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些……”重葵没有反抗他，“可是你当时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他会对你做什么事……”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我也不懂啊，我那时候是个傻瓜，还一心一意地相信你是唯一对我好的人。”
苏蕖说着，手指松开了她的肩膀，慢慢移动到她脖颈上，指腹在上面摩挲着。
重葵咬着牙，直直和他对视：“苏蕖，不要这样，行恶念你不会快乐的。”
“我杀了你，再把你做成傀儡，就会很快乐了。”他慢慢扼住她的喉咙。
重葵的瞳孔猛地一缩：“我还不能死。”
“落在我手里，由得了你自己选择吗？”苏蕖冷笑。
重葵捏住他的手腕：“苏蕖，不要逼我！”
“你能怎样？”苏蕖不屑，手指却越收越紧。
重葵眼眸中的光芒，也忽然改变了，杀气凛然！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她会让自己这么轻易就死吗？
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会比她求生的欲念更强了！
她不会想死的！
如今的苏蕖可不是当日的苏蕖，现在和他动手，势必是一场恶战！
不过那也没关系，她也不是当日对苏蕖充满怜惜的重葵！
她和他的手指都同时用力，两人眼中迸射而出的杀气十分强烈，几乎形成实质在空气中炸开！
两大高手对峙的气氛，渊渟岳峙，旗鼓相当！
眼看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即将在这片数百年罕无人至的深林中来临，忽然苏蕖凌厉的眉目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该死的……”他恨恨地开口，继而捏住重葵脖子的手也忽然松开。
苏蕖急速后退，从重葵的身边离开，手指张开，傀儡之索疯狂地钻出，四处狂舞，所到之处，千年古树，巨石丘陵纷纷折断碎裂。
☆、第968章 傀儡檀九【5】
重葵跳到不远处的古树上，才能不被波及。
看着苏蕖如同疯狂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片刻之间就毁去了半片树林。
重葵心里一动，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啊——”苏搛然大叫一声，傀儡之索全部转向他自己，一根根全部缠住了他的脖颈。
“你不敢！你怎么敢！我死你也要死！”苏蕖大喊着，双眼几乎凸出来，里面泛着红色的血丝。
愤怒之余，同时又充满惊慌。
灰色的眼睛里，笼罩着死亡的巨大阴影，让人遍体生寒。
“檀九，不要这样！”重葵一瞬间知道他想做什么，什么都顾不上，从树上直扑过去，按住他的手。
一根不受控制的傀儡之索横空甩过来，眼看着要劈向她的脸。
“走开！”他忽然用力一推，将重葵推得几乎是倒飞出去。
重葵稳住脚步之后抬起头，只见那个苍白的少年弓起身体，如同遭受了抽经断骨的痛苦一样，发出野兽一样的咆哮声。
灰色的眼眸倏忽之间阴气森森，倏忽之间又凌厉如刀！
脸庞上，渐渐爬上了透明的优昙花。
“你坚持不了多久的……”苏蕖不甘心的声音还在回响，但是很快也消失了。
被傀儡之索扼醉咙的少年像是忽然失去了力量一样，双膝跪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之声。
“檀九！”重葵急忙奔到他身边，从地上将他扶起来，“快松开，你会死的！”
看着闪现着微光的傀儡之索还是仅仅扼住他的脖子，重葵想帮他松开，然而她的手一碰到傀儡之索，就会被上面强大的力量弹开。
“快松开！他已经走了！檀九！”
在重葵的大喊声中，他慢慢抬起头，转动着眼珠子，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
“奴隶……”
重葵鼻子一酸，她知道他想问什么，连忙说：“我没事了，你不用这样，他不能伤害我的，我和以前不一样。”
他怔怔的，然后傀儡之索渐渐松开，他终于能够喘息，只是却依然很痛苦。
拼命将清醒的苏蕖压制下去，那需要多大的力量？
今日的苏蕖，已经不是过去的苏蕖。
他的力量，已经超越了檀九，成为主人格。
而他却沦为和过去的苏蕖一样的命运。
虽然力量依旧在，嗜血的本性也依旧没有改变，但……檀九也不一样了。
他有了人性。
过了很久，檀九的呼吸才慢慢平缓下来，额头上的汗水一滴一滴滑下脸庞，他很累，但还是用仅剩的力气，抬起头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他沙哑地说，“不要怕……”
“笨蛋，我不需要你保护。”重葵不忍心看他的眼睛，心中只觉得一片酸楚，“檀九，我不再是你的奴隶了，你跟在我身边什么都得不到。”
“为什么？”他并不懂得她的心。
“因为我心里有别人了。”重葵低声说。
檀九看着她，长久的看着她的侧脸，他很想看看她的眼睛，可是她将目光移开，并没有再看他。
☆、第969章 傀儡檀九【6】
“为什么……”他……不想懂。
“没有为什么。”
“是不是我以前欺负你？”
“不是。”
檀九彻底迷茫，很多话，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出口，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重葵扶着他靠坐在一棵古树上，说道：“以前我总是让你放过苏蕖，是我错了，我没有想到他会变成这样，甚至……伤害你。”
“他想把你变成傀儡，这样你就不会离开了。”檀九唇角有些苍白，“可是我不想，傀儡没有生命，那样子，你就不是你了。”
“谢谢你。”重葵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挤出几分笑容看向他，“你饿了吗？我去打猎。”
檀九抓住她的手，“我不要你做我的奴隶了。”
“奴隶不仅仅只是做饭而已，是朋友也可以做饭给你吃。”重葵说。
“其实……不用你去打猎。”檀九说，“以前，只是我喜欢看你为了我忙来忙去。”
重葵一怔，看着他抬起手，一根傀儡之索钻出来，一瞬间朝着深深的树林里而去，片刻之后，似乎听到什么惨叫的声音。
然后傀儡之索回来，末端已经刺穿了一头野鹿。
这一系列的动作十分迅速，那傀儡之索也仿佛长了眼睛一样，可以准确地猎杀猎物。
他打猎，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完成。
在没有遇见她的那么多年，他能活下来，自然不会真的什么都不懂。
看着地上挣扎了两下便死去的野鹿，重葵忽然有些怔忪，想起关于檀九的种种。
“你也会骗人。”她喃喃地说。
从前，她一直觉得檀九根本不会撒谎，确实，他从来不说谎话。
可是……他也会骗人啊。
那个总是霸道地指使她到处奔跑，满头大汗为他抓捕猎物的少年。
那个杀人不眨眼却从来不肯自己动手宰杀猎物，对她颐气指使的少年。
原来，只是想欺负她而已。
不过，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他不会打猎，所以也算不上他在骗她。
重葵低下头，很快收集了干树枝，一步一步教檀九生火的步骤。
“湿柴不好烧，一开始一定要干柴，打火石记得随身携带。”重葵说着，抬起头看了一眼檀九。
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只是一双眼睛一直跟随着她。
“记住了吗？”重葵问。
檀九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不知道是真的记住了，还是假的记住了。
重葵也无可奈何，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强求。
她用墨玉刀割下一条鹿腿，处理干净之后放在火上烤，一边烤，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檀九说话。
“你的伤口疼吗？”
“不疼。”
“呆毛呢？”
“被那个蠢货藏起来了。”
到现在都还叫苏蕖蠢货，可见虽然被苏蕖夺走了主人格，但他内心的高傲冷血依旧没有改变。
“他原先是想骗过我，所以不让呆毛出现吗？”
“是。”
“你还能找到呆毛吗？”
“他是我的傀儡，受我控制，我让他出现，他就会出现。”
☆、第970章 傀儡檀九【7】
“那一会儿你就让他出来吧。”
檀九呆了一会儿，然后问：“你要走了吗？”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耽搁太久。”
“我可以帮你。”
“我要做的这件事，人多反而不好，你已经受伤了，我不能再拖累你。”
“我没有受伤。”他强调。
重葵想起来，他的愈合能力很快的，受了伤之后，不需要多久伤口就会痊愈。
不知道这是不是傀儡师的特殊技能。
“下次吧，如果需要帮忙，我一定不会客气。”重葵拨弄着火堆里的木柴，郑重地开口：“檀九，关于苏蕖的事情，你可以处理吗？”
迟疑了一下，他说：“可以。”
“你不是擅长撒谎的人，在我面前撒谎，立刻就会被我揭穿的。”重葵看着他。
檀九偏着头，冷峻的侧脸上有一种迷茫疑惑：“他为什么会这么强？我不懂。”
重葵心里有些刺痛，苏蕖的强大，是因为他和檀九的位置调换了。
成为主人格的他，性情越来越邪恶，然后因为主宰着身体和记忆，所以檀九的实力，他也可以使用。
并且，因为彻底的冷酷，他的实力或许还要在檀九之上。
而檀九，拥有了人性之后，势必会弱了许多。
对于一名傀儡师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冷血残忍，如果做不到，就不能成为一名强大的傀儡师。
以前的檀九，完全没有问题，他变态，残忍，冷血，无情，所以他强大到逆天的程度，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可是后来……
“你曾经说过，要领悟魂之境界，便是彻底舍弃人性，对于傀儡师来说，越冷血就越强大。苏蕖慢慢失去了人性，所以……”
“那个蠢货，如果我没有给他让路，他没有可能像现在这样！”檀九忽然恶狠狠地说，强烈的嗜血之心让她眼眸中迸射出杀气。
看到这样的檀九，重葵的心里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悲哀，曾经她也希望檀九能多拥有一些人性，因此总是向善的一面引导他，给他看很多这世上的美好。
可她没有想到，让檀九拥有人性之后，会出现一个比檀九更加恐怖的苏蕖……
“是我的错……”重葵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
早知道有今天，难道她心里，就不想看到檀九有人性吗？
有了人性的他，至少能体会这世间许多感情，比像傀儡一样无情无欲的活着要好得多。
领悟了魂之境界又怎么样？
重锋也领悟了，可是他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将来的檀九也像那样，他只会变成黑夜中的魔鬼，来收割人命，他无法感知悲欢喜乐，不知世间的乐趣所在，只有追逐实力的心，他也会很痛苦。
“为什么是你的错？”檀九冷冷地笑了一声，虽然冷酷，灰色的眸中却似乎有温暖之色，“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和你没有关系。”
“檀九……”
“你不知道，当我第一次有意识的时候，我睁开眼睛，看到一屋子的木偶，他们没有表情，没有温度，老头子说，我和他们也一样，都是他创造出来的傀儡，我不相信，我明明和他们不一样……”
☆、第971章 傀儡檀九【8】
重葵是第一次听到檀九说这么多关于自己的身世，她从来不知道他的过去，他究竟从哪里来，为何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而且，自从十年前遇到他，到现在，他的容貌一点儿都没有改变，依旧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面色白净，五官精致。
他似乎不会改变。
以前，她以为那是傀儡师的力量，可是现在听到檀九的话，重葵却忽然感觉到遍体生寒。
“你说……你是你师父创造出来的傀儡？”重葵不知道自己的措辞会不会伤害他，但是除此之外，她也一时想不到更好的话。
檀九点点头，他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重葵一时之间忽然忘记了开口，看着檀九一无所知的神情，心中掠过难言的酸楚。
他根本就不明白，人和傀儡的区别。
这么多年以来，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他……
重葵只觉得手指冰凉，相比以前，现在觉得檀九比苏蕖可怜多了。
苏蕖什么都不懂，或许还不知道自己是个傀儡。
而檀九，一开始就知道。
可是，檀九也不知道人是什么，他以为自己就是人，和她一样。
他真的以为，他和那些木偶傀儡是不一样的……
重葵想起他总是冰凉的肌肤，冰凉的气息，以及，永远没有变化的容貌，原以为那是傀儡师的特征，可是不是……
“怎么了？”檀九看到她表情的变化，便开口问。
“没什么。”重葵不想告诉他现实，那样太残忍了，对于他来说，还不如永远不要知道。
檀九偏头看着她，轻声问：“奴隶，你是不是想哭？”
他看到，她的眼睛红了。
“没有。”重葵连忙摇头，把胸口淤积的酸楚都甩开。
“那就好。”他还是轻轻地说。
以前老头子说，要想领悟魂之境界，就必须有一个人心甘情愿为他掉眼泪。
他曾经很希望奴隶为他掉眼泪，总想欺负她，看她哭出来就好了，自己可以领悟魂之境界。
可是现在，他忽然不希望她掉眼泪了。
就算不能领悟魂之境界，也没有关系。
“烤好了。”重葵转过身，强装笑容，从火上取下鹿腿，放好佐料，再烤了一会儿，便用墨玉刀一片一片切下来给他。
能再次吃到她烤的肉，檀九露出满足的笑容，刚才和苏蕖打斗的伤完全被他遗忘了。
“好吃。”他一边吃一边称赞。
重葵也吃了一些，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厨艺，在和他相处的那七年里，被调教的炉火纯青。
“你来这里做什么？”檀九的心情稍稍好转，便问道。
这个问题，刚才苏蕖已经问过了，可是想到如今苏蕖是主人格，所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檀九不可能知道，所以重葵又说了一遍。
“火山？”檀九想了想，“我知道在哪里。”
重葵只当他是想跟着自己才这样说，便说：“这里山林覆盖，那个火山口没有露在外面，不好找的，你怎么会知道？”
“我见过这里的火山爆发。”檀九说，“淹没了大半座山。”
☆、第972章 傀儡檀九【9】
重葵怔了怔，他见过这里的火山爆发？
虽然她没有查过这附近的地方典籍，但不用看那些记载也可以知道，这里的山林覆盖十分浓密，要长成现在这样的苍天古树，至少也要上百年的时间。
火山爆发之后，淹没了这里大半座山，而到现在，过去至少上百年……檀九说，他见过？
那他，究竟在这世间存在了多少年？
“你亲眼看见的吗？”尽管很清楚，檀九不会说谎，但重葵还是想确认一下。
他真的……亲眼见过上百年之前发生的火山爆发吗？
“那时候，有个魔族逃到这里，老头子带着我来追他，说只要抓住那个魔族，就可以获得比魂之境界更强大的力量。那个魔族逃到一座火山里，然后火山爆发，他就消失了。”
檀九说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重葵在得到线索的同时，也越来越心惊。
看来他说的是真的，他确实亲眼看见过。
“原来是这样，那你还记得火山的位置吗？”逼近过去了上百年。
“大概的位置，还是记得的。”檀九抬眼看着她，“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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