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就故作生气,说:“叫什么里正?我比你大,叫张老兄就行!”
田老头就豪迈的笑了起来,说:“知道你这两天估计要去县城,我正等着呢!一块儿去,我给老二送点东西。”
这个请求张老头自然是答应的,就让田老头上车,田老头就对院子里说:“老三,把东西拿来!”
“哎!”田老三应着,快步从里面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青布包袱来,看起来鼓鼓的,应该放着不少东西。
一路上有了田老头,就和张老头有说有笑的,添了几分热闹,时不时张沁儿也乖巧的接上几句,说笑间很快就进了县城,将牛车停好,大家就分手各自去办事了。
临走前,张老头问田老头什么时候回去,好一块儿回去,倒是田老头爽朗的笑了起来,说:“怕是不用了,我这回进城是打算去买一头驴子的!”
驴子不比牛,跑起来快多了,可以骑驴,也可以用来拉车,就是下田干活不如牛卖力,但是磨石磨倒也是不错的劳动力。
张老头没有多问,知道田家已经找到了来钱的门路,问的太清楚就不好了,当初自己得了灵芝换钱置办房子家具什么的,人家不也只是猜测没有问么?
于是就各自散去了。
“爷爷!我们先去把蘑菇送去给张掌柜。”这张掌柜就是‘一品鸡’的掌柜,先前没有问及姓氏,后来才知道也是姓张,算起来到是同姓人了,更添了几分亲切,往日里张掌柜也颇为照顾张志仁,好在张志仁做事踏实,经过这半个多月的磨合,帐房里的事情,都已经上手了。
蘑菇是新鲜货,自然要早些卖了,这些蘑菇还是大家清早起来趁着新鲜摘下来的呢!
张老头拿出一根扁担,挑起两个箩筐,两个箩筐放着六十斤左右的蘑菇。
“爷爷,重不重?”看着张老头瘦削的身体,张沁儿不由得担心的问着。
看着孙女那关怀的神色,张老头舒展了神色,眉眼中带着一丝笑意,说:“不重,爷爷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挑担子习惯了,受的住!”
张老头说的是理,别小看这担子,如果不是熟手,就算是一个成年的男子,也未必可以挑这么两箩筐走一段路,那肩膀必定得疼痛的很,而这些庄户人家则从小就从地里往家里挑粮食,练出巧劲了,再者经年累月,那肩膀也比常人更厚实,到了老了,就显得有些驼背。
都是年轻时负重过多,压坏了脊椎骨造成的!
心里感慨了一会,已经快步走到‘一品鸡’的后院,张沁儿来送过几回蘑菇,已经和张掌柜熟稔的很了,这回看见她,也不再像第一次那般压价和挑剔,直接让伙计去过称,然后结算钱银。
“沁儿姑娘,我做酒楼也好几十年了,还真没有看见谁在这个时节采到这么多的蘑菇,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啊!”看着照旧新鲜,不沾一丝污泥的蘑菇,张掌柜不由得感慨的说,却也知道这种商业机密,即使是沁儿一个小丫头,那也是嘴紧的很。
果然,张沁儿神秘的笑了笑,说:“不能说哦,这是秘密!”
其实不只是张掌柜,就是村里的那些人家也很好奇张家的蘑菇是哪里采的,虽然他们大多在清早就将蘑菇送到县城,但是多多少少有些风声传了出去。
周大勇和黄大安他们自然知道这些蘑菇是张沁儿折腾出来,就种在张家后院的棚子里,不过也知道这蘑菇是值大价钱,不用张老头吩咐,也各自闭嘴不对外说,因此其他的人虽然好奇,却也不太清楚。
倒是曾经引发村妇们集体去山里找能够常常长出蘑菇的地方呢,当然,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因张志仁所在的杂货店离‘一品鸡’近,就先去了张志仁那里。
此时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酒楼人还比较少,毕竟不到吃饭的时候,但是杂货店的人就特别的多,往店铺门口望了望,里面几个伙计都在热情招待着来往的客人呢,张沁儿就带着张老头往后院走去。
还没有走进帐房,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拨打算盘声,商铺的帐房都是外人禁止入内的,就是店内的伙计,也不能够随意进来,每次找张志仁,也都在外面喊一句,让张志仁自己出来。
“爹,你在忙吗?我和爷爷来了!”张沁儿就喊了一句,然后和张老头等在一旁。
“哎!不忙呢!”帐房里立即响起张志仁的声音,他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几个月不见,颇为想念自己的女儿呢。
“爹!”先恭敬的唤了张老头一句,然后才接过张老头肩上的担子,说:“赶紧放下我来吧,你们也累了,先坐坐,我这会儿也不忙,这些柴火我自己弄就好了。”
儿子的孝顺张老头自然不会阻止,也不坐下休息,而是打量着杂货铺的后院,除了张志仁住的屋子,其他的都是充做仓库用的,此时店里的伙计时不时飞奔过来,到仓库里寻找着客人需要的货物,匆匆看见张沁儿他们,也只是点头笑着打个招呼。
店铺里一派忙碌的景象,让张老头不相信张志仁不忙,于是把东西都一一归置好之后,张老头就吩咐了张志仁几句,就要带着沁儿离开了,怕耽误了张志仁干活被老板责怪。
张志仁也知道留不住张老头,就送张老头和沁儿出了院门,才回了帐房重新开始算那算了一半的账册来,心想着张老头下次再来时,他就有工钱发了。
去往张志礼所在的怀仁药铺,需要路过锦绣绸缎庄,所以张沁儿就叫张老头在路边等着她,她自个儿去店里找收绣活的绣娘说话,这种女人的玩意,张老头一个男人,是不愿意碰触的,再者也并不懂,所以每次进城都会带着沁儿,好在沁儿也还小,虽然是个女孩,也不必过于拘束。
顺利的卖了绣活,将得到的钱分为两份,打算拿回去给张贞娘和张莲儿的,又对那绣娘说:“元婶子,因为近来空闲,我小姑姑和大姐姐她们打算多绣一些,这回你多给我一些绣布吧。”
来回了几次,元绣娘也很喜欢这个活泼精灵的姑娘,听了这话,就答应了,亲自去拿了比往日多了不少的素净手帕和做荷包的布料来,这些布料都是锦缎,摸起来手感特别的好,是卖给城里有钱的夫人小姐用的。
元绣娘想了想,就说:“这一次的手帕要多绣端庄一些的花纹,这样吧,我给你一些花样子,你拿回去让你小姑姑照着绣。”
“哎,好的!”张沁儿脆生生的应着,这端庄些的花纹配上颜色深一些的锦缎,一看就知道是给上了年纪的夫人们用的。
拿着元绣娘给的花样子和布料,张沁儿就辞别了元绣娘,出了店铺,一时间却没有看见张老头等在附近,一下子傻眼了。
要知道上次过来,张老头就老老实实等在街边的,这回出了什么事?
正在张沁儿着急的时候,却见张老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糖人,做糖人的小贩手艺很逼真,一只神气活现的公鸡跃然于眼前。
“呀!”看见这糖人,张沁儿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张老头已经笑眯眯的把手里的糖人递给张沁儿,温和的说:“吃吧,我看好多孩子都喜欢,就给你买了一个。”
张沁儿接过糖人,不知道张老头哪根筋搭错,居然舍得花钱买糖人给她,正在疑惑时,看见张老头眼底的慈爱,也就没有多问了。
张老头站在街边等张沁儿时,眼睛自然是四处打量,那卖糖人的摊子面前挤着一群小孩,一个个叫嚷着要吃糖人,这个要公鸡,那个要飞鸟的,而那卖糖人的小贩也确实了得,画出来的糖人十分的逼真好看,张老头不禁想起自己的孙女沁儿来,说起来这些日子也苦了她,看着孩子们都喜欢吃糖人,张老头也不由得动了心思,于是就给张沁儿买了一个糖人。
凝望着手中的公鸡糖人,张沁儿一直觉得这手艺真巧!她也是见过人画糖人的,明明只是一些浓稠的糖汁而已,在小贩灵巧的双手下慢慢的变得出彩起来,待画成,糖汁也重新凝固,便是一个完整的作品了。
糖人的味道倒不是特别重要了,总归就是甜味罢了。
“谢谢爷爷。”张沁儿乖巧的笑着道谢。
张老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说:“快吃吧,天气开始热起来,不吃就要融了。”
听了这话,张沁儿心里叹息着,是啊,糖人虽然好看,但是不禁收,自己还想带回去给永安和福儿吃呢,反正她对糖并没有什么喜欢的。
祖孙两个手头都空了起来,只有张老头拿着一个包袱,那是带给张志礼的,一路走,一路吃,到了怀仁药铺时,手里的糖人正好吃完。
从外面朝里面看去,张志礼正坐在店铺里,此时并没有人,他一面喝茶,一面和王掌柜聊天,倒也悠闲。
“三叔!”进门唤了一句,引起张志礼回头看来,看见张沁儿和自家老爹,张志礼忙站起身,说:“爹,沁儿你们来了。”
张老头应着,扫了一眼药铺,那王掌柜倒也是个贴心的,知道他们父子半个月才能见一面,估计有些体己话要说,于是就出面开口:“志礼兄弟啊,反正现下药铺闲着,你就带你爹和侄女去后院坐坐吧。”
“哎!谢谢掌柜的。”张志礼感激的应着,带着张老头和张沁儿进了后院,他们父子走在前面沁儿跟在后面,在后院的时候,迎面碰上刘康盛。
张志礼忙恭敬的打了招呼:“少东家好。”
“嗯。”刘康盛似乎也没有想到会遇到沁儿,不由得有些呆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才微笑着说:“你来看你叔叔了。”
张沁儿点了点头,应了一句。
她心里对这刘康盛不知道什么感觉,只觉得这刘康盛似乎对她也好奇,并且还颇为照顾,但是张沁儿私底下仔细的打量了自己的容貌和这具瘦小的身躯,确信自己没有万人迷那般风采,也不知道这堂堂刘氏商会的少主人怎么就对她颇为上心。
因为摸不准刘康盛的心思,加上两个人的地位相差太多,张沁儿也不矫情,全当自己和他不熟,见面点个头,笑一笑便罢了。
谁料到擦肩而过时,刘康盛又叫住张沁儿,温和的说:“我看了你送过来的帕子和荷包,手艺都很不错,假以时日应该能够卖上更好的价钱。”
听到这话,张沁儿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关心手帕荷包这等针线活?想到这里,不由得面色古怪起来。
看见张沁儿那逐渐古怪的面色,刘康盛一愣,似乎也醒悟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当,不觉尴尬的咳嗽了几声,不好再说这个话题,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当初见了一面,张沁儿整个人就映入他的眼帘,当然,这绝对不是暗生情愫,而是一种新鲜和有趣吧,再加上他也很好奇明明是一个乡下野丫头,怎么郑成凯那小子就对她这么上心了?
要说起刘康盛和郑成凯,倒也是认识的,虽然没有什么情分,不过也算知根知底,在刘康盛的印象中,郑成凯绝对是不能够和自己媲美的,整日里借着他爹的虎皮到处谋划着银子,又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做事不稳重,说起他的缺点,那是一天一夜都说不完的,优点却是一个手指头都数不到。
但是既然刘氏商会选择在临川发展,他就不可避免的和郑成凯再次遇见,只是这一次却让他开始好奇郑成凯那般模样的人怎么会对一个野丫头上心?
张沁儿看着刘康盛深沉的面色和深邃不明的眸子,只觉得这人心思很重,城府很深,还是尽量少打交道的好,于是说:“我先去叔叔那里了,告辞。”
刘康盛一愣,随即点头应着,默不作声的出了院门,走到院门时,又停顿下身体,过了一会,才回头看去,张沁儿那瘦弱的身影已经进了张志礼的房间里了。
跟在刘康盛身边的随从很是不解,奇怪的问着:“少爷,怎么了?”
刘康盛本想摇头不语,不过想了想,偏头问着随从:“你觉得这沁儿姑娘有趣吗?”
“不知道,不过小丫头不都是这样吗?更何况是乡下没有规矩的丫头。”随从丝毫不犹豫,张口就说了出来,在他眼里,张沁儿确实不出彩,瘦瘦弱弱的,身上没有二两肉,加上乡下丫头就是没规矩,第一次见面,就分毫不懂得对少爷退让,那一副刁蛮的神色,幸亏是乡下没权没势的丫头,否则还真以为和府城那些娇蛮小姐一般了。
这样的野丫头有什么趣的?
随从摸了摸头,想不明白。
刘康盛思索了一会,抛开自己对郑成凯的好奇,这位沁儿姑娘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他感觉到一股别有的感觉,只是……
他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随从,不觉笑了笑,估摸着每个人所见所想的都不同吧。
☆、83。第83章 :固执的志仁
乡下的日子过的最是顺利,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生活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会儿连氏松了口气,因为张志仁和张志礼都把赚到的工钱都上交给连氏,每人只留下两百文过日子。
想起三叔所说,张志仁原本打算把所有的工钱全部上交给连氏的,还是张志礼拉着,给他分析了一系列的问题,这才决定各自存两百文在身上,生活在县城,难免要吃饭,也难免要请店里的伙计一起吃些什么,交流感情什么的,而即使留下两百文,也不过刚刚够上吃饭而已。
张沁儿听到时,简直怀疑张志仁脑袋有问题,把工钱全部给了连氏,他吃什么?喝什么?虽说杂货铺中午包一顿,那早晚都饿着?
为此张沁儿再次去县城时,没少在张志仁面前嘀咕。
恰好今儿也有空,张志仁只好耐着性子听女儿嘀咕,一面狡辩:“我当初实在没有想那么多。”
张沁儿白了他一眼,然后说:“爹,哥和永安都不小了,你就打算让他们天天下地干活?”
“不是跟着田叔叔和你大伯学习武术个识字吗?”张志仁一愣,一下子没有明白张沁儿话里的意思。
张沁儿知道,和这个老爹说话,是要说明白了才行,于是就说:“先不说田叔叔教的那两手功夫只够锻炼身体所用,大伯的学识教永安识字倒罢了,哥他却是教不了的。”
这还真不是看不起张志廉,他读书一辈子,就只考了一个童生,而晗生以前在家时,就是张志仁悉心教导,说准晗生的学识都比得上张志廉了。
这回张志仁脑筋转了一个弯,这才听懂了女儿的话,试着问:“你的意思是让晗生永安去学堂读书?这个我倒是想过,不过我也去问了,县城的学堂包食宿,每年要五两银子呢!算了算,晗生和永安就要十两银子,就算我两个月后能够拿到一两银子一个月,也供不起。”
其实张沁儿也早就托郑成凯打听过县城里的学堂了,一共有三家学堂,一家是一位老举人坐镇,另外两家都只是秀才坐镇,张志仁说的学费,那是那位老举人家的费用,而秀才的学堂则每年只要四两银子。
论学识,张志仁本就是秀才,所以给儿子找老师,自然会想着举人。
郑成凯倒是对她说,如果真打算进学堂,就来找他,就算不少收一些学费,也可以多受到一些照顾,不过随即郑成凯又颇为不认同的说:“你这丫头脑袋进水了,饭都吃不饱,还想着读书识字!当初我爹逼着我学,好在我使出浑身解数,才把整个县城里的夫子都收拾了一遍,就是我爹拿五十两请,恐怕也是没有人敢来的!”
说到这话时,郑成凯不以为耻,反为以荣,得瑟的模样令张沁儿送了他几个白眼,这人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爹,先紧着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