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刚来没有几天,倒没有见过这人称‘凯小子’的,看着模样年纪不大,应该不是衙门的人,但是陈班头又对他颇为照顾,想来应该是某位大人的子嗣亲戚。
于是巴结的说:“王掌柜有事回家了,我才来没几天,敝姓刘,我说这位小兄弟,你可千万别听这小丫头胡乱说,这没有的事!是他们的药材有问题,我怕他们拿去别家卖,别家一时没有认出来,祸害了病人,这才将药材扫在地上的!”
说着,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来,这幅模样气的张沁儿心肝疼,真是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这般是非颠倒,丝毫不讲理的人!
待要揭开他的真面目,却被郑成凯挡住了。
郑成凯似笑非笑的说:“听说你自称知县大伯也要给你几分面子?且说说看,省的到时候大水冲了龙王庙就不好了。”
听闻郑成凯叫知县大伯,刘掌柜心神转了转,已经隐隐猜测到郑成凯的身份了,忙谦虚的说:“哪里!没有的事情!我一介平民哪里能够让知县给面子?”
“嘿!怎么和我听到的不一样呢?你不是一个奴才吗?怎么这会子就是平民了?”
闻言,刘掌柜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没想到这个新冒出来的人,连这个都知道!
果然,郑成凯又说:“我听说你是刘家的家生子,这可是生下来就是奴才的!也难怪啊……这好不容易从刘家出来了,做了个掌柜的,肯定是要耀武扬威一番,在刘家,你是有这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子吧!”
“你……”刘掌柜的脸色顿时变了,惨白的看着郑成凯。
郑成凯却自顾自的又说:“你可知道在这临川县,不认识我的话,做什么都不容易的很呢!”
这口气,真是特么的大!
张沁儿听了,顿时汗颜,平日里还真看不出这郑成凯的真面目!想必凭着他爹的虎皮,小小年纪也赚了不少身家了吧!这么粗粗的算了一下,张沁儿看着郑成凯的眼神就仿佛看着金灿灿的黄金一般!
“你莫要欺人太甚!我就算是奴才,那也是刘家的奴才,犯不着你来指点!我可是一来临川,就给衙门上下都送了特产的!”刘掌柜被郑成凯逼到这一步,也忍不住闹起脾气来了,他平生最恨自己生来就是奴才,这回好不容易得到外放的机会,自然要过一回人上人的瘾,谁想就被人拆穿了。
“刘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你真以为他会为了你这么个奴才和我做对?我若诚心对付刘家,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是临川这一亩三分地,就没有刘家的事情了!”郑成凯斜眼看着他,那表情异常的嚣张,简直就是最佳嚣张的模板!戏剧里土地主霸占小媳妇估计就是这副模样了!
“唉!别扯这些了,叫他给我道歉,另外收回污蔑我们的话!我三叔就是郎中,村里的人生病,都是我三叔治好的,要是说我们的药材有问题,我是头一个不认的!”张沁儿怕郑成凯的嚣张引起不好的后果,毕竟她觉得这嚣张也要有个度才行!
“好吧!你就好好的给这张三叔和沁儿姑娘道歉,否则有你好果子吃!”郑成凯也不再为难他,也许是因为刘掌柜是个奴才,和他说多了,也没有多大的意思。
被人欺压到这步,即使刘掌柜心里不服气,也只好认了,铁青着一张脸,胡乱的朝张沁儿他们道歉,又随口说了几句他们的药材没有问题的话,然后转身就要回后院去。
张沁儿看见这人道歉的模样一点都不诚心,并且那阴鸷的眼神中还闪烁着算计和报复的光芒,很是不喜,眉头微微的蹙着。
郑成凯也不悦,觉得这人实在不给自己面子,怒吼着:“看来你是真的要让刘氏商会的铺子在这临川消失了!你信不信我弄死你,刘家人还要陪着笑脸?”
“你……简直欺人太甚!”刘掌柜无奈的回身,铁青着一张脸。
郑成凯却笑眯眯的说:“彼此彼此,不过我有这本事,你却是狐假虎威,要是门口看热闹的那个人进来了,你这狐假虎威就到头了!”
“咳咳。”站在外面看热闹的少年忍不住清咳起来,冷着一张脸,走进了店铺。
“少……少爷……”刘掌柜看见那少年,这回的脸色才真正的变得面无血色,在主子面子,再横的奴才,那也是奴才!
刘掌柜最后的一丝底气,也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热闹好看吗?”郑成凯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少年,十五岁左右的模样,生的白嫩白嫩的,和郑成凯这野小子的模样分文不像。
“家有恶奴,真是得罪了!”少年拱手道歉。
郑成凯却说:“和我道歉做什么,你可没有得罪我,谁得罪了,我分分钟弄死他!既然你们家奴才不肯给张三叔和沁儿姑娘道歉,就只好麻烦你这个少爷去亲自道歉了。”
听了这话,少年身边的随从顿时瞪大了眼睛,待要出口说些什么,少年只是微微迟疑,已经朝张志礼他们拱手道歉了:“事情经过我看的一清二楚,没有早些出来主持公道,只是想看这恶奴到底坏成如何模样!二位不知,这恶奴深得我大哥的信任,所以不看清楚,回去我也不好处置这恶奴。”
“谁家都有几只不听话的狗,就算了吧。”张沁儿挥挥手,不在意的说,既然对方东家出面道歉,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听到这比喻,那少年不由得无语。
张沁儿想起一事,说:“不是我小心眼,看这恶奴的行事为人,恐怕和那什么‘蔡药王’有什么勾搭,想要生意蒸蒸日上,没准要去查看一下是否有问题。”
具体什么勾搭,张沁儿并不知道,但是当初听到说怀仁药铺只要‘蔡药王’的药材时,脑袋中第一反应就是拿‘回扣’!既然要给‘回扣’,也要赚钱,那么下等的药材算上等,缺斤少两什么的自然也会有。
据张沁儿所知,现在这个时候药材的保存很是问题,每年梅雨季节,很多药材都会发霉,药铺总要丢个百来斤,到时候把少了的帐算在坏了的药材上,自然就做平了。
那少年微微思索,顿时深深的看了一眼张沁儿,只觉得眼前这小姑娘虽然穿着一身平常的粗布衣衫,但是看神色就觉得和平常人不同,尤其是那对晶莹粲然的眸子,很是吸引人。
他点了点头,说:“多谢姑娘提醒。”
又叫随从将刘掌柜毁坏的药材按照双倍的价钱赔偿给张沁儿,又说:“剩下的药材也留下吧,我在外面看见了,你们的药材都是很不错的。”
张沁儿却摇了摇头,说:“你家恶奴让我心情很不爽!你要是诚心,就将毁坏的赔偿,这些我是不卖给你们的。”
少年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只是看张沁儿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也不好再强求,将钱如实算给张沁儿。
郑成凯笑眯眯的说:“还是沁儿合我意!日后离这刘氏商会的店铺远些,能够养出这样的恶奴,没准还能养出恶狼来!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价钱最公道,既不给我面子,也不欺瞒你!”
听见郑成凯如此诋毁刘氏商会的声誉,那少年气的不行,虽然他少年老成,但是毕竟年岁还小,登时沉不住气说:“我已经给这位姑娘道歉了,又答应惩治恶奴,还请莫要诋毁我刘氏商会的声誉,我刘氏商会经营数十年,勤勤恳恳,从来都老少不欺的。”
郑成凯说:“你惩治恶奴关我什么事情?你不惩治那也是你家的事情!若是喜欢恶奴,那就多养些,家业迟早会败落在恶奴手里!”
说着也不欲和他多说,带着张沁儿就走出怀仁药铺。
出了药铺,张志礼还犹自以为做梦似得,就这么一件小事,没想到最终会发展成这般模样,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唏嘘着。
而田家兄弟和陈班头倒是又重新聊上了,田家兄弟看到这样的结局,知道自己出手也并未和陈班头交恶,也彻底的放下心思。
“田兄弟,方才真是多亏了你们出手,否则我和侄女还不知道会如何。”张志礼对田家兄弟道谢着。
田家兄弟却憨笑着:“别客气,当初我们爹就说了,出门要帮着村里的人,可不能让外人欺负了我们村里人去!否则别人也会看不起我们的!”
“说的好!我就是看上你们兄弟的仁义心肠!”陈班头哈哈的笑着,一副很满意的模样。
郑成凯趁势说:“衙门似乎正在缺人,不如陈叔叔把他们兄弟拉进衙门充充人数。”
陈班头呵呵笑着,说:“还管起你陈叔的事情了!下回低调些,你又不知道你爹不喜欢你这般行事!”
郑成凯浑然不在意的说:“没事,出不了大事的!”
似乎怕陈班头啰嗦,郑成凯拉着张沁儿快步走,一边说:“陈叔,我带着沁儿去卖药呢,先走了!”
陈班头无奈的笑了笑,回头和田家兄弟去酒楼喝酒聊天去了。
郑成凯带着张沁儿他们来到一处小药铺,在一处巷子深处,很简陋的模样,只有一块字迹有些模糊的招牌,进了门,里面如一般药铺一般,摆着一个柜台,柜台后面就是存放药材的柜子,无数个小抽屉上有条不紊的写着各种药材的名称。
一个弓背老人坐在椅子上,眯眼养神。
“老头,醒醒!我带人来了!”郑成凯就如进了自家一般,让张志礼和张沁儿随意坐在一边的座位上。
那老头被这聒噪的声音弄醒了,不悦的瞪了郑成凯一眼,说:“你这比狗还惹人闲的人过来做什么?”
郑成凯指着张志礼带来的背筐,说:“我看你老了,走不动了,收个徒弟,也傻乎乎的,刚好这张三叔也是一个郎中,住在桃花岭那边,药材都是顶好的,就便宜你了!”
一副‘你占了大便宜’的口吻,惹的那老头翻了翻白眼,不过也睁眼看了看张志礼的药材,才微微点头说:“尚且过目,就收下吧!”
也不拿秤来称,凭借手感,就足以估重,将每样的价钱定下,一样样的拿起之后,就说出最后的钱数。
“算你一百文吧!凑个整数,喜庆。”老头随手将药材往柜台后面放去。
张志礼瞧着老人用手掂量的手法,就知道这是行家,心中存着一丝尊敬,自然是这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拿过钱,老人就又要眯眼养神了,一边赶人:“走吧,老头我要休息了……这药材做的还行,你若是自己亲手弄的,有了就往这里送,若不是自己亲手弄的,就别来了。”
这是在交代张志礼呢,张志礼见了这架势,顿时有了当初自己还是学徒的感觉,恭敬的点头应着,随郑成凯出了门。
直到出了门,他才看清楚那块字迹有些模糊的招牌上似乎写着“回春”二字。
“是妙手回春!这老头古怪的很,医术么,说好也好,说一般也一般。”郑成凯随口说着,似乎也不欲多说,就对张沁儿说:“你今天出事了,怎么也不想着找我?”
“我又不知道你在哪里,往哪里找呢?再者当初那刘掌柜咄咄逼人,留三叔一个人也不好。”
“切!那你一个黄毛丫头,又能够干嘛?像捏小鸡一般,就把你捏出去了。”
张沁儿有些不乐意,神色悻悻的。
“得了!这个给你!”郑成凯取笑了一会,忽然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笛来,说:“这是信物!要是出事了,随便给街上那个乞丐看,他自然会来通知我。”
“你还会吹笛子?”张沁儿诧异的问着。
郑成凯斜眼看她:“怎么的,小瞧人是吧?”
张沁儿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倒是郑成凯自己说:“当初我没少用这笛声做暗号呢!”
“肯定是做坏事!”张沁儿坚定的说着。
郑成凯一笑,也不理会她。
☆、74。第74章 :打算造纸
因为在怀仁药铺发生的事故,张沁儿和张志礼晚了些才和张志仁在茶寮见面。
张志仁看着张志礼,忙问:“是不是找到事情做了?这个时候才过来?”
张志礼怕他二哥担心,也就省下怀仁药铺的事情不说,只说:“找了一圈,但是正巧都不要人。”
张志仁一听,也丧气的说:“我也是!唉,原本还以为我们兄弟两个在农闲的时候到县城里做事,谁知道都没有找到。”
张沁儿安慰着他们:“别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找到的,慢慢来吧,反正家里也不差这点钱。”
张志仁却愁眉苦脸的说:“怎么不差钱呢!之前的钱都用的差不多了,咱们一家大大小小几十口人呢,再者俊峰大了,也要开始找媳妇,几个姑娘也要开始说婆家,这一样样的,都是钱呢。”
“爹,你算的可真仔细!”张沁儿一笑,抚摸着手中的竹笛。
回想起自己问郑成凯的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看你好玩,有趣,哪天觉得没趣了,也许就不对你好了!”郑成凯嬉皮笑脸一副不正经的回答。
回想起这个,张沁儿的心神又恍惚了一下,顿时心里对郑成凯的感觉有种说不出讲不明的感觉。
摇了摇头,只好暂时把这事放下,总之就他们两个现在的年龄和样子,肯定就是郑成凯觉得她好玩,和男女情愫什么的,铁定没有关系!
回家的路上,张志礼简略的将在怀仁药铺发生的事情说了下,毕竟这牵扯到田家兄弟,到时候是要上门去道谢一番的。
尽管张志礼已经是简略的说,张志仁听了,仍旧是吓了一大跳,对张沁儿说:“你怎么这么胡闹!也是今天运气好!否则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得吃大亏的!下回要记住,这种事情可不要犯傻,知道了吗?”
说着,有絮絮叨叨的教训了一顿,张沁儿为了怕张志仁担心,只一个劲的点头应着,并不反驳,不过她心底主意正着呢,该怎么的,还是会怎么的。
回到家,张志礼去将牛车卸下来,将牛牵进屋后的牛栏中,张志仁则将蘑菇和药材钱都拿到上房去,一一和连氏说清楚,再交给连氏。
“姐!这回在县城里遇到什么好玩的么?”永安见到张沁儿,忙凑了过来,张沁儿想起今天一天所遇到的那些事情,只觉得能够说上一天一夜,但是她却又不愿意说的那么仔细,毕竟今天还真有些让人后怕。
糊弄了永安几句,就不再回答了。
永安似乎知道沁儿心情不好,也就闭嘴不多问,乖巧的说:“那些长好的木耳我都摘下来晒着了,今天太阳好,再晒两天就彻底干了,另外种蘑菇的大棚子里我也洒了水的。”
“嗯,永安真乖!晗生哥呢?”
“在大伯那里帮忙呢,说是要准备一些东西,过两天就要开始开设学堂了。”永安回答着,又说:“不过现在最愁的就是纸张了,姐也知道纸张贵的很,但是没有的话,又不好学习呢。”
张沁儿淡淡的应着,当初争里正的时候,田家说要教村里孩子学武术,而张家则说要教村里孩子学识认字,张志仁想去县城找一份帐房先生的活计,这教书的事情自然落在张志廉头上,这也是张志廉求仁得仁的结果,心想教了书之后,在村里的地位就不同了,就算不让他教,他都是不肯的。
又随意想到纸张问题上,这个年代读书人都是有家底的,纸墨笔砚哪一样都是要费大钱的,虽然科举考试并不需要报名费,但是长途慢慢,为了考试需要在县城、京城待个几个月什么的,没有家底的人家那也是做不到的。
“刚学习写字,也不需什么纸张,把棍子削好,在地面上写着就行。”张志仁走了进来,不过随即微微思索,又蹙眉说:“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待能够熟练认识不少字,还是需要纸笔来练习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