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乱华夏!一群男儿,不及一个姑娘看的通透,偌大天下,数路诸侯,竟只有幽州一路在抗外敌。真真可笑!”
赵云冷静地拉下管休刚才情绪激动时伸出的手,沉着声提醒:“兄长,你醉了!”
管休也不争辩。借着赵云的手劲站起身。低头看着自己义弟,神色郑重交代:
“主公这里不会拖太久时间。玄德公已说动主公出兵。此人也算厚德高义,又是汉室宗亲,能屈能伸,且礼贤下士,亲民善卒。长久必不会居于人下。我知对你颇为赏识。你在心底很感念他。”
“只是玄德公待人亲和,却让我莫名有种疏离感。总觉得哪里不对。一个人若是看不到他的忍耐底线,就会让人觉得可怕。玄德公性情坚韧,心志坚定。可我担心他太能忍,今日能忍颠沛流离,明日能忍寄人篱下,那有朝一日会为达成心中所愿,他是不是也能忍外寇犯边?忍疆土沦丧?”
赵云皱皱眉跟着起身:“兄长何出此言?难道玄德公……跟主公已有龌龊,即将分道扬镳?”
管休摇摇头,有些踉跄地靠在树上吐口气:“龌龊不一定有,分道扬镳是一定的。我是怕你到时候左右为难。”
“主公性子刚愎,好自以为是。我几次进言他都说你太年轻不肯委以重任。对你来说他未必是个好主子;玄德公礼贤下士,但毕竟寄人篱下,势力微薄,你跟他也未必就是好选择。若是将来……”
赵云淡笑着打断管休,无奈地摇摇头道:“兄长多虑了,弟弟现下自是要和兄长一起为主公效力的。就算玄德公待我高恩厚德,赵云也办不出叛离旧主的事。”
管休听言一手按在赵云肩膀上,眉目郑重地纠正:“你跟我不一样。主公对我知遇之恩至死难报。可他对你却……为兄是知道你的本事的。枪如流星,箭能穿杨,凭白搁置是主公之过。”“子龙,答应我件事吧:若有朝一日,幽州易主,不管旧主如何,你都另投明主。”
赵云有些愣怔地看着管休,俊朗的眉目间满是不解。兄长这话说的也太过苍凉,隐隐透着不详。
赵云干脆的冲管休摇摇头:“兄长醉了,还是回去歇着吧。”
管休固执地看了他一会儿,心里诸多苦涩:天下乱局也罢,幽州之势也罢,义弟抱负也罢,他都只能看着急着,却无一丝改变之力。
最终管休无奈地叹口气,弯腰拿起那沓家书放回怀里。扶着赵云肩膀有些踉跄地回了营帐。
赵云把人送进去离开的时候,听到帐中传来一首与他曾听过的《燕燕于飞》完全不同的一首诗经词: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此中本有的幽怨相思却夹杂出疲惫无奈,被醉酒后的人以低沉柔缓的声音不高不低唱来。在营盘中显得分外凄凉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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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颍川,蔡妩那里则张罗着郭府除服后的第一个新年。年终盘账时,蔡妩眉头直跳地看着账册,心里满是无力:这个月郭府又是入不敷出。郭嘉那个性子,对吃穿享受不怎么在乎,对钱财一事也是淡漠的很。郭府佃农只要有人开口跟他说今年家里困难,实在交不起那么些田租,他就敢直接免了人家一年的租调。这情况,先头还只是有一个两个,如今时局艰难,灾祸不断,这种佃农也渐渐多起来。
郭嘉对家中财政一事是个大撒手的,所以他对这情况之前虽有耳闻,具体到了什么程度,他却不甚清楚。等晚间他回来的时候,蔡妩终于忍不住把账册翻给他看,郭嘉就着蔡妩的手,粗略浏览一遍后,缓声说道:“卖了吧。”
“啊?”
郭嘉轻笑着重复道:“田地能卖的你看着卖了吧。铺子暂时先留着,等过完这个年,家里仆役用不着的也遣散吧。”
蔡妩眨眨眼,看郭嘉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由有些迟疑:“真的要卖?这可都是郭家的祖产。”
郭嘉挑眉,语带调侃:“那总不能让你去卖嫁妆吧?岳父大人要是知道,肯定会抽我的。”说完口气一转:“卖了吧,反正也撑不了多久,等过阵子仗一打起来,要卖就更难了。”
蔡妩低着头,沉默地答应了郭嘉建议。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的:田地一旦从他们手里卖出去,那这败家子的名声郭嘉是担也得担,不担也得担了。
郭嘉倒是完全不在乎,在过完年不用去书院的那几天乐呵呵地陪着蔡妩翻看花名册,筛选着哪些人可以遣散,哪些人要继续留府。蔡妩眉头微蹙:郭嘉是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他当初说的是遣散而不是发卖,那身契月钱都得一并给结算清楚,而且依着俗例是要多结算一个月月钱的。这下支出肯定又要增加一笔,当做是汉末的遣散费吧?
出了正月进二月时,郭府众人来了一次大变动,不少无关紧要的佣人被撤掉,一些平日里用的少的人也被遣走。少那么多人,郭府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蔡妩初时还有些不适应,但后来就安慰自己说:人少事也少,这样清静着也不错。
只是唐薇那里带着孩子来拜访时,看着蔡妩几次欲言又止。
蔡妩边逗着荀彤边不明所以地,却听唐薇那里偏头试探着问:“阿媚,你和奉孝最近是不是……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蔡妩愣了愣,转眼了然,冲着唐薇感激地笑笑后说道:“家里情形还也没那么严重,只是他说要提前准备着。再说我觉得这样也挺好:人少了清静。”
唐薇笑看了蔡妩一会儿,最终轻叹一声,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是啊,人少了清静。不像我们家,文若几次提要搬家的事,族里的老人都说故土难离,不忍迁居。更有语气冲些的直接跟文若说哪里都不去,就是死也好死在颍川。真真不可理喻。”
蔡妩豁然转头:“你们要搬家了?”
“也不一定。只是文若之前收到冀州牧韩馥的几封书信。文节公在信中几次诚邀文若前去冀州,文若先是还推拒,现在实在推拒不过,虽没决断却也正在和家中诸位长辈商量呢。”
蔡妩偏头凝思:荀彧到底有没有受邀去冀州这事她不记得,反正就算这会儿离开,他最后肯定也拐到曹操那里。只是郭嘉那里是怎么打算的?看他又是卖地又是遣人的,这分明就是在准备后路了嘛。
晚饭的时候,蔡妩趁着请人专门跑到郭嘉书房问出这个问题,郭嘉手点着地图,头也不抬地回答:“你说咱们?公则他们倒是给我来了几封信邀我去他们那里:时下讨董联盟刚成,本初公讨董盟主,倒是颇有前途。只是毕竟未见真人,传言不可尽信,还是耐心等待,看看时局到底如何吧。”
蔡妩瘪瘪嘴:她倒是想郭嘉干脆哪里也不去就窝在颍川陪着她,甭管什么袁绍还是曹操,跟他们都没关系。可她自己也都知道这不可能。不说郭嘉的心思抱负是什么,就单单想想万一他真的答应她,一身才华不得施展、堪堪埋没,她自己就觉得万分膈应,透不过气来。
蔡妩想自己八成是不知道哪辈子欠了他什么,不然那么多人里自己怎么偏偏看中他?对着别人她能头脑清醒应付自如,对上他就偏偏束手无策,只能任他折腾呢?
之后,蔡妩就没在问过郭嘉这种类似问题。反正他自己有谱,她还是省省力少操那个闲心了。
郭嘉倒也稳得住,郭图辛评那头一封接一封邀请信,他居然全都逍遥处之,还跟着俩人玩太极,不说答应也不说推脱,就这么吊着,把人郭图辛评那边气的恨不得抓着抽他一顿。
不过三月份的时候,发生一件让郭嘉荀彧他们都再也忍不下去的事情:讨董盟军,兵逼洛阳。董卓挟持皇帝西迁长安。临走席卷洛阳珍宝,砸坏宫室,一把火烧了洛阳城。
三百年国都付之一炬,十几代经营化为焦土。洛阳数以百计的官员因反对董卓迁都被杀,无数的文士名流不甘离都,自尽殉城。二十万洛阳百姓离乡背井,从此踏上漫漫西迁路。
消息传出,举国震惊。郭嘉那天没去书院,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天不曾进食。蔡妩心中疼惜,几次到书房徘徊,却终究都没有推门进入:他生在大汉,长在大汉,不屑过官军,嘲讽过朝堂,哀恸过清流名臣的去世,调侃过外戚宦官的争夺。只这一切都还说明:纵然大汉离乱,他也曾对它抱着一丝希望。
可惜董卓一把火烧的也是大汉。国都被焚,化为焦土的不止是洛阳城,还有他心中曾经有过的一丝中兴梦。现在梦碎,成了他心里的扣:她打不开,解不了。只能盼着他自己想通。
对于董卓此举,她亦是愤慨非常,只是她记忆的历史里有过比这更严重的国耻:火烧圆明园,火烧北京城,南京大屠杀……等等等等。灾难的重复会让人逐渐麻木,失去最初的哀恸,只余下惆怅的叹息。
她试着理解这个时代文士们心中所想:他们到底为什么不愿离开?为什么自尽殉城?想来想去,发现自己终究是个伪文青,到底还是差着一筹。中国文人总是出人意料,平日里迂腐寒酸,看着让人生厌,到此时却又生出一种不屈的风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硬骨头,看着让人可恨可憎,又可佩可敬。
那天郭嘉在书房里待到很晚,来开门出来时就见到门外蔡妩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郭嘉对着妻子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意,然后仰头闭目面向天边,唇间划出一声让人听了心酸不已的叹息,语带着哀恸沉郁,像念悼词一样:“大汉……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三国所有的智将谋臣,英雄枭雄都会一个类似的心路历程。因为毕竟他们从小受的教育不是推翻汉室,图谋造反,而是类似报君报国。郭嘉心性肆意,即便对汉室没那么多忠诚,但他应该也有这个经历。只是和其他人相比,他更豁达,更通透,所以他比曹操比荀彧他们醒的都早。
嘛,这章修改了以前的番外部分,调整了下顺序和细节内容,以前那个放在卷尾显得有些突兀,让人接受不能,于是调整结构。
下章嘛,下章咱们的二姑娘该有闺怨了。
最后还是老话,要收藏ING,要评论ING
73、离颍川奉孝就袁
仿佛像验证郭嘉的这句话一样。
三月末,洛阳城破后讨董盟军开始起了内讧:先是曹操独自带兵西进,在汴水为董卓部将徐荣所败;接着又是刘岱杀了乔瑁,自己做主换了东郡太守;杀人换人这事没平息下来,盟主袁绍那里就跟韩馥商量要拥立幽州牧刘虞为帝。好歹刘虞还算明白人,没敢接这烫手山芋般的皇位。倒是曹操看着眼前诸景,心灰意冷,带着人马挥袖西去。剩下的诸镇诸侯闲暇时开始饮酒作乐,战起时却开始互相推诿,等到战后庆功又是一番吵吵嚷嚷。
要是光讨董联盟内部有问题也就罢了,偏偏外头还不得安静,先是北边辽东太守公孙度看汉室将亡,自个儿动手划地辽东;接着刘表紧随其后,割据荆州;袁术手脚也挺快,完全没了给盟军提供粮草时的迟钝,相当麻利地占了淮南。
颍川这地方,消息还算灵通,郭嘉这会儿几乎是听一条轻笑一声,听到后来,蔡妩都不知道他到底笑得是什么了。而给他说事的戏志才则完全不受影响,这位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居然很幸灾乐祸地跟郭嘉打赌:赌荀彧这回会不会去冀州韩馥那里。
戏志才是挑着眉笃定说:“文节(韩馥的字)公几次相邀,文若必会推辞不过亲身前往的。再说,他家族那么大,带着族人不同意,他也会带着自家亲人离开颍川避祸冀州。”
郭嘉摇头晃脑玩深沉:“韩文节有心思请文若,未必有能耐用文若。韩文节那能耐守不守得住冀州尚是未知,文若就算避祸,也不会到他那里。”
而被两位好友开了赌局的荀彧则几天以后真的来告别郭嘉戏志才,带着家人动身前往冀州。
送行那天,戏娴弯腰牵着荀彤的小手,眼泪汪汪不想撒开。荀恽故作硬气的绷着脸,有礼有度地对着蔡妩、高翠行礼告别。只是抬头对上蔡妩时声音发闷:“妩婶婶,以后给娴姐姐做什么好玩东西时,别忘了给恽儿和妹妹也留一份。恽儿将来还要来取的。”
蔡妩摸着荀恽的小脑袋,鼻子酸酸的答应下来。这孩子这两年,年纪渐长,也慢慢懂事,终于不再叫她姐姐而是改口叫她妩婶婶。只是对手工小玩意儿的钟*却还依旧如初。
唐薇过来后和蔡妩她们絮絮叨叨说了一通的话。和孟珊那次告别不同,对于唐薇的离开,蔡妩总是觉得心里难过,空落落的。虽然荀彧后来貌似也跟随曹操,跟她家那位算同事,但谁还记得这俩开始共事啥时候的事了?现在世道这么乱,谁知道两人再相见会是什么情况?万一到时候“物是人非事事休”她绝对会“未语泪先流”的。
而一边叙话的三个男人却没有那么多离愁别绪的伤感,戏志才得意地看着郭嘉,一手架着荀彧肩膀,一手往郭嘉面前一杵:“你瞧你瞧,文若是去文节公那里,你输了。赌注拿来。”
郭嘉“啪”的一下打落戏志才的爪子,带着几分不甘:“什么赌注?这不是还没到冀州吗?没到冀州就不算分出输赢,你要的什么赌注?”
戏志才不屑地瞥了郭嘉一眼,一副“我不认识这无赖”的模样,扭过头去开始跟荀彧说话。
原本要离开故土,荀彧还是有些怅然的,结果被这两人这么一搅合,心情也不知不觉间放开。等到车驾要启程的时候,三人聊天声不约而同止住。
戏志才看着荀彧,在他肩膀处狠狠捶了一下:“保重。”
荀彧笑着还了一拳:“你们也一样。”
郭嘉在一旁先是沉默地点点头。接着袖手斜倚着车驾,拿下巴指指不远处告别的女眷,口气凉凉地破坏气氛:“成了成了。别废话,赶紧走赶紧走,再不走那边就该泪流成河了。”
荀彧好笑又好气的瞪了眼郭嘉,开始叫回妻儿,上车启程,前往冀州。
唐薇他们家离开,蔡妩情绪低落了几天,开始自己给自己找着些事情分神。郭府下人减少后,很多事情要蔡妩亲力亲为,她倒是不愁自己没活干。比如郭嘉的衣袍腰带之类的绣活,之前是由绣房负责,现在则由蔡妩自己动手。
且时人尚熏香。像程立,虽然算是半大老头了,依旧身有兰蕙;而荀彧更不用说。唐薇对熏香一事很有研究,所以荀彧不管是他衣袍上还是他坐卧之所也都会泛出一种幽淡深远的杜蘅冷香,久久不散。戏志才还好些,虽只佩香囊,但还勉强算得上是有这时代的“君子风尚”。可郭嘉就不行了,他身上啥都不挂,只能蔡妩在他衣服上下心思。那绣线用秋兰草泡水浸煮后用在外衣上,既省时又省事。
可惜郭嘉不领情,他在穿上那件衣服后皱了一天的眉。晚间脱掉衣服,才缓缓地舒了口气。蔡妩不明所以,见他这模样,还以为他是碰到什么烦心事了。郭嘉摇头揉揉额角,执着蔡妩的手说:“下次别弄这个了。你弄的花心思费工夫,我穿的也不自在不舒服。”
蔡妩失落的低下头:“是没有薇姐姐做的好的。早知道今天这样,她在时我就好好跟她请教了。”
郭嘉赶紧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