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停留之地,乃是进某个村口的斜坡处,听见声音,三人顿时一愣,这村子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艾文顾不得胃中翻腾的难受,瞥眼二人道:“什么事这么振奋人心啊?咱也去瞧瞧吧。”如果转移注意力能让自己好受点的话,她确实不想拒绝这种机会。
紫郁不屑地嗤鼻,“你不赶路了吗?”
“赶路?”艾文一听见赶路就敏感,双眸一瞪,没好气的道:“你看我这样子还能赶路?”
语吧,扯着韩虓先行跨进村子的石门,并顺着人声的源头直直走去……
高高的柱台上,一个抱着孩子全身绑在木架上的少女两眼红肿,脸上痕迹斑斑,神色忧伤地看着众乡亲,一边哭诉一边抚慰怀中不足月的孩子,在她脚下乃是一堆烤得干透了的木柴。
台下众人,愤怒、咒骂之声不断,回驳那少女的同时,高高举起的火把似是随时都有点燃柴火的可能。
来到此地,艾文一看这架势,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惊叫道:“那,那抱着孩子的女人和孩子都要被烧了吗?”
沉吟着观了观,韩虓点点头,“看那姑娘的打扮,该是没结婚罢,可是她怀中又抱了个孩子,如果没猜错,应该……”迟疑一下,瞟了瞟艾文,突然的说不出来了。
艾文轻一瞥他欲言又止的样,立即会意他话中之意,当下道:“哦!你是说,她未婚先孕,并且还把孩子生下来了?”
韩虓无奈地点头,艾文当真口无遮拦,什么样的话她都说得出,但令人惊奇的是,什么样的话她说得都是那般的自然,全然不加伪装的样让人觉得世人一直避讳着拿上台面来议论的话题都不过是小题大做而已。
“天啦!”艾文突然惊诧一声,吓得韩虓一愣,莫非她也觉得那女人做错了?但耳旁却听艾文道:“这样子就要遭受火烧的痛苦吗?而且还把孩子也一起烧了?妈呀!什么世道,这么缺德!”
韩虓心下一动,“难道你觉得她做的不错?”
“错?”艾文嗤之以鼻,道:“她自己愿做,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啊!”
这种事她见的多了,其心境与两千多年前的古人相比,当然不能同日而语。
“是嘛?”韩虓看了看她,又去观察人群中的骚动。
和他猜想的一样,那女子确是与人偷情,不小心种下了苦果,这会孩子生了下来,全村人都觉得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是以,要以一儆百,从此杜绝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人群在相互的交头接耳中开始混乱,隐隐听见的人声中令人痛心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会为那女子感到惋惜的,麻木的人群似乎都一齐缺了人性。
“哎。”艾文看得一叹,不管那女子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但此刻始终是两条人命啊!
韩虓沉着脸,一手扣在剑柄上,一手按住剑鞘,如果那边放火,他绝对第一个冲上去扫开火堆救下那女子,不为别的,单就一股正义——如此残忍的事他还没法视若无睹,除非他不曾看见。
侧头看看韩虓那阴沉下来冷酷地面对众人的脸,艾文恍然间觉得他好生动人,而且全身透迸出来的冷漠和杀气还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该死,这人不管在哪都那么璀璨吗?
沉默半响后,艾文不经意地伸手轻轻按在韩虓握住剑柄的手上,摇头,对待这些愚昧的村民用武力的方法来解决问题是绝对不妥的。
柔弱无骨的手指带着淡淡的冰凉,瞬间传入韩虓心中,顿时他心神一震,情绪没来由地波动起来。
转头凝视艾文那充满睿智的容颜,他无法抑制的心跳霎时猛烈的跳动。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每次面对艾文都会隐忍不住地激动呢?以前尚能忍住,现在竟是无法控制了。
想时,他无奈地扭过头去,握住剑柄的手握得更紧了。
二十四年来,他一直被江湖人士称为冷血杀手,原因是他对任何女子都无动于衷——不管女人对他是如何的献殷勤,到最后绞尽脑汁换来的都只是自取其辱,这种态度甚至于对身为他未婚妻的冷雨心亦如是。
是以,不知情的人还只道是他男性的某个重要地方出现了问题,殊不知他是太执着了的缘故,一般女人他向来不屑一顾。
只是喜欢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到现在都还没弄懂,那感觉他不曾有过,此刻他也只能怨自己为何不明不白的乱了心情。
在崖下,他曾生出一种占有的欲(间隔)望,可是占有是喜欢吗?着实的令人费解。
“如果想要救那女子,我想我有比你更好的方法。”耳旁艾文大言不惭的语声突然响起,说时还睥睨着他。
“什么办法?”韩虓放下握剑的手,把注意力转移到艾文的身上来,不用武力解决那再好不过。
“待会你就知道了。”艾文神秘莫测地一笑,朝跟在后面的紫郁招招手,“紫郁……”
紫郁愣了愣,上前几步,在艾文的示意下迟疑着低下头去。
见状,艾文在他耳边轻语几句,又道:“听明白了吗?能做到吗?”
紫郁神思一下,点头,“如果你有办法拖延时间,那我就绝对能做到。”
“拖延时间那不成问题。”艾文轻一笑,这种事绝对是她的强项。
“好。”语吧,紫郁沉吟着,转身离去,瞬间消失无踪。
围着少女的众人骂累了后,突然排队挨个朝那女子吐痰。
艾文看得不忍心,撇开头去深吸口气,又自扫眼蔚蓝的天空,天空还是那么蓝,古老的未受过污染的空气无比的清新,中午的阳光也还是那么的璀璨,只是,被捆在木头上的女人和孩子,今后还能轻松的面对众人吗?
“烧了她……这不要脸的女人……竟敢……”
感觉到了人群中的轰动,艾文身体骤然一震,邪眼瞥向韩虓,唇齿轻语:“我可爱的虓少爷,你有心理准备吗?”
“什么?”韩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茫地看着艾文。
艾文邪眼一瞄他,轻笑,突然无任何征兆的朝人群喊:“哎!大家来给我评评理啊!”
声音拖得老长,顿时吸来不少人的眼球,见收效不错,她又道:“各位乡亲,小女子现在要被夫君抛弃了,拜托大家帮帮我好吗?”那模样貌似还有些悲伤的感觉。
韩虓不解其意,愣了愣,“你……”
“我知道我有很多不对的地方,可是你也不能见异思迁啊!呜呜……”艾文悲声诉说着,委屈得掩面哭泣,“各位大妈大婶大爷大叔们有所不知,这男人见异思迁啊,才与我海誓山盟不久,就嫌弃我不够温柔了,呜呜……这可怎么办呀……”
“姑娘怎么啦?”
“哭得这么悲伤啊……”
“哪个臭小子要抛弃你呢……”
艾文这怨声一起,登时吸来众多围观之人,目光探究地看着她,偶尔还有人好心地询问。
装哭,确实是个能惹得好心人同情的烂招。
韩虓在旁边听的哭笑不得,这女人又拿他开涮了,看了眼火葬场,一时之间那边竟就暂停了火烧仪式。
他不得不承认艾文这烂招着实有些作用,难道她之前说的拖住时间指的就是这个吗?只是她叫紫郁去干什么呢?瞧她一副凄惨的样,好像自己真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似的。
“唉,这招式太老套了吧?你怎的百用不厌啊?”好奇之下,韩虓凑上她的耳畔轻语。
艾文暗中推他一下,“拜托你有点默契好不好?别拖我后腿。”为了掩饰她的虚假之相,张口又对人诉说,“大家有所不知,我夫君与我刚结婚不久,虽然我们是私定终身,可是……”又开始编了,那口才啊一流,那模样啊比真的还像样。
众人听得连连咋舌,一个个对韩虓显出鄙夷的神色,俱是以为韩虓道貌岸然的外表下,实则是个标准的伪君子。
这些个想法,韩虓焉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当下气的连翻白眼,这艾文难道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如此玩笑话传出去,他以后怎么见人?而且回到轩苑山庄也别想解释清楚了。晕!这女人纯粹的就是要毁谤他清白的名声。
一连半响时间,艾文一个劲地编着,暗中偷瞄着周围变化,不停地祈求紫郁快些回来,再不来她真的有些装不下去了,要知道说那么多话不仅口干舌燥,而且还伤脑细胞呢。
突然,她一指韩虓身侧的女子,略有怨色地道:“就是她了,勾引我家相公,还让我家相公写休书休了我,可是人家现在都怀孕三个月了,哪能说休就休的呢?要知道现在不为我想也得为孩子着想啊……”
这话立即引起共鸣,四周义愤填膺之声此起彼伏,比起火烧那女子之事,艾文这似乎有趣得多了。
韩虓眼中含着笑意,听得一个劲地憋笑,但却是沉默着懒得去辩护。
这死丫头,她家相公,呵呵!别喊顺口了,还休书、怀孕呢,如果真有那事,那他怎可能舍得休她呢?
这话说得实在不雅,不过他韩虓听的是异常的受用。
那在韩虓侧边站着观看的女子,此刻被艾文一指,小脸登时通红,全身不自在地巴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舅舅,她,她……你要为我做主啊。”那姑娘委屈地低着头往旁边的中年男人处挪了挪。
那男人两鬓斑白,五十多岁的样子,留得一把白花花的胡子,闻言,他轻拍了拍那女子肩头,捋着胡须道:“琴儿,别担心,且看她意图为何。”
说时,他一个劲地审视艾文,才不了半柱香时间,这姑娘就把一村人的注意力与同情心都吸引了过来,这份感染力当真非同一般。
其实,艾文是在伸手乱指时才发现韩虓侧边来了两人的,是以,见到两人时她还微微有些惊讶,而就是这两人,激发了她的灵感,让她知道如何再继续拖延时间了。
本来她也不想拉任何人下水,可是紫郁去的时间太长了,她再不找个目标就真的演不下去了,至于那女子的名誉嘛,待会再看怎么办吧。
流目瞥时,只见那中年男人气定神闲,略略发胖的身体透着书卷气味,似乎很有学问。
“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小女子并不认识这位公子呀!”低头冥想一阵,那女子还是觉得当面言明的好,免得被人误解,自己也难做人。
艾文见她说得小心翼翼的样,不忍再继续“指责”,只好尴尬地笑笑,“对不起,我悲伤过度,可能真的认错人喽。”暗中却是嘀咕,没人跟她配合,这紫郁又还不来,她谎言一穿帮,村民们岂不马上就想起要烧那女子了?
正自沉吟间,突然有人惊声叫道:“神女,神女下凡……”
艾文一听忙朝那边望去,但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屁股跌坐地上,全身颤抖地指着木头上绑着的女子,语声中带着无比的恐慌,一脸惊奇地朝众人叫。
与此同时,韩虓移目往上一看,这才明白艾文刚才叫紫郁是去做什么了。
只见那少女头顶上方,两棵树干相接的中部,火势旺盛的烧着几个大字——神女下凡,看时哧哧之声不绝于耳。
韩虓纳闷了,那字什么做的?怎的烧起来还有声音呢?疑惑中,他目光瞟向艾文,见艾文一脸得意地笑,道:“这莫不成就是你要紫郁做的?”
艾文轻点头,“嘘,小声点。”
那边一发生意外,围观他们的人便都没有了兴趣,纷纷跑过去,一看火势中蕴涵的含义,均以为是上天的旨意。霎时,一村人齐齐地朝那女子顶礼膜拜,十分虔诚地诉说着自己的罪状,并期待得到那女子的原谅。
突然飘来的字幕,红光闪烁中,着实耐人寻味,在这封建而愚昧的古代,当真没有人想过那会是人为,均以为是上天给他们的指示。说来这应该算是紫郁轻功太高了的缘故。
艾文正是看中了他们心理上封建而顽固不化的弱点,才想到以神指示的方式来救下那女子,因她知道那女子若想得到永世的安宁,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别人在包容她的同时,还觉得她神圣不可侵犯。
不过,这样的弊端是那女子今后恐怕真要被艾文塑造成神女了,如同西方的巫女一样要给人算命占卜。所以,艾文之前才会想救她了之后,她一定很安全,但却不一定会活得轻松了。
“那是怎么做的?”韩虓看得纳闷不已。
艾文扫眼周围走得干干净净的村民,放心大胆地道:“很简单,几根绳子,编成几个字,再染上蜂蜜,去蚂蚁多的地方诱点上去,让人感觉那字不仅有颜色,而且还会动,再用火一烧,证据全无,如此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是嘛?”韩虓惊奇不已,什么脑袋,这种鬼主意也想得出来。
艾文一瞥他看自己的眼神,笑道:“别拿你那看神女的眼神看我,本姑娘不过是在借花献佛,算不得独创,想西楚霸王项羽便是被韩信用这招来打垮的,所以我此刻不过是仿效而已。”
“西楚霸王项羽?此人是谁?”韩虓奇怪地看着艾文,她怎会认识这么多人呢?
“嗯?项羽啊!你见过。”艾文神思恍然清醒过来,瞥了瞥韩虓,轻然带过。
“我见过吗?”韩虓懵了,他见过他为何不知道?
还未得艾文的回答,紫郁突然闪身来到身边,“艾文,这效果你还满意吧?”
艾文点头,见村民们已经把那女子放了下来,并有带回去供奉着的意思,笑道:“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说时,却见紫郁神情呆滞了。
顺着他的目光,落入艾文眼帘的乃是她之前乱指的那女子,而紫郁在发现那女子后双眸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了。
眸光在紫郁与那女子之间扫了扫,艾文兀自寻思道:“他怎么啦?一见钟情了吗?”
细看之下,似乎又不太像,那激情波动的眼神,那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那因紧张而攥着的拳头,无一不在显示紫郁对那女子已是倾慕许久。
与此同时,那女子目中脉脉含情,隐有泪花,看到紫郁后所表现出来的震惊一点不亚于紫郁。
这两人若不是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此刻定然不会表现出意中人相见时难有的激动和说不尽道不明的悲凄。
艾文看得一笑,这两人,嗯,有戏。
韩虓看她嬉笑的神色,道:“你不觉得难过吗?”这话实则有试探的味道。
艾文摇头,爽朗地勾唇,“为何要难过?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自信而莫测高深地一笑,“我想我已经有办法了。”
莫名其妙的话听得韩虓发愣不已,这人说话何时只喜欢说一半了?吊人胃口吗?
无言的沉默继续在紫郁和那女子之间徘徊。
艾文与韩虓不想打扰这份宁静的美,当下静静地看着,仿佛欣赏美景一般。
见到二人呆滞的神情,还是那年过半百的老人首先打破。只见他习惯性地捋捋胡须,慈祥地笑道:“没想到在此地见到紫郁,实乃幸会幸会。”
紫郁神思恍然被拉回现实,他呆了呆,尴尬地抱拳,“邹夫子,幸会。”原来认识,看样该不是一般的熟悉。
“嗯。”那人点点头,无比欣赏地看着紫郁,又去瞥眼艾文与韩虓,眼神中含着寻味,道:“这两人不知……”
“韩虓。”不经紫郁介绍,韩虓就自报姓名了,“却不知夫子怎么称呼呢?”他见那人学识渊博之样,干脆也就跟着紫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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