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笑眯眯的对韩明秀道:“你们俩一个洗一个削,省得一个人儿干活儿没意思。”这会子,她也不说让韩明秀回屋呆着的话了。
“还有……那什么,杏儿啊,你去接接大乱去,看他窜窜哒哒的把鸡蛋给整打了。”
王海杏还不知道她老娘心里的小九九,说,“你刚才不还说大乱不能把鸡蛋整打了吗?咋又让我去接他呢?”
“我这不也是不放心吗?那个活猴儿干啥都不靠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说话间,章淑珍已经进屋把王海杏儿的围巾子给找出来了,还塞到了她的手里,由不得她不去了。
王海杏是个听话的,老娘叫干啥就干啥,听老娘这么解释了一下,就二话不说的推门儿出去了。
把闺女打发走了,章淑珍还不满意,拿起了盆子往里屋走去,“你们俩先干着,我去舀面去。”
厨房里又剩下他们俩俩。
韩明秀简直无语了,她就是为了避免跟霍建峰独处才出来找活儿干的,没成想绕了一圈儿还得跟他独处,她都要怀疑大舅妈是不是故意的了。
霍建峰倒是没看出有什么不自在或者尴尬啥的,韩明秀洗完一个土豆,他就伸出手接过来开削。
交接土豆的时候,韩明秀发现他的手又大又长,手掌心儿里生了一层厚厚的老茧,乍一看跟长年出苦大力的力工儿似的,想来在军营也没少吃苦吧……
章淑珍进了里间后,悄悄的停了下来,侧着身子支愣着耳朵偷听厨房的动静,结果,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俩人说话的声音,急得章淑珍在心里头连连骂儿子没用。
这个憨小子,她这个当娘的都给他创造这么多机会了,他都不知道主动点儿,就这觉悟,一辈子都别想娶到媳妇了!
又停了一会儿,厨房还是没啥动静,章淑珍这才摇头叹气的脱鞋上了炕去舀面。
面是金贵的粮食,没跟苞米面子高粱米放一起,都叫她给锁在炕柜儿里了,她打开炕柜儿,从里面拿出面袋子来,面袋子不大,里面装了二十多斤白面,这些就是他们家一年吃的面了。
解开面袋子口儿,里还装着一个二大碗大小的葫芦瓢,她拿起葫芦瓢舀了两葫芦瓢的面,便又把面袋子系上,装进了炕柜儿里。
家里统共就分了三十斤白面,平日里都舍不得吃的,只有家里谁过生日才能做一顿白面条,或者有谁生病了,就不楞点疙瘩汤给谁补身子。
再有,就是过年过节的时候能吃上一顿两顿的面食了,平时家里都是上顿大饼子下顿高粱米饭的,就是大饼子高粱米饭这样的粗粮,家里还供不上溜儿呢,每年冬天不干活儿的时候,家里每天都只能吃一顿干饭,都必得喝一顿稀的,不然粮食就不够吃。
章淑珍把面袋子又放回了炕柜儿里,想了想,又拿了出来,解开面袋子,又舀了一瓢面放进盆儿里,这下子,本来就瘪的面袋子显得更瘪了!
虽说一下子舀了三瓢面,但章淑珍并没有心疼,她虽然仔细,但一想到一会儿孩子们能高高兴兴的吃喝,她就觉得浪费些也值了!
第36章 礼物
晚上这顿年夜饭很丰盛,不仅有霍建峰喜欢吃的卷饼,还有家家户户年夜饭必备的饺子,外加一盘儿切开的咸鸭蛋,每个鸭蛋的蛋黄都冒着油星儿,一盘卷饼用的土豆丝、一盘切得薄薄的肉片,外加一盘豆芽和一大碗鸡蛋酱,把大家吃得沟满壕平,十分尽兴。
饭后还有个重要的节目,那就是霍建峰拿出他的挎包,说给大家带了礼物。
给大舅的是一包‘迎春牌’香烟。
这个时代的香烟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得有烟票或工业卷才能买到,通常抽这种香烟的人,不是领导干部就是有固定工作的公职人员。
农村的社员抽的烟统称为旱烟,是拿裁好的纸用自己种烟叶子卷的,或者用烟袋锅子抽,像这种摆在商场玻璃柜台里的过滤嘴香烟,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一包烟就要两毛八分钱,打死他们都舍不得买来抽的。
王文远就拿着霍建峰给他买的那包香烟,既高兴孩子孝顺他,又有点儿心疼孩子花钱,忍不住埋怨说,“你看你这孩子,给我买这么贵的烟干啥?我抽旱烟就行了,这一条烟得三块多钱吧?白瞎那老些钱了……”
大舅妈接过拿条香烟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下,说,“孩子孝敬你的你只管拿着好了,罗嗦个啥呢?去年你不还眼馋张大白乎他儿子给他买了过滤嘴烟吗?这回不用眼馋他了。他儿子就给他买一包,咱们家建峰给你买一条呢,赶明儿你拿这烟也眼馋他去吧!”
大舅咧开嘴,嘿嘿一笑,“我看行,我就看不上那老小子成天吹牛,儿子在城里当个临时工就把他得瑟的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有点啥都拿到我跟前臭显摆,这回我非得好好塞塞他的面子不可……”
看到大舅这孩子气的一面,韩明秀忍不住笑了,不经意的一个笑容,一不留神撞入了兵哥哥的眼中,让兵哥哥有瞬间的愣神儿。
这小丫头,笑起来还挺好看的,特别是那口又白又密的牙齿,跟一排洁白的珍珠似的,整齐清爽,一看就是常刷牙的。
“哥,你给没给我买啥啊?”
大乱没见他哥迟迟不动弹,也没说给没给他买啥,有点儿忍不住了,就厚着脸皮问了出来。
“你给我上一边拉去,还上赶子问人家给没给你买啥?你哥给你爹买这条烟得花多少钱你知道吗?还问你哥要东西,你还要不要脸了?”
章淑珍怕霍建峰真没给大乱买啥,大乱这样问了他不好意思,就照着大乱的后脑勺给了他一巴掌,给大儿子台阶下。
还好,霍建峰根本不用他老娘给搭台阶,他给大乱买东西了,是一个铁文具盒,上面还带着鲜艳的哪吒闹海的图案。
“哥给你买个文具盒,你往后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啊!”
“哈哈,谢谢哥,谢谢哥……”
大乱接过文具盒,眼睛也笑没了,现在的文具盒还不像后世那么普及,特别是农村,哪个孩子要是能有一个买来的铁文具盒,都无异于后世的孩子拿一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了。
文具盒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晃动里面还有哗啦哗啦的声音,像装了啥东西似的,打开文具盒,发现里面装了七八支铅笔,还有橡皮、尺子、小刀等文具,都是崭新的。
拥有一套崭新时髦的文具,是这个时代多少孩子的梦想啊,大乱虽然不是个好学生,但是看到这么拉风的文具,还是被惊喜到了,抱着文具就要往外跑,想要给小伙伴儿们分享自己的喜悦去,章淑珍好容易才把他给拉住了!
第37章 手表
“你这个缺德玩意儿,真是狗肚子装不下二两香油,大过年的,你要上谁家去?去给人家送年礼去还是找人家讨压岁钱去?”北方过年有给长辈送年礼给晚辈压岁钱的习俗,所以,要是不是去给人家送年礼的,过年时和正月的时候,是不能去别人家窜门儿的,否则就是没礼貌或者没把人家放在眼里的表现。
大乱也是太兴奋了,都兴奋的难以自已了,才忘了规矩,要跑出去显摆的。
被老娘骂了一顿后,大乱找回了理智,拿着他的文具盒兴冲冲的到一边儿研究去了。
给王海杏带回来的是一支英雄钢笔。
王海杏现在用的这支钢笔,还是霍建峰当年上初中时用的那支呢,早就不好使了,钢笔尖儿粗不说,一写字还磨着纸张吱咯吱咯的响,那魔音听起来都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她很想买一支新的,但是家里又没有这份闲钱,一支钢笔咋滴也得一两块钱,爹娘供他们念书已经很吃力了,还上哪整钱去给她买钢笔那么奢侈的东西呢?
这些年来,王海杏还像小学生一样用铅笔写字,只有考试的时候才用一次那魔音支钢笔,每用一次,都要收获周围同学的一大堆抱怨,甚至老师都不敢往她身边儿去来。
三年来,王海杏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支好使的钢笔,这回,她终于如愿以偿,再也不用为没有钢笔感到自卑了!
最后,霍建峰拿出了给章淑珍的礼物,这个礼物是所有理无理最贵的,一拿出来就把所有人的下巴给震掉了!
竟然一块菊花牌手表,这年头,手表可是一件稀罕物,其珍稀程度堪比后世的劳力士了,放眼全屯子,也就那么一两个人有手表而已,还都是像生产队队长这样有身份的人才有的,像他们家这样连吃都供不上溜儿的,哪能带得起手表啊?
大舅妈捧着那块亮晶晶的大菊花手表,像捧着一件容易打碎的珍稀瓷器似的,不住声儿的说:“艾玛呀,你买这个干啥啊?这得多少钱啊……”
“没事儿,我月月都有津贴,平时在部队里也没啥花钱的地方,就是给你买了这块表,我还剩下不少钱呢。”霍建峰怕他娘心疼他的钱,赶紧解释自己的经济状况,也省得她心里头儿不得劲儿。
不过,就算霍建峰解释了,大舅妈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你说你这孩子,给娘买个三块五块钱的东西就成了,买这么贵的东西干啥啊?娘一个老农民,学人家城里人儿戴手表,不得叫人家笑话吗?”
“笑话啥?他们想戴还买不起呢!”大乱抻着脖子说道。
他早被老娘手里的表给吸引过来了,一双铮亮的眼睛盯着老娘手里的手表,心里边儿稀罕的不了得,恨不能拿在手里好好的摆弄一番呢。
不过,他也知道,老娘现在正在兴头儿上,肯定不能让让他拿着观赏,为了避免挨骂,还是在旁边儿干看着吧,等过段时间老娘的兴头儿减了些,他大概就能有机会拿在手里看了……
“娘,你不是说你总拿不准儿天天上时候起床,啥时候给海杏儿他们做晌午饭吗,这会有了表,就不用天天猜时间了。”霍建峰把表接过去,又教了章淑珍怎么给表上劲儿,告诉了她表怕什么等常识,然后就亲自帮章淑珍把表带手脖子上了。
章淑珍端着那只戴手表的胳膊,简直不知道胳膊该咋放,该往哪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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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大姐生了
“哎呦,你瞅瞅啊,我这老了老了,还带上手表了,呵呵呵……”章淑珍端着那只戴表的胳膊,笑得欣慰极了。
她不是因为得了手表就高兴,而是因为儿子对她的这份儿心她高兴啊!
给她戴完手表,霍建峰看了韩明秀一眼,又从他的军用挎包里拿出一把弹簧刀来,说,“秀表妹,你现在一个人住吧?这把刀你留着防身用吧!”
韩明秀接了过来,发现这把刀竟是弹簧刀,刀柄是锡做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还刻着花纹,那花纹细致繁琐,不怎么像中国的东西,倒很像苏国的风格。
还有,刀柄上都有包浆了,搭眼一看就不是新的,不过,就算不是新的,人家能送给她,她还是很感激的。
在这个物资发聩的年代,别说是一把弹簧刀,就是一把铅笔刀都是好的,何况这把刀做工精良,肯定价格不菲,他能把这把刀子慷慨的送给她,她很知足了。
其实,这把刀子也是霍建峰在无奈之下才给她的。
回来的时候,他特意去了一趟省里的百货大楼给大家买礼物,只是没想到小表妹在他们家呢,他的礼物并没有带小表妹的,分发礼物的时候就有点儿尴尬了。
屋里统共就这么几个人儿,他都给礼物了,独独不给这个小表妹的,他也不好意思啊!
没办法,最后他只好拿出了那把弹簧刀,当成礼物送给小表妹了。
这把弹簧刀还是他两年前买的,是苏国货,国内目前还没有弹簧刀这么先进的东西,当时他第一眼看到这把刀时就稀罕的不了得,立马买下来了,两年来一直放在身边儿,从没离开身儿过。
今个儿能舍得把刀送给秀表妹,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他一直很珍爱这把刀,以前好几个战友张嘴跟他要这把刀他都没舍得给,但是送给秀表妹的时候他一点儿都没心疼,只觉得她这么好的女孩儿配得上他这把刀,但他希望她永远都用不上这把刀才好呢!
“哎?这咋能是刀呢?刀在哪啊?”
大乱抻着脖子,一双眼睛叽里咕噜的观察着韩明秀手里的弹簧刀,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
连刀片刀刃都没有,算啥刀吗?
“这是弹簧刀,是这样开……”
霍建峰一边儿解释,一边儿想拿过弹簧刀演示一下,顺便儿教韩明秀咋开这把刀的。
没想到,没等他把手伸过去呢,韩明秀把柄底部的圆环顺时针一拧,只听“啪”的一声,一把约五寸长的刀子一下子从刀柄的另一端弹了出来,煤油灯下,白森森的刀刃闪着幽幽的寒光,大有吹毛断发的煞气!
霍建峰一看她自己把刀给打开了,惊讶的说,“你竟会开这刀?”
韩明秀垂眸一笑,“我这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而已,没啥大不了的,哦对了,这刀该怎么合上啊?”
刚才她也是情不自禁就把刀给打开了,联想到她之前做的果酱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韩明秀觉得自己有必要藏点儿拙,可不能叫他怀疑到自己身上啊!
霍建峰听她这么一说,倒是相信了,目前国内还没生产出弹簧刀这么先进的东西,她不可能会用的,一定是巧合!
这么想着,他又教她把弹簧刀给合上了。
韩明秀假装惊奇的试了几回,一会儿开一会儿合的,玩儿的不亦乐乎。
旁边儿的大乱早就被这把刀给圈粉了,男孩子都喜欢刀啊枪啊的,这么先进好玩儿的刀子被他给看到了,还有不眼红的?于是,他死缠烂打的非要亲自试试不可。
大舅妈怕他拿着刀伤到人或者伤到自己,就用没戴表的那只胳膊照他的后脑勺儿给了他一巴掌,要他撵回自己屋里呆着去。可是大乱说啥也不听,非要亲自试试那把刀。
霍建峰也不放心这个毛手毛脚的弟弟摆弄刀子,就借故要带他到外面去放炮仗去,大乱一听放炮仗,这才消停下来,乐颠颠的跟着他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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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年夜,韩明秀是在说说笑笑的欢乐气氛中度过的。
只是,这欢乐的气氛只维持到十一点多,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给打破了。
“文远啊,睡没睡呢,快开门啊……”门外,一道女人急促的叫声响起来了。
这会儿,家里的人刚躺下,韩明秀也刚钻进被窝儿,听到这个声音,奇怪的问海杏姐说,“这是谁呀?半夜三更的?”
海杏姐坐了起来,摸索着油灯点着了,“听着好像是司二娘的动静,我出去看看去!”
司二娘是司家洼子屯儿里有名的接生婆,这会儿,她刚从韩明秀的大姐韩明翠家出来,一出来就奔王文远家来了。
“快点啊,出大事儿了,你外甥女儿快叫她男人给揍死了,你们快点儿去看看去吧……”门外,司二娘继续喊着,声音里带着阵阵的紧张和气愤。
傍晚的时候,她被老王家那二小子王满囤儿给找去了,他媳妇要生了,司二娘过去一检查,看王满囤媳妇的宫口已经开两指了,就赶紧着手做接生的准备。
韩明翠已经是第三胎了,有丰富的分娩经验,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小,所以才几小时就把孩子给生出来了。
是个又小又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