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傅莹这一连串的私信，无意中让年轻的董向晴注意到了，跑去看了并还回复了？
然后她就理所当然地知道了二十年来周教授和傅莹的全部聊天记录……当然只能通过短信联系傅莹的周教授也看得到在微博上不属于他的回复……
这算什么？
董向晴已经乱了。
她只能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周教授被人看到了失败的撩妹史，非得找她算账不可。
。
2010年。
周卓远躺在床上，很难得地无法入眠。
一个女孩在他面前哭得这么狼狈，这场景他还是第一次见……不对，周卓远隐隐想起曾经有一次他当着同班女生的面把对方送来的告白巧克力丢进垃圾桶里，冷着脸说了一句：“我最讨厌巧克力。”对方就是在短暂的呆愣后直接被气哭。
那时候的女生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形象，哭得是真狼狈，眼睛鼻子皱在一起，眼泪鼻涕也混在一起。
周卓远都不忍心多看一眼。
所以他想，傅莹应该是第一个在他面前，哭得……特别好看的女孩。
以至于他闭上眼睛，眼前全是她抹着眼泪的可怜模样，并因此心烦意乱地睡不着觉。好不容易入了梦，倒是知道在梦中用一句冷冰冰的“别哭了”喝住傅莹。梦里的傅莹也格外听话，说不哭，抽抽鼻子，立马就哭了。
然后一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
也不知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没有关系，第二天周卓远居然在宿舍楼下看见傅莹了。
周卓远起的早，这个时间点宿舍很少有人往来，因而看见傅莹的人并不多。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又见另一个人是周卓远，立马冲他挤眉弄眼，刻意加快了脚步，一副要给他们腾出私人空间的样子。
周卓远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了起来。他敢肯定，不出一天，整栋男生宿舍都会知道他交了个女朋友。
这帮精力从来都不放在学习上的家伙，八卦起来比女生还要厉害，传起谣言更是个中好手。
曾经周卓远的钢笔没墨水了，不得不找邻座的女生借了枝笔，回头就被传成周卓远心有所属，人生第一次主动出击。直到听说那女生有个优秀的男朋友，才渐渐消停。不过等到他们一分手，又开始有人说是周卓远插足所致……
简直荒唐。
即便知道最佳处理方式是不理会对方，直接走开，并且周卓远一直都是这么干的，可在看到傅莹站在台阶下仰起头扬着笑冲他挥手时，周卓远犹豫了片刻，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也许是璀璨的朝霞落在她……手中的《细胞的奥秘》上，看着格外动人，周卓远才因此无法自拔。
此后他才顺便注意到，今天的傅莹穿着白色纯棉娃娃领上衣和背带短裤，微圆而显得格外朝气的的脸蛋带着动人的红晕、纤细的胳膊和匀称白皙的双腿都露在外面，活脱脱一个娇俏靓丽的中学生。
可明明是孩子气这么重的打扮，当她沐浴在温暖浅淡的金色朝阳中，周卓远根本不敢看她，不由得别扭地撇开了脸。
“穿得这么少，看着就不正经。”周卓远板着脸，不悦地点评。
傅莹一愣，下意识低头看着快要到膝盖的短裤。这样的打扮，难道……不正常？傅莹记得前一天的徐静就穿着比这短一截的牛仔短裤，并且帝都大学里类似打扮的人非常多。
但傅莹习惯性地认为是自己的责任：“对不起，稍后我去剧组就会换成戏服。因为是公主穿的……我想应该非常正经。”层层叠叠、严严实实的，穿起来特别费工夫，而且傅莹一个人根本没法穿好。
不过，没法穿来学校给这人看。真是遗憾啊。
周卓远：“……”为什么这么正经地和他解释起来了？
这个人真是奇怪啊。他这么想着，不禁又挪了挪目光，使之落到傅莹显得分外乖巧的脸上。
半晌之后，周卓远才冷冰冰地问：“你来找我？”
“对。”傅莹点了点头，并将那本《细胞的奥秘》慎重地递到周卓远面前，“这本书给您。”
“给我？”周卓远皱起眉。
“我想您大概需要它。”傅莹笑眯眯的，看起来特别真诚。
周卓远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怎么知道？”可傅莹根本没打算理他，而是顺手将手中拎着的塑料袋挂在了周卓远的左手食指上，让他勾住袋中的一杯豆浆。
“你干什么？”周卓远回神的时候，食指已经沉沉地挂住了豆浆。他不由得沉下脸，质问傅莹。
傅莹大概有点忐忑，不自觉稍稍退后一步，才小声地回答：“顺手在门口买的。您要是不需要……就还给我好了。”
周卓远忽然感觉脊背一凉。
就算傅莹在努力用她微红的脸蛋告知周卓远她的诚心诚意，周卓远也无法说服自己这只是巧合。
上次这个女孩哭得莫名其妙，已经让他心生疑虑，只是暂时没往这方面想；只是今天她竟按耐不住地带来了周卓远惦记的书籍和豆浆，周卓远就忍不住怀疑了——她怎么知道他需要这本书，还知道他从来不喜欢喝牛奶，却对豆浆情有独钟？
再联想她甘愿大清早穿得这么清凉地守在宿舍楼下，还始终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自以为在这方面“经验丰富”的周卓远还有什么不懂。
现在的女孩，手段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他的心中陡然升腾起一种被人在暗中窥伺的毛骨悚然，傅莹那张清纯的脸蛋便在他眼前渐渐扭曲，以至于怎么看怎么邪恶。
正在这个时候，傅莹朝他伸出手，像是要来牵他的手。
周卓远彻底被她的大胆吓到，猛地退后一步，如同见到了毒蛇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傅莹见状，不由得扁了扁嘴：“我本来就是买给您的，您要是喜欢当然最好了。我还以为您不喜欢……”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他就知道！
周卓远已然放空的大脑在接收到这个关键词后，再也无法处理更多的信息。因而他习惯性居高临下地盯着傅莹，冷冰冰地问：“你喜欢我？”
“……”傅莹被他的直白吓了一跳。
如果是二十年后帮了她许多的周教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喜欢。但眼前的人是二十年前的周卓远，他们一共都没过见几面，话也没说过几句……
但总还是不讨厌的。
傅莹想了想，点了点头：“喜欢。”
果然啊！周卓远心神一凛，嘴角却慢慢勾起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
现在的女孩，越来越不矜持，为了追男生，什么都做得出来！
而他，大概生来就是要打破他们的幻想的。这样想着，周卓远不禁保持着那样的微笑，一字一顿地对傅莹说，“可我，不喜欢你。”
傅莹：“……”
话音刚落，周卓远忽然拉近了和傅莹的距离，那张清隽的脸因而突然出现在傅莹的眼前，在她抬手就能碰到的地方。这让原本就呆呆望着他的傅莹情不自禁眨了眨眼睛。
她感觉周卓远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有点痒。
紧接着手中就被塞了什么东西，有点热。
“你的东西我不能收。”周卓远说的十分慎重。在将豆浆重新塞回傅莹的手中后，他很快拉远了和傅莹的距离，难得还算有礼貌地对着她点了点头，才慢吞吞地走远。
傅莹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出神。
作者有话要说：
傅·真·抑郁症·莹VS周·假·钟情妄想症·卓远
说到钟情妄想，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觉得这不就是自恋么……遇到这样的人我肯定以为他脑子有病啊……然后知道了这居然真的是妄想症的一种。说得严重点，这也是精神病。
说起来最开始我给莹莹设定抑郁症的时候，也是觉得这个病其实挺常见，但一直没有真正被了解。我身边有自杀成功的教授，也有控制得非常好、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区别的同学。当然我不是抑郁症患者，也不研究这方面，自己也不敢说了解了多少……毕竟是小说，大家多包涵吧。
记住我们的主旨是关爱精神病患者就好：）
PS。百度钟情妄想可以看到：“钟情妄想是患者坚定不移的认为一个其实不喜欢自己的人非常喜欢自己的歪曲信念。并且往往会歪曲的认为对方很多拒绝自己的言行其实是对自己的考验。是一种精神分裂症，俗称花痴”……嗯，花痴原来是这个意思……
第24章 第 24 章
周教授完全想不明白，以至于他这次非得找个人咨询咨询不可了：“如果你是男生，清晨出门之际看见很有好感的女孩子守在宿舍楼下，端着一杯你最爱的热豆浆等着你，你会动心吗？”
董向晴：“……”这个问题好诡异啊，总感觉充满了陷阱。
但周教授眼巴巴地望着她，她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大概……会吧。这样的画面听起来好像蛮温馨的。”
“是啊！”周教授如同终于找到知音一般，欣慰地看着董向晴，“怎么他偏偏不动心？”
“他？”董向晴挑了挑眉。
周教授点点头。面对信任的助手，他索性直接问了：“那你觉得怎样才能让我动心？”
董向晴：“……”她心想，我要是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至于单身到三十八岁吗？
没有得到答案的周教授却不死心，补充说明：“年轻时候的我……我是说读大学的时候。”
董向晴的眼神闪了闪。
她心中有一个猜想，但她不知道该如何验证。
良久，董向晴深吸口气，重新笑道：“我记得有一阵大家都在传你喜欢应惜雅。”
周教授有点茫然。他不擅长记无关紧要的事情，何况应惜雅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原本就非常陌生。还是董向晴详细说明了，他才想起是当初借了他一支笔的女生。
“她当时就坐在我手边而已。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周教授强调。
董向晴笑容收敛了些。她不知道是不是在周教授身边待久了，她对他的一些变化非常敏感：“当时你可没有这样解释。”
“没什么必要，”周教授说，“流言只有不理会，才会传着传着就消亡了。”
那现在怎么又想解释了？董向晴这么想着，却没说出口，只是笑得高深莫测道：“我们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自己可能并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自以为是因为无关紧要的理由。可大多情况下，都是由潜意识驱使的。人真正毫无缘由的举动，几乎没有。”
“什么意思？”周教授眯起眼睛。
“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时应惜雅有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你的地方。可能你当时没有注意，现在回想却能发现端倪。”董向晴一本正经地引导。
周教授还真听了她的话，闭上眼睛，让思绪回到二十年前。
。
算来还是周卓远入学没多久的时候。他第一次接触到帝都大学图书馆的大量藏书，整日泡在其中，一时有些忘乎所以，冷不丁某一天发现自己一直没带墨水，且把备用墨囊用光了。
仔细想想，周卓远记笔记只是一种习惯而已。实际他完全可以把内容记在自己的大脑中，回去之后再写下来。
可他当时环顾四周之后，确实是选择找应惜雅借笔。
或者说，搭讪。
周教授还真没注意过他当时对应惜雅抱着什么心思。他闭着眼睛，慢慢在脑海中构建起当时的画面。
他捏着暂时没法再用的钢笔，绷着脸扭过头。
应惜雅坐在他右手边的座位上，抱着一本书正在认真地看着。她有着一头柔顺的长发，虽被一个爱心图案的发卡别在耳后，仍是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落了几缕在书上。应惜雅见了，不由笑笑，伸手轻轻将头发拨开。
当真是人如其名，应惜雅的侧脸原本就白皙细致，笑起来更是温雅动人，如一盏明灯般顷刻间照亮了这方天地。
周教授注意到她的手指。细长匀称，骨节分明，像是钢琴家的手，连不经意搭在书籍上、或者侧头拨弄摆在书边的单反相机的时候都显得分外好看。
周教授豁然睁开眼睛。
“想起来了吗？”董向晴急切地问。
周教授看着她，神色已由茫然变为笃定。他沉着地点了点头。
“是什么？”董向晴将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暗自捂着砰砰直跳的心。
周教授便道：“她当时拿着的书，名字是《摄影学入门》和……《生物制药学》。”
董向晴：“……”
不过这么说着的时候，周教授的眼前又慢慢浮现出拿着《细胞的奥秘》的傅莹。经过和应惜雅的对比，他发现周卓远果然还是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喜欢傅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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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莹抱着豆浆，有点委屈地跟在周卓远的身后。
倒也不是刻意要跟着他，只是图书馆就在帝都大学的门口，傅莹要想出校门，必须得走这条路而已。
周卓远显然误会了。在注意到傅莹就跟在他后面时，他的脚步忽然间加快了不少，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
一抬头陡然见到少了个人的傅莹心中难免觉得空落落的。再看那杯遭到周卓远嫌弃的豆浆，禁不住小声嘟哝：“谁让你是我买的豆浆，当然要和我一样遭人嫌弃。”
等走到图书馆边，看见垃圾桶，她叹了口气，索性走上前，准备把豆浆扔进去。
同时她心里还念叨着：“没有人要当然只能丢掉了，明白了吗？这就是你的归宿，也是我的。”
不过这时候傅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甚至有些心虚地做这件事，特别怕忽然有个人跳出来质问她为什么要浪费粮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她快要松开手，任由豆浆落入垃圾桶中的时候，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阻止了她的动作。
傅莹还来不及舒口气，已经吓了一跳。那人便轻松地夺过豆浆。
傅莹愣愣地一转身，便看见一个熟悉的男生也愣愣地看着她。
面面相觑半晌后，傅莹忽然涨红了脸，猛地鞠了一躬：“对不起！！”
“……”完全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夸张，反而是宋扬面色略显赧然，下意识抓了抓头发。不过很快他又笑着问，“就算不喜欢喝，丢掉也太可惜了。不如送给我吧。”
“我……不是……”傅莹想要反驳，又实在是笨嘴拙舌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宋扬见状，态度意外自然地拉了她一把，让她离垃圾桶远了些，才亲切地问：“又看见你了。最近我们还挺有缘的。不过你应该不是帝都大学的学生吧，我问过了，你是……”
话音还未落，楼上已有一道亮光一闪而过。
傅莹对此不甚敏感，只是不知如何和宋扬交流之时，不经意抬起头，便见窗边有一头长发飞扬。
耳后更有一枚爱心图案的发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
“他叫宋扬。”
事后傅莹在日记本里写。
“是个好人。”
显然周教授是无从得知的。他能够看到的，只是一条和傅莹稍稍有些关系的新短信——
今年是宋扬和傅莹结婚十五周年纪念，我想帮他们办一场小型宴会庆祝，顺便大家也聚一聚。一起去吗？
来自应惜雅。
……周教授：目瞪狗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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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惜雅这个人，除了曾经那个无关紧要的借笔风波，和周卓远漫长的人生并没有什么交集。
但不知什么时候记忆又修改了。周教授清晰地记得，在傅莹怯怯地给他送豆浆他却不屑一顾的那个早晨，他有些心烦气躁地坐在图书馆时，应惜雅便弯腰伏在窗边，手里摆弄着她那台相机。
说起来，摄影在周卓远心目中也属于不务正业的内容。所以他并没有过多留意应惜雅，只感觉她好像是按下快门，把某个画面永远定格住了。
然后她飞快地蹲下身，像是在躲避什么一样。
她的神色非常迷茫，又像是一种复杂的情绪积淀而成的平静。恰逢旭日东升，灿烂的阳光从她头顶倾泻而下，形成了一种比浓妆艳抹更为遮瑕而动人的自然妆容。
但周卓远看着，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傅莹。甚至将眼前的应惜雅脑补成傅莹，在这样的光影之下，置身于此的傅莹看上去一定……非常脆弱。
就在周卓远出神间，应惜雅已经拎起垂在身侧的相机，佯装无事地款款走上前来。
她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