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艾文心中忽地一动,掉头瞄向韩虓,原以为他会误认为自己是个多么无耻的女子,为了活命而不惜厚颜地去勾引男人,却不料这所有的种种,他都看得无比真切,之所以难受得一再的阻止,原来只不过是不愿看到自己成为别人的身…下之物。
脑中千回百转之际,她没来由地激动起来——韩虓竟然知道?竟然知道她的用意?竟然没有曲解她?竟然不认为她是个可耻的女人……
呵,仰头看天,她心中瞬间生起一阵酸楚,活了这许多年,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看穿她的心思,戴维如此,朋友们亦如此,所以每每被人误解,她不知道是朋友们太蠢,还是她自己真的做的太过火,总之,那时受人误解,真的过得相当憋屈。
可是,韩虓,他没有,没有认为她是一个多么贪生怕死之人,没有认为她是一个多么卑鄙无耻的人,也没有在心中把她看遍。
一个男人对自己如此,茫茫人海中,还有何求呢?
可是,韩虓,他为何要看得这么清呢?为何不像别人一样地误解?误解了不也很好吗?误解了不就不会让人觉得难受了吗?要知道感动也很伤心的啊!
思绪如电光石火般转过的同时,艾文还不忘伸手抵住韩虓胸膛,挡住他向前的趋势,心神激荡地望着他,望得深情。
半响,她终于抑制不住心中情绪的波动,幽然道:“韩虓,你……真的吗?真的宁可去死吗?”
为了她,宁可去死……
她心中纠结着,鼻头一酸,嘴角颤了颤,感动得突然好想痛哭一场,韩虓……
“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死得痛快。”韩虓郑重地一点头,毫不退缩的道。
淡淡的一句话,却是大气决然。
是呀!活要活得像样,死要死得有尊严,这才是男子汉所为。
含泪看了韩虓一眼,艾文深吸口气,忍住心下的激动,暗道:“韩虓,既然决定了,那又何必要再伤你心呢?其实,死,又有何怕?”
瞥了一眼寒凉的江面,艾文硬把眼中的湿润退了回去,轻一笑,脸色突然转得温和,道:“要死,很简单的哦!江面这么宽,跳进去的话正好喂鱼。”说时,笑意盈盈地转向伊川,“伊川哥哥是不是也如此认为呢?”
“哈哈哈,那当然。”俘获了美女的芳心,伊川心中那个爽啊,简直比吃了蜜糖还兴奋。
“艾文,你,你……”看着二人同流合污的样,韩虓气得简直想吐血,艾文,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刚才她的眼神……那分明的对他……可是,现在艾文……
搞不懂了,韩虓郁闷、纠结得要死。
“既然如此,那就先气他一下吧!”手臂一勾伊川脖子,艾文动作肉麻得叫人看不下去。
恍然觉察到艾文碰他,伊川迭不失全身震颤,还以为是艾文要对他不轨,但一看艾文柔情的脸,他心中顿时一酥,这女人火辣,正合他意。
斜眼眯着伊川,魔鬼般眼神透着邪魅的光芒,艾文唇角一牵,笑得好美,美得倾国倾城,美得叫人赏心悦目,美得叫人如痴如醉,美得仿佛三月里的桃花,腊月里的冬梅……
凝注着艾文那微微眯起的眼睛,伊川被逗得激情荡漾,这女人好美,无论是那白皙的脸庞,还是那无须渲染也把人诱…惑得连连吞口水的朱红,都让他好想咬上一口。
渐渐地,如葱般的手指轻轻滑下,首先是肩膀,其次是胸膛。而艾文仍在笑着,狐媚地笑着,笑得让人浮想联翩。
身体陡然一麻,一股激流登时传遍全身,伊川受不了了,这女人,太会引诱人了,不行,忍不住了,他想,想……
“啊——”
哪知,思绪还未转完,身体便骤然往后疾去,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估计打死他,他也难以相信,女人在这个时候还会对他下手。
几乎未等韩虓反应,一招得手,艾文便拽着韩虓,转身往前跃去,一点没有迟疑,同时道:“韩虓,不是说宁可去死吗?那就死吧。”
韩虓还兀自沉浸在酸楚中,恍然一惊,人已被艾文拉着往江中跳去。原来艾文刚才的话当真是在提醒自己,而不是……
可是,她为何不早点言明呢?切!这女人端是叫人哭笑不得,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害他白白伤心一场。
高空中脑袋觉得眩晕,但他心下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扑通”,两条人影倏然投入江中,溅起的水花两丈多高,于凄清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闪过后,碎得一江。
陡见情势不妙,于婉蓉赶紧飞身接过伊川身体,阻止他落入江中,而后,放下伊川全身发抖的身体,俯身道:“伊川哥哥……”
一看伊川满口鲜血的样,她心下蓦地一凛,怎么回事?怎么会伤的这么重,那女子不就是轻轻拍了他一掌吗?
她殊不知艾文身怀“嫁衣神功”,愤怒之下的一掌,即便是巨石,也难免要灰飞烟灭,何况是伊川这等*凡胎。
“伊川哥哥……你别吓我啊!怎么会……”从未没想过会发生这种突变,是以,于婉蓉飞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女子不是中了‘十八香酥散’的毒了吗?怎的还能使得上力?”
“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伊川表情痛苦地牵了牵,动了动嘴,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心口翻腾,只觉热血似要爆破而出,暗中,他不得不承认这掌风好生厉害,无声又无息,即便是到了现在的地步,他还是回想不出艾文哪里有要对他动手的痕迹了。
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于婉蓉刹时惊得跌坐甲板上,瞪大双眸瞧着伊川,伊川全身经脉俱断,五脏六腑俱受到严重损伤,这样重的伤势,行走江湖多年,她还从未见过,可到底是什么样的功力竟会如此强悍呢?
完了,完了,伊川是师父最疼惜的爱徒,若是让师父知道自己害了伊川,那师父岂会轻饶自己?
于婉蓉怕得双手连连颤抖,她的手段已经够毒辣,而她师父的手段又岂止比她毒辣百倍。
在伊川生命奄奄一息之际,她首先想到的不是怎么去救伊川,而是担心师父对自己的责难。
“给,给我……报,报仇。”伊川嘴角溢血,渐渐散开的瞳孔用劲全身力气瞪着于婉蓉,狠毒地说出这几个字后,一口气不来,睁着眼死去。
艾文讨厌他,甚至恨他和于婉蓉,但她却从没想过要杀人,她只是想给伊川一点教训,让他知道对自己不轨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然而她哪里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嫁衣神功”的精髓已在她脑中不知不觉的消化了许多,是以,这才有一掌击毙的威力。
“伊川哥哥……艾文,我要你的命!啊——”愤怒地大喊一声后,于婉蓉将对师父的害怕全部转化为对艾文的恨,当下她甩开伊川的尸体,弹跳而起,如野兽般凶狠的目光往江中一扫,手朝后一挥,吼道:“快,给我放箭……”
咻咻……
转眼间,几十支箭一齐射下,宁静的江面再也不宁静了。
“放,给我放……再放,杀了她,杀了她——”疯狂地叫声,比利箭还锋利的在江中穿梭着。
听见于婉蓉竭斯底里的尖叫,韩虓掉头往船上去看,顿时一惊,整个人迅速地趴到艾文身上,急道:“艾文,小心。”
一声闷哼,韩虓背上倏然中了一箭。
“快,快游。”咬紧牙关,他尽量不让艾文知道他受伤的事。
寒冷的冬天,江水刺骨的寒一阵一阵袭来,直直深入骨髓。在这样冷的环境下,实难放开全力去游,是以,游了半响,二人还是未离大船多远。
可是密集的箭雨还在朝二人疾驰而至,怎么办?躲不了了,难道二人都等着被射死吗?
基本上未作思考,韩虓整个身体便紧紧贴在艾文身后,为了保护艾文,他竟然不惜愿意做个刺猬。
“韩虓。”感觉到韩虓的不同寻常,艾文扭转身来,瞥了眼韩虓强忍痛苦的面容,心下一酸,道:“你干嘛?别傻。”
“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嘴角漫起凄然的笑,水波映照下,竟是无比地魅惑人心。
艾文听得好感动,这样的一句话,突然地在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可是……”转念一想,这个时候顾不得担心了,当下收起心中情绪,道:“韩虓,屏住呼吸,要想不死,咱们来拼一拼。”
“好。”见她自信的面容,韩虓也是自信得颔首。
“好”字才出口,艾文纤弱的手立即揽到他腰上,一个跟头钻进水中。全身一使力,两条人影便游离而去。
潜力总是在人最危险的时候爆发出来,同样,艾文身上的“嫁衣神功”也要在最紧要的关头激发出来。因为不会运功,所以她无法随心所欲地运用,她甚至用了也没搞懂是怎么回事,但说不出原因地,她现在感觉全身是力。
钻下水后,江面立即吞噬了他们的身影。于婉蓉俯身在船舷上找不到人影,气得暴跳如雷。
许久,艾文从遥远的水面钻出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朝韩虓道:“韩虓,你要不要紧?”
韩虓的游泳技术差她差得太远了,是以,这会喝水都差不多喝饱了。
“我,我,还……”
一句话未完,突然一股激流汹涌澎湃的涌来。
“啊——”艾文一惊,早知如此就不要自水里钻出来了嘛!
来不及躲避,二人刹时被一齐卷入其中。
——
“姑娘,你醒了?”一个音质醇厚的男声响起。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帘,艾文隐约看见一个长相温文尔雅的男人在眼前晃动,半响的呆滞后,她方然察觉自己原来还未死,当即一惊,翻身坐起,明眸惶恐地扫着屋内,道:“这是哪里?”
“啊?”那男人被她突然的坐起吓得一跳,醒来不是虚弱地躺着,而是第一时间关注身边环境,这反应确实够独特,也够夸张,似乎再也找不到这样奇怪的女子了。
“我怎会在这里?”观察了一遍屋内简单的陈设,艾文脑子终于慢慢清醒过来,流目到那男人身上,道:“大叔,这是哪?”
那男士四五十岁的年纪,矮胖的身体,有些发福,是以,艾文见面便随口称他一声“大叔”。
站在艾文面前,那人双目诧异地审视着艾文,道:“这是佟某的竹林小居,来到这,姑娘就安心休息吧,别吓坏了。”
“可我怎会在这里呢?”艾文拍拍脑袋,愣头愣脑地思考着,记忆中,好像那股激流涌过来把她覆盖入水后,她就没知觉了,而至于醒来怎会在别人屋里出现,她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男子名叫佟纪元,看着艾文迷惑的样,他慈爱地一笑,给人无比温和的感觉。
“今早,吾侄女琴儿去江边散心,无意中发现你二人躺在江边昏迷不醒,所以就找人把你二人救了回来。”
闻及“二人”,艾文恍然觉察应该还有一个韩虓呀!正待张目观望,忽觉手触之物,冰凉冰凉的,转头一看,原来韩虓就在身边侧身而躺,而自己手摸到的正是他冰冷的指尖。
陡见韩虓脸色惨白,且昏迷不醒的样,艾文心神一凛,道:“虓少爷,醒醒啊,虓少爷……韩虓,九虎少爷……”俯身过去,郁闷地拍拍他脸颊,摇摇他肩膀,仍是没反应。
“怎么会这样?干嘛一直不醒呢?”喊不醒韩虓,艾文神色不觉变得悲伤起来,韩虓是为她而伤的,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虓少爷,你别吓我,醒醒好吗?”韩虓再不醒,艾文都要被他吓得哭了,可她另一方面却又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她都没死,韩虓又怎么会死呢?韩虓不是比她还坚强吗?
一念及此,她伸手去试试韩虓鼻息,嗯,还有气,这下舒心不少,可为何还不醒来呢?纠结中,她扭头去看那人,道:“大叔,韩虓他,他怎么不醒呢?”
“这少侠背部中箭,且深入骨髓,一时半会的恐怕还难以醒来。”瞟眼韩虓,佟纪元沉吟一阵,轻叹一气,又道:“其实,即便醒来了,但他血流过多,只怕也有生命危险。”
“箭?”流目到韩虓背部,果然,好长的一只箭,深深地插在韩虓右肩下侧。
“怎么插这么深呢?”艾文看得心疼不已,插得这么深,韩虓他该有多疼啊!可是他当时竟连哼都不哼一声,是怕自己担心他吗?
——好坚强的一个男人,却又令人好生心疼!
望着韩虓昏迷中苍白而俊美的脸,艾文眼眶热热的,鼻头堵得难受,为了她和别人翻脸,为了她而受伤,为了她不惜放弃生命……干嘛总是为她呢?她不是什么弱女子,她也会自己保护自己的啊,如此自作多情的献身,不知道会让人有负担的吗?
背负着韩虓这么大的人情,艾文胸中又闷又堵,不似难过,却比难过更胜百倍。在“情”之方面,她从来就背负不起,也从来不愿意让自己被感情的包袱压得透不过气来,可惜世间之事往往事与愿违。
“情”之一字,看似简单,其实好难,像她这种对感情过于重视之人,如果不是她认为对方该理所当然付出的,那她宁可别人欠她的情,而不是她去欠别人的情,因为欠别人的情比欠债还让她觉得难受,情越深,难受的程度也越深。
就像当初若不是要还情,她又岂会答应卢卡斯博士穿越时空?不会,她之所以答应了,无非是想让自己从此心无旁骛的去寻找家人而已。
卢卡斯博士十八年的养育之恩尚且使得她不惜愿意以生命去还情,那么韩虓此时的以身相救,又该让她怎么去面对呢?韩虓此刻只是昏迷不醒,还好,倘若韩虓真的死了,那她今后还能坦然的面对自己的心吗?
沉痛之中,耳旁突又听那人道:“佟某刚才检查了一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把这箭拔出来,然则这箭插得太深,若是强行拔出来的话,恐怕疼也会把人疼死,只是不拔,终究也难逃一死。”
——拔出来要死,不拔出来也要死,这是叫韩虓绝命吗?
艾文一听左右是个死,憋不住地想哭,道:“大叔,真的没办法了吗?”
“我不想你受到伤害”,就为当时的这句话,所以韩虓此时昏迷不醒,而当这话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回响起时,她目中噙着的泪就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噹”,晶莹的泪珠打在韩虓脸上,于那惨白中绽放的瞬间,竟是异常的美,美得深入韩虓心底。
“艾文,你哭了吗?”他竟然醒了。
“韩虓……”见他睁眼,艾文好生激动,摇摇头,道:“没,没有……”口中否认,目中泪珠却是一个劲地往下掉。
这泪是激动,亦是难过。
“别哭,艾文……”轻轻抬手拭去艾文脸颊上的泪痕,韩虓嘴角一勾,迷人的笑容摄人心魄,艾文肯为他流泪,这丫头也会心疼他吗?如此,即便是死又有何妨。
“大叔,这里有没有大夫啊?”忍住悲伤,艾文带着哭声转头询问,即便难过,她始终都会想到寻求解救方法。
“其实……”佟纪元还未回答,门帘处突然传来淡然的语声:“叔叔就是最好的大夫,叔叔常年专研药理,在这里,方圆百里之地,还没有比叔叔更有名的大夫了。”
顺着声音的来源,艾文流目向门边望去,眉中不觉一动,佟止琴?怎么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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