贤妻良母模样的问:“府上可有沐浴用的热水?”
秦东慌不迭的点头:“有。知道算日子夫应该今天到,所以香汤热水都一直备着呢。”
蔡妩听了满意地笑笑,相当贤惠地吩咐一句让众谁都想不到的话:“柏舟啊,既然有热水那就伺候家先生沐浴吧。瞧这喝得醉醺醺的,浑身酒气。看着跟多少天没洗澡似的。”
蔡妩声音落地,柏舟就是一阵傻眼,晃晃脑袋后结结巴巴地问:“主……主母,先生这……还没醒呢。”
蔡妩很无辜很认真地点点头,接着理所当然地回答:“对呀,要不为什么让伺候着沐浴呀?”
柏舟噎了噎,满腹无语地看看自家先生,一步一迟疑地走到郭嘉榻边:“先生……先生……”
郭嘉这回到很给面子地睁了睁眼,瞧瞧四周,脑袋一歪嘟囔了一句:“肯定是做梦”后,又昏睡过去了。柏舟彻底没辙,一手架起郭嘉,冲着门口董信招呼:“阿信,来搭把手。”
然后俩很是艰难地把醉的事不省的郭某架到隔壁浴房。秦东已经派把沐浴的布巾,热水备齐抬来,一个带有沐凳的大浴桶已经被灌满水。董信和柏舟俩小年轻,硬着头皮边祈祷这赶紧醒来边极不自然地脱下他外袍、中衣。到只剩里衣的时候,柏舟和董信开始互相大眼瞪小眼:这最后一层脱了,师父(主母)不是就要真的把扔浴桶里吧?会溺毙的!
好蔡妩没让家纠结太久就直接进来了,扫了一眼被扔地上的衣服后,拿下巴指着浴桶示意,一脸诡异笑容的示意柏舟和董信:“都这样了还愣着?把放里面呀。”
柏舟眨眨眼,又眨眨眼,和董信对视一眼后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幻听:敢情主母压根儿不乎脱完没脱完衣服,就是存心整的。得,这是两口子的事,让干啥就干啥吧?咱往里扔的时候小心点,别真出什么事了。咱办完就赶紧走,绝对不让先生看见是谁扔的。
于是郭嘉就很悲催很得报应的被架着投到浴桶里,呛了几口以后,被水一激,脑袋随之清醒。郭嘉开始睁眼雾煞煞地瞧着自己所处环境,抬头看到正堵门口的蔡妩以后,恍然大悟,操着略带沙哑的嗓子跟蔡妩说:“阿……阿媚?怎么今天就到了?”
蔡妩一脸温柔到极点的笑意走到郭嘉身边,把小手往郭嘉肩头上一搭,边不轻不重地揉捏边把脑袋凑他脖颈处,呼吸洒郭嘉耳畔,声音旖旎如丝:“妾身不是担忧夫君吗?瞧,这才来许都多长时间,就瘦了那么多?妾身看着可是心疼得紧呢。”
郭嘉先还颇为舒服地享受了下自家夫的按摩,待听到夫君那个词以后,后背条件反射地生起一股白毛汗,扭头眨眼盯着蔡妩,底气不足地问:“阿媚,……才来许都,碰到什么……不顺心了?”
蔡妩一副纯真表情的摇摇头:“没有啊。就是觉得许久未见,想了呗。”
郭嘉不甚确定地“哦”了一声,舒口气回头看着浴盆里的升起的雾气,脑子里唰唰地转着念头。他身后蔡妩拿捏着力道不轻不重地揉着他肩背,然后趁他没防备的时候冷不防地问了句:“许记酒肆的酒娘是最漂亮的吗?”
“不是。康记的……”郭嘉话答到一半猛的反应过来,呼地一下转过身,却见蔡妩已经停下动作,一副似笑非笑表情地瞧着他:“不是许记的?是康记的最漂亮是吧?哎哟,不简单呀夫君,一个月,三十七家酒肆,您不光知道哪家酒好,还能摸清哪家酒娘长的好。您够忙的呀。可不得累着?”
郭嘉听了诧异地睁大眼睛,然后也不及追究蔡妩到底哪来这些讯息的,只很识时务地乖宝宝状低头,声音期期艾艾,委委屈屈:“阿媚,那不是没来许都,家里没酒嘛。下次再不敢了……”
蔡妩挑眉低笑一声,趴低身子挨上郭嘉肩头,手抚上郭嘉胸口轻轻勾画,嘴唇凑耳根处轻吻了几下,边撩拨边吐气如兰地问:“下次不敢了?那这次呢?夫君说该怎么罚呢?”
郭嘉酒劲儿为全过,这会儿又泡热水里,两个月规规矩矩没亲近女这会儿被他夫这么“调戏”简直堪称受罪,水中一把握住蔡妩的手顺着小臂摩摩挲挲往上走。
蔡妩眉眼弯弯地眯了眯眼睛,就着郭嘉姿势攀上他脖子轻轻,空出来的一只手郭嘉腰侧打旋画圈,等到郭嘉呼吸节奏变化后蔡某又相当不负责任地利落地直起身,郭嘉不解的目光中给了他一个灿烂如花的笑颜:“夫君既然不说怎么罚,那妾身也不好自作主张,正巧啊,妾身看夫君这外袍什么的一身酒气也该洗了,就趁着现拿出去着洗了吧。”
说完蔡妩一扭身,捞起郭嘉的外袍中衣,拉门头也不回出去了。留下郭嘉一个浴房里轻喊:“阿媚……先别走……哎,等等,好歹给留件能穿出门的啊……”
守浴房一直等着的杜若见蔡妩抱着郭嘉衣服出来不觉抽了抽眼角:姑爷再怎么不拘礼节也绝对没有穿着湿淋淋里衣到处乱晃的习惯,姑娘,这招真是……也忒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