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倩点点头,指指门示意蔡妩先行。
蔡妩有些愣怔地指指陈倩:“嫂子你……你这是要……”
“你不是一直想看看郭公子长什么样子吗?这样不就可以看到了?虽有规矩说结亲男女成婚前见面不吉利,不过我想着你撩开帘子又不让他看见你,也不算坏规矩。”
蔡妩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老老实实跟了进去。只是这姑娘紧攥的帕子和握成拳头的小手都表明她现在心里的紧张。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蔡妩就听外头杜若敲了敲窗户,紧接着陈倩推推自己,提示道:“来了,赶紧撩帘子吧。”
蔡妩闻言脸色微变,睁大眼睛瞪着门帘,好像那上面长出了会咬人的妖魔鬼怪。
“我有些紧张怎么办?”
陈倩在她身后笑着安抚打气:“紧张什么呀?那是你将来的夫君,又不是别的什么人。你就不想知道他长什么样?”
‘想,太想了。我连做梦都想知道他俩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蔡妩心里这么答着,手有些发抖地抬起伸出,停在门帘处。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二姑娘以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一把揭开帘子,然后视线就被瞬间定格。人也开始当机一般愣在那里发僵。
陈倩有些担忧地拉拉小姑子,却见小姑子眼睛都不眨地瞅着外面。声音飘渺,用她很久不曾用过的称谓地对自己说:“倩……姐姐,你掐我一下。”
“……啊?”陈倩呆了呆,不明所以轻轻地拧了蔡妩一下。
“再来一下。”还是那个飘渺的声音莫名其妙地要求。
陈倩瞪了蔡妩一眼,手下一使劲,狠狠地掐了她胳膊一把。
蔡妩疼得倒吸了口冷气,反应过来后声音发颤,含糊不清地小声嘀咕:“真的是他……真的是他。”接着人就倚在门边拽着帘子,傻兮兮笑着往外瞧。
陈倩没听清蔡妩嘀咕的话,却看清了自家姑娘的表情:那模样简直比她哥哥当年看她还要呆傻。那会儿蔡妩管这表情叫“花痴”。
陈倩无奈地轻咳一声,提醒某个正犯“花痴”的姑娘。
谁知那姑娘根本没理她,像想到什么一样皱了皱眉。陈倩一个没注意,蔡妩就从她手边擦过奔着花园方向跑出去了。
留下的陈倩在屋子里目瞪口呆:这丫头这是发什么神经了就这么大喇喇跑出去?话说之前我跟她哥商量着能不能安排巧遇后花园之类的是为谁啊?敢情我们这算是瞎操心啊。
门外杜若在自家姑娘跑出去的时候一愣,下意识地紧跟几步,接着想起来陈倩。停脚转身往屋里去了。
陈倩牢骚完正想出门追人,迎面就看到杜若:
“你怎么没跟着你家姑娘?”
杜若眨眨眼:“姑娘走的匆忙,我担心您这里出什么事,还是过来看看。”
陈倩手一挥:“我能有什么事?你担心我还不如担心阿媚那丫头呢。去去去,赶紧去看着你家姑娘去。”
杜若只是微笑,不说应也不说不应:“大公子不是在呢?不会有什么的。再说,您身子重,还是在这儿歇会儿吧。”
陈倩一边笑着拿手抵住额头,一边毫不掩饰地揭自家夫君的短:“他在也没用,你觉得你家大公子会拒绝阿媚的要求吗?没准儿他还挺乐意看阿媚过去呢。”
说完陈倩皱皱眉,转看向杜若怀疑地问:“杜若,我说你这么直接过来,不是就为了拖住我吧?”
杜若眼一闪,低下头:“姑娘说无论如何您不能有什么闪失。”
陈倩失笑:“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杜若眉头不动,不疾不徐地说:“四个月前,姑娘临走时说的。姑娘回来后也没有更改过。”
陈倩一噎,扭过头去就要往外走。刚揭开帘子,就见蔡平过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阿媚那儿呢?”
蔡平不放心地上上下下打量着陈倩:“阿媚说你身子不太舒服,让我过来看看。”
陈倩愣了愣,咬牙气恼地对蔡平说:“她说什么你都信啊?你这么过来把阿媚一个人扔那里就不怕出事啊?”
蔡平特实在地摇头:“不会出事,他们会有分寸。”
陈倩无奈地剜了自家老公一眼,气呼呼地掀着帘子。俩眼睛满是戒备地看着那两个人,唯恐这独处的俩人办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实际上如果陈倩走近些就会发现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
蔡妩凭着一股热血上脑的勇气,义无反顾地跑出屋,毫无愧疚地骗走蔡平。可当她单独面对郭嘉时勇气槽似乎忽然见底:她开始手足无措,脸色绯红,似难以置信般发傻地盯着眼前人。完全不见刚才跑动时的飒爽和坑蔡平时的灵动。
郭嘉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眨眨眼轻咳一声,正想说什么。就见面前的小人儿像受了惊一样立马低下头,拿发旋对着自己,露在青丝外面的耳尖和细嫩白皙的脖颈都泛起淡淡的粉色。
似乎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丢人,蔡妩暗地里握拳给自己打打气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结果一对上郭嘉的眼睛,小心脏就又不受控制地“噗通噗通”跳得厉害,舌头也莫名其妙地开始打结,话更是磕磕巴巴:“郭郭……郭……”
郭嘉眨眼温和地看着蔡妩,嘴角含笑特好心地提示道:“……奉孝。郭奉孝。”
蔡妩眨眨眼后反应过来他说的好像是他自己表字后,神情呆了呆,心里雀跃,脸却更红了。二姑娘只好掩饰地低下头,懊恼自己刚才的表现:完了完了,头一回说话就跟咬了舌头一样没出息,他肯定不会喜欢我了。话说,我刚才到底是想到什么才脑子一热跑出来的呢?我要说点什么挽回我形象啊?
蔡妩这头儿正脑子里转走马灯,就听头顶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刚才你在屏风后头干什么呢?”
蔡妩紧盯着自己的脚背,两手扣在一起绕啊绕,声音有些发闷地小声嘀咕:“什么也没干。就听你们说话呢。”
郭嘉挑挑眉,低头看着蔡妩,柔柔地问:“那我听到的声音是什么?”
蔡妩头低的更厉害了,拿脚摩挲着地面闷声答:“我本来想推屏风来着,被我嫂子拍了。”
郭嘉发出一阵悦耳的笑,然后继续坏心眼儿的问蔡妩:“为什么要推它?”
蔡妩低着头歪歪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问题。她现在有种特古怪的感觉:貌似从跑过来说第一句话开始她就没有了主导权。而且好像还自己挖了个坑,自己跳了进去,这会儿马上就要填土把她自己给埋了。
郭嘉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蔡妩的窘态,接着添了把火:“那要不要我猜猜看?”说着还倾身低头看着蔡妩,满眼询问之色,看上去诚实真挚,没一点儿戏谑之色。
蔡妩豁然抬头,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口齿特清楚地回答:“不。你还是不要猜了。很幼稚。”说完还确定的点点头,一脸‘我真的是为你好’的表情。
郭嘉揉揉眉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蔡妩看得又是一呆,眨眨眼迟疑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你……”
郭嘉含笑点头,理所当然地回答:“从五岁就知道。”
蔡妩皱眉微张了口:五岁?我的老天爷!敢情我两岁的时候,我阿公就把我订出去了,真等我知道这事是最近几年,到摸清人却是今天!这这……我阿公他还真敢干!这闺女当的蒙得稀里糊涂十几年,我……我这算是古往今来头一份吗?
蔡妩想到此心里小人不由泪目,语气也夹杂了丝委屈:“我头一回见你好像是这几年的事?”
郭嘉笑看着眼前人,说出一句让她吃了一惊的话:“可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蔡妩愣怔,呆呆地发问:“你之前见过我啊?什么时候?”
郭嘉手拄下巴,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就在蔡妩以为他要回答自己时,郭嘉语态诚恳地说了一句:“太久了,好像还真的给忘了。不过等你来了阳翟我能回想起来也不一定。”
蔡妩先是被他前半句噎了一下,接着被他后半句弄得脸红心跳,大脑停转几圈才想起自己跑出来要说的正经话题,仰着脸认真问道:“那个……你身体怎么样?”
郭嘉一愣:“……也还好。”答完瞧向蔡妩,发现她一脸坦然,估计根本没想到她这个身份在这种时候问这个问题很容易让人想歪。
蔡妩倒是没那么多弯弯绕,她在听完回答后还没舒气就接着没头没脑问了句:“你怕挨针不?”
郭嘉一声轻咳,有些闹不清他未来夫人在想什么,可还是笑眯眯地回答:“……有些怕。”
蔡妩皱皱眉,小声地嘀咕道:“不应该啊……按说不疼的,怎么会害怕呢?”嘀咕完她又抬起头仰视着眼前人征求询问:“我能给你把把脉吗?”
郭嘉眼睛一闪,两把小羽扇模样的睫毛上下扇了扇。挽起袖子刚要伸出手去,就听不远处一声轻咳。
蔡妩和郭嘉同时转头:文进正立在五步以外,脸带笑意的看着两人。见两人转身,先是恭敬地给蔡妩打了声招呼,然后转脸带着礼貌笑容看着郭嘉:“打扰了,奉孝先生。请借一步说话。”
郭嘉看着来人皱皱眉:“你是?”
文进彬彬有礼地回复:“在下文进,受人之托,来请教先生几个问题,还望先生切勿推辞。”
蔡妩听后低着头笑:好一个受人之托。威儿那小子又想干点什么事?
50、婚前心中思量释(修改)
蔡威倒真没想着把郭嘉怎么着。虽然他对这个抢了他二姐的男人相当不满,对郭嘉的更是讨厌得到了连见都不想见的地步,但在一旁目击了自家二姊的表现后,蔡威还是眯眼咬牙让文进出去了。
郭嘉是直接被文进带到了后院。
一个十三岁的魁梧少年看郭嘉进来,抄起一把两石的大弓,从背后箭囊抽出一支羽箭,挽弓放弦,箭如流星,“嘟”的一声钉上了箭靶的中心点。少年转过身,单手把弓往郭嘉面前一杵:“在下魏虎,请教郭先生箭术。”说完下巴一抬,挑衅地看着郭嘉
郭嘉转看向文进。
文进手一伸,做了个“请”的手势:“进受人所托第一件事,乃是考教奉孝先生御射之术。”
郭嘉眼含笑意也不接弓,直接摊开双手:“嘉手无执箭之礼,臂无张弓之机,若比此道,嘉甘拜下风。”
文进眉头一皱:“还未比试,奉孝先生如此认输,岂不妄自菲薄?”
郭嘉满不在意地笑着摆摆手:“人贵自知。”
文进听了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再抬头时又挂上了有礼的笑:
“素闻奉孝先生善奕,进受托的第二件事和下棋有关。奉孝先生不会又先认输吧?”
郭嘉抱臂而立,长眉一挑:“你可以说说看。”
文进笑着拍拍手,三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手里各自捧着棋盘棋子从一旁转入,在文进身后站定,两眼放光看着郭嘉,神情里全是跃跃欲试。
郭嘉对着炙热的挑衅之光恍若未觉,只询问地看向文进。
文进指着棋盘挨个介绍:“象棋,军棋,围棋,请奉孝先生任选。”
郭嘉一愣,手在象棋和军棋见来回指了指:“这两种棋是如何来的?嘉竟从未没听说过。”
文进耐心地解释说:“前者听妩姐姐说是昔日淮阴侯率军伐齐时,为激励士气所创,只这一说具体已经不可考,想是妩姐姐杜撰的也未可知。后者是她弄来给我家主子解闷玩的。”
郭嘉听着眼一闪,手指象棋:“就它了。怎么玩?有什么规矩吗?”
文进简略地把象棋规则说完后指指端着象棋的那名少年跟郭嘉介绍:“跟您下棋的这位叫法正,扶风人。”接着转身对法正不着痕迹地提醒:“阿正,这位就是颍川郭奉孝先生了,听说奉孝先生棋风多诡,你要向他多多请教才是。”
法正点点头。面色沉稳走向前,把棋盘放在不远处的大石上以后平静地转身冲郭嘉躬身抱拳施礼:“奉孝先生,请多指教。”
郭嘉笑眯眯地摆手道了句:“不敢当。现在就开始吗?”
文进瞧瞧法正,在得到对方的点头后从袖子里拿出一柱香插在土里,用火石点燃后对郭嘉说:“忘了跟奉孝先生讲:四分之一柱香以内,先生若是没有将军,这盘就算先生输。”
郭嘉撩起衣摆坐在石上,边挽袖子边挂着笑意说道:“好苛刻的规矩。若是郭某真的输了会怎样?”
文进一边帮着摆棋子一边惬意悠闲地回答:
“那要看先生怎么输了。四分之一柱香以内平局做结,先生当离开蔡府,更改婚期,三年以内不许上门。若是棋局未完或者被将,则只能说先生才干还配不起妩姐姐。文进到时自会跟主子如实汇报,至于主子如何定夺,那就不是进能揣度的了。”
郭嘉了然地点点头,带着兴味地搓手看着棋盘,语气真挚:“相当有意思的赌局。”
法正闻言眉头一跳,看看郭嘉后又转看向文进。
文进安抚地冲他笑笑,单手下劈,做了个“不用客气”的手势后朗声宣布:“开始。”自己立在一旁仔细地看着两人下棋,眉目表情也随着棋局变幻:
法正几乎立马进入状态,出车跳马,有条不紊。和他平日棋路很是相似,应该算是正常发挥。让文进担忧的则是郭嘉那边,这位先生在上手后一反往日快棋作风,开始不紧不慢推炮进车,但仔细瞧却发现他那些棋子落得零零散散,被法正制约打压,各棋子间看不出丝毫协作之力,作用也有似于无。
文进很是迷惑:按说不应该呀,郭嘉怎么会犯这种以己之短攻人之长的低级错误呢。直到时间过半的,文进看着法正所执红棋多半过河,一副大举进攻模样时才恍悟:上当了。
郭嘉棋路一转,零零散散的棋子一反前态,仿佛才意识到自己作用:对着法正空虚的后方,竟屡步险招,奇兵深入。支士别马,丢车保帅,以车易炮。
文进咋舌不已:好一个大胆疯狂的棋路!不着痕迹的布局、恰到时机的反击、不惜代价的取胜。当郭嘉比法正提早一步双炮将军,结束棋局的时候,文进连一点意外都没感到。
法正很认真地对着被抽掉“将”的残局思考了一会儿,心有所悟地点点头,抬眼对着郭嘉一抱拳:“多谢奉孝先生指教。”然后转眼看向文进:“这局我输了。”
文进摆摆手:“没关系,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先去歇着吧。”
法正皱皱眉,沉默地点点头,临走抱了棋盘,对着郭嘉点头一礼后退下。
文进坐在刚才法正的位置上:“奉孝先生以为阿正棋力如何?”
郭嘉微笑,垂下眼缓缓吐出一句不知是对棋力还是对为人的评价:“可造之才。”
“借奉孝先生吉言,我这先替阿正谢过奉孝先生了。只是受托之事未完,还要麻烦奉孝回答进几个问题,进也好回去交差。”
郭嘉闭了闭眼睛揉揉额角笑道:“但讲无妨。”
文进站起身,表情认真,目光灼灼地盯着郭嘉:
“郭先生,常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妩姐姐将来进门,若是和您府上那两位故人发生了争执,您预备怎么样呢?”
郭嘉眼都不眨,理所当然地回答:“即是当家主母,自有权力处置府中人事。我无需干涉。”
文进闻言垂目不语,好一会儿方道:“在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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