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请留步。”孟翰的声音从屋顶下面传来,让月停了脚步。
“主子?”
“下去吧。”陈子旭压了压心中怒火,吩咐道。
月带着他落向地面,孟翰就站在他们眼前。
“表舅舅,我要见天儿!”陈子旭说道。
“王爷,小女已经去了。在下正要恳请王爷回去,求皇上网开一面,解除小女与王爷之间的婚约吧。”孟翰躬身说道。
陈子旭眯起了双目,他瞪着孟翰,说道:“她活着本王要娶,她死了本王依旧要娶!表舅舅,请带本王去见见她的最后一面吧。”
孟翰似是未料到他会如此作答,带着悲伤的目光定定的望了他一会儿,说道:“王爷,逝者已矣,您难道不能放她一马吗?”
“表舅舅说笑了,父皇已经赐婚,再无退婚的道理。况且,本王既然认定了她,那么她生要做本王的人,死要做本王的鬼!”陈子旭笑着慢慢的说道。
“好,既然王爷执意要看,就请随在下来吧。”孟翰又一躬身,引着他进了房门。
这里是一处较为偏僻的院落,月为了躲避那些侍卫的追击才会带着他来到这里。现在看来,是那些侍卫早已经收到了命令,可以将他们逼过来的。陈子旭被月扶着,静静的跟着孟翰进了房门。房间里已经被收拾一空,中央只有一座木棺。
陈子旭看的一愣,心头好似被握紧了一般的发闷发痛。他站在房门前,不再前进一步。天儿不可能会死,他原来是如此坚定的相信着。可是此时看到眼前的木棺,他动摇了,恐惧了。如果木棺里真的躺着天儿,他该怎么办?
“主子……”月轻声叫道,让陈子旭稍微有些回了神。他直直盯著木棺的眼神微转,看向了正担忧的望向自己的月。
让月去看吧,他相信木棺里的一定不是天儿,所以让月去看吧……可是,如果真的是呢?如果里面真的躺着失了生命的天儿……不会的!他不看了,里面躺着的根本不是天儿!一定是孟翰找人假扮的……
“王爷,请过来吧。”孟翰已经打开了木棺,静静的站在了一旁。
陈子旭重又看向那个木棺。在他的角度,根本看不清木棺里是否有人。他的心开始越来越痛,一轮痛过一轮,让他头上冒出了层层冷汗。他紧握在身侧的拳微微发颤,心里想要让自己坚定一点,可是动摇的心志已经开始崩塌了。
“主子?”月加重了扶住他的力道,触目惊心的看着他的唇被咬出了丝丝血迹。
“扶我过去。”陈子旭说道。继而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已经开始发颤。
“是。”月低应道,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走到了木棺前面。
陈子旭紧紧盯着木棺,一步一步的接近中,心跳越来越狂乱。由于室内的窗户全部紧闭,越往里走,便越黑暗。如果不能走到木棺前面,根本无法看清木棺全貌。他初时心痛、紧张、恐慌……种种负面情绪充斥心头,几乎让他支撑不住。
然而行了几步,他心头开始有了期待,甩开了月的扶持,他冲到木棺前。没有人!木棺里虽然放了华美衣料,但是没有人在!他的天儿并不在里面,所以他想的没错,天儿还没有死!
陈子旭激动的抬头看向孟翰,却见他目光依旧悲伤。他一愣,心中不祥的感觉又起。
“天儿呢?”他问。
“她不在了。”孟翰回道。
“你胡说,天儿没有死!她一定没有死!这只是你拿来骗我的伎俩!”陈子旭怒声道:“带我去见天儿!”
孟翰盯着他,慢慢的说道:“她不在了,至于有没有死,在下现在也不知道。”
“你在说什么?天儿不是被救回来了吗?为什么说她不在了?为什么你会不知道她的生死?”陈子旭原本升起希望的心,被孟翰打回原形,甚至比方才更加担忧。他相信此时孟翰的话,因为他的态度与他方才在外面时完全不同。那种发自心底的忧虑不是假的。
“王爷,你真的非她不娶吗?”孟翰问道。
“自然是真的。”陈子旭说道。
“好,那我告诉你,我女儿被人掳走了,就在昨天夜里。”孟翰紧紧盯着他,又道:“王爷,如果你真心想娶我孟翰的女儿,就请您回去让皇上收回要毁我孟氏山庄的心思。明人不说暗话,如果皇室一定要灭我孟氏一族,那么我族绝不会逆来顺受。那时候,王爷与我便是敌人,就更罔论与我女儿的亲事了!”
月听得一震,直觉看向陈子旭,发现他面目阴森可怖。房间内的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而压迫,在月以为陈子旭不会回答的时候,听到他慢慢说道:“表舅舅,请您一定要救回天儿。”
孟翰颔首道:“那是自然,因为她是我现在唯一的女儿。”
第三章 凤凰的记号
陈子旭紧紧盯着孟翰,又问道:“表舅舅,告诉本王,你从何得知父皇要灭你孟氏一族的消息?”
孟翰面色认真的看着陈子旭,说道:“王爷,前日皇上对在下的的刺杀,难道不足以证明什么吗?而且,有些暗处针对孟氏产业的蠢蠢欲动,想必王爷是很清楚的。在下请求王爷向皇上转告,孟氏对殷国天下绝无异心!即便皇上担心的那件事情会发生,我族也必然不会做出任何对国家社稷图谋不轨的事情!”
陈子旭听得一愣,出口问道:“父皇担心的事情是什么?”
孟翰躬身抱拳,说道:“请王爷不要多问,皇上自然知晓在下在说些什么。只是,在下有一言奉劝王爷,皇上心思之深,不是王爷所能揣测的。天祭会,王爷还是散了吧。”
陈子旭听得一愣,一旁的月更是全身一震。他们自认天祭会做的足够隐秘,虽然每次刺杀孟翰之前,都会暗地里给他通个信。但那也只是以天祭会会主的名义。这应该还不足以让他察觉到,天祭会真正的幕后主人是谁才对啊。陈子旭双眼闪出光芒,如果连孟翰都能查到他与天祭会的关系,那皇上就更加不可能不知道了。
这个天下毕竟是皇上的天下。即便江湖人能够略微超脱于国家的法规之外,但最好最强的力量还是掌握在皇上手里。陈子旭想到,以前的自己真的是过于狂妄了,竟然以为自己能够培养出躲过父皇耳目的势力。
那么之前的种种,如今也有了答案了。原来一切都是他的父皇大人在操纵,无论是天祭会的内歼,还是对孟翰的刺杀。甚至之前天祭会莫名接到的许多对于贪官污吏的命案,恐怕也有父皇的影子在吧。
皇上之所以放纵陈子旭,是因为他培养起来的势力,实际上符合了皇上的愿望。而现在摆明了告诉他那些内歼与自己有关,则是在警告他。因为陈子旭有了皇上无法掌控的心思,做出了太多让他生气的事情。
陈子旭突然抿嘴笑了,他望着孟翰,目光亮如火炬。他道:“表舅舅,本王今生唯一的执着便是天儿。请你一定要将她救回来!”
说罢,并未等孟翰的回话,陈子旭转身拂袖而去。月急忙跟上前去,在他跨出房门即将倾倒的刹那,扶住了他。
孟云天骑马沿着官道一路向西追去。沿途中有数次看到与那信上相同的凤凰。他料定自己没有猜错凤轻舞的用意,然而追到琅琊镇后,却断了记号的指示。他让人寻遍了整个琅琊镇,依旧毫无所获。他确认自己的方向没有错,因为根据前一个记号的指示,向西而行所能到达的地点只有琅琊镇。
凤轻舞为什么要将妹妹掳去?掳去之后又为什么会用这么隐秘的方式告诉他方向?而她们到了琅琊镇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她没有留下相应的记号?孟云天反复的想着这些问题,可却毫无头绪。
随后而来的孟济海已经在两天前追上了他。此时他们正住在祝小天他们曾经住进去的那家福来客栈里。
祝小天被掳走这个消息,直接被孟翰封锁了。至于长春园挂白绫,也只是演给陈子旭看的。因为孟翰要看到陈子旭的真心,才能决定是否还要与他合作。如果陈子旭对祝小天只是一时兴起,那么他在这次刺杀事件里就一定扮演了某种角色。孟翰会直接让他命丧扬州城。
不提陈子旭回去之后,立时决定回南京之后的事情。单说现在正如无头苍蝇一般急躁的孟云天与孟济海。孟云天立在客栈房间内的窗前,对着即将落山的夕阳紧皱眉头。而孟济海则坐在桌前,同样眉头深锁。
“云天,你能确定那些似是而非的凤凰记号,真的是凤轻舞留下的吗?”孟济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出心中所想。他们一路追过来,全靠了孟云天对那些记号的解读。
事实上,那几个凤凰记号,只有寥寥数笔的线条,好似旅客随手划出的印记。他甚至根本看不出那些记号代表的是一只凤凰,更罔论辨出方向了。
孟云天顿了下,回道:“我能确定。”
孟云天想起第一次与凤轻舞尴尬的相遇。他那次误认她为长春园的奴仆要自杀,结果自己竟然掉进了湖里。逃回远落后,他急忙让人准备水,好好洗漱了一番。
孟云天并不习惯奴仆的伺候,因而他洗漱的时候就已经将那些丫鬟仆役们都赶走了。洗完澡后,他便很放心的只穿着宽松的中衣,出来外面晾头发。
凤轻舞在他离开之后,就在长春园中胡乱逛着,竟然那么巧的就逛至了他住的院落。长春园建造之初,主要便是为了游客赏玩,因而除了内院,前院的院落之间并无严格的院墙分割。羊肠小道曲折离奇,如果顺着那些路随意的走,很容易便会迷失方向。而那时的凤轻舞显然就已经迷路了。
不过,即使当时的凤轻舞迷路了,也还是闲情惬意的继续逛着,只是在孟云天院子里的那片小小竹林中,刻下了一个记号。那时,她所刻的,便与现如今她留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当时自己再次面对她时的窘然,孟云天不想再记起。但是如何根据这寥寥数笔的凤凰确定方向,他记得清楚分明。因为当时凤轻舞曾经跟他解说过,她说这是她迷失方向后惯用的特殊记号。有了记号,走上两遍便能够辨清方向了。
所以当日看到她留的信后,他才那么笃定的就跟了来。但是,凤轻舞武功高出他几层,他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况且她闯荡江湖多年,若存心躲过别人的追踪,任何人也别想追到。
从扬州到现在的琅琊镇,虽然除了这些记号,凤轻舞没有给他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但是他就凭这一点相信着,凤轻舞对妹妹没有恶意。至少,她自己是没有伤害妹妹的心思的。可是,为什么记号到这个镇就消失了?是因为她已经到了目的地呢?还是,中途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孟云天突然对孟济海道:“大师兄,我确定她们一定到过这里。如果凤轻舞没有给我留下记号,那就一定会留下其他的线索。让人重新搜查整个琅琊镇!”
孟济海望着他坚定的目光,眼里重新燃起期望。他回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第四章 记忆深处的暗影
触目可及的粉色花朵,一望无际的红色桃园。这样的景色,她每个春天都可以见到。这样的景色看了多少年呢?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每到春天这个时节,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因为那意味着寒冷的冬天过去了,春风带来了万物复苏。她的同胞们也同样都开始释放出自身的热情,融入到新一年的春华秋实。
只是每一年的初春时节,都会有再也不能醒来的同伴。她一直看着他们的生长了几十年,从出生到死亡。但同样新的一年里会有更多新的、更加年轻的桃树接替那些老去的前辈,重新生长起来绽放出更加热情的灿烂花朵。
一棵桃树可以活多少年呢?为什么周围的同伴都死了,她却存活了下来呢?她不知道,也没想要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不断的长啊长,长到周围再也没有其他树可以比她更高,比她更粗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元神竟然可以脱离树体,四处飘荡了。
元神离体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是这一整片桃林之中最古老的那棵。她位于整片桃林的最中央,所有属于这片桃林的桃树,都随着春风轻轻摇摆,向她传递出欢悦的情绪来。或许周围的那些年轻的桃树们,都是她的子孙吧。她突然认知到这一点,心境又有了不同。
这里是群山隐藏的深处。她的元神尚还不能离本体太远,所以无法走到群山外面去。不过,她并没有想过离开这里,至少现在的她已经很快乐了。她看惯了时间造就的世事变迁,无论生与死,一切皆有定数。老的去了,自然会有新的接上。而她,似乎是这里唯一的漏洞。
她只是一棵桃树,活了几百或者上千年的老桃树。为什么她会独独脱离于时间的法则之外呢?如果没有那个人的闯入,或许她永远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会一直这么活下去,直到世事沧桑,万世尽头。
她的元神,平时只是一团光而已。白日隐匿在光亮的阳光里,不会有任何生物能够看到她。无论是看那些动物之间残忍的厮杀,还是看小小的幼苗在春雨里奋力出土冒芽,她都很有兴趣。没有喜恶,因为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日落西山后,她会像千百年来养成的习惯一样,进入本体,陷入睡眠。她没有试过夜里出离本体,因为夜晚就是休息的时间。她的意识单纯的相信着自然对万物的安排,从来没有想过打破这一定数。这座老山林里所有的动植物对她这棵最古老的桃树,都有着十足的崇敬。她坦然承受着,因为她就是这里最老的。
直到一日深夜,天空突然砸下一个重物,压断了她的一根分枝,让她从甜美的睡梦中疼醒。她第一次看到了美丽的夜空。虽然断掉的分枝让她倍觉痛苦,然而初次看到的景象让她震撼到失神。直到一抹黑影笼罩了她,她才发现自己的元神竟然被人擒住。
“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妖兽。哈哈哈,天不绝我啊!”虚弱而嘶哑的声音,但却发出了让她元神颤动的气势。她奇怪于自己能够听懂他的声音里表达的意思,更加因为他语气里的恶意而退缩。然而她的元神被控,寸步难离。
“想跑吗?我要恢复可全靠你了,怎么能让你跑……”
她的元神里产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慌乱情绪。要逃回去!元神瞬间由一个光团散成点点星光,全部融回了本体。可那黑影却不会那么容易放过眼前好不容易碰到的好运。他以双手抵住她的树身,顷刻间她本体的生命力疯狂外泄,死亡近在咫尺!
祝小天猛的坐起身来,张大了嘴深呼吸着。刚才的梦,真实的让她以为自己真的会就那么死去了。那个,是她深藏在灵魂里的记忆吧。
那个木牌在当日让她记起了那个人的种种可怖,她却一直没有想起那时的自己是什么人,为什么会那么顺从的任由那人的摆布。从那些记忆里,她知道了自己千年前并不是人,但却没料到自己只是棵树啊!
她的灵魂竟然是一棵树,一棵古老的桃树!她相信自己梦到的是事实,因为如果不是真的发生过,是一定不会有那种真实感的。所以,那个人现在找到那棵树转世的自己是为了什么?在她的记忆里,他曾说过他可以活到千年之久,原来都是真的啊……
祝小天重又躺了下来,脑子里努力的回忆着那个人的所有信息。他叫棼,是外来的武道强者。当时的她刚修入妖道,根本还没有练成任何法力,甚至还没有引来天劫。
所以,她之后能活下来是因为棼的手下留情吗?如今看来,棼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是个穿越者。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