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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把自己刚刚死去的孩子扔在房间里面不管,怕也只有这个夫人能够做出来了。
偏偏林无枉和花阳也不是寻常人。就剩下向阳这个“寻常人”,虽然觉得不妥,但是又不敢和尸体独处,只好跟着几人出了门。
待屋外阳光洒在身上的时候,向阳才惊觉自己刚才呆的屋子有多暗。
这一家人都是怪胎!
孔夫人看起来就像是完全没有感情的人偶一样,孔余则是阴森可怕的小孩子,还有孔绝尘……正常人谁会把自己房间弄得那么黑暗的,多晒晒太阳才能辟邪……
不过这一家三口凑在一起也不觉得违和。
想了想,向阳又觉得不寒而栗。
孔绝尘的房间……难道不像是死人呆的房间么?还有孔余,想到那一大片眼白,向阳就不自觉的想将他和死人联系在一起。
她的目光又落到了孔夫人身上。
还有孔夫人也是……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会没有感情。
她打了个寒战,赶紧制止住自己异想天开的设想,若无其事的凑近了花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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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让几人没想到的是,等他们赶到书房的时候,书房已经是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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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书册,画卷散落一地,几乎让人没法下脚。柜子被大打开,里面的东西被扔在了桌上、地上。整个书房简直叫做惨不忍睹。
很明显,书房被人翻过了。
几股风灌入,桌边白纸晃悠悠的飘落到了地上。
向阳刚才还没压下的惊骇又一次如同浪潮一样滚滚袭来,让她整个人都在恐惧之中沉浮。
他们没有看到那封信,他们也看不到那封信了。
可是,翻书房的人会是谁?难道说,是“那个人”?他还没走?他在杀了孔余之后,竟然还留在府上,翻了一次书房?
白花花的阳光让人有些晕眩。
向阳心脏的跳动早就超过了自己可以承受的频率了,有如擂鼓一般,挣扎着想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她只觉得身子僵硬着,动也不敢动,只能拿一双眼睛到处乱瞟。
“那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是不是还监视着他们?他会不会躲在什么地方,随时可以给他们致命一击?
显然花阳和林无枉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对视一眼,表情惊讶。
信被人拿走了,而恰好,孔夫人没有看过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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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夫人用近乎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屋中的一切。
半晌,她忽然缓缓道:“我虽然没有看过那封信,但是,我还记得信函上的署名。”
闻言,几人都看向她。
孔夫人冷冷道:“夜之虫。”
作者有话要说:
最大的伏笔终于埋下来了。
看到这里,猜伏笔是“夜之虫”的姑娘都自动重猜吧~
☆、两个葬礼(下)
原本只是孔绝尘一个人的葬礼,没想到变成了两口人的葬礼,孔府无后,孔夫人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本事打理这么大一个府子,这下,孔府又走了一大堆人,更显荒凉了。
和孔绝尘一样,孔余的葬礼也交给了福伯来处理。对于自家夫人这个态度,福伯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向阳问起的时候,福伯也是苦笑道:“别看夫人那个样子,她只是性子强了一点,她心里再苦也不会表现出来的。”
对于福伯的这席话,向阳持有怀疑态度。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萧如鸿虽然冷冰冰的,但是他眼睛里面却有一团火。林无枉虽然直爽,但是他眼睛却比他这个人复杂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捕快的缘故,其中甚至还有着看透世事的苍凉。至于花阳,他的眼睛很明亮,总是充满着好奇,让人感觉很愉快。
但是,孔夫人不一样。
孔夫人的眼睛里是近乎无情的冷酷。而这种冷酷,并不只是对待孔绝尘和孔余,甚至于,她对自己都是冷酷的。
每次看见她那双淡然的眸子,向阳都会觉得,这个人是个完全没有感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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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氏父子的葬礼推迟到了十月初五才进行。期间向阳闲的无事又在府里找下人唠嗑,对府里人又多了些了解。
孔绝尘很少在下人面前露脸,甚至于很少走出他的房间。正因如此,孔夫人才会怀疑那封信。
而孔余和孔氏夫妇并不亲近,为人阴沉,经常爱搞些恶意的恶作剧捉弄府上下人。
孔夫人则是出了名的“怪人”,虽然是怪人,却并不是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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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进,天气又凉了一分。头顶太阳的温度越来越低,甚至连阳光也不会让人觉得晃眼了。
到了这个季节,晒晒太阳是一件让人觉得很愉快的事情。
府里的灯笼清一色的换成了白色,四周到处挂着白色的纱幔,被风鼓动,在阳光下呼呼翻飞。
向阳一行人本来就是外人,参加孔绝尘的丧葬多多少少有些于礼不符,于是几人只是远远站着,看着两副棺材。
孔夫人静静的站在灵堂中间,隔得太远,看不清她的目光。但是向阳却总觉得,稍微一个不注意,孔夫人似乎就会消失了一般。
她现在又是什么心情呢?
福伯和王婆俱是声泪俱下,神情凄惨,想必是对这家主子有深厚的感情了。
向阳叹了口气,默默不做声,不想,花阳却忽然拍拍她,轻声道:“看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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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都循着花阳的声音朝着府门口看了过去。
不知何时,在孔府门口居然已经站了个男人!
他看起来与孔绝尘差不多年岁,额上横着三道深深的皱纹,眼皮微微向下耷拉着,眼神浑浊。
男人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头上还带着黑冠。当然,若果真只是穿的一身黑,也并不让人觉得奇怪,但是,这个人的衣服,穿的却奇厚无比。
虽说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夏季的炎热了,穿的衣服也稍稍加厚了一点,但是,也不至于像这个人一样里三层外三层厚厚的裹着啊。
这个简直是比冬装还要夸张些!
他是怕冷还是怎么着?
男人的身子在微微抖动着,原本垂放在身侧的手捂住了嘴,死死盯着灵堂里的棺材,另一只手就着袖子擦了擦眼睛。
他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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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哭泣分为很多种。
有的人会嚎啕大哭,有的人会小声抽泣。哭泣既然是人类感情的宣泄,那么,这两种哭泣的人自然也该是悲伤的才是。
然而,现在向阳却看见了比那两者更要悲伤的哭泣。
他只是无声的哭着,甚至于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是眼角泪光点点,还未来得及流下来,就被袖子给抹去了。
秋风扫起地上落叶,吹动他的衣衫,他鬓边的发丝在他消瘦的脸颊上拂动,他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眼睛越发浑浊无光。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寂寞绝望,就好像饱尝人间辛酸了一般。
萧如鸿抬脚朝着男人走了过去,几人紧跟在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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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有人靠近,那男人终于回过神来,背过身埋头擦了擦眼睛,整理好情绪后才看向几个人:“不知几位是……?”
向阳道:“我们是这里来查案的。”
男人点点头,恍然:“原来是林大人与花公子。”他说着,又缓缓看向萧如鸿,“这位想必就是萧公子了……”
萧如鸿对他点了点头:“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男人弯腰咳嗽了几声,道:“老朽姓魏。”
“魏老先生。”林无枉拱拱手,目光一闪,“魏老莫不是认识这家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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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这个,魏老脸上有浮现出了方才那寂寞的神色来,他目光往下垂落到地面,黯淡无光,沉默了许久,才点点头,道:“不错,老朽与孔兄乃是老朋友。”
上了年纪的人,在某些方面总是格外敏感的。
不管曾经是再好的朋友,总有那么一天,会有一个人送着另一个人上路。当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都在减少,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你说这种感觉寂不寂寞?
向阳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但是,假如她身边这几个人之中,有任何一个人出了什么意外,对于她来说,就好像是被人用刀子凌迟过一样。
没有朋友,死了算了。
说话间,魏老再次擦了擦眼睛,又咳嗽了几声,道:“不知林大人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林无枉摇头叹气:“毫无进展。”
魏老又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他夫妻二人关系向来不怎么好,夫人对府里的事情,知道的实在是不多。”
向阳愣了愣,马上又反应过来。
这“夫妻二人”,指的大概就是孔绝尘夫妇了。孔夫人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个知情人,估计着“信”就已经是她所知道的极限了。
这样还能生活在一起,也真难为他们两人了。
不过,既然孔夫人不了解孔绝尘,那这个老朋友总该了解他吧?
说不定魏老这边,会是个突破点呢?
显然想到这一点的不止她一个人,萧如鸿也开了口:“孔大侠之事,不知道魏老知道多少?”
魏老看他一眼,叹道:“老朽知道的虽然不多,但是应该也会有能帮到几位的地方。”也许是想到了孔绝尘之死,他郁郁道,“几位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在老朽府上小住一段时间,老朽定然知无不言。”
花阳微微点头。林无枉又是一拱手道:“如此甚好,麻烦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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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魏老这个人,向阳是觉得很好奇的。他没有光明正大的来参加葬礼,只是远远在门边看着。还有他这一身装扮,也显得太过奇怪了。
魏府比孔府稍微要小一点,是典型的江南建筑,回廊曲折,假山小池碧树相互交错点缀,显得煞是可爱。秋风阵阵,将池水吹起一层涟漪。
带着凉意的阳光洒在小池里,只见光影在池水上欢快的跳跃着。
府上不时能看见几个下人走过,待见着魏老,似乎是吓了一跳,行过礼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向阳一路环视打量着四周,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
是错觉吗?
这里的下人好像都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行走着,连个唠嗑聊天的人都没有。而且,他们看见自己的主人,就好像是看见了怪物一样,居然会畏惧成这个样子……
还有,从刚才起就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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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视线很冷,如同结了冰一般,笔直的刺入人的骨肉,冻结住人的五脏六腑。
那道视线似乎是在审视着他们,又似乎是在监视着他们,黏在她身上不肯离去。
而府上下人似乎都匆匆而过各忙各的,没有人注意到她才对。
游廊一转。
向阳急忙侧过脸,往方才走过的游廊看过去,一道身影立刻落入她的眼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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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女人。
一个还很年轻,还算漂亮的女人。她的皮肤很白,是完全没有血色的苍白,几乎快要透明了一般。
她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很大,却没有任何的光泽,显得木然又空洞。
她也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虽然不怎么厚实,却严严实实的将她整个身体包裹了起来。
她站在角落里面,正巧是阳光所触摸不到的地方。一袭黑裳几乎要和昏暗融在一起。她只是静静的站着,没有任何的动作和言语,如果不认真看,恐怕立刻就会忽视掉有这样一个人。
察觉到了向阳的目光,她立刻垂下了头,任由长发将自己的面孔遮挡住。
隔了一段距离,向阳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却能清楚的感受道,她的视线依然落在她的身上。
不知为何,向阳脑海里面居然浮现出了孔余的脸——稚气而又恐怖。
这孩子是谁?难道是魏府上的人吗?
向阳刚想开口,不料,前面走着的魏老却忽然停下脚步,看了看院中池水,反手垂了垂腰,摇头叹了口气,道:“这都大秋天了,怎么阳光还这么烈。”
几片枯叶傍地从脚边飘走。
恰有浮云飘过,遮住了大半太阳,几丝细的可怜的阳光从云缝中渗漏下来,更添几分凉爽。
向阳死死盯着魏老,一股寒意忽然爬上了脊背。
作者有话要说:
☆、泡妞的正确姿势(上)
既然来了金陵,哪有不逛逛的道理?第二日林无枉去了官府,到了晚上也不见身影,向阳闲的没事,正巧还有个闲人也在,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向阳便死活拽着花阳陪自己逛夜市去了。
此时金陵还并非是都城,但是其繁华也可见一斑了。即使是到了夜里,市集上依然是喧声阵阵,叫卖声不绝于耳。
正所谓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两人沿着秦淮河缓缓而行。
河上俱是花船画舫,调笑声、劝酒声、玩闹声从画舫上悠悠传来,被夜风一送,便在河水上飘荡开来。
彩灯盈盈,在水面上打下光怪陆离的斑点,和着热闹的声音,显得格外协调。
显然两人是抱着不同的目的来逛夜市的,譬如说,向阳是看景,花阳则是看人。
画舫边还站着不少揽客的小姑娘,待两人走过的时候,船上招呼的声音便忽然大了许多。
“公子,这边看看可好?”
“公子,来这里玩玩吧~”
“公子可要人陪?”
或是吴侬软语,或是脆如银铃,或是妩媚酥软,充斥着整个耳朵,连身上聚集着的视线也灼热了好几倍。
偏偏花阳还不是个省油的灯,看他样子虽然不打算去玩,但是却微微侧过脸,对着船上热情似火的姑娘们弯了弯嘴角。
夜色浓浓,他半张脸在迷离灯火之下愈发迷人,长睫洒下一片阴影,愉快赞赏的神色在明亮的眼睛里面跳跃闪烁。
顿时又是一片娇呼声。
花阳似乎很受用这声音,笑意又深了些,满脸惬意。
向阳立刻鄙视起来:“花花公子。”
“是花公子。”
向阳不以为意:“花公子花心多了就会变成花花公子!”
“在下如何花心了?”
“拜托!”向阳夸张的喊出声来,指着花船上的莺莺燕燕,一脸嫌弃,“这边上一大堆女人等着你去泡她们,你还不叫花心?”
“泡?”花阳喃喃着她说的这个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词,好奇,“那是什么?”
向阳想了想,发现这个词要解释起来其实很困难……所谓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说的重了,这家伙估计又会露出个古怪的表情,她尽可能含糊道:“泡女人就是陪女人……”
“哦?”闻言,花阳点了点头,目中掠起一片促狭之色,忽然咳嗽一声,“花姑娘。”
不是“花大姑娘”也不是“姑娘”,他现在叫的可是“花姑娘”!听到这个称呼,向阳条件反射般的抖了三抖。不妙啊不妙,这家伙又想说些什么?
怀揣着万般警戒,向阳扣住他的手,对他眨巴着眼睛:“如何?”
对她的软威胁,花阳并不害怕,反而愈发有趣:“原来姑娘今晚让在下陪你,也可以说成,是让在下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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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
话音刚落,向阳就被呛住了,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她一张脸涨的通红。
让他今晚泡她?
靠!
花花公子,送她都不要,有那个时间谈恋爱,还不如睡觉呢!谁要他泡,能泡她的只有啤酒……
她越想越歪,这才发现自己思想到底有多不纯洁。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背,替她顺了口气,磁性的、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难得看见花姑娘能高兴成这样,看来在下以后该多泡泡姑娘才是。”
向阳咳得更厉害了。
瞄见他眼底的促狭之色时,向阳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