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很困惑,仗着一年半来摸透戏志才心性随和,不会轻易责备人的脾气大着胆子逾矩问道:“大人,您这样……值得吗?”
正伸懒腰的戏志才闻言一怔,垂下手看着秦东笑道:“你说什么?什么值得吗?”
秦东抬手迟疑地指了指桌案:“值得吗?这样值得吗?”
“哈,你说这个呀?”戏志才偏头笑了笑,手指指兖州方向:“秦东我记得你是东阿人吧?”
秦东老实地点点头,不明白戏志才为何有此一问。
“东阿是个好地方啊,地肥水美,良田遍野。”
秦东先是笑了笑,接着眼色黯淡下去,脸上现出一丝惆怅。戏志才见此一手撑上额头,一手指指秦东,谈笑着问道:“想起什么了?想起家中老母在堂无人奉养?还是想起良田无人耕?亦或者想起自己食不果腹被迫从军?”
秦东呆了呆,似乎被戏志才言中某样心思,掩饰性地低下头。
“文若他们在兖州盯着屯田事宜。你知道若是成功的话,每年可充实多少军粮,可安定多少流民,可恢复多少耕地吗?”
秦东傻傻的摇摇头:“秦东不知。”
戏志才轻笑一声,摇头示意:不知道没关系。然后手又点向自己的坐席:“他们成败暂且不论。但这里确实保证他们成功的一道屏障。若是这里因为一时的疏忽惫懒,行差踏错导致这道屏障失守,那得有多少人再回到忍饥挨饿的日子?值还是不值,你说呢?”
秦东蹙蹙眉,不知道戏志才哪里说得不对,但他却下意识地争辩反驳:“可是大人,即便如此,您不用如此。您这样是在搏命,您早晚有一天会撑不住的啊!”
戏志才听了却呵笑一声,满不在乎秦东的后一句,很是惬意地摸着下巴赞同点头:“哎,‘搏命’这个词你说得好啊,秦东啊,看来你这阵子说话倒是进步不少吗?”
秦东张张口,看着这般举止的戏志才一时心头繁复,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又咬着牙低下头恭谨又无奈地劝道:“大人,您该用饭了。”
戏志才一拍脑袋:“哦!光顾着说话,把这事给忘了。行了,你把东西放着,等会儿饿了我自己吃。”
秦东苦笑着摇摇头:“大人,您没回都这么说,可也没见您哪回是真真正正趁着饭还热乎地时候动过筷子。秦东被您坑怕了,您还是先用了饭,再赶秦东出去吧。”
戏志才眨眨眼,盯着秦东看了一会儿,发现小伙子正很是执拗地站在那里,当真没有要退出营帐地意思,只好挫败地低头拿起粥碗,也不用勺子,筷子,直接端起来往嘴里灌。秦东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傻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小小声地说道:“大……大人,您……您的饭菜还有,不用那么着急。”
戏志才那边已经一碗粥倒完,拿布巾擦擦嘴,如释重负地看向秦东:“这样总行了吧?”
秦东愣怔地点点头,沉默地端起只动了一碗米粥的食案默默的退出戏志才营帐。刚跨出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压抑地咳嗽,不由心头极度不是滋味闭了眼睛,暗自祈祷:老天爷保佑,保佑戏大人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有妹纸猜志才先生挂了!乃们到底在想神马?老戏也是我下笔着墨挺多的一个人,我怎么可能毫无征兆地让他挂掉!这章谁看到三军挂笑想到是戏志才死了的,自己拍砖啊。
还有上章姑娘们有选古言,有选HP的,真众口难调啊。这还不算,问题是,为毛这俩票数一样,乃们让我选哪个?
最后依旧伸手要评论要收藏。话说上章有妹纸跟我说送分的事,我具体也不太清楚,不过如果你们想要可以直接在下面评论里告诉我。只要能送,舒都会送的。(但是貌似评论要超过25字才可以给分,所以你们不要来一句:“撒花,舒给分。”那样的我真是想给也给不了的。)
92、战濮阳机锋叠出
第二天的一大早,曹营拔寨回师,赶赴濮阳。一路上不少将士都看到马上的戏大人脸色微白,眼下泛青,不时单手握拳放于嘴边压抑着轻咳。他身边几位同僚都眼露关切不是慰问几句。跟他挺交好的乐进(作者注:乐进,字文谦。魏五子良将之一)更是眉头紧皱地问道:“你这段日子好像比以前咳的厉害了。是不是给你看诊的那位大夫不顶用?”
戏志才听完赶紧摆手。开玩笑,主公帐下的大夫要是还不顶用,那就真找不出顶用的大夫了。再说,人家看诊的就是个神医,他没有按时吃药不也白给。
等赶到濮阳的时候,是半个多月后,一路上戏志才被诸位同僚盯着,虽是行军,但进药用饭倒是正常了些。他亲卫秦东看着也舒了口气。
这日在濮阳城外就地安营后,曹操升帐议事。手拿一封书信,脸带微笑地对着众将说道:“濮阳杨氏今早来信,说吕奉先在濮阳态度倨傲,对他们甚是不恭,他们欲夜开城门,迎我入濮阳。”
乐进听了偏头皱皱眉,似乎在琢磨可行不可行。戏志才眼一眯,起身回话:“主公,谨防有诈。”
曹操一挑眉,倾倾身子,笑指着戏志才:“志才,细讲。”
“吕奉先此人自长安之乱后,先投袁公路,后依袁本初。弃张扬,投张邈,累累若丧家之犬。如今他新取兖州,得入濮阳,脚跟刚刚站稳,但凡有一丝清明神智,也不会办出得罪当地世族大姓之事。杨氏来信,恐怕谋诈居多。”
曹操闻言点点头:“吕布得兖州之地,不能拒守东平,切断元父、泰山之路,拒险截击我军。反而屯于濮阳,可见此人不过匹夫之勇,不会有太大作为了。”
“但是主公别忘了他手下还有个陈宫陈公台。此人能为他献计,迫得兖州如今只余三城,可见他绝非平庸之辈。濮阳杨氏来信怕是陈公台使得反间计,目的就是为了赚主公入城。”
曹操捋捋胡须沉思片刻后忽然笑了,眨眼转看向帐下诸公说道:“既是反间计,我等为何不能将计就计?他想我入城,我便独自将军入城,诸公率军在外驻守,点火为号,里应外合,攻取濮阳。”
戏志才皱皱眉,抿嘴迟疑地摇摇头:“主公,此计太过凶险,无万全把握还是暂且推后。且孤身犯险,兵力受制,一个不小心,主公可就……”
曹操笑着打断他,摆摆手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意已决,这就着人回复杨氏,同意其邀,身入濮阳。”
戏志才张张口,见曹操一副满是兴奋跃跃欲试的表情,不由吞下了将劝慰的话。悻悻地退回到了坐席。等到此事毕,出来帐后,乐进拉拉他衣袖:“你觉得主公此举不妥?”
戏志才想了一会儿后点点头又摇摇头,随即看着一头雾水的乐进解释道:“计是好计,但毕竟主公算是孤身犯险。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此番行计有失慎重。且我总觉得此事前后太过顺利,似乎哪里有些不妥。以陈宫之智,他会想不到主公如何举止吗?”
乐进听完呵笑一声,拍拍戏志才肩膀:“你这种经常兴夜不寐的人就*琢磨些有的没的吓自己。陈宫他就是再有智,他也是个人,哪能事事都料对?我觉得我们还是在营外好好秣马厉兵,准备接应主公为妙。”
戏志才听言叹口气,小声嘀咕了句:“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结果当天夜里,曹操将兵三千入城,戏志才手握竹简眯眼看着人马走远,眼见前队已经进濮阳城门,忽然一拍大腿,一把扯住身边的夏侯惇,声色严厉:“不好!上当了!快派流星快马拦回主公!”
夏侯惇被他扯的一愣,见戏志才没有开玩笑模样,很是快速地反应过来,叫过一个亲卫让他赶紧按戏志才吩咐的办。戏志才那里却神色焦急,来回踱步。没过半刻就见濮阳城内火光冲天,被派出的流星快马不及接近曹操大队就被濮阳城头忽然出现的箭垛射落马下。
戏志才攥拳紧眯了眼睛,手中竹简被捏的“咔咔”作响,回身对着紧跑几步冲到主帐中,随手抓了一把令签:“夏侯惇、乐进、于禁听令,尔等三人各带所部军马,分袭濮阳西、东、南三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主公给我带回来!”
三人听后,也没在乎戏志才逾矩得擅动令签,赶紧应诺后就匆匆往外疾行。戏志才捂着胸口轻咳几声,脑子里忽然闪过刚才的流星快马的死状,不由脱口告诫:“城头有流矢,各位将军务必当心!”
而在濮阳城内,曹操入城就命手下将士火烧城门,着令三军只进不退。但火起那一瞬间,濮阳道旁忽然冒出大量伏兵,使得曹营兵卒一阵惊惧溃乱。曹操也是心头一惊,打量计算了下伏兵人数,不由暗悔自己有失谨慎,未听人劝。脑中更是来不及多思,赶紧拨马回撤。
也该着他倒霉,他撤退的路线好巧不巧就碰到了吕布手下,几个娃娃兵,初上战场,啥见识也没有,就愣愣地拿着刀兵,脸上带着惊惧又兴奋地光芒。也不知看清没看清曹操衣着,扯着嗓子就问:“你知道曹操在哪里吗?”
曹操眼睛一闪,随手指着左前,面皮都不红一下地忽悠说:“看到没有?前面那个骑黄马奔逃的就是曹操。若得生擒,必可得赏千金。”
那几位一听,也不及和曹操多说,更懒得抓曹操邀功,直接跑颠颠的去追前头那位被曹操指到的倒霉鬼了。曹操见此心头大气不舒,扬鞭一抽,奔着起火的城门直冲而去。
等在营内来回转磨的戏志才听到外头亲兵回报说主公回来了时,心头一喜,一把推开传讯的亲兵,几个快步出门就见曹操衣甲燎破,一身狼狈。正手捂着左臂,眼含杀气地看着濮阳城前方的厮杀。
戏志才长舒一口大气,脑子里紧绷的弦也随之松了松。上前瞧瞧曹操语带关切地问道:“主公可是受伤了?”
曹操右手一挥:“无妨。只是左臂有些烧伤。”戏志才眉一挑,扭头对身边亲兵使了个眼色,秦东很识机地接受到戏志才示意,低头退下请军医去了。
曹操则是说完就转过身,满含愧疚地看着戏志才,语态陈恳赔礼认错:“悔不听先生之言,才有今日之失。操之过也。”
戏志才赶紧避过,也没功夫和平日一样跟曹操闲扯,直接说:“主公,今日初战不利。恐我军士气有坠,还是尽早鸣金收兵吧。”
曹操这回听完从善如流,直接对身边亲卫下令说:“鸣金收兵。”
然后等戏志才在帅帐看到作战归来、匆匆入帐来看曹操伤势的乐进、于禁、夏侯惇时不由被夏侯惇满脸鲜血的狰狞模样弄得一愣。曹操也是吸了口气冷气,很是担忧地问道:“元让,你这是……”
夏侯惇眨眼伸手一抹脸上血迹,满不在乎地回答:“没事儿,只是被吕布手下的宵小暗算了一道。幸好志才先生先前有出言提醒,我有注意城头暗箭。”
众人闻言转看向夏侯惇,等借着火光看清他伤处不由暗道侥幸:一道近三寸长的口子开在他左眉骨处,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左眼。此刻正血流不止,染得夏侯惇满脸猩红。
曹操看的眉头直皱,转看着正动手给自己涂药的大夫:“我这里没事,你先给他把眼睛处理一下。”
大夫怔了一下,很听话的收回手开始在自己医箱里寻摸金疮药。
戏志才看看曹操的伤势,又看看正被大夫按着伤药的夏侯惇,眼睛眯起,声音微沉,眉头没脑吐出一句:“主公,咱们退兵吧。”
曹操闻言一愣,还没等细问,夏侯惇那边已经喊出:“志才先生你糊涂了?这个时候退兵,不擎等着让吕布乘胜击溃吗?你这是……”
曹操瞄了眼夏侯惇,伸手止住他下面的话头:“元让,你让志才把话说完你再打岔!”
“主公,你说既然我军新败,士气已经溃散低落。那何妨就让陈宫他们以为我们士气更溃散,更低落?”
“此话怎讲?”
“比如,让他们以为我军没了主心骨,副将又受了重伤诸如此类的。”
曹操似有所悟,眯眼含笑地望望戏志才:“你是说……”
“主公虽突围成功,但烧伤严重,不治身亡。副将夏侯惇遭人暗算,左目失明。且身受重伤难上战场。”
乐进和于禁对视一眼,没出丝毫反对之言。被包了一边眼睛的夏侯惇一拍大腿:“这是让主公诈死啊!”
曹操微笑着点头,手捋着胡须淡淡开口:“兵不厌诈嘛。今晚子时三军批孝,明日撤军。文则(于禁,字文则)断后。”
于禁低头恭谨地领命应诺,然后一言不发地出门准备去了。
夏侯惇眨着露在外面的右眼看向戏志才,很是佩服地说了句让戏志才哭笑不得的话:“志才先生,某家真是佩服你。刚被人阴,片刻功夫就能想着阴回去,你们脑子到底都是怎么长的?”
戏志才偏过头,掩饰地轻咳了一下。然后一脸严肃的跟夏侯惇说:“元让将军现在‘身受重伤’,还是早些让人搀扶着回去休息。切记,您现在‘身受重伤’呢!”
夏侯惇点点头,没敢在玩笑地记下装病的任务,很是“虚弱”的由两名亲兵扶着出了帅帐。里头曹操和乐进,戏志才二人细细的商量了诈死的细节以后,也很老实的开始了自己装死的行程。
第二天吕布和陈宫登上濮阳城头往外一看,对面曹营三军缟素,士气低迷,一拍溃然之色。吕布眼睛闪亮地看着陈宫:“先生好计谋。昨日丑时布得细作相告,言那曹孟德突围之时被火烧伤,不治而亡。他族弟夏侯惇昨日亦被曹性伤了眼睛,现下也是身受重创。我料曹军眼下必是无心恋战,不如就将兵而出,击破曹营如何?”
陈宫听后皱着眉摇摇头:“将军不妥。眼下曹营虽是士气低迷,但营盘之中发生此等大事,军中诸将必定会增强防守,贸然进军只会徒增伤亡。倒不如按兵不动,以观后事。我料那曹营经此一事,必会无心濮阳,返师鄄城。到时将军可乘新胜,派人追击,必可事半功倍。”
吕布想了想,摸着下巴刚要点头,就见一旁一向寡言的高顺忽然出声:“我觉得其中有诈,将军还是谨慎为好。”
陈宫闻言,呼吸一滞。吕布也是皱皱眉,瞧瞧城外一片惨淡的曹营,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高顺,很是不耐地摆摆手说:“能有什么诈?曹孟德昨日被我军杀的打败,他哪里就那么容易想出下一折谋计。我意已决:着令薛兰,李封,一见曹营回退,就立率所部军马随后追击,定要把这支军马给我尽量多的留在濮阳!”
高顺听完低下头,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地说道:“若是兵败,谁去接应?”
吕布拳头骤然握紧,深吸一口气才压住自己胸中翻涌的怒气:还未出师就预言兵败,高顺胆子不小,居然说出这种动摇军心的话。你是不是嫌脖子上的东西长得太结实了?吕布瞪着高顺,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一句:“不用接应。若是真的兵败,本将自将亲自迎敌。”
高顺沉默。也不知道是放弃劝诫,还是真赞成了吕布的点子。
等到傍晚时分,吕布又收到细作线报,说曹营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拔营,趁夜撤兵。吕布听完看向一旁面无表情听完线报的高顺,淡笑着说道:“他都趁夜才能撤兵了,我还怕他做何?你还担心什么有诈?”于是当天夜里濮阳城门打开,薛兰,李封带着所部紧随曹兵,在濮阳城南五十里处与断后的于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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