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说的什么?”另一个狐疑的看向目瞪口呆的段公子。“……把元至吓的连新娘子都不要的跑了?”
段公子一跺脚,“现在那顾得上这个,快些挽回局面……仔细回去伯父打断咱们的腿!”
这边司仪已经傻了,张著嘴那剩下的一句“起轿”也不知道喊还是不喊。
“马惊了!新郎官的马惊了。”不知道哪个高人突然喊道,于是众人都恍然,真相了,接二连三的马惊了就传开了。
“快喊起轿!”富二老爷抬脚就给了司仪一下。
“起……轿……”司仪踉跄的被踹下台阶,尽职尽责的用变调的声音喊出这句话。
似乎成所有的鞭炮被同时点燃了,轰的一声,在半空中发出绚烂的火光,纷纷萧萧的纸屑雪花般落了下来。
“扔扇!二姑娘,快扔扇子!”轿子有些狼狈的猛然被抬了起来。猝不及防的富青娘随之晃动撞在框上,手里的扇子便掉在脚下。
听到外边急促的提醒,她回过神忙俯身摸了起来,慌乱的扔了出去。
“哭,哭……”外边随侍的婆子急得自己都要哭了。
已经嘱咐的好好的,怎么一向聪明的二姑娘都忘了?
富青娘回过神嘤嘤的哭了几声,这声音如同泥牛入江,一出声便淹没在喧嚣的锣鼓鞭炮声,伴著晃悠悠的轿子,一路跟随的民众,迎亲的队伍向运河的码头而去。
富青娘要从绍兴府坐船到京城,在孙家祖宅行过婚礼后,坐马车往陕西去,孙老爷在陕西任职,边疆事物要紧,虽然是儿女婚事的大事,也不能请假归京,孙公子夫妇便要去那里拜见家长,然后再回京城来,这是一段遥远而又颠簸的路程。
富青娘并不是头一次坐船,但这行驶在大河里的跟湖里游船的感觉可是不一样。
“姑娘,吃个橘子,要好些。”丁香立刻捧上一个剥好的橘子递过来。
因为要走好几天,再者新郎与她们不是同一个船,所以为了舒适,吉服一上船就换下来。
虽然外边阴天下著小雨,但船舱里燃著火盆,所以富青娘只穿著白绸桃红滚边中衣,披了个米黄撒花披肩,听见丁香的话,她将目光从船帘上收回来,并没有接橘子,而是抬头看了面前这个人一眼。
丁香另有屋子住,但却没有火盆,所以穿著一件能御寒的粉色綉金交领长袄,搭著一条橘黄百褶裙,越发显得娇美如花。
第六十二章 哑巴亏
人好不如命好?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吧?
“你自歇着去,这里有丫鬟呢,”富青娘微微一笑道,接过橘子,随手放在桌子上。
大丫环青黛掀帘子进来了,听见忙笑道:“丁香姐姐快自歇着去,这些事哪里能让你动手?”
“姐姐说的什么话,咱们一样的。”丁香殷勤的笑着,去接青黛手里的食盒。
“可不敢。”青黛笑咪咪的没让她接到,小心的放在富青娘桌案前,一面将那橘子拿到一边,“姑娘可不敢吃这个,凉。”
说着随手隔着窗扔了出去。
丁香便满面尴尬,诺诺道:“……我疏忽了……”
“你去歇着吧,来回走仔细头晕。”富青娘淡淡道。
丁香不敢再强留,忙应了声退了出去。
青豪望着帘号垂下,脸上右出几分不屑。
“……这是张妈妈才做的糕点,姑娘没吃几饭,尝尝这个吧……”青黛说着打开食盒。
富青娘坐着没动,手拄着下颌道:“从轿子里没听仔细……都?的什么?一青黛,你在外边站着,可看到……是怎么了?”
“——姑爷的马惊了——?”青黛道,又掩着嘴笑,“……又是鼓乐又是炮竹的一?人都能吓惊了,何况马一”
话音才落,就觉得船咯?晃了一下,似乎撞上什么。
“哎呀,姑爷,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几个婆子的声音响起,伴着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似乎有人上到她们这船上来。
船舱里的二人一惊,姑爷?还没反应过来,丁香的声音已经在外,响起耒。
“……姑爷一小姐在这边……有什么话,我去告诉小姐一声”
她的声音娇娇柔柔羞羞怯怯,传到青黛的耳内,那是十分的不舒月艮。
不过她说的也没错,这个时候,姑爷来见小姐,的确不怎么合适。
并没有姑爷的答话,反而有其他男人低低的劝慰说先回去先回去以后再说什么的。
青黛的目光就放在挡着视线的帘子上,期盼着一阵风能将它掀起来。
“你叫丁香?”一个清冷声音突然响起。
“是,奴家丁香……”丁香软软的带着羞意的声音答道。
青黛似乎能看到她半低着头欲说还羞的模样,再忍不住低低的哼了一声。
“一直都叫丁香?”清冷的声音又问。
“是一”丁香的声音透着一丝不解。
青黛屏住了呼吸,只怕错过外边任何一句话,但是这句话之后,就没有声音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响起。
“……没事,没事……你们还好吧?缺什么就说一声,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一个男声似乎对大家解释他们突然造访的意图。
外边富家的婆子丫鬟们齐齐的道谢,船微微晃动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小姐,”青黛吐出一口气,绷紧的身体松弛下来,转身就对富青娘道,“你瞧她,这个时候就巴巴的往跟前凑。”
富青娘抿嘴一笑,捏起一块糕点,淡淡迸:“无妨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谁想要什么我都给……”说这话抬头看了颇愤愤不平的青黛一眼,“你想要的,我也会给你,别急——”
青黛的脸唰的红了’随即又白了,带着几分惊慌道:“,一小姐……”
富青娘却是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慢慢的嚼着吃了一块糕点,换了个胳膊倚在桌案前。
这个二姑娘不像大姑娘那样骄纵,也不像三姑娘那样率性,却总让青昏心惊胆颤,她自十岁就跟了二姑娘,可到今天还摸不透二姑娘的性子,这样的人,是不是很让人害怕?
不过在一起这么久了,青黛还是能察觉出,现在富二姑娘的,情不是很好。
因为方才的事吧?青黛再一次愤愤的想,瞧丁香那个献媚的样子!哪个做主母的心里能高兴。
青黛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只有你们别想要我想要的一?”富青娘望着垂下的大红帘子自言自语道,转过头轻轻掀起小窗边的布帘子,就看到一艘同样披红挂绿的大船正缓缓越过她们向前而去。
船头上站着两个男人,正在说话。
“……真不是什么大事……”段公子将自己打听清楚的消息再一次讲了遍,“当时是定了她,这不是又不同意了——你——咱们咱们当时看的单子是草拟的——?横竖没少这个人——你这是——有什么可闹的?——可是没道理……”
可不是没道理,段公子一脸委屈,想起在富家大门口的事就后怕,这下子两边都交待不过去!回去定然要挨一顿骂!
“……都是我多嘴!一”段公子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当时干吗多说那一句话!
好歹安生到了家,他早晚会发现,那时候想怎么闹也不关自己的事!
段公子摇着头想,自己行事还不够老练啊!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他的话慢慢的从牙缝里挤了出来,挤的如此费力,到最后反而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眼前这个男人浑身绷的如生铁,背负在身后的双手因为紧握发出咯咯的清脆响声。
段公子摸了一头冷汗,忙站开几步。
哑巴亏段公子心里替他说了,不由苦笑一笑,可不是哑巴亏……
富家的人骗了他7没有啊,人家压根就不知道陪嫁姨娘叫富慧娘还是叫丁香,或者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你这样摔脸色,人家哪玺根本是一头雾水,莫名的冤屈!
他错了?如果当初没看到,也就没了那么一点期望,没了期望,自然也没有失望——
“……晦鸟气……这他娘的还真是……哑巴亏一”段公子背负着手望着倒流而去的河水,不怎么文人的感慨了一句。
好巧不巧的,怎么就遇上她了?
段公子书读的不多,此时愁思满肠,灵光大发,杂七杂八的冒出来好几句:“……缘也孽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话什么意思?应不应景?
段公子有些得意的向一旁的同冰山的男人看去,得来狠狠的一眼。
他11不高兴,很很不高兴!段公子得出结论。
“说真的……你不会真的对那个慧娘有什么意思吧7”段公子用手捅了捅他,“当然,我也觉得她很有意思……不过——”
他的话没说完,孙公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我孙元至从来没吃过这暗亏……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扔下这一句话,他转身走了。
看到他们似乎不欢而散,站在一旁的两个人才走过来。
“哎,你们两个有什么事瞒着咱们兄弟?”搭着段公子的房膀,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段公子笑眯眯的摇头道:“佛曰不可说。”
“曰你个头!”一人给了他一拳,愁眉苦脸道,“这下子差事办砸了,回去少不得一顿打,死也要让兄弟们死个明白嘛!”
夜幕渐渐拉了起来,水天很快连成一色,将一前一后两只大船拢入怀中。
今夜多少人不入眠不得而知,反正秋叶红是睡了个好觉。
一大早,刚到店里,就有生意上门了。
“这是临安府张老爷家人……”黄掌柜指着面前两个老实巴交的男人道。
“小大夫好。”其中一个上年纪的道,“我们家的一匹马,是老爷的最爱,病了好些日子,也不见好,听说小大夫好手艺,特来请去看看。”
“临安?”秩叶红想了慧道,“你们那不是有个姓宋的兽医吗?瞧了没?”
第六十三章 临安出诊
自从知府大院后,就没有再见过那个宋丛。
不过只那一次,自己跟他算是结了梁子,再去临安出诊,那老小子会不会觉得自己是踢馆来了?
“宋大夫瞧过了,只说不好。”来人含笑答道,“原本也是无望了,听说小大夫的神技,想请小大夫瞧瞧,或许还能有救。”
这样啊,秋叶红点点头,就是问一问,其实她不介意去踢馆。
“需要带什么?”胖哥作为助理忙准备收拾药箱。
“病症如何?”秋叶红问来人。
“皮肉硬,四肢僵硬,恩,流口水……”来人想了想道,“这几日水草不进了。”
“可曾受过外伤?”秋叶红愣了愣,这病症对应的病因多了。
年纪小的小厮挠挠头,道:“没有吧?我也不知道。”
“宋大夫说什么?”秋叶红问道。
“说是什么风?”年长的也不好。彖思的笑道,“小大夫,我们不谐这个,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破伤风?还是揭鞍风?秋叶红想了想,指挥着胖哥装了些小手术惯用的工具,消炎消毒水,又去告诉富文成一声,毕竟要在那边住一晚才回耒,富文成细细问了来人身家耒历,才放他们走了,一行人坐车就去了。
因为前天一场小雨,路变得泥泞,幸好来人很有钱的样子,接她们的牛车铺垫良好,怕她们冷,还配了一个小铜火炉,只把胖哥乐的摇头晃脑。
走了一日,天黑时进了临安城,秋叶红和胖哥都没出过门,都兴奋的掀着帘子看街景。
“小大夫,这就到了。”老仆笑呵呵的说道,一面犹疑的看了这个还是孩子的小大夫,真的就是她会刨腹治病的本事?
这是一间临街的高门深院,小小的门楼,灯笼已经点亮了,映着“张府”两个大字。秋叶红跳下车,目光落在门面的一旁,开着一个药铺,飘着“慈安堂”的幌子’还没关门’燃着灯,几个伙计正在抓药。
“小大夫,这边请。”老仆叫开了门,招呼摇着头乱看的秋叶红与胖哥:
简单在客房梳洗一下,吃过简便的晚饭,主人家张老爷就带着一丝愁容过来相见了。
他的年纪大约五十多岁,形容和蔼态度谦和,没有富贵人家不自觉带出的伥气,虽然知道这个小大夫年纪不大,但看到秋叶红时,还是露出一丝惊讶。
“小大夫劳累了,早些歇息。不要见外的好。”惊讶虽惊讶,张老爷还是很谦和的说道。
“不累,我还是看看病马去。”这样礼遇让秋叶红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都没看,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好,就被当客人供起来,怪过意不去的。
张老爷叹了口气,道:“也不在这一时了……”
看样子已经没什么信心了,但他还是招呼家人,提着灯,带着秋叶红和胖哥往马棚去了。
马棚里并没有马。
“这边……”张老爷一笑,指着旁边一个小屋,门窗紧闭。
“为什么关屋子里?”胖哥怕黑,躲在秋叶红身后探头问。
张老爷一笑看向秩叶红,并没有回答。
“如果是揭鞍风的话,马儿就会怕风怕光怕声,所以呢要栓干暗屋。”秋叶红微微一笑对胖哥解释道。中医年纪小果然很受质疑啊!
张老爷很满意,看来小姑娘倒不是花架子,于是蹑手蹑脚的开了门。
“救!马儿!”秋叶红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而是柔声的先冲内打了个招呼。
胖哥忍不住笑出声,秋叶红忙冲他嘘了声。
屋内的马儿已经受惊嘶鸣,发出不安的刨地声。
因为怕光,秋叶红并没有让人举灯进来,而是就站在门口窗边,既有光线进来,也不至于太过明亮。
这匹马大约七岁,看上去身形高大,皮毛也曾经黝黑蹭亮,长的很是俊俏。
不过此时摇摆不定、耳竖尾直、四肢僵硬,瘦的几乎掉毛,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焦躁不安,马背上帮着—个布袋,散发出酒糟的味道。
“大约一个月前跟我跑了一趟远途,回来后就行走不稳、起卧不便、饮食减少,我只当是劳累受寒,将养了几日却不见好,反而更重了,请了宋大夫来看,说是长途劳累、贼风入侵传入经络而病……”张老爷在一旁慢慢说道,一面连声叹气,“这匹马还是先父在世的最爱,先父去了才一年,没想到马儿——。”
听着他的叙述,秋叶红已经围着马儿仔细探看,鼻扇气喘、牙关禁闭、肉颤出汗、口流涎……脉迟细无力。
“宋大夫用的什么药?”秋叶红皱眉问道,一面让胖夺取过金针,针了百会、风门、伏穴,一面又去看马背上的布袋,自言自语道,“醋酒糟来发汗……这个办法好。”
“这个我去不知道。”张老爷摇头。
大夫们开药都神秘的很,那药方更是不可能被外人所知。
“佑计也就是追凤散,”秋叶红自然自语道,似乎有些不确定,又围着马儿上下左右看了一遍。
没有外伤,真的没有外伤,可是,怎么瞧也像是破伤风,不是揭鞍风。
真是奇怪!
“张老爷,让人找根绳子来,栓了马儿的腰系在房梁上,免得它卧倒难起。”秋叶红放下袖子,说道。
“小大夫,瞧着如何?”张老爷带着一丝期望问道。
“我不知道——”秋叶红实话实说,没有伤口?怎么会是破伤风?
但如果是揭鞍风,也不至于这样严重,这么久的药吃了,如何不见效?
张老爷顿时满脸失望,但依旧谦和的道:“等明日再看吧,小大夫先歇息,病已至此,也不急着一时。”
“这样吧,我开服药,今晚先吃着试试。”秋叶红说道,看张老爷点了头,便到一旁的花厅写了。
张老爷交予家人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