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张了张口,别过头,“那不是我的血。”
废话,不是她的血,当然是*苦愁天的血了。
韩虓看着她那狡黠的模样,想起适才她为自保而作出的撩人的风姿,以及她那千种风情、万般风流的神态,忍不住冁然一笑,“真有你的。”
艾文第一次真正见到了韩虓的笑容,心头不觉一动:“在这线条明朗,雕塑般完美无瑕的英俊面容上,实在是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上一次他嘴角轻勾,我就呆了半响;这次真正见了他的笑容,我更是心弦为之震动,若是他再对我多笑笑,那我这辈子肯定完了。”
韩虓正要查看苦愁天的去向,忽见艾文呆楞的模样,不禁称奇。
目光停驻在艾文脸上,道:“怎么啦?”
艾文恍然神思复燃,“拜托!你别再对我笑了行不行?”
韩虓停下查看的动机,问道:“为什么?”
“我怕我会爱上你。”艾文爽朗直言。
“爱,爱上我?”
艾文把这种男女之间在古代来说很难启齿的话,如此随意地说出,韩虓闻言,浑身颇不自然。
艾文黠然一笑,“是啊!是会爱上你,不过,我看你的模样像是比我还害怕哦!呵呵!”
韩虓尴尬地一笑,“有吗?”
艾文谑笑着摇摇头,“这年头,男人比女人还脸薄,真是世间奇闻。”
韩虓略一思付,“你的大胆超乎了我的想象。”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可知道?你的笑容很慑人心魂耶!我若是爱上了你,肯定是自找苦吃,所以呢,为了我将来不至于有牵挂,你最好还是保持冷酷一点的模样比较好。”艾文直言不讳。
韩虓不觉浅笑,“你自找苦吃好象变成了我的罪过了!”
“你千万别这么说,不过,也确实是如此。”
韩虓流眸四顾,“既然*苦愁天已经走了,那我也该走了。夜这么深,你多保重。”
“你要走?”艾文急得惊呼:“那我,我怎么办?”她还是很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
“放心,苦愁天不敢再来了,而你现在已没有危险,还怕什么?”
“不怕是你说的,我现在想着还毛骨悚然呢!要我待在这里,你看这血,有够恐怖的吧?”艾文焦急地想要把他留住。
韩虓扫眼地下的血,“没那么严重吧!”
艾文柳眉一挑,“不行,我今晚粘上你了。”她决定豁出去了,小命要紧,睡不睡觉倒是无所谓。
韩虓无奈地耸耸肩,“这么赖皮,随便了。”
他转身出门时,艾文也跟了去。
夜风,带了些许寒意,凛冽地在梅庄横冲直撞。院内的花草树木,在这风中瑟瑟作响。
夜半时分,深沉的雾霭压下了整个山庄,令人伸手不见五指,所有的事物也成了模糊的一片。
韩虓功力深厚,夜能视物,在行动上夜晚和白天对他来说同样没什么阻碍。
相较之下,艾文差得太远了。她虽然身怀‘嫁衣神功’,但本身不会运用,有和没有一个样,顶多是身体力行利索了点,这就好比一个近视眼之人袋中装有眼睛,看不见了还不戴上,就永远也是看不见的;也正如一个充满了气的气球,不给它捅一个口,气就永远也不会出来。
是以,艾文在夜间的行动非常吃力,幸而梅庄的走廊宽敞平坦,才不至于有碰壁的危险。
韩虓没有回房,而是径直带着艾文来到了一棵大树前。
这树很大、很粗、亦很壮,是棵千年古树。树上所有的枝丫与枯叶,经过了一个季节的风化,又蒙上了一层沧桑的面容。
大树周围,很有排列地栽种着许多不知名的花儿,有的谢了;有的正在人前绽放出它最美丽的一面;还有的更是含苞待放,涨着鼓鼓的身子。
树叉中央,横空吊着一张长长的用竹子编织而成的靠椅板凳,专供秋千而用。
这些当然是艾文看不见的,她凭着感觉跟韩虓到了这里,突地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喂!干嘛带我来这里,很黑耶!”艾文不住抱怨。
韩虓坐上凳子,“我有要带你来这里吗?分明是你自己跟来的嘛!”
艾文一愣,“可你也不要来这种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啊!害我差点摔倒。”
“鸟不生蛋、狗不拉屎,有这么差吗?”韩虓环目一扫,忽地灵光一闪,“难道你看不见?”
他的怀疑不无道理,罗云是有武功的,对这样的夜虽不是看得太分明,也不至于差到发生栽跟头的事。
却料艾文竟道:“看得见。”
“看得见?”韩虓有些不信。
艾文狡黠地一笑,“只是看见了一团漆黑的夜,和无数班班驳驳的黑影。”
这种情形是任何没有练过武功的常人都会有的现象,韩虓‘哦’了一声,突地陷入沉思:他原本想带艾文来此地好好询问一番,看她是什么身份,到底以什么目的潜伏到他身边。
意念中,她该是一个武艺超群的角色,不料竟是个连夜路都摸索不了的人,他的主意刹时有了些改变。
但另一个念头忽又冒了出来:她会不会是故意装的,想要表现出没有武功的样子以骗取我们对她放松警惕?
032 试探
艾文半天听不到声响,伸手摸摸前方,心虚道:“你在吗?干嘛不说话啊?”
韩虓伸手拉她到凳子前,“坐下吧!”
艾文摸摸后面的凳子,试着坐下去,“怎么是荡的?什么东西呀?”
“这是秋千凳,当然荡了。”
“秋千凳?”艾文奇异地笑,“这名字好奇怪。”。
韩虓故意整她,问道:“奇怪吗?轩苑山庄也有,而且你不是也在幽谷居做了一个吗?”他心里不住盘算着要不要揭穿艾文的身份。
“我自己也做了一个?”艾文脱口道,心下已隐隐发觉韩虓话中之意,她双眸转了转,没头没脑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韩虓追问,他似乎是有意要令艾文难堪,其实艾文不能向人坦诚布公,心下也难过得很。
艾文往椅背上一靠,“这儿的治安好差。”
韩虓知道她有意回避问题,却不作深究,“治安?”
“我是指安全,不是吗?太差了。”
“如今世道混乱,确实不安全,一个不小心防备,随时随地都有牺牲的可能。”
韩虓的矛头暗地指向艾文,但他已不准备当面揭穿艾文的阴谋了,至于是谁派了这么一个特逊的角色到他身边,他倒是好奇得很。
文反剪双手枕在脑后,沉默良久,感触道:“梅庄能逃过这一劫难吗?”
韩虓轻叹一气,“我们每个人都会尽力而为。”
艾文苦笑,“尽力而为?那就是没有把握了?”
“你很怕死?”韩虓眉头微蹙。
“死,谁人不怕?生命这么可贵,又有谁愿意去死呢?”艾文毫不避讳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
韩虓嘴角挂起一抹冷笑,“死,有何可怕,下辈子还是一条好汉。”
艾文对他的说法很是不屑,“没有下辈子,只有这辈子。”
“这么肯定?”他们的理解向来不是如此。
“当然,真是搞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怎么都把希望寄托到下辈子呢?以科学的观点来说,根本就不会有下辈子,人若死了,心不跳了,*毁了,灵魂散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韩虓不以为然,鄙视她一眼,暗道:“江湖上就是因为有你这种贪生怕死之人,才会有那么多的奸诈狡猾之徒为了生命而不顾一切地肆意破坏。”
但他口中却道:“通常,面对死亡,你会作何选择?”
艾文沉吟半响,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于是重复问:“那么通常,面对死亡,你又会作何选择?”
韩虓一愣,没想到她会这样反问,想了想,“不知道。”
艾文黠然一笑,“既然你都不知道的问题,为什么要问我?”
“那么说你也是没有答案了?”韩虓有些失望。
“也不是没有,我想我会作我该做的选择。”艾文笑了笑,“其实,通常,面对死亡是没有选择的,不是吗?”
韩虓含笑着摇了摇头,“这问题真是很笨。”
“下次记得问一些有技术性的问题。”艾文口气中带着玩笑的味道。
“什么叫有技术性的问题?”韩虓不解。
艾文不作回答,因她知道有些东西解释了,古人也未必会懂,这就是所谓的时代不同,不相为谋。她捉狭地转过话题,“你真是个天才哦!”
“啊?”韩虓懵懂地张口,又闭上。
艾文口吻不变,“天生的蠢材。”说了后又忍不住地笑出来。
韩虓被艾文套进了圈套,却并不生气,“天才,天生的蠢材。像我这样的蠢材,要是再多一点,世道岂不就太平了。”
“臭美!”艾文说后忽地想到了什么,“对了,这么深的夜,这么冷的天,暖和的屋子你不去,怎会想着跑这儿来啊?”
正确的答案韩虓怎能说出,要是他讲了出来,那他们也就不会有这么平静的谈话了。
艾文见他不说话,忽地恍然大悟,“哦!你是怕孤难寡女共处一室,明日被人发现后,传出绯闻啊?”
“绯闻?”韩虓又遇到不懂的问题了。
艾文豪迈万丈,“切!你们还真是少见多怪。不过,外边也好,虽然冷点,但天气还不错,空气也新鲜,还有这么美的风景可欣赏。”
韩虓微一嘲笑,“风景美!你看得见吗?”
艾文干嘿着硬撑,“我是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得到啊!一般来说,人有三只眼,双眼看不见的时候,心眼却是明的。”
“跟你说话,让人耳目一新。”
“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向我学习,准没错了。”艾文狂妄地拿老古人的东西来卖弄。
韩虓淡然一笑,“好一个自大狂,可别把我给教错了。”
“不是还有一句话说: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吗?错了你就自己改呗!”
“有你这样的夫子,能教得出好的门生?”
艾文笑了笑道:“不知什么时候了?哎!漫漫长夜,好难熬哦!”她心念一动,忽地兴趣盎然,“唱歌吗?”
“唱歌?”韩虓一愣,“不会,你唱吧!”
“那我唱了。”艾文落落大方地清了清嗓子,轻声唱了出来:“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看不清影踪……”
歌声悠悠扬扬地飘荡在梅庄上方,沁人心扉。
这首黄家驹的《海阔天空》,在她唱来,虽不能动人心魄,却也悦耳动听,令人不觉地被带入她的豪迈气概之中。
歌词是艾文学着黄家驹用粤语唱的,韩虓理所当然地听不出词中大意,但他亦感觉得到艾文的那种带有点凄凉的感情和几许迷茫的心志。
艾文喜欢黄家驹喜欢得着了迷、发了疯,因而每每唱起他的歌,即便是开朗的心情,也会随着歌声而变得低落、伤感。
一曲终,她久久地没有说话,闭起眼睛浸没在这片夜的凄迷中,慢慢入睡。
033 昙花一现
韩虓正要讲话的时候,忽见她睡了的样子,也只好闭口,不再言语。
他拉下身后的披风,轻轻盖在艾文身上,人也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良久,东方冒出了鱼肚皮,难得又是一个晴天。在这黎明破晓之际,忽闻韩虓惊叹的呼声:“昙花!”
拍拍艾文,“喂!醒醒,昙花!快起来看昙花!”
艾文睡梦中,轰然闻及“昙花”二字,久已仰慕昙花而从未见过真面目的她,霍地惊醒,迷惘地四处张望,“昙花!昙花!哪儿?哪有昙花?”
韩虓指指前面的一片花圃,喜不自胜,“就在你面前。”
艾文张眼一望,哇地惊叫起来:“哇噻!好美啊——好美的昙花啊……”一时只听到她的鬼叫。
她立身跑到花圃中,这儿看看那儿瞧瞧的,全身散发着愉悦的神采。
韩虓捡起她慌忙中抖落在地上的披风,披在肩上,也走进了花圃。
但见一块四方四形的花圃中,绽放着一朵朵美丽的昙花,那光彩夺目的花儿,摇摆着身姿,向他二人炫耀。
艾文蹲在一株昙花前,闻了闻,忽地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自语。
虓看得称奇,“你在干嘛?”
“许愿。”艾问祈祷完,慢慢睁开眼睛。
“许愿?”韩虓莫名地有些好奇,“许了个什么愿?”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属于我,我希望能尽快回到我的世界去。”
韩虓讶然一笑,“说得这么炫,好象你不是人似的。”
艾文也知他不会相信,淡然一笑道:“你也许一个愿吧!昙花一现很难得,这么美的时刻许愿应该会很灵验的。”
韩虓看看她,忽也来了兴趣,学着她适才的样子双手合十,闭目一会,在脑海中默念一个愿望。
艾文见他睁眼,好奇地追问:“能不能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
韩虓目光深沉,“我希望梅庄能够逃过此劫。”
艾文“噗哧”一笑,“真是白问了,我就知道是这样,你这个菩萨心肠,当寺庙住持,还真是够格。哎!难道就没有别的了吗?”
“别的啊?”韩虓一呆,“还得再许。”
他比好姿势,准备二度重来,却见昙花已在慢慢凋谢,但他并不觉失望,望着那昙花道:“谢得这么快啊!”
艾文瞧得焦急起来,“别谢啊!多留一会都不行吗?”她仰头望向韩虓,病急乱投医,“你有没有办法?快阻止它谢呀!”
韩虓看她那幼稚的模样,莞尔道:“爱莫能助,有得看已经不错了。”转瞬,一圃的昙花便相继谢完。
艾文哭丧着脸,“昙花一现,昙花一现,真的是一现就谢。”
韩虓也似有感触,“美好东西总是留不住。”
“虓少爷,虓少爷……”一个瘦小的家丁一路喊着跑来,“虓少爷,咱庄主有请。”
艾文怀疑地向韩虓投去询问的眼神,“这么早,该不会又发生什么事了吧?”
二人面面相觑,韩虓朝那人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那家丁毕恭毕敬地站着,“小人不知。”
韩虓掉头瞄向艾文,“一道去吧!”
艾文盯着那些谢了的昙花,很是怀念,“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再来,我还想再看看。”
韩虓摇摇头,“别太伤感了。”
“伤感?没那么夸张吧!”
韩虓不置可否,“那你待会来吧!”
“知道啦!没我不行嘛!”
韩虓瞥了那家丁一眼,“走吧!”
二人离开的时候,艾文已沉浸在一片昙花凋零前的繁茂追忆中,怡然自然,神情好不惬意。
往往她会对过去的事物无比留念,这就形成了她情感丰富而又因与她有关的失误之事难以释怀的个性。
花圃里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了,艾文蹲着细细研究了半响,终于愿意放弃,起身准备离去。
虽然她对庄里发生的事不感兴趣,因她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是早已发生了的,无论你怎么努力,历史也是不由你而改变,但她还是觉得既然答应了韩虓就应该遵守去看看。
却料她刚走到吊凳前,眼前忽地一花,闪出了一个鬼魅般的身影。艾文未看清她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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