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赫连晟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木香给林富贵刮骨疗伤,那个手术可比给他缝合要难的多。
“香儿,你的缝合术,我让人教给了军中的军医,”说到这儿,他停住了,看向木香,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哦,他们要是细心的琢磨,肯定缝合的比我好,”木香哪会有什么反应呢!缝合而已,最简单的外科手术罢了。
“对了,”木香忽然又想起来,“你得让他们精进麻药的提练,还有缝合的针,一定要很细,那种针灸的细银针就可以了,伤口缝合后,得当心伤口感染引起高烧不退,这些都是很危险的。”
“再有一点,就是缝合的线,普通的棉线,几天之后,还得拆线,你可以让军医,想办法去弄一种肠线,就是羊肠壁之下那一处……”
木香说的认真,赫连晟听的也认真。
听她说了一番之后,赫连晟茅塞顿开,觉得眼前视野都开阔了,看来,他真找到宝了。
两人说的投入,全然没发现,岔路的另一边,一个人躲在树后面,偷看他们。
眼见他们就要走远了,这人再也耐不住性子,快步朝他们跑了过去。
她是从后面跑过来的,奔跑的方向是冲阒赫连晟去的。
如果赫连晟不动,她就会笔直的撞在赫连晟背上。可惜,赫连晟动了,结果就是,这人摔在了地上。
木香闻声回头,“咦,苏秀?你这是干啥?”
苏秀狼狈的摔坐在地上,低着头,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我……我不干啥,刚才有事呢,跑的时候没看路。”
赫连晟连头都没有回,冷哼道:“你不是没看路,你是没长眼!”
笔直的往别人身上撞,这是没看路吗?分明是别有居心。
苏秀听到赫连晟对她嘲讽的话,眼眶都红了,扭捏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副委屈到家的神情,“我真不是有意的,这都要过年了,修文还没回家,婆婆让我去找,可是我能到哪儿去找,镇上那么远,也没马车。”
苏秀如今梳了个妇人的发髻,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再是鲜艳的花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她头上也包着块头巾。
再配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整个就是一受虐的小媳妇装扮。
这种女人,很招男人心疼的。因为是个男人都会想,她是不是被相公欺负了,是不是日子过的不好?
总体来说,如今的苏秀,弱的跟水一样,似乎只要戳一下,她眼里的水泡子就得破,眼泪就得哗哗的流。
她说话的时候,含泪的眼儿,还朝赫连晟瞟去。
木香简直要骂她娘了。当着她的面,跑来勾引她的男人,天理何在?
她突然将赫连晟拉到身后,掐着腰站到苏秀面前,鄙夷的视线,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苏秀,你装可怜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怎么?赵修文对你不好?可当初是谁死乞白赖的非嫁他不可,既然嫁了,就别后悔,后悔了,也别妄想红杏出墙!”
“我……我没有……”苏秀咬着唇,不敢看她,肩膀羸弱的抖着。
她俩往那一站,表面看去,木香盛气凌人,苏秀柔弱不堪一击。
木香在心里骂了句白莲花,这丫装模作样的本事太厉害了。
“行了,你别搞这副样子,大过年的,我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奉劝你一句,即使不想做贞洁女,也别做荡妇,在咱们村里,谁不知道你是个啥样的人,再装也装不真,至于我相公的主意,你也不用打了,对于你这样的人,他多看一眼都觉着刺眼。”
木香骂的很过瘾,也是苏秀上赶着往她跟前贴。人家非得找骂,那她就多费些唾沫便是。
苏秀似是不敢相信,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满脸哀愁的看向赫连晟,“赫连公子,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我……我真的。”
“不是讨厌,是憎恶,如果不是看在木香的面子上,你早已躺进黄土堆里,盖上棺材板了,杀人对我来说,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如果你真觉得活够了,我可以送你一程,放心,我不会自己动手,我怕脏,但吴青可以,他杀你,不过是一眨眼的事,你要不要试试?”
赫连晟真懒得跟这种人废话,除了木香,别的女人在他眼里,只是人,仅此而已。
苏秀脸色惨白,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她丝毫不怀疑赫连晟的话,可是……再怎么说,她也算是小家碧玉吧!他就一点都不动心吗?
木香真看不下去,苏秀那张脸,想到还得去拜祭,好好的心情,可不想就这么被她给毁了。
“咱们走吧,别耽误了时辰,下午还有好些事呢!”
“嗯,走吧,”赫连晟自始自终也没有多看苏秀一眼。别说他不喜欢除了木香以外的女子靠近,就算不在意,也无法容忍苏秀这种自以为是的人。
他见过的美人也不少,可是像苏秀这种,为了男人,脸面什么的都可以不要的,还真是少有。
“等一下!”
就在他们转身要走时,苏秀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了,竟然冲上来就要拉赫连晟的袖子。
赫连晟眉头一蹙,用力一挥。
苏秀还没沾到他的袖子呢,就被一股劲风甩飞了出去,飞了好几米才跌下来。
大概是伤到了内脏,吐了口血,摊在那里不能动了。
赫连晟拉起木香,掰过她的脸,不让她看那个跌成一摊烂泥的女子,“木朗他们已经走远了,咱们得赶快过去了。”
木香点点头,也同样握紧他的手。
她不同情苏秀,像她这样的女子,不值得人同情,自罪孽不可活,说的就是她。
在木香跟赫连晟走了好一会之后,几个好心的村民,把苏秀扶起来,送回赵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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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年夜饭
进了门,苏秀谢过那几个村民,自己扶着墙,走到院子里,坐到小板凳上,虚弱的喘着气。
赫连晟的一掌太重了,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了似的,火烧火燎的,血气翻滚。
赵婆子听见院里有动静,探头出来看,见她就坐在那,不管她是不是痛苦,张口便骂,“苏秀,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让你去找修文,你找的人呢?大过年的,你相公都不在,你还能坐的住?”
他们小夫妻俩有啥矛盾,她可不管,她只知道过年了,一家人得团圆,两个儿子都得回来才行。
苏秀本想骂回去的,可是实在没力气,只得给她编了谎话,“我刚才出去摔了一跤,胸口疼的很,娘,你先忙着,我去屋里躺会,等下缓过劲来了,我再去找修文。”
“去吧去吧,大过年的,你别整那副样子,躺会就给我起来,我让修杰去找你相公,你待会进来帮我做饭!”
赵婆子看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真是一肚子气。
这个媳妇娶坏了,啥都没有不说,还啥都不会。
进厨房,只会烧个火,炒个菜,不是淡了,就是咸了。擀面做馍馍吧,连面团都发不好,做出来的馒头,要不就酸了,要不就没口感,粘牙。
针线活倒是还凑合,过年他们家穿的新衣服,都是苏秀做的。可这针线活好,也不能当饭吃,农家妇人,就得围着灶台,炕头转。
更何况,这小两口也不知咋了,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炒。整的赵修文都不想回家了。
一个女人,家务家务不会做,相公也看不住,还能有啥用啊?
想起这些糟心事,赵婆子就叹气。
当初她怎么就瞎了眼,跟陈美娥定下这门亲事,弄到后来,想甩也甩不掉了。
苏秀捂着胸口,一步一步的走进她跟赵修文的新房。
看着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屋子,苏秀的眼中全是愤恨的神情。
她知道赵修文变心了,在他们成亲后第三天,她就发现了。因为赵修文放衣服的柜子里藏着块香帕。
那可不是一块普通的香帕,那上面绣的也不是鸳鸯,而是一朵漂亮的牡丹花,香帕的一角还绣着名字,在她看来,很土气很俗的名字,叫春香。
晚上,关了门。
她拿出香帕,质问赵修文,哭着质问他。
赵修文怎会告诉她,香帕的主子是谁。他只是扑上去,将香帕抢了过来,藏进了怀里。
那一晚,他们分开睡了。这一分,就成了习以为常的事。
赵修文回家的天数越来越少,每次回来,苏秀都能闻见他身上浓浓的脂粉香。
过份的事还不止如此。他挣的俸禄再没往家里拿过一分,相反的,他竟回头找她要钱。先是几十文,后来是几钱,再到几两。
苏秀陪嫁的银子不多,除了几样首饰之外,差不多都被他拿去了。
想到这些,又想到今日赫连晟对待木香,无微不至的呵护,两人手拉着手,亲密无间的模样。
苏秀趴在炕上,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她恨的人那么多,却从没想过,今天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没人逼她。
在赵家传出要退亲时,她还跑人家门口上吊呢!
既然那么想嫁,现在又后悔。她以为是小娃过家家呢,想走就走,想不干就不干了?
赵修杰从另一个屋出来,一走到廊檐下,就听见大嫂的屋里传来隐红约的哭声。
恰好赵婆子拿着簸箕过来,赵修杰反手指着苏秀的窗子,对他娘道:“咋又哭上了,今儿咱不过年了?”
赵婆子也听见了,跑过去猛敲窗户,“刚才又说摔到了,现在又哭,苏秀啊苏秀,我看你是存心的,想咒我们一家明年过不好是吧?”
苏秀的哭声戛然而止,“我就是摔疼了,一时没忍住。”
赵婆子阴着脸,数落她,“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好好的出个门,也能摔跤,还摔的这样重,你走路都不看路吗?行了,你也别在屋里待,厨房里一堆活呢,出来替我把鱼收拾了。”
赵婆子转身又见赵修杰整个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又是不打一处来,“你还不赶紧去把你哥找回来,现在去镇上还来的及,要不你去林富贵家借他家的驴子,赶着驴车去,反正不管咋样,你都得把你哥给我找回来,过年不回家,像什么样子。”
“村里还有马呢,借了马去,那多快,”赵修杰小声的嘟囔。
“你说啥?啥马?”
“呃,没啥,我去借驴车了,晌午饭也吃不上了,有包子吗?”他可不敢当着苏秀跟他老娘的面,提到木家。没有马,有驴也凑合,总比他两条腿跑路要好的多。
“包子没有,厨房还有俩冷馒头,你带上吧,早些回来,等你们年夜饭,”赵氏叹气说道。
赵修杰垂头丧气的去找馒头了,还是那句话,有总比没有的好。
要说他这大哥也真是的,大过年的也不回来,窝在镇上,躲得了一时,难不成还能躲一世吗?
苏秀听到赵修杰出门去了,在屋里洗了把脸才走出来。
瞅见厨房门口的大木盆里,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她迟迟不想下手。
这什么天气?
早上水塘里都结冰了,老厚的一层。手伸进水里,冻的又红又疼。
赵婆子烀好了腊货,一块咸肉,半个咸鸡,另外还有一副咸猪头脸子。
舀出锅里的汤水,搁在盆里,准备明早上下面条,当油搁进去的。
无意中看到苏秀拢着手,站在那,只盯着鱼,一动不动。
原先的火气还没下去,新的火气又上来了。
“你傻站着干嘛呢,还不赶紧的,快拿上菜刀,先马鱼鳞刮了再剖肚子!”赵氏忍无可忍的朝她吼。她这里都忙死了,可她这儿媳妇倒好,拢着袖子的站着看,你说气人不气人。
“来了来了,我这不是来了嘛!”苏秀这会伤心劲过了,脾气也上来了,不太情愿的进厨房拿了菜刀。
赵婆子听见她埋怨的语气,整个人都不好了,处在爆怒边缘。要不是顾及着今儿是过年,不能吵架,她早上去抽她两嘴巴子了。
她忍的辛苦,可苏秀好像嫌刺激的不够似的。对着那条鱼,开始挑理了。
“这么肥的鱼,从哪剖啊,这鱼鳞要怎么刮?”
以前在娘家时,这些活都是她娘干的。
因为在陈美娥看来,她女儿是要嫁给大户人家的,以后在家或是出门都有丫头伺候着。
那些个粗活,哪轮得着她干。既然是要嫁给大户人家的,就不能总干粗活,得像城里的小姐们一样,整天只绣花纳针线。
苏秀想伸手抓鱼,可是那鱼滑的很,她使了半天劲,学着她娘以前抓鱼的样子,弄了一身水,才好不容易把鱼抓出来。
可这鱼是活的啊,躺在地上,它还是会乱蹦乱跳的。
“呀,这鱼劲好大,娘,娘,你快来,我一个人抓不住!”
赵婆子愤恨的把手里的铁勺一扔,跺着脚出来了。夺过菜刀,对着鱼头,狠拍了两下,鱼立马就不动了。
敲完了鱼,她一声没吱,把刀又扔给了苏秀,转身进厨房了。
苏秀看的一愣一愣,这样就成了?
她不知道的是,赵婆子不是把鱼敲死了,而是把鱼敲昏了。
看着偌大的一条鱼,苏秀握着刀,暗暗咬了咬,开始刮鱼鳞。
鱼鳞须得逆向着,从下往上刮。
这活对木香跟彩云来说,根本不算啥,可对苏秀来说,那就难了。
丫鬟的命非得当小姐养着,陈美娥这么做简直是在害她。
赵婆子终归是不放心,在厨房干活的时候,时不时的跑出来看看,三十晚上吃的鱼呢!可不能开坏了。
可是伸头一看,苏秀刮鱼鳞,竟然连鱼肉都要一并给刮了,而且她举刀正准备跺鱼尾。
“停下,这个不能跺,”赵婆子惊叫着冲出来,一把夺下她手里的菜刀,张口便骂,“你是孬了,还是咋的,这鱼尾能跺吗?年夜饭烧鱼,那得有头有尾,连这个都不知道,真不晓得,你娘成天教你些啥!”
苏秀也有些生气了,站起来连手也没洗就出门去了。
身后,赵婆子还在嘀嘀咕咕,简直跟老尼妈念经一样,让人烦。
苏秀捂着耳朵,闷低着头,不管村里人异样的眼神,一直跑到李家门口。
陈美娥这会也在厨房忙活,就听李元宝指着大门口,对她道:“娘,大姐回来了!”
“啊?她回来做啥?”陈美娥手里拎着菜篮子,走了出来。
正见着苏秀要进家门,赶紧把她拦住了,“你这会不帮你婆婆干烧饭,回来干啥?快别进来,今儿你不能回娘家,不吉利,初二才能回来呢!”
苏秀的一只脚都迈进院子了,一听陈美娥连门都不让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站着冲她嚷嚷,“你说我咋回来了,都怨你,啥也没教我,我婆婆嫌我连杀鱼都不会,成天就因为干活,被她数落,你说,你说我这日子要咋过!”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陈美娥听她这么说,也猜到个大概,但是不让进,就是不让进,她站在门口开导苏秀。
“秀儿,娘还不是以为那赵修文成亲之后,会带着你到镇上去住,到时肯定有厨子丫鬟伺候着,谁成想,他外调的事黄了,只能在县衙混个小官职,这事可不能怪你娘,要怪只怪赵修文他没本事,十年寒窗,到头来挣的银子还不如王喜他们在香肠作坊干活挣的多!”
说起这些事,陈美娥就一肚子火。眼看着王喜、林长栓、连村里的几个婆娘,都在木香的加工坊挣到不少钱,可这赵修文呢,还是那副怂样子。
“娘,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