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泓禄身侧的李顺躬身向前,垂着头道:“皇上?”
“把冰鉴撤了。”
“喏。”
冰鉴一撤,苏清的身子立马活络了不少,那通身泛冷的感觉也下去了不少,不禁侧目偷偷看了看额上冒着些微细汗的泓禄。
今日的膳食依旧十分丰富,比之苏清上次看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侍膳太监看着那一道道菜品,说唱道:
“火锅二品:羊肉炖豆腐、炉鸭炖白菜。大碗菜四品:燕窝肥鸭丝、溜鲜虾、三鲜鸽蛋、脍鸭腰。碟菜四品:燕窝‘福’字锅烧鸭子、燕窝‘寿’字白鸭丝、燕窝‘万’字红白鸭子、燕窝‘年’字什锦攒丝。中碗菜四品:燕窝肥鸭丝、溜鲜虾、三鲜鸽蛋、脍鸭腰。碟菜六品:燕窝炒熏鸡丝、肉片炒翅子、口蘑炒鸡片、溜野鸭丸子、果子酱、碎溜鸡。片盘二品:挂炉鸭子、挂炉猪。饽饽四品:百寿桃、五福捧寿桃、寿意白糖油糕、寿意苜蓿糕。燕窝鸭丝汤,鸡丝汤。”
虽然许皇后说后宫茹素三日,但是这后宫却当然是不包括皇上的,所以当苏清看着那一大桌菜色时,禁不住的眼睛定了定,毕竟她从起床时因为腹部绞痛,便没有多吃什么,现在鼻息之间都是那香气扑鼻的菜品,肚子也忍不住的发出了抗议。
但即便如此,苏清也清楚她现在的职责。
踩着步子,苏清小心翼翼的走动泓禄身后,看着那侍膳太监对着自己示意,伸出手用宫女面盆里面的湿布帮着泓禄净了净手,然后接替那侍膳太监的动作,拿起皇帝面前的玉箸夹了一些菜品放入他的金制镌蟠龙碗碟之中。
苏清依着以前自己做东西时那泓禄的口味夹了菜,但是在她刚刚放下玉箸时,身侧的侍膳太监便皱着眉冲她摇了摇头。
苏清夹的菜品都是甜细品居多,那一小块寿意白糖油糕将将占了碗碟的三分之一。
苏清突兀的有些紧张,连带着自己的腹部也皱痛起来,她紧张的看了一眼泓禄古谭无波似得面孔,双手置于腹前,紧紧的绞在一起。
古人言,食不言寝不语,所以膳堂之中那沉默不语的氛围更加加深了苏清的恐惧感。
终于,泓禄的身子微微侧前,他伸手,拿过那玉箸筷子,夹了一点寿意白糖油糕放入口中,那绵柔如棉花一般的寿意白糖油糕细碎粘在泓禄唇上,留下一点绵白。
苏清看着那泓禄的动作,轻轻呼出一口气,她身旁的侍膳太监目光微怔,看着苏清的眼神不禁暗深了几分。
泓禄用膳很慢,吃的也不多,慢条斯理的吃一点,顿一下,让苏清看的牙根有点痒,毕竟她还饿着肚子,那肚子也不知是不是和她作对,总是“咕噜噜”的响的厉害,不过好在声音不大,只她一人感觉两颊发红,耳垂发热。
终于,那泓禄用膳完毕,苏清刚刚上前递上湿巾,却是突然被泓禄握住了手腕。
泓禄的手带着落雨之后的凉意与湿气,指腹按在苏清的手背之上,是那块鲜明的红痕,他不着痕迹的轻轻摩挲。
苏清有所感的轻轻抽了抽自己的手,却是被泓禄更加用了的握紧。
“李顺。”泓禄握着苏清的手,微微侧头看向身侧的李顺。
“皇上。”李顺上前,目光恭谨的垂着地面。
“那红糖姜汤呢?”
李顺身子一弓,对着泓禄道:“御膳房还在煮着,奴才这就让他们呈上来。”说罢,那李顺眼角低垂,对着外面的宫女微微抬了抬下颚。
那宫女会意,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红糖姜汤步履稳妥的走了进来。
苏清的手早就被泓禄放开,但是那犹如黏湿蛇类外皮的湿冷感觉还是在她的皮肤上游移,让苏清忍不住的想起了那晚的梦境,那绚烂的黄色布料与眼前的布料重叠,明明是如此鲜亮的色彩,却是让人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暗色。
红糖姜水被呈放在泓禄的面前,泓禄正用着苏清手里的湿巾擦拭嘴角,他看了一眼那红糖姜汤便微微侧过了头,似乎对那散发着浓厚姜腥味的东西十分不感兴趣,但即便如此,泓禄还是皱着眉将那青釉色瓷碗端了起来。
碗里的红糖姜汤上洒着细碎的薄荷叶子,淡化了那一点的浓姜味,泓禄一脸嫌弃的模样,抿着唇喝了一口。
但将将一口之后,泓禄便放下了那碗,用苏清递上的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侧头,对着重新站回他身后的苏清招了招手道:“过来。”
苏清挪着步子,慢慢走到泓禄身侧欠了欠身。
推了推面前的红糖姜汤,泓禄声音暗哑道:“喝。”
苏清听完泓禄的话,目光落到那盛着红糖姜汤是青釉色瓷碗上,目光微怔,声音有些干涩道:“多谢圣上赏赐。”
说完,苏清轻手轻脚的端起那红糖姜汤,一口一口慢慢的往下面咽去。
口水什么的,比起脖颈上的脑袋都是浮云啊!
喝完那红糖姜汤,苏清身侧的侍膳太监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碗。
苏清抿了抿唇角,身子刚刚一动,便被泓禄拖住了手臂,生生往下一拽。
☆、第43章 蜜汁香蕉薯泥羹(壹)
苏清没有防备,被泓禄拽的一个踉跄,身子不稳的差点倒在他的身上,不过好在她眼疾手快的在桌面边缘处撑住了身子,只不过前半部的身子往前倾了几分,面容与那泓禄相差不过几分,鼻尖几乎抵在一处,那温热的呼吸交缠的呼吸在一起,让她不自觉的红了面庞,在白嫩的脸上十分明显。
伸出手,泓禄一指点在苏清额上,微微离开两人的距离,然后拿过一旁太监手中的湿巾。
嘴角被覆盖上一角湿帕,苏清睁着那双盈盈水眸,里面倒印出泓禄那双幽深暗眸,那微挑的细眉,白玉般的面容,嘴角似勾非勾,露出隐约笑意,就如那浊世之中的翩翩佳公子,却又多了几分冷冽的霸气悍势。
直至脸上的帕子落下,苏清才恍恍惚惚的从那眸子里面回神,急忙忙的蹲下身子,眼神惶惑的对着泓禄行礼道:“多谢皇上。”
泓禄的手里捏着那帕子,指尖从苏清的下颚处滑落,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冰冷如冷玉一般的触感。
身后的李顺接过泓禄手里的帕子,脚步微顿的站在泓禄身后,犹豫着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泓禄的目光依旧定在垂着脑袋的苏清身上,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一如刚才在雨中凸显的那般脆弱纤细。
桌旁的宫女太监默不出声的将那些菜色端了下去,略过苏清身侧,轻轻的漾起她的裙角。
盯着自己轻轻飘扬起来的裙角,苏清似有所感泓禄那侵略性十足的眼神,穿着绣鞋的脚微微挪动,往后缩了缩。
泓禄目光微眯,突兀的站起身走到了苏清的面前,伸手扼住她的胳膊,那强硬的力道紧紧掐住她的胳膊。
泓禄的指尖深陷入苏清胳膊肉里,但她那胳膊却是软绵绵的一团好似没有骨头一般。
苏清疼的厉害,却是不敢动自己的胳膊,只惶然的看着那泓禄的眼睛黑黝黝的盯着自己,深海一般的带着深切的审视。
“苏清。”泓禄的声音沉沉的传入苏清的耳中,那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两个字由他说出来,竟是颇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意味。
“喏。”苏清忍着痛,垂着脑袋回答泓禄的话,那被泓禄握着的胳膊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青紫了一大块。
苏清低垂着脑袋,那泓禄抓着她的胳膊,却是长久的没有言语。
李顺见状,弓着身子走到泓禄身后再次道:“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听完李顺的话,泓禄终于是有了动作,他猛地一下拽住苏清的胳膊自己身边拉,苏清不查,挺翘的鼻子狠狠撞到泓禄的胸膛上,那坚硬的感觉直让她鼻头泛酸。
“皇,皇上,奴婢…”苏清正结结巴巴的想请罪,却是被泓禄那暗哑的声音压了过去。
“让她在外面等着。”说罢,泓禄转身,拉着一脸苦相的苏清往内室走去。
李顺自然明白那个她是谁,只是看着泓禄拉着脚步不稳的苏清往里走去,轻不可见的发出一道微微叹息,转身出了内殿。
外面那位可也不好糊弄啊!
苏清脚步踉跄的跟着泓禄往内室走去,那熟悉的金砖颜色和巨大的黄色帷幔龙床,让苏清的脑子出现一瞬间的呆滞。
这,这是什么情况?
当苏清被推倒在那张满目亮黄的龙床上时,苏清的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泓禄那放置在衣襟处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的紧,让她不自觉的多看了两眼。
胸前衣襟一紧,苏清赶紧回神,看着面前的泓禄结结巴巴道:“皇,皇上…”苏清的声音抖得厉害,那放在泓禄肩膀上的手无意识的抓住泓禄的衣裳,手脚并用的往外扯,希望把身上的人给扯下去。
但说实话,古时候的衣服质量真的是没话说,特别是这皇帝的常服,真心是质量顶呱呱。苏清扯了半天都没有把人给扯开,反而是将泓禄头上的黄冕给碰落了下来。
那黄冕连着上面豆大的珍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泓禄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顺势而下,遮盖住苏清那掩印在泓禄身下的纤细身姿。
泓禄的头发如女子般长黑而密,甚至还有些微的弯曲,就那一圈一弯的头发似海藻一般的把人埋没其中。
苏清一手抓住那滑落在指尖的发丝,下意识的狠狠一抓。
泓禄吃痛,却是没有放开对苏清的桎梏,反而是一鼓作气,将苏清的身子反压在龙床之上,狠狠的拉下了苏清的衣襟。
苏清双手双脚乱蹬着,就好像是一只被人死死按住动不了的乌龟,只感觉背后一凉,那皮肤浸在空气之中,泛起丝丝痛意。
“皇…嘶…”后背上被按住一只手,苏清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一阵疼痛随着那手渐渐深入骨髓。
原来刚才那疼痛并不是她的幻觉,而是她的后背真的很疼,火辣辣的疼。
泓禄一只手死死按住乱动的苏清,另一只手覆在苏清的背上,用力的摩挲着那泛着红斑的后背,直至那里一片绯红。
“疼…皇上…好疼…”苏清一边叫唤着,一边用力的扯着手里不知道哪里滑落过来的发丝。
“嘶,放开…”苏清扯的狠了,泓禄脑袋一侧,闷哼一声,却是更加使力的用指尖捻了捻那光滑如玉但泛着红绯斑块的后背。
“…好疼…”苏清听不清泓禄的话,只感觉后背处好似被火烧了一样火辣辣的疼的厉害,指尖缠绕着的发丝被拽的更紧。
“放开…”泓禄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疼,皇,皇上…”
内殿珠帘一侧,那珠圆玉润泛着色泽的珠帘被狠狠撩开,发出乱珠玉撞之声。
“皇后娘娘,皇上现在政务繁忙,您……”
“给我让开。”
许皇后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走入这内殿之中,话音还未落下,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番场景。
泓禄满头黑发披散,身下若隐若现的是一个曼妙女子,洁白的好似雪霜一样的肌肤,白晃晃的落入许皇后的眼中,还有那女子婉转如莺啼,谛听如百灵落珠一般的带着媚色的声音。
“皇上还真是政务繁忙啊…”许皇后带着讽刺的声音硬生生的插入苏清与泓禄之间,她微眯的凤眸扫视了一眼身侧弓着身子的李顺,带着冷冽的寒意。
泓禄听到许皇后的声音,按着苏清的手一顿,头皮却是突兀的一阵刺痛,低头便看到泪意朦胧的苏清皱着一张脸,手里是一撮被抓下来的头发。
泓禄面色不变,只身形一番,将一旁的黄色软被盖住苏清的整个身子,然后一只手依旧隔着软被死死按住苏清蠕动的身子。
“皇后有事?”泓禄半撑在床畔,黑发披散,衣襟半开,眼眸微微眯起,里面似乎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水汽,胸膛微微起伏,皮肤白皙如玉,带着几分难以的诱惑之色。
许皇后看着这样的泓禄,目光不禁一怔,那原本带着怒气的面色也有些软化。
“皇上,皇后娘娘……”李顺从一旁弓着身子走到泓禄身侧,那显露在空气之中的面容有些苦涩。
“下去吧。”打断李顺的话,泓禄对着他挥了挥手。
“喏。”李顺看了看端站在殿中的许皇后,又看了看锦被之中蠕动着的苏清,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苏清的后背又疼又痒的厉害,再加上锦被之中闷热异常,她也管不得外面的情况,神智早就被那痒疼的感觉烧得所剩无几。
泓禄低头看了看锦被上几乎要破被而出的苏清,横眉一皱,直接一脚踢上了那团东西往龙床角落滚去。
苏清的身子团着锦被往里面一滚撞上床尾的紫檀木挡板,那一侧的黄色帷幔也被顺势拉下,堪堪遮盖住许皇后往这边看过来的视线。
那侧站着的许皇后看到泓禄的动作,嘴角轻勾,慢条斯理的抚了抚自己的甲套,皮笑肉不笑的道:“皇上还真是会怜香惜玉啊,连这脸都不让臣妾见见。”
苏清好不容易冒出头,抓着乱糟糟的衣服矮缩缩的窝在床脚,正对着泓禄那双幽深的眸子,憋着嘴眨了眨泛着水光的眼睛,用力的远离那只距自己半掌距离的修长腿脚,屁股真的好痛。
泓禄用眼神警告完不安分的苏清,便转头看向已经朝着他缓缓走来的许皇后。
“皇后来找朕,是为那博望侯之事?”泓禄背靠床头,修长的身躯侧躺于床上,指尖挑着那半开的衣襟慢慢的往上拉,一句话,直点主题,一点不拖泥带水。
听闻泓禄的话,许皇后的脚步一顿,双手藏于宽袖之中置于腹前,指尖泛白,紧紧绞在一处。
深吸一口气,许皇后的视线落在泓禄的面容上,声音平稳道:“臣妾听闻,今日那傅太保为先前博望侯一事,替知府嫡子鸣御前大鼓伸冤,上百姓联名书,不知皇上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哦?”泓禄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眉梢微挑看向许皇后,“皇后难道不知后宫例律,不得干预前朝政事吗?”
许皇后被泓禄的话一噎,但只一瞬便继续道:“皇上误会了,那博望侯是臣妾叔父,关心叔父,乃是尽孝之事。人常说百孝善为先,臣妾怎么可以置叔父于不顾呢,这可是大不孝之举。”
“呵…”轻笑一声,泓禄眼角微挑,“那皇后可知,自古孝义两难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之典故?”
苏清窝在床脚,正满头细汗的抓着自己的后背,却冷不丁的被泓禄一踹,只好眼汪汪的不敢动弹,但那后背痒的愈发厉害,她实在是忍不住,偷眼看着那泓禄正与许皇后说话,便偷偷摸摸的用床柱子蹭自己的后背。
“皇上这是逼臣妾做选择吗?”许皇后面色难看,声音不禁有些尖利起来,“但那时候皇上向我讨要苏清那宫女时,可是答应臣妾的。”
苏清正蹭的起劲,被许皇后尖利的声音一惊,猛地一下抬头,对上泓禄漫不经心的神情,心中不知道为什么一动,快速的垂下脑袋,脸上那突兀出现的绯红蔓延开来直至她米分嫩的耳垂。
☆、第44章 蜜汁香蕉薯泥羹(贰)
苏清眨巴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泓禄,却看到那双浸着寒冰的眸子,赶紧又瑟瑟的缩回了脑袋,心下却是一阵的百转千回。
听刚才那许皇后的话,她是被这皇帝用什么条件从她的椒房殿讨过来的?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用得着他皇帝这么大费周章啊?
“朕是答应过你放那博望侯一马,那现在是那傅太保不放博望侯一马,与朕何干?”泓禄从床上翻身坐起,慢慢的捻起那被放置在床头的佛珠,嘴角微微勾起,神情高深。
狡辩!苏清听完那泓禄的话,深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