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干物女也有江湖
作者:一枕
☆、死了三次的人
北宋淳化三年,泉州城,正值夏末。
此时时辰尚早,市集却已经闹开了。
这些为生计奔波的人自然是不会计较现在究竟有多早,他们计较的是,今天能不能吃饱饭,能不能赚到钱。
有钱,他们就高兴。
比如说,街尾青楼里,用厚厚的一层粉遮掩年龄的老鸨正喜笑颜开的送走一位位客人。街角那家包子铺散发出的腾腾热气夹杂着肉香,正有客人递上铜钱,卖包子的丑妇立刻露出如花的笑容来。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生意人都如此。
离包子铺不远的地方,摆了个不起眼的摊子,摊子上面只放了一筒沉香。
摊子后面坐了个男人。面如冠玉,温润清俊,他闭着眼睛,微微勾着嘴角,安静的坐着,与这闹市格格不入。
忽然,一声吆喝传来,将闹市这锅粥搅得更加沸腾起来。
——“萧如鸿又活过来了!”
。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一个月前,名动江湖的“一刀断水”徐闲庭忽然自杀身亡,十日后,他那本被封为是“江湖至宝”的刀神秘失踪。
四日前,一代暗器名匠朱子承忽然惨死家中,面容平静,也不晓得他是否也是自杀而亡。
三日前,被誉为“天下第一神卦”的扶桑人忽然对暗器名匠的徒弟——也就是萧如鸿说:“你将会死三次。”
这萧如鸿平日里就阴沉沉的,看起来十分不大好相处。师父才神秘惨死,如今自己又被别人这样说,当下便狠狠瞪了他几眼,似有怒意。
怪事,便从第二天开始。
。
城外墓园守墓人嗜酒,每日晚上喝的醉醺醺,临近清晨才回来。
这日,他又如常拖着蹒跚的脚步回了墓园,例行公事般的在墓园里面巡视一圈。
厚重的云层低低垂下,看来似乎是雷雨将至,他不由得加快了步子,只盼着早些巡查完了好回屋睡觉。
哪知,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奇怪的声音。
他愕然回过头。
夜色如同凝固了一般。
风声如泣,树影婆娑。
原本静的只能听见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的墓园,竟然忽然响起另一个呼吸声!
。
急促又沉重。
守墓人当时便哆嗦起来,颤了声音问了几声“什么人”,想要壮壮胆,同时他又四下环视一圈,却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这还没壮起来的胆子便立刻被戳破了,剩下的就只有害怕和惊恐。
天还没亮,自然没有哪个倒霉鬼愿意上墓园来的,那么,另外一个呼吸声又是源自于哪里呢?
残月卧下,星光渐敛。风愈来愈烈,将那呼吸声音传的整个墓园都是,久久回荡不去。
再仔细一听,那呼吸声居然近在耳旁!仿佛是有人贴着自己发出声音一般!
守墓老头手中灯笼摇摇荡荡,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风太大,惶惶火光“刷”的一声,忽然熄灭了。
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墓园中,就在自己身边!
要快点逃出去才行!
他哆嗦着想要转身逃跑,可身子早没了逃跑的力气,双腿一软,竟然“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这一摔,他才听得一清二楚,呼吸的声音,就来自于自己脚下!
。
脚下是什么?——是泥土。
泥土下是什么?——是死人。
他连站起来都顾不上了,手脚并用往后退去,他每退一分,自泥土下传来的呼吸声就沉重一分,退得越快,声音越急促。
四周树木好似都变成了张牙舞爪的鬼怪,并列一排,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来。
他吓得差点没哭起来,背后却忽然抵上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一瞬间,一颗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儿,心跳好像猝不及防的停止了一下!他屏着呼吸,身体抖成了风中筛糠,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总算是稍稍扭过头,心底又是冰凉又是绝望。
眼睛的余光却只能看到一方石头的角,还有爬了青苔斑斑驳驳的“之墓”二字,原来是撞上了墓碑。
可惜,不等他松口气,脚下却传来异样的感觉。
凉如毒蛇,缠在他脚腕,缓缓收紧,似要绞断他脚脖子一般。
他侧过眼,正好看见自己的脚,还有……
——一双手。
一双自泥土里伸出来的手,正紧紧地抓着他的脚腕!
尔后,土里再冒出了颗人头!
刹时云层中一道闪电劈下,墓园一瞬间笼在白光之下,却见那人面上一双眼睛猛地睁开,恍若毒蛇一般死死朝自己这方看了过来!
这年迈的老人哪受得了这般刺激,“啊——”的尖叫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这个自土里爬出来的人就是萧如鸿了。
要说此人,还真是个倒霉鬼,自幼父母双亡,幸得朱子承收为徒弟,扶养长大,哪知,还不等他好好报答师父兼养父的养育之恩,这朱子承就死于非命。而今他自己还成了个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的人。
死亡的时候,大概就是他每晚入睡的时候。
事后有人问起,萧如鸿都是冷冷回答道:“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被黑白无常领着在阴曹地府走了一圈。”
他本来就阴沉,说着这话的时候,更是让人身后冒出阵寒气来。
哪知,这事儿还没完。
。
天下第一神卦说他会死三次,他还果真是死了三次,然后又复活三次。
活在这个时代的人,谁没见过几个死人?但是,死过三次的人还真是从没见过。岂止没有见过,简直是,听也没有听说过。
萧如鸿的事情一时间轰动了泉州城,连断水刀和暗器名匠的死也因为萧如鸿渐渐被大家淡忘。
而天下第一神卦就更是声名远扬,每天来他这里占卜的人络绎不绝,此前因为他是扶桑人而对他侧目以待的人,也开始正视起他来。
。
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男子站起身来,摸索一阵,正要拿起摊上的沉香,动作却忽然一顿。
然后,他缓缓坐了下来。
他的眼睛依然闭着,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对面有个声音传了过来。
“我是不是来晚了点?”
那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是女人都喜欢的一类,磁性如同春日和风,携了花香和暖意,又轻快又醉人,还饱含着好奇。
他微笑:“好像是。”
“但是你似乎打算算完我这卦。”
“既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不算完实在是有失礼数。”
“远道而来?这也猜出来了?”那声音听起来很愉快,“卦象这种东西果真能信?”
这次,男人顿了一下,不答反问:“你可听过言灵?”
“言灵?未曾听过。”
“据说说出来的话是有力量的,人越是相信,这份力量就越是强大,说出来的话也就越容易成真。”
“这倒是有意思。”声音里面带上了许多有趣来,“那你随便替我算算。”
他将那筒沉香移至自己面前,露出认真的表情来。好半天,才缓缓开口:“我算到,你快抱媳妇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谢谢老友们的支持,也感谢新朋友们的观看。
以下是枕某一点废话:
请不要被前三章吓到,这不是灵异文,它真的只是一个轻松愉快的穿越武侠言情文……
因为对古龙大师实在是喜欢的不得了,并以此作为枕某尚待摸索的文学之途的“始”,所以本文古龙风严重。
更何况,枕某对古龙大师笔下某几个人物实在是爱的痴狂,看完之后意犹未尽。想写同人又怕辱了那些浪子侠士,于是只好自己仿着性子写了几个,还望大家多多包涵。
文风人设或许有相似之处,但是枕某保证剧情绝不会雷同。
枕某坑品良好,诸位大可放心看下去。
祝大家看文愉快!
☆、没有倒影的井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这一章会把人绕晕……
先说清楚人设……
孝服男子——朱府主人的弟子,萧姓。
白衣公子——来查案的人,花姓。
青衫男子——天下第一神卦,神宗姓。
新月如钩,繁星相伴。
两条人影自重重夜色中出现。
这绝对是两个让人看过一眼之后,就绝对忘不了的人。
一人着了一袭青衫,面若冠玉,唇畔含笑。长发用青色绸带高束,打理的一丝不苟。他的步子很稳,当然,一个走路很稳的人算不上奇怪,可是,如果这个人一直闭着眼睛的话,那就非常奇怪了。
另一人则是白衣如雪,面容俊逸,一双修长的眼里满是愉快,唇边带了丝懒洋洋的笑容。
面前府邸匾额上龙飞凤舞两个大字——朱府。
门外已有人候着了,却是个穿着孝服的男子,他原本是沉着脸站着的,见他二人出现,立刻抬起脸,嘴角浮现出冰冷的笑容来,淡淡点点头道:“神宗兄,花兄,在下已等候多时了。”
。
入夜了风声愈烈,府门上白色灯笼被风吹得不停晃荡,烛火惶惶,给这夜色添上了一抹诡异。
府内到处都是白色纱幔,在风中飘飘扬扬,格外惹眼。
屋里掌上了灯火。
等光线填满了屋子时,这才看见,房间角落里竟然横放着一口棺材!
森森寒意自那棺材中透了出来。
正是夏末天气,热气蒸人,手贴上棺材盖却能感觉到一阵冰凉。
棺材莫不是埋在土里用的?如何还会有人将棺材摆在房间里面呢?这般天气里,也不怕尸体会腐烂么?
白衣公子坐在离棺材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端了茶杯,目光却一直落在棺材上,长眉微微皱起:“就是这个?”
孝服男子点点头,虽然依旧冷着一张脸,看不出表情来,此时神色却有些黯淡:“棺材里放了冰块,尸体腐烂的不算厉害。”
提起“师父”二字的时候,他本来冷冰冰的声音也稍稍有些颤抖,想来是十分难过,却不得不控制好情绪。
一直安静的面对着窗子的青衫男子忽然开了口:“别太难过,人固有一死,你该想办法保住朱先生留下的东西才对。”
白衣公子点头,四下张望一番,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角落,口中喃喃起来,却是问的那孝服男子:“不知道那东西在什么地方?”
孝服男子也随他看向那棺材,面无表情:“我把它放进了棺材里。”
白衣公子又点了点头,不语。
青衫男子摇头:“花兄轻功无人能及,萧兄武功天下第一,你二人在这里,别人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万万不敢过来的。”
白衣公子面上隐隐有了笑意,眨眨眼,道:“还有个耳朵比谁都厉害的天下第一神卦。”
青衫男子似也觉得好笑,不禁莞尔。
孝服男子接口道:“武功再好,又如何比得上神宗兄的占卜?”
这被称为“神宗兄”的天下第一神卦,看来便是一旁的青衫男子了。只见他端起杯子,呷了口茶,淡淡道:“眼睛看不到,别的感官自然是要比别人厉害些才行。”
白衣公子神色有趣:“你如何会看不见?你那心可是比谁的眼睛都要看得清楚些。”
提起这个,青衫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纵然是看得清楚,别人不信又能如何?”他虽然看不见,一张脸却面向了白衣公子,道,“几个月前,花大侠也如你一般坐在我的摊子面前。”
白衣公子露出头疼的表情来:“然后你告诉他,下个案子的时候他就有个儿媳妇儿了。”
“不错。”
“所以我这个怕麻烦怕的不得了的人才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越是怕麻烦的人,麻烦就越容易找上身来。”他声音一顿,又转回脸,面对着窗子,敛了笑意,“时间快到了。”
说罢,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沉声道:“那人若果真要来,以花兄的轻功要追上他自然不难。”
那白衣公子微微一笑,点头:“怕的就是他们不止一人。若是他们声东击西,在下也会头疼。如此,萧兄与神宗兄便留在这里,守着那东西便好。”
孝服男子与青衫男子俱颔首赞同。
。
狂风将更鼓的声音送了过来。
子时已到。
。
银月渐渐隐于云层之后,整个泉州城灯火俱灭,一片沉寂。
风声如泣,草叶簌簌。
屋中空气却如同忽然凝固了一般,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侧耳细听着。
棺材中的寒气透过空气袭上身子,仿佛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了皮肤。
白色的纱幔也被风吹的鼓鼓作响。
青衫男子霍然站起身来,失声道:“外面有人!”
话音刚落,只听木门微震,扇扇透风,椅子上,哪里还有白衣公子的身影!
孝服男子起身缓缓踱到窗边。
他轻功既然无人能及,事情交给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只是,还不等两人放下心来,又是“砰”的一声!
。
夜色沉沉。
屋中烛火只有豆大,随风不停跳动,黑暗渐渐逼近,张牙舞爪般不停晃动。
冰块反射着烛光,散发出凉透人心的光泽来,几滴水珠便在这光泽之中滑落。
从窗户灌进来的风在屋中尽情肆虐,案几上一小沓白纸发出“哗哗”的声响来。
冰块,自然是放在棺材里的冰块。
现在它们却暴露在了光影之中,晶莹剔透。
透过冰块,能看见一张布了些斑点的脸,一张死人的脸。
双目紧闭,表情安详。烛光将他轮廓勾深几分,再被冰块一扭曲,生生骇人起来。
不知何时,刚才还盖得严严实实的棺材盖,居然被人打开了!
“不好!”孝服男子低喝一声,一个箭步走到棺材边,俊脸上惊疑不定。
片刻后,他直起身子来,长长的叹了口气。
“飞芒针……不见了。”
。
青衫男子原本是站在窗边的,听了他这话,一双眉立刻皱了起来。
他二人一个有着超乎寻常人的听力,一个武功天下第一。即便是这样,飞芒针也被人盗了?
那偷走飞芒针的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比他们还要厉害几分?
孝服男子扶着棺材,几乎快要站不住了,他一张俊脸已经惨白。
青衫男子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却又倏地转过身子,惊道:“什么声音!”
与此同时,一声女子的尖叫忽然响起:“啊——!”
。
待两人赶到时,那白衣公子已负手站在井边了。
他正俯身看着什么,目光微动。
风凄凄然,井口黑乎乎一片,树叶在头顶不停发出沙沙的声响。明明就是一片萧索凄惶的景色,却因为那道潇洒的白影而变得明快了几分。
离他不远处,还站着个小姑娘。
不过是府上的小丫鬟,一张脸已经惨白,在莹莹月光之中,竟然还泛起些青色来,着实有些骇人。
她用右手紧紧抓着衣襟,稍稍弓着腰,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张唇失了血色,不住哆嗦着。那样子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吓坏了,下一秒就会控制不住的跌倒在地上一般。
即便是察觉到了有人过来,她也来不及招呼了,只顾着盯着那口井,喘着粗气。
两人对视一眼,也缓步走到了井边,随那白衣公子一同往井中看去。
却是漆黑一片。
一股凉气自下方扑面而来,在这炎热的天气中,明明该是让人觉得清爽无比,现在,却只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片黑暗中藏着什么!井底有什么东西在!
即便黑乎乎的洞口里面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却能感觉得到里面潜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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