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到半夜,连荀彧他们那些被吵扰的人家听说郭嘉不见了以后也跟着派自己人帮忙寻找。
最后天快亮的时候,一个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颍川书院同窗才揉着朦胧的睡眼看着面前的郭图,荀彧,迷迷糊糊告诉他们:“啊,奉孝啊?他不是被仲德先生缠着,给揪到东阿下棋了吗?怎么?你们都不知道吗?”
荀彧无语:程老先生那棋痴棋瘾上来了可怕的很,他们几个躲还来不及呢,还知道呢!
郭图黑线:我说程老爷子你还真是个能添乱的,早不揪人晚不揪人,人家岳父来阳翟了,你把人拽东阿去了。你你你……你其实跟奉孝是有仇的吧?
然后两人赶紧反应过来,给那位可怜同窗道了罪,立刻派人去通知已经乱的鸡飞狗跳的郭府。
郭府刘氏一听,简直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梳妆整齐,等着亲家公来访。
蔡斌到了郭府,一见出门迎出来的是刘氏,先是惊讶了一下,就听刘氏万分抱歉地说自己儿子被东阿仲德先生给请去下棋了,昨晚没来得及赶回呢,所以不能前来迎他了。
蔡斌听了一阵失落,没怎么说两句话,就借口有事离开了。
外面候着的薛哲不明所以:“东家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蔡斌看了薛哲一眼,很没兴致地说:“人都不在我还能说什么?走了走了,回去让我们的人启程去陈留。”
蔡妩这头儿还不知道她爹那里一番折腾。她昨晚跟林中学习着怎样安排打点车队,到一切妥帖她回房的时候都快亥时了,倒头就睡,醒了以后美滋滋吃完早饭,又跑马厩里给她的宝贝马加料加草,狠狠地抚慰了人家的一番劳累。
等蔡斌回来客栈,一句也没向女儿透露自己刚才行程。只吩咐人收拾东西开始启程往陈留。
蔡妩不明所以,看看天色,纳闷地问:“阿公,你昨天不是说要在阳翟呆一天,明天在走的吗?”
蔡斌看了女儿一眼,带着一丝苦笑地无奈回答:“不必了。我们今天还要去长社,你要是实在没在阳翟玩够,想多停留的话就让你林中叔带着到处看看,我和你薛哲叔叔先行也可以。”
蔡妩听了眨眨眼睛,摇摇头:“不用不用,我跟着你们一起走就可以了。”
蔡斌拍拍女儿脑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了。
他现在心情复杂的很,昨天郭府找人差点儿没把阳翟城翻过来,今早他前脚刚出郭府,后脚薛林派人就跟他说了这事。对于郭嘉这个女婿,三人成虎,现在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有没有看走眼了。
有些郁闷的蔡斌在出了阳翟以后,就只身带着薛哲离开大队,以要提前打点为由,快行着往长社走了:他需要背着女儿,找空间一个人好好思考思考。考虑考虑自己该如何跟那个一路上挂着欢快笑意的女儿说,自己给她找了个怎么性情的夫婿。他实在怕她再像当初知道许亲时那样,又大病一场了。
而蔡妩在听到父亲要带着薛哲先行的时候,没有一丝疑虑的点头应下。然后就跟着林中压着大队不紧不慢的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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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郭嘉经过一天的奋战后,总算从程立那个可怕的棋痴手下逃出来,正往阳翟家里赶。
他身后柏舟骑在马上嘀嘀咕咕抱怨:“仲德先生也真是,哪有下棋把人抓家里的。先生,你是不是又一夜没睡?”
郭嘉自马上瞟了一眼柏舟:“行了,你知足吧。你家先生好歹一天就从他手底下逃出来了,当初文若可是被他缠着下了两天两夜没合眼。这老爷子,可怕的紧:你输了,他说你不陪他好好下;你赢了,他非要再跟你来一盘。”
柏舟看着郭嘉:“那先生是怎么下的?”
郭嘉坏笑了一下:“我呀?我跟他连下十盘平局,他就饶了我了。”
柏舟先是黑线,然后反应过来,看着郭嘉,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跟仲德先生能下十盘平局,先生你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郭嘉拿马鞭敲敲柏舟:“看什么?佩服你家先生了?赶紧走赶紧走,先生我累了一天,赶了那么久夜路,饭还没吃呢。”说完就很利落地打马向前,往阳翟赶了。
蔡妩随着车队的行程赶路,不紧不慢,正慢慢品味道旁风景,忽然见前方不远处黄尘漫漫,两骑快速向她们这边而来,她几乎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拿帕子遮住脸。只是两马错蹬时,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往马上人那里看了一眼:好熟悉的感觉。
歪歪头眨眨眼,转身回去,困惑地放慢马速。然后猛地反应过来:天哪!居然是他!蔡妩豁然转头拉住缰绳,扭身后望却见马上那人也眉头微蹙地瞧着她。
此时的郭嘉眼里看到的是一张比三年前更加明媚的脸:柳眉弯弯,杏眼亮亮,鼻梁秀挺,皮肤雪白。乌黑亮丽的头发被随意的盘起,因为还未及笄,碎发遮了额头,发丝散落在眼角眉梢,显得俏皮可*。只是这会儿他想的却不是惊艳而是世道这么乱,她不在颍阳好好呆着,怎么跑出来了?
而蔡妩那头,则有些发痴,她脑子有些打结地想:真的是那个人!真是那双眼睛,还是那般静如秋水,亮若晨星。只需一次无意间的惊鸿一瞥,就足够让她一辈子难以忘记这双眼睛及这个人。蔡妩觉得自己又有些心律不齐的兆头,呼吸也缓缓放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郭嘉。
郭嘉见此,对自己未婚夫人勾了个暖暖的笑意。蔡妩先是下意识地低头,然后想到什么一样,眼中神采一黯,自嘲地摇摇头,默默地回身控马前行。
而一旁林中则有些面色不愉地皱皱眉,瞧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蔡妩,又看看立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的年轻人,直觉得哪里不对。老管事张了张口,终究还只是轻咳一声,命令车队加速行进,他想的很简单:不管如何,千万不能让二姑娘在我这里出岔子,不然我怎么跟东家交代?
要不说人算不如天算呢,要是此时在的是蔡斌或者薛家兄弟,可能就直接指着郭嘉跟蔡妩说:“那就是你未来夫婿”。偏偏林中是个不知情的,所以蔡妩就又一次错过了知道真相的机会。
郭嘉则是静看着商队远去,眯起眼睛摸着下巴对一边一头雾水的柏舟问:“柏舟啊,你觉得这姑娘如何?”
柏舟一抬眼,警惕地看着郭嘉,提醒道:“先生,您可别干糊涂事。你可是已经订亲了,主母可是在颍阳呢!”
郭嘉挑挑眉,转身过去笑道:“噢?主母在颍阳?我怎么不知道?那个就是你将来的主母!”
柏舟看看一身红衣,英姿飒爽策马远走的蔡妩,又回身看看自己眼前的郭嘉,最后还是忍不住:先生这是跟程先生下了一夜棋,累糊涂了吧?
于是驾马来到郭嘉身前:“先生,你不是没吃饭了吗?咱还是赶紧回去吧。”
郭嘉瞬间明悟柏舟意思,哭笑不得看了一眼自己书童,调转马头,开始往阳翟城赶。
柏舟则舒口气地看着已经前行的郭嘉背影:还好还好,先生虽然不着调了些,但好歹还干不出在大道旁强抢民女的事。
37、沿途所见拨心绪(修改)
郭嘉回到阳翟以后,还没进家门就见他及其熟悉的一个老大夫出了他家。郭嘉心里“咯噔”一声:不会是母亲出什么事了吧?赶紧纵身下马,把缰绳往身后柏舟手里一甩,大步迈进家里。等他看到自己母亲只是面色微白,正襟危坐、横眉立目地在厅里等着他时,才不由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没出什么事。
却听那边刘氏瞪着自己儿子,语带火气地说:“哼,你还回来呀?”
郭嘉垂手而立低头偷偷看了看自己娘亲气呼呼的脸色,赶紧识趣地轻声认错道:“孩儿知错了。下次断不会如此了。”
刘氏正一肚子气话地准备教训儿子呢,被儿子这诚恳态度态度闹得一噎,低头咳嗽起来。
郭嘉抬头担忧地看着自家娘亲结果被刘氏狠瞪了一眼,又低下头了。
“你知错了?你知错多少回了?也没见你哪回真的改了。你知不知道昨天为了你,多少人一夜没休息?就因为找你,文若志才那几个孩子差点儿把阳翟城翻过来?你你你……你让娘说你什么好?”
郭嘉疑惑地看她,纳闷问道:“找我?找我有什么事吗?”
刘氏扔给她一张拜帖,没好气地说儿子:“你蔡伯父的帖子都送到咱家门口了,你还问有事吗?我刚才知道,你蔡伯父人家这趟是带着姑娘来的,本是好意给你造个机会提前见见面的。你倒好,直接给我跑到东阿下棋去了,我说儿子你怎么想的呀?到底还想不想要这门亲事?啊?”
郭嘉老老实实站着低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对刘氏说的话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只是扫了眼帖子以后微皱了皱眉,脑子里神思电转,忽然把拜帖一合:“程仲德那老头儿险些坏我大事!”
然后就抬头看着刘氏:“母亲稍坐,儿子去去就来。”说完拔腿就往书房走。
刘氏莫名其妙看儿子举动,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眼前人不见了。不由又是火上心头,咳了两下以后,长叹一声:要指着这混小子开窍那天把人家姑娘娶回家,她坟头都能长了两尺高的草了。还是她当娘的给他打算着吧。
想完摇摇头,叫来管家郭海,让他去请官媒来府里,她要和人家商量一下怎么去蔡府提亲的事。而郭海前脚刚出府,后脚就被柏舟叫住,说是先生吩咐请郭海到官媒走一趟,请人到家来,他有话要说。
老管家颇为激动地点头答应:这都多少年了呀,少主人可总算有和夫人想到一处的事情了。
正要抬腿往前走,就听柏舟歪着脑袋有些困惑地接着说:“海叔,还有个事,先生说让您回来的时候着人打听一下蔡家商队的行程路线,打听清楚后报给他知道。”
郭海一愣:“公子打听那个干什么?”
柏舟摇摇脑袋:“柏舟也不知道,不过先生说这话时看着不像在胡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郭海点点头,一头雾水地应下了。然后柏舟就回府去报夫人那里,原话说了一遍以后,刘氏眼睛闪光:她儿子可算开窍了!不对,这请媒人什么的好理解,找自家岳父车队行迹这怎么听怎么诡异,他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去把你家先生叫来,我亲自问他。”
柏舟哑口,过了一会儿才低头低声说:“先生出去了。”
刘氏:“……”
而这边把自家娘亲愁的无语的郭嘉则是直接跑了荀彧府上,荀彧正忙着补觉呢,又被郭嘉挖了起来,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郭嘉当头一句:“明天陪我去颍阳。”
荀彧差点一头栽倒:“昨天你岳父来阳翟你不在,现在你又要专门去人家府上,你到底想什么呢?”
郭嘉眨眨眼,回头理所当然答道:“当然是想趁着蔡家主心骨不在的时候把亲事定下来。”
荀彧拿湿帕子醒神的动作一顿,转看郭嘉:“有变故了?”
郭嘉眯眯眼睛拄着下巴坐荀彧床上挑眉答道:“之前没有,现在难说。”
荀彧放下帕子:“好,明天我陪你去颍阳。”
郭嘉笑着站起身,狠拍了一下荀彧肩膀,差点儿把人给按脸盆里。然后乐呵呵地道着谢出去了,留下被溅了一身的洗脸水的荀彧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那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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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妩这边的心情在见到郭嘉后就有些郁郁。而出了阳翟往长社越近,沿路景象越黯淡。尤其在长社城外,林木化焦土,荒草没人高。路边官道上走着的竟然多是些衣衫褴褛的老人孩子。即便路过几个少男少女,也都是面有饥黄,身形消瘦。在见到他们的车队经过时,抬起的眼睛里满是麻木和无谓。而有控制不住想上前问车队乞讨的人则在还没靠近车队时就已经被护卫队的弓箭逼退。蔡妩睁眼看着射向外围的弓箭,心绪复杂,颇有些难以置信:就在刚才,一直谦和的林中叔叔向护卫队下令:靠近车队十步以内者,可以抢劫为由,拉弓射杀。
蔡妩看着这些,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心也慢慢下沉。直到达长社在和蔡斌汇合以后才算慢慢恢复。用过了晚饭,蔡妩一看上上下下的都已经被提前打理好,就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回了房间。
只是躺在床上蔡妩却并未睡着:这是她十五年来第一次出远门,除去第一晚的雀跃兴奋,蔡妩现在却有些疲惫。除了在阳翟看到郭嘉,阳翟到长社这一段路上不时走过的扶老携幼,衣衫褴褛的流民更让蔡妩动容。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庆幸自己是生在蔡家,自幼衣食不愁,有父母疼着、兄姊护着。她只是装成孩子,不时卖卖萌,撒撒娇就可以了。即便是发善心的施粥,她也更多以一个局外人,一个救赎者的身份看待那些流民。她知道自己并非像外间传言的那样心善,她并不同情他们,她更多是在仗着蔡家提供的坚实后盾站着优越者的位置上可怜他们。
蔡妩想她终于可以理解管休为什么当年一趟出行回来心境就有那么大变化:长社之战中,皇埔将军一把火烧退了波才也烧焦了沃土。良田难耕,父老飘零。到流亡队伍里,有和她一样原本该如花似玉的少女们却衣饰破烂,瘦骨嶙峋,面色憔悴。在看到她们车队经过时,偶尔抬眸,射向她的视线里有的是嫉妒,有的不甘,有的麻木,有的怨毒。
蔡妩有些害怕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经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当权者和乱民一般的黄巾军生出怨怼之情。
她不知道此时楼下,林中大叔正轻轻拉住起身欲走的蔡斌的衣角,压低着声音对蔡斌说:“东家,林中跟您说个事。”
蔡斌不明所以地笑道:“到底什么事这么隐秘?”
林中想想今天蔡妩一路行来越来越不好看的脸色,斟字酌句地把蔡妩一路状态讲述给蔡斌后,颇为委婉地跟蔡斌建议:“东家,二姑娘毕竟年幼,不比咱们这些常年在外行走的人。如今这年头,有些事有些人就算是见识多了也未必能习惯,何况二姑娘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女孩儿家家。”
蔡斌似有所感的点点头,冲林中感激道:“带着姑娘出门在外,确实不同寻常。阿媚这般也在情理之中。有劳林兄提醒,这事确实是我疏忽了。”
林中赶紧不敢当地摆摆手,又想到蔡妩自见到那位陌生男子后的反常举动,婉言建议:“东家言重了。林中此言不过尽分内之事罢了。再说二姑娘骑马在外,毕竟也是抛头露面,这世道,总有不太平的时候,二姑娘的样貌怕是……”
蔡斌捋捋胡子,了然地点点头,对林中无奈笑道:“在家宠惯她了,出门前她要骑马我竟然依了。现在想来,此举确实欠妥。明日还是让她乘车吧。此事还要烦劳林兄安排。”
林中立刻爽快地应下,跟蔡斌告辞后去安排明日车驾。
蔡妩是一丝也不知道蔡斌和林中的对话。她在郁郁入睡后,第二天晨起换衣服,打开了杜若给她准备的包袱后,不禁眼角抽搐,无语凝咽了一番:杜若貌似真的把她当生活不能自理一出远门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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